《弄权》 第1章 死亡,重生 “众将士听令,清剿叛军,诛杀妖后,清君侧。” 一声令下! 原本乌泱泱排在城门的黑甲士兵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婀娜娇媚的江南早就酥透了南齐士兵的骨头,更何况面对的是北方的铁血黑甲。 黑云翻墨,刀光剑影。 伴着江南特有绵绵细雨整个临安城淹没在一片血水之中。 皇宫大内,钟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太监,宫女,侍卫立刻乱做一团。争的争,抢的抢,慌忙逃窜 唯有雕梁画栋的凤栖宫大门紧闭。 钟令嘉看着已经被洗劫一空的宫室不禁想起自己出嫁那日,父亲在书房中摸着她的头说道:“央央要做南齐名垂青史的贤后!匡时救弊,兴利除害,辅佐明主!” 为了这个理想—— 她放弃了自由屈居宫墙之内; 她抛弃尊严任由后妃折辱; 她承受妖后之名挽救帝王之势; 她斩断亲情送至亲兄长奔赴有去无回的沙场。 结果呢? 曾经感谢自己下嫁的丈夫、南齐的君主高崎早就带着宠妃逃窜了吧! 所以这个结局,是她错了吗? “嘭!” “娘娘,臣……臣是钟将军的亲信,将军命我带娘娘从暗道离开。” 一队银甲侍卫跪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蜿蜒的血迹流到了凤栖宫黑色的石砖上。 这样多的血,不知道他怎样撑到自己面前的。 眼看坐在高位上的女人一动不动,银甲侍卫中的领头人抬头看去。 只见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女人走到点翠的凤位后突然抽出来一把泛着冷光的宝剑。 没有金银镶嵌、没有宝石装饰,甚至剑柄上连纹饰都没有! 这样朴素的剑与金碧辉煌的凤栖宫格格不入,但握在凤栖宫主人手上又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 “娘娘!!” 银甲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削铁如泥的长剑从自己身边划过。 钟令嘉提起这把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长剑推开了凤栖宫的大门。 外面刀光剑影,厮杀喊打。 繁华的皇宫早就没了往日的巍峨如今在叛军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肥肉。 钟令嘉顺着游廊来到了凤栖宫的后墙,打开一扇深红色的小门。 “陛下,这,咱们,咱们要不等皇后娘娘来再说吧?” 一个尖刺的声音响起。 是高崎身边的宦官吕梁。 没想到一个天天骂自己妖后的人在逃命时还能想起自己! “陛下,臣妾怕!臣妾不敢走这黑乎乎的路。” 柔柔弱弱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颤抖。 叛军压境,面不改色。这高崎刚得的宠妃,才不过15岁就有了这样的胆识。 “闭嘴!都给朕闭嘴!美人,你听朕说,你跟朕走,朕自然能保你荣华富贵。” 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早已颤栗的语气。 “啪!” 原本就腐朽的门晃晃悠悠地被推开。 “娘娘?” “令嘉……” 高崎看见眼前的女人身上抖得更厉害,煞白的脸上硬是扬起笑容跑过去。 “令嘉,你听我说,兵临城下了!!穆野,穆野他来了!” “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再救我一次,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磕头……” 钟令嘉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心中一片悲凉。 钟令嘉像往常一样扶起跪在地上的南齐国主,替他整了整衣襟,扶好有些歪斜的发冠。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高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臣妾担了多年的妖后之名,实在是腻了,今天,您就给臣妾一次机会……”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银甲侍卫,缓缓抬起了剑。 “噗嗤!” 坚硬冰冷的玄铁刺穿温热的皮肉,不知道是否插到了胸骨,她的剑还被强硬地拐了个道。 “你,你……” 高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皇后。 她敢啥杀人? 她敢杀自己?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质问的机会了。 他似乎忘记了,他是钟令嘉啊!是世家大族钟家的嫡女,那个在骑射大会上昂着骄傲的头颅选中自己的妻子。 钟令嘉从血肉里拔出长剑,滚烫的鲜血洒在她的凤袍上,还有几滴喷溅到她如玉般的脸上。 发生这样的事,整个暗道里却寂静无声,仿佛死得这个人和所有人都毫无关系。 可当闪着冷光的长剑突然指向最前方的银甲侍卫。 这次,钟令嘉终于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紧张了。 她猜对了! 南齐早就不知渗进了多少细作。 “陛下以身殉国求穆将军善待南齐百姓,不知穆将军可同意。” 银甲侍卫抬头。 不同于南齐面如傅粉、身量苗条男子。