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协议》 1、第 1 章 12月31号,外面的气温直逼零下十二三度,路过的行人无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而宋清杳穿着单薄的吊带连衣裙,雪白的肌肤被冻得通红,她弯着腰蹲在高级餐厅的门口,扶着墙狂吐,但吐出来的都是酒水。 光影微弱,路人并未察觉到异样,顶着风雪往家走。 “宋清杳?” 黑夜里,突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一只手扶着墙,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了沈明衿跟阚静仪站在身后。 天气很冷,吹来的风都像带着刀子,她艰难的咳嗽了几声,用手熨了熨裙摆,企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刚开口,那翻涌的恶心感再次涌了上来,不受控制的弯下腰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酒水。 她越是拼命的想止住恶心感,就越是止不住。 要不装不认识吧?她心想,反正刚才也没回答,不如就当不认识,都过去三年了,他不见得还会记得她。 就在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大厅里走出来,身子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他一边往外走,就一边喊宋清杳的名字,因为是醉酒状态,声音也格外大,单单是喊‘宋清杳’三个字,就引来周围不少的人回眸。 酒店常年接待不少的团队、家族聚餐、以及公司团建,像这样喝醉酒的人不在少数,工作人员见怪不怪,想着扶他回包厢,他却一把甩开工作人员的手,指着门口弯着腰呕吐的女人,笑着说:“宋清杳,你在这猫着干什么,不想要……嗝……不想要钱了?” 这会儿想装不认识都装不下去。 宋清杳绝望的闭上双眼,把最后一口酒水吐了出来,毫不嫌弃的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水渍,转身扯出笑容。 男人走上前拽住她的手,嘴里说得好