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有着一张凶狠似虎狼的相貌,而且身姿颀长,虽然穿着厚重的盔甲依然可以看出他壮硕的身躯。 即使他跪在自己脚下,即使他刻意收敛,钟令嘉也感受到了他如野兽一般的煞气。 那是属于北方的,那是属于黑甲军的。 这就是穆野,西北王的倚仗。 “不行?那加上本宫可够?” 话落,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冰凉的刀刃已经划过雪白的脖颈。 “娘娘!” “娘娘!” 一道银色的身影快速起身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钟令嘉。 鲜血的流失让钟令嘉只感到冰冷和麻木,疼痛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看着眼前的穆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盔甲。 “穆将军,本宫更希望登上高位的那个人是……你……” 扰乱军心也好,胡言乱语也罢。 这一刻钟令嘉彻底地明白,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所有的谋划心机成了嫉妒,她年少的豪言壮志成了笑话,她辜负了父亲的疼爱与嘱托。 她不该把所有寄托在这个懦夫身上。 钟令嘉再也没了生气,自然也没看到男人眼中的复杂。 “将军?这,如何交代?” 总管吕梁走上前来,小声道。 如何交代?钟令嘉也想知道,肯定是躲不过鞭尸泄恨,死无葬身之地罢了! 可结局她是看不到了!这么想着钟令嘉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什么地方? 她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难道她被救了? 亡国之后当俘虏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钟令嘉挣扎着便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无伤口,而这间房内的摆设也并不像宫内。 这是骑射大会的别院! 那些她想拼命忘记的东西一下子充斥在她的脑子里。 骑射大会原本是南齐选拔武将的途径。后来随着世族掌权,皇权衰微,骑射大会早已名存实亡,逐渐成了世家联姻的场所。 明面上是大会的第一名可以在皇上面前求赏,可谁都知道这第一名都是暗中安排好的。 上辈子,也是今天,她和高崎定下了婚约。 这一辈子,她决不能再和高崎有任何牵扯。 拖着虚弱的身体,钟令嘉咬牙用手肘按在地上往窗户口爬去。 身体和地面的摩擦让她裸露的手掌出现划痕,但疼痛让她清醒不少。 高崎当年是撞开了门进来的,她现在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正门说不定有人在外面守着。 按着窗扉,钟令嘉站起身靠在墙上刚想推门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女声。 她很熟悉,那是高崎的妹妹。至今还没有封号的十公主——高绾! 如果说后二十年,高崎靠自己才稳坐皇位,那前十几年的生存都多亏了他的这个妹妹! “不知属下应该做到什么地步?万一……” “她昏迷着,你就在旁边等着,等四皇子到了再动手,记住要让所有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高绾又说道:“这次四哥救了她,稍后的骑射大会上再帮她一次,她就没理由不嫁了!” 再帮她一次?这可真是好算计啊! 上辈子,她查过这件事。最后得到的真相是一个武夫想要通过攀上贵女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 当时她为了给兄长送餐食,天不亮便赶往演武场。 在来的路上,她却被人打晕带到了后方的别院,还给她下了软筋散。 就是在这里,她被突然闯进来的一个武夫撕碎衣服欲行不轨之事,幸得高崎所救。 她为了钟家的名声让高崎不要声张,打算私下处理,可没想到后来那武夫居然在骑射大会上赢得了比试,还求娶她。 而高崎确实又救了她,他上台挑战了那武夫,第一名易主。 可那天的事终究传了出去,母亲因为这事天天埋怨父亲没有看顾好自己。而父亲也因此事愧疚不已。 临安的传闻更是越来越不堪入耳,甚至都有了她已经怀有身孕的风言风语。 她本不在乎,可父母的愁绪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尖,所以她提出来嫁人打破谣言。 夫婿的人选就是高崎,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 想到这儿,钟令嘉的心神突然一晃,她当年动是过心的吧!不然,那么多人,自己为何独独选了他? 可这么多年的蹉跎,她居然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甚至现在会它的怀疑真实性。而她也明白当年高崎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先前在她面前立誓,字字沁血。转头又往后宫抬进一个又一个女人。她自诩清醒,实际才是唯一被困住的蠢货。 敢这么算计自己,她非要让他们兄妹二人的暗算付诸东流。 听着那人靠近的脚步,钟令嘉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犹豫。 推开窗户,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她紧咬下唇,疼痛让她身躯一震,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钟令嘉攀上窗扉猛地跳了下去。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斜坡上,随即不受控制地往下翻滚。 尖锐的碎石划破她的衣衫,横生的树枝打在她的身上。钟令嘉想要抱住树干停下,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噗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溪水中。水漫过面部,就在钟令嘉以为自己要被淹死的时候,突然有一双铁臂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钟令嘉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攀附着对方,即使从水里站起来已经没有危险,她还是没有撒手。 “嗯~” 男人一声低沉的闷哼,钟令嘉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进男人古铜色的皮肤里,甚至隐隐渗出了血痕。 钟令嘉立刻松手道歉:“实在抱歉,我……” 可一抬头想说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间。 “穆野!”钟令嘉瞳孔骤缩。 这个前世亲手终结南齐的男人,此刻正死死盯着她。 男人过于高大强壮,站在钟令嘉面前简直像一座小山,他直直地挺着背,因为刚下过水,破旧的粗麻褂子紧贴他肌肉虬扎的身躯上。那些因为衣衫破烂而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着新旧不一的疤痕。 他正狠狠地盯着钟令嘉,像一只看到仇人的野狼,威势逼人! 自己刚刚死在对方怀里,这么**裸的敌视被吓得踉跄了几下,又要往水中倒去。 穆野来不及思考立刻伸手抓住女孩莹白纤细的手腕,待人站稳才慢慢松开。 “谢……谢谢!谢谢你救我,我刚刚踩空了才不小心掉下来的。” 牡丹花一般明艳的女孩眨着一双银灰色的猫眼,手舞足蹈地向他解释。 他认识她,钟家嫡女——钟令嘉! 穆野从小就讨厌南齐。 因为南齐国主软弱无能,抛弃故土;因为南齐世族林立只知道争权夺利、寻欢作乐。 不过,他最讨厌的是南齐的贵女,特别是钟令嘉,因为她目中无人、骄横自大,高高在上的施舍只是她为自己博得良善名声的手段。 可现在,他居然看着这样的女人入了迷。 正当韶华、容色昳丽,还未长成的五官精致明媚,颊若红云、口若玄丹,一双银灰色猫眼让她更添几分神秘妖娆,可周身的气质却似冷非冷、似艳还无。 而她身上的水迹未干,少女玲珑的身段依稀可见。 明明经过滑坡、跳水一身狼狈,可她微抬着下颚,依旧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穆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仿佛就算这个女人再傲慢,再目中无人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仿佛她本就该如此。她唯我独尊、她万人之上。 而钟令嘉看到穆野,除了最初死亡带给她的恐惧,现在完全是欣喜。 “穆野!” 钟令嘉的笑容简直掩藏不住,一双猫眼亮晶晶的。原本松开的手又忍不住抓紧了他。 在穆野的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严冬里周济流民都不愿下车的大小姐,而现在居然会对他这样卑贱的马夫露出笑容? “是!” “你能帮我在擂台上打败一个叫阿木汉的武士。就现在!” 那男子是高绾特意从北方找来的,名叫阿木汉,力大无穷。他可以故意输给高崎,但想真材实料地赢过他,很难。 钟令嘉找遍了钟家能暴露的护卫,全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可偏偏穆野就这么被老天爷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话刚说完,原本低着头的男人猛地抬起来头,那双灿金色的双眸恶狠狠地盯着她,带着自嘲和复杂的神色。 “钟小姐华贵无双,穆野一介马夫如何能帮得了你?” “我可以帮你脱去奴籍,也可以找医师给你的母亲治病。” 钟令嘉记得穆野就是在这一年进入了西北王的麾下,而原因就是为报答对方的救母之恩。 “谁告诉你的?”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家事? 穆野突然逼近钟令嘉,像是要杀了她一般,钟令嘉一慌,脚一滑,又要像水里倒去。 穆野手比眼快立刻伸手抓住女孩莹白纤细的手腕,待人站稳才慢慢松开。 “谢……谢谢!我不是故意调查你的,只是和楼医师比较熟悉!” 楼清月是临安的名医也是钟家的府医,专门治疗疑难杂症,而穆野为了母亲的病去拜访过很多次。 可这和钟令嘉的话无关,因为她是听穆野亲口说的。 南齐灭国的三年前,西北王已经占据北方大片土地,眼看要逼近临安城。高崎和朝堂上的一众大臣开始求和,便设宴邀请了已为黑家军首领的穆野。 可穆野当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宴会上丝毫不给高崎面子,甚至高崎敬酒他也不接。 为了南齐的颜面,她只好穿着冕服站起来敬酒。 穆野看了她好久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说就当是为了当年楼清月对家母的救治之恩。 而现在刚好拿来用了! 穆野看着那张惑人的芙蓉面,辨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钟令嘉不想放弃,立刻换了一个话术:“不过我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算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这些也都是你应得的。” “是吗?那穆野谢过钟小姐!” 穆野微微俯身行礼,压根不给钟令嘉几乎直接转身就走。 “穆野,你敢走?万一那人赢了,我就会被嫁给他,不再是钟氏女就很难再帮你了!穆野……” 钟令嘉突然喊到,哪里还有往日高门贵女的风范,可穆野确确实实停下来脚步。 “我要是被嫁给那个野人,就再也没法帮你了!” 第2章 棋子,谎言 “把这个换上!” 穆野接过她让婢女递来的衣服走进里间。 霜月看着自家云淡风轻的大小姐想问又不敢问。 天知道,大小姐全身湿漉漉地带着一个野男人回来是自己差点晕倒。 “别看了,你让雪霁去找兄长,让他不用再找我,我消失的事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是的,小姐,我这就去!” 霜月一走,房间就只有她和穆野。 男人换好衣服出来,是一身黑色劲装。肩阔如岳,猿臂轻舒,朴素的腰带束着劲瘦的蜂腰。 这样的儿郎,再给南齐一百年也养不出来! 穆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娇艳的面容流露出些许忧伤。他也同样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要帮一个南齐贵女而站在这里! 钟令嘉拿出自己的佩剑递给他。 “你知道我会用剑?” “是吗?”钟令嘉故意插泼打诨。“我还有事,霜月会带你去的。” 今年骑射大会是钟家做东,那么彩头也应有钟家主母揭开,可钟母常年卧病,只能由钟令嘉代为揭彩。 她身穿以钟家家徽代表的玄色华服,头戴一整套的玉石头饰,双手平举木匣置头顶,一步步走向高位。 一步一步,跨过越来越低矮的人群。 明亮夺目的阳光沐浴在她的身上,像是披上一层圣光,恍若天人。 穆野站在暗处看着高贵的钟家女受人膜拜。 她那般骄傲,不知道又多遭人嫉恨。 “我看钟家也是后继无人,钟令辞文不行武不就,只能让个女子来招摇过市!” “可钟令嘉确实名冠临安,是贵女之首!” “那又如何,一个女子,最后嫁了人,冠了姓,是谁家的还另说呢?更何况,嫁出去能侍候夫君孝顺公婆才是正事。” 那人的语气里显然带着嘲讽。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钟家女难能看得上你们?” 那几人一看来人顿时不敢说话。 对方身着着红色暗纹的黑袍的男人,金冠束发,颇似女人般妖冶的容颜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活脱脱一纨绔子弟。 那是谢家的下一任家主——谢青! 穆野收回目光,钟令嘉已经走下来高台。 钟令辞在妹妹的叮嘱下没有上场,钟令嘉则时刻关注着场上的情形。 那个长着络腮胡子阿木汉如过无人之境,他手持一堆铜铁锤,耍起来虎虎生风。 他的对手持弯刀根本抵不住铁锤的重压,在一锤之后弯刀彻底脱手,更是被逼到了边缘掉下台去。 这是最后一个,他果然如上辈子一样,胜了! 钟令嘉立刻看向坐在角落的高绾,对方朝她微微昂起了头。 “赏!” 南齐的君主高珲懒洋洋地和宠妃崔氏**,压根不在意谁输谁赢,随手示意太监赏赐。 可那人看着拿来的托盘却不为所动,反而又叩了一个头。 “在下不求赏赐,只有一个请求!” 高珲终于正眼看向了他,“是吗?说来朕听听!” “在下爱慕钟小姐已久,愿求娶钟家女!”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钟令嘉即使早有准备还是心中一紧。钟令辞更是拔剑就要砍人。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娶我妹妹!” “明曜!陛下面前,岂敢放肆,还不退下!”坐在陛下身侧的钟父呵住了钟令辞。 高珲自然知道钟家人对着这个女儿的在乎,于是迟迟没有应允。 场上一片寂静。 如排演般,高崎走上台子,深情款款道:“央央别怕,我不会允许的!” 恶心!钟令嘉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四皇子既然都来凑热闹了,那就不妨加上我吧!”谢青也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这下,高珲顿时来了兴致:“好!好!” 钟令嘉摸准时机也也站了出来。 “央央,你可别想自己上啊!”高珲眯着眼,语气像是和小辈开玩笑的长辈。 “陛下,此事事关民女的终身大事,民女不能上场,那是否可以找一男子代替自己。” “对!我可以替我妹妹!”钟令辞慌忙蹦出来。 高珲看了看钟令辞问道:“让你兄长替你?” “不,我另有人选!” 南方的风并不伤人,即使是初秋也唯有萧瑟之感。 穆野看着面前因为轻松拿下谢青而越发亢奋的阿木汉,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为了脱去奴籍,为了母亲的病,可能还有其他什么…… 总之,他要赢下对方,为了自己! 穆野率先出招,一脚踹到阿木汉的下盘,那汉子随手挥锤反击。他赶紧后撤,台子上被砸得震天响。 两人你近我退,你攻我守,一时间在外人看来竟然打的不可开交。 而这一番试探之后,穆野心中已有考量,他静心凝神,反而后退一步。 对方以为他露怯立刻向前,两锤直奔穆野的头颅。 坐在台下的钟令嘉顿时站了起来,万不得已,她还是要救下穆野。 可随后出现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不知名的穆野所隐藏的力量。 只见他面对着虎虎生威的大锤迎头直上,长剑直插对方胸口,阿木汉赶紧用锤击剑,穆野左手出拳。 这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阿木汉的脸上,他顿时怔住,然后向后仰躺在地。 这是何等的力量?所有懂得其中门道的人都深吸了一口冷气。 穆野拎着剑上前,抓住阿木汉的衣领生生把人拽了起来。 “向十公主求救,我不仅饶你性命,钟小姐说不定还会让你尚公主!” 这是钟令嘉特地交代的。 阿木汉心中一悸,难道自己和十公主的关系被发现了? 穆野又猛地用力给他一拳,阿木汉顿时口吐鲜血。 为了活命,他立刻点头答应。 “十公主,救我!” “十公主,你的人你也准备见死不救吗?”钟令嘉看着脸色煞白的高绾高声质问。 这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十公主派人赢下比试求娶钟令嘉,可她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偏偏站出来反对,甚至愿意替钟令嘉上场。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过明显,这是准备拉钟家为盟友,还是争储! 高坐上位的高珲更是气得脸色通红,他还没死就有人惦记他的位置了,甚至还是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老四。 “父皇,女儿没有,女儿根本不认识他!”高绾顿时在众人面前哭出声来。 “来人,把公主和四皇子带到朕的行宫里!” 高珲直接甩袖离开,哭叫的高绾和呆滞的高崎都被带了下去。 钟令嘉看向父亲,钟父的正主持大局,整个演武场乱成一团。 “妹妹,这是谁啊?太厉害,比阿木汉的力气还大!” 钟令辞兴奋极了,围着台子打转。穆野丢下阿木汉,翻身下台朝钟令嘉走过来。 “你就是穆野吧!”钟令辞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么结实的人 妹妹在哪里找的? 穆野不说话,只看着钟令嘉。而钟令嘉生怕自己那高傲的哥哥说出难听的话赶紧上前打断。 “你放心!我会履行承诺的。晚些时候会带楼医师去找你!” “哥哥,我有事要找父亲一趟,你帮我安顿好穆野。” “好!你去吧!” 钟令辞知道轻重缓急,赶忙应下。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刚想和这人聊聊,结果一转头,那人…… “别看了,你现在得听我的!” * 钟令嘉直奔父亲的马车。 她要让父亲知道,高绾是怎么算计她的; 她要让她和高崎都永世不得翻身! 还未走到父亲的别院,马车早已在门外等着她了。 父亲定是着急了! 掀开帘子,钟令嘉踩着木阶上车。钟父端坐在里面,正闭目养神。 看到记忆中的父亲还在,钟令嘉自重生还没来得及的伤感如波涛涌来。 她怕父亲担心,赶忙低头拭泪。刚想开口就被父亲抬手制止。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钟家后院,钟令嘉拜见管家后跟着父亲一路来到了书房。 父亲的书房一如既往的阴暗。她像往常一样和父亲撒娇。 “父亲,你一定不能放过高崎,他为了和钟家联姻,居然把我掠走毁我清白!” “而且,在骑射大会上阿木汉也是故意安排的,就等高崎赢下他,让咱们钟家欠他的情!” “如果不是女儿有心提防,今日……” “为父知道!” 钟父坐在椅子上看向自己的女儿,可钟令嘉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看向父亲一如既往文雅的脸,慌乱解释:“父亲是查过了吗?女儿是不是做得很好,我不会放过他们……” “央央!高崎对你一片痴心,我是知道的,他今日只是想娶你!” 钟令嘉不敢置信,她开始全身颤抖。 “父亲,他要给女儿下药,让女儿**不得不嫁给他,这是痴心?” 钟令嘉的声音已经有些喑哑。她多么希望现在只是她死后的地狱,是故意折磨她的。而不是让她一直敬爱的父亲成为她悲惨命运的推手。 “不会**,都是安排好的。” “父亲!我是您女儿啊!您看看我,我是央央,我不是您养的一只猫一只狗!” 钟令嘉的眼眶泛红,她站书桌祈求自己的父亲,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就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必须要嫁给高崎,我正是因为疼爱你,才让他和你有了交集。” 钟令嘉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瘫倒在地。而父亲依旧坐得那么稳。 “央央,这件事不容你任性,这是你必须为钟家做的!” “怎么,父亲找人侮辱自己的女儿也是我必须为钟家做得吗?” 钟令嘉昂着头质问钟家家主,话语里是藏不住的讽刺。 钟父恼羞成怒,“啪”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由不得你,你不嫁也得嫁,这是你的命,太后的懿旨已经在来得路上!” 钟令嘉整个人划过书桌摔倒在地,嘴角的鲜血蜿蜒而下。原本忍了很久的泪水彻底决堤,她再也受不住哭出声来。 上辈子,她居然就这么被埋在鼓里嫁给了高崎。 多少个日夜,高崎宠幸新欢时,父亲有没有想过他的女儿在高墙内垂泪。 可笑,可笑,他用天下大义绑架自己实际却为了钟家呕心沥血,直到她死在叛军脚下。 往日的疼爱居然成了筹码,让她成为棋子乖乖听话的筹码! “哈哈哈!父亲,你选来选去就选中了高崎吗?我告诉你,他担不来南齐的大任,成不了钟家的依靠!” 钟令嘉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眼里翻滚着恨意。 “以后,钟家、甚至南齐都不复存在,只会成为尘土,而你钟鹤也只是亡国之徒!” “放肆!”钟鹤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女儿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来人,把大小姐关进藏书阁。” 钟令嘉被暗卫像死尸一样拖去藏书阁。 原来她死无全尸的命是她的父亲定下的。 什么血亲?什么家国?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过她都死过一次才发现这是假的! 第3章 私奔,赐婚 穆野被钟令辞安排在钟家的别院,可直到明月高悬依旧没有见到钟令嘉的身影。 而高傲如她,是不会临阵逃脱的。一定是出事了! 穆野绕开别院的守卫上了房顶眺望住宅。夜色中钟家响彻临安的藏书阁矗立在大地上,塔状的尖顶仿佛触及云霄。而那轮皎洁的月亮中仿佛住在仙子,她衣诀翻飞,像是要乘风归去。 他顿感不好,再一看,藏书阁的顶楼居然坐着一个人! 她疯了吗?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可飞奔到藏书阁一看,那人正坐在二楼的窗户上朝他笑。 如寒宫仙子,如梦似幻! 钟令嘉知道自己赌对了,无论前世今生,穆野都对她有情! 不知道这感情比不比得上他对南齐世族的恨意? “言而无信,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男人的脸色阴沉地能拧出水来,身上的肌肉随着激动的情绪起伏着。 “不是想跳,怎么下来了?” 钟令嘉看他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想笑。 然后,她跳了! 穆野瞪大双眼,慌忙去接,甚至忘记这二楼的高度根本不足以让她受伤。 女孩还没只猫重,却把他的心撞得一跳,身体一慌,眼前的月光都碎成了一片一片,闪着朦胧的光。 “我听话吗?你让我跳我就跳!”钟令嘉揽着男人的肩膀,捏了捏。 穆野赶忙把人推开,咕哝着说了一句:“钟小姐自重!” 钟令嘉耸耸肩,仰头看向月亮,并不回答他,只顾自己胡言乱语。 “穆野,死过一次的人是不是就不再害怕了吗?” “不再害怕是不是就不会被束缚了?” 突然她的目光从月亮移到男人的面容上。 “你想继承先祖遗志,恢复大齐荣光对吗?” 穆野灿金色的瞳孔一缩,看向钟令嘉。“你又知道?也是楼医师?” “不,我做梦知道的!”钟令嘉从窗扉上跳下来,站到他面前,突然靠近。 女人的香气带着寒意弥漫在他周围,吐气如兰道:“你娶我怎么样?”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一个至今还未脱奴籍的马夫? 钟令嘉看着眼前男人呆愣的模样,哪还有往日的凶悍,他抓住男人的手臂两人往门外跑去。 钟令辞一手牵着一匹马,看着两人的身影嘴都合不上了。 “央央!你这是……” “私奔!”钟令嘉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父亲抓到你严刑逼供,你就这么告诉他。” 钟令辞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向来有主意,可这件事还是让他目瞪口呆。 突然,马儿长啸一声,钟令嘉驾马离去。 穆野朝钟令辞抱拳行礼然后立刻骑马去追。 因为钟令辞的安排,他们直接畅通无阻离开了钟府,直接往临安的远郊奔去。 钟令嘉已经很久没骑马了,带着逃亡的心情,她的心情居然前所未有的亢奋。 她的发髻有些松散,上面的珠釵都除了,只有一根青色的发带随着微风飘荡,划过穆野的发丝。 “我们脚程再快,也跑不出钟家的追捕!”穆野驾马到她身侧,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要找陛下赐婚。” 钟家和四皇子一派联姻,那就是公然的战队,后面还有太后支持,这绝不是陛下想看到的。 敌人的敌人才有合作的可能,破坏联姻,除了她,最迫不及待的人就是高珲。 钟令嘉拉住缰绳停下,随手扯下发带扔下,留下她的踪迹。 “我知道你有办法找到崔贵妃!” 骑射大会已经结束,但陛下的圣驾还未回宫,穆野轻而易举带着钟令嘉去了行宫。 一声断断续续的鸟叫,原本紧闭的大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木门打开一条缝,只有一直眼的精瘦老人抬头看了穆野一眼迎人进来。 穆野朝他微微颔首,带着钟令嘉进门,一路来到崔贵妃的院前。 护卫上前就要抓人,穆野上前一步把人护在身后。而门查看的小太监,看到钟令嘉十分意外,立刻呵住了守卫。 “钟小姐……这是?” “我有事和娘娘相商,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此话一出,小太监忙转身回去禀报。崔贵妃有身孕的事只有宫内心腹知道,这次为了不走漏消息,胎没坐稳就跟着陛下出宫了。 如此看重这胎,崔家必定小心谋算,若除了太子之外有突然冲出来一个四皇子,想必崔家也不愿意。 果然,不一会,就来人把钟令嘉迎进去。而穆野被小太监挡在了门外。 “这位只能在偏厅等待!” “一刻钟,一刻钟我没出来,你就可以杀人了!” 钟令嘉看着穆野紧绷的脸打趣他。 不过确实没到一刻钟,钟令嘉就和崔贵妃出了门。 崔荣艳看着院中的男人,调笑道:“钟小姐要想打动陛下,可能要来一出《孔雀东南飞》了!” “听到了吗?你最好演出心悦我!”钟令嘉扯着男人的衣袖配合着崔贵妃的打趣。但实际上并不在意压穆野的配合,她在宫内练了这么多年演技早就炉火纯青了。 可男人却看不见的地方红了耳廓。 高珲刚处理完高崎,崔贵妃便哭哭啼啼地跑进了大殿。 余怒未消,正要破口大骂,就看到钟令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她身侧的男人正毫不避讳地把人圈在怀里。 “陛下,你可得帮帮这对苦鸳鸯!今日的骑射大会上你也看到了,这位壮士可是为了钟小姐拼了命的。” 高珲没有理会崔荣艳,反而眯着眼看向钟令嘉,这是搞什么把戏? “陛下!求您给我和穆野赐婚,臣女心有所属,实在是不愿嫁与四皇子!” 钟令嘉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病西施,摇摇晃晃跪在地上。 高珲脸色顿时一边,老四刚让他骂回去,怎么可能…… “央央啊!有话好好说,你父亲从未和朕透露过啊?” “陛下,臣女也不知为何父亲如此匆忙,即使臣女不愿父亲也一意孤行!”钟令嘉靠在穆野的胸膛上,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终于哭了出来。 “而且,太后的懿旨已下,臣女没有办法才来求皇上的。” “什么?”高珲彻底坐不住了。 钟鹤爱女胜过爱子,整个临安城无人不知,而这次居然愿意毁了他积攒的名声也要促成联姻,可见重要之至。 “陛下,你一定要帮帮他们啊!若是我和陛下被拆散,嫔妾可一日都不愿苟活了!” 崔荣艳的一句话惊了高珲一身冷汗,如今钟家和皇子议亲都能越过自己直接找太后,以后来个“勤王救驾”是不是也能越过自己了? 高珲的脸色阴沉,看着钟令嘉的目光越越发狠辣,不过还好,仍有可挽回之地。 “既然你们二人情深义重,朕就允了你们这桩婚事!来人,起旨!” 高珲也知此时不可拖延,立刻让大内总管准备。 最后一笔结束,还未盖印。外面的小太监突然喊道:“启禀皇上,中书令钟鹤大人,求见陛下!” 第4章 失贞,对峙 门外的小太监显然是个知事的,他原本在廊下打盹,一看是钟鹤慌忙通风报信。 钟令嘉看着悬在圣旨上方大印陡然拐了个弯放在了一侧。 “央央,你父亲来了!” 高珲稳坐在椅子上,戏谑地看着钟令嘉。 机会来了,这父女交锋的真假,他要要亲眼看一看。 “宣,钟大人觐见!” 钟令嘉看着一如既往清风霁月的父亲径直走到高珲面前行礼。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那边高珲微微虚扶了一下指着钟令嘉道:“钟鹤,你疼爱的小女儿可是有了心上人了,这不,都求到朕这里来了!” 高珲原本是打趣的语气,钟鹤却突然后撤一步跪在地上。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臣女其实……其实已**于四皇子,还望陛下赐婚!” 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 那声音很重,在整个大殿内回响! “臣已年迈,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如今她经历了这样的事,臣也只愿她能如正常姑娘家出嫁,陛下看在钟家护主多年,还望成全。”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钟令嘉想了多少种可能性反击父亲的阻拦,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用自己女儿的清白加注。 他不是口口声声为了钟家吗?她的名声就不是钟家的名声吗? 宁愿这么糟蹋她都要逼着她和高崎成婚,到底为什么? “爱卿快起,快起!老四若真做了这畜牲不如的事,我定要他好看!” 高珲现在是慢悠悠地坐山观虎斗,把刚刚的白纸黑字完全抛之脑后了。 “可央央可是心悦这位壮士,我也实在不好下旨啊!” “陛下不必忧心,想必这位还不知情,穆家后人就算沦落到喂马,也不会娶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 钟鹤审视着这位穆家后人,想看他还有没有先祖的遗风。 穆野自知自己只是个背景板,可身边这女子把拳头攥得都“咯吱”作响,而钟鹤这话也正指向他。 “您多虑了,钟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论怎么,我都万分感激!” 说完,他攥住了钟令嘉的手腕,目光笃定。 “而且,在下对她一往情深,能被钟小姐青睐穆野求之不得!” 男人那双灿金色的眸子越发明亮,像是把她视若神明。 钟令嘉有些怔愣,她的父亲把她当做棋子,甚至不惜毁掉女儿家最重视的贞洁,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却告诉能被自己青睐他求之不得。 真是戏班子还精彩! 钟鹤的脸色则是难看的可怕,这小子是喂马喂成蠢货了吗?而高珲却有些犹疑,这穆家……他怎么如此耳熟? “陛下,臣女有话要问父亲,还希望陛下做个见证。” “好,朕给你父女俩作证!” 高珲都答应了,钟鹤也没法拒绝,他终于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父亲说我**,可是属实?” “属实!” “那因为我**于他,所以必须要嫁与他?” “不错!” 在钟鹤心里,女儿不过还是那个娇气任性小姑娘,她为家族贡献天经地义,那些无光痛痒的反抗自己也并没放在心上。 “好!那我告诉父亲,那日我**之人可不是四皇子,所以我嫁的人也不会是他!” 钟令嘉昂头看向父亲,眼神充满了讥讽。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被谁侮辱我会不清楚吗?还是父亲你看见了,你比我更清楚,可是你看见了也没去救你的女儿吗?” 钟鹤没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抬手就要打人。大殿之内,天子面前,他敢私自动手。高珲刚要呵斥,钟鹤的手就被人牢牢抓住。 “当日之事,是我的错,您无需责备她!” 穆野挡在钟令嘉面前,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气势十分唬人。 钟鹤奋力抽回手臂,开始正眼看向穆野。 “哼!央央,你可想好了!你若要嫁一马夫,那就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钟鹤低垂眼帘,一字一句道。 “父亲!”钟令嘉失声尖叫。“您是要把我逐出家族吗?” 女孩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穆野知道她话说得洒脱,可亲情十几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是!你做出如此让家族蒙羞之事,为何不能?你违抗父命,为何不能?”钟鹤额头上的青筋崩起,既然难堪大用,那就要斩断所有价值。 “以后,你不再是钟家女,钟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跟着奴隶入奴籍吧!” 他这话不仅是说个穆野听,也是说给高珲听。失去了钟家女的身份,她对于穆野、对于高珲都将没有价值。 可高珲才不在乎,近忧难解,他连远虑都等不到。 “好了!父女之间,何必争吵,贤臣放心,我会亲自赐婚,让钟家女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陛下!” 钟鹤没想到高珲如此冥顽不灵。 “好了!好了!你们的家事朕就不再多管,下去吧!圣旨明日便送到!” 事已至此,众人只能恭送陛下。 漆黑的夜色中,钟令嘉目送着父亲的离开。 她失去刚刚的和父亲针锋相对的那股气,身体一晃跌坐在台阶上。 穆野赶紧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女子纤腰如素,整个人还没一桶刷马的水重,世家卷了那么多钱财,就把女儿养成这样? 他胡思乱想着,转移着怀里馨香柔软的触感。 而钟令嘉靠在对方的胸前,缓缓闭上眼睛。 她好累啊!没想到再活一次居然活成了孤家寡人。 不对,她还有母亲,还有哥哥,还有他! “穆野,我要去一趟香积寺!”钟令嘉突然抬起头说道。 母亲秋初去了寺庙进香,她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 如同受伤的雏鸟渴望归巢。 “钟小姐,天色已晚,就算你要去,也不是这个时候!您需要休息!” 她今日已经经受了太多,又晕倒那么多次,还想折腾什么? 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无波,可钟令嘉却看到他眼神中的担忧与坚持。 确实,天色太晚,寺庙应该早已闭门,明日一早也来得及,而且今日的事她也要冷静下来,好好理一理。 不过嘴上钟令嘉还是故意逗他,“可我没地方休息,你要带我回你家?” 话说完,男人的耳朵“嚓”一下就变红了,眼神也开始慌乱起来。 “我……我……” 穆野看着女人戏谑地眼神,讨厌极了自己这番结巴慌乱的样子。 “你慌什么?我们可是要成婚的。”钟令嘉被他的样子逗笑,实在是这家伙平时硬得像块石头。 她垫着脚凑近他,把穆野吓得猛地撤开。 钟令嘉又往前一步,穆野跟着再退。 一步又一步! 男人耳朵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整个脖颈。 钟令嘉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因为父亲而产生的痛苦也被暂时抛之脑后。 突然,男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微微弯下腰。 “啊!” 瞬间离地,钟令嘉惊呼出声,整个人被男人扛在了肩膀上。 “我带您去休息!” 还用“您”,这么疏离,干嘛还把她扛起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钟令嘉扭动了几下身体,又用手狠狠打了他几下,结果男人纹丝不动,径直往前走,她的手都红了。 皮糙肉厚,真是牲口! 一路把她弄的头晕眼花,一落地,居然是她哥哥安排穆野的别院。 “我家钟小姐,住不惯。” 所以就带她来这儿? 钟令嘉看着他一本正经站在门外的样子,撇了撇嘴。“我害怕,你要陪我睡!” “我会在在门外守着!” 穆野又往后撤了一步,还关上了门。 这……这……他穆野在守什么童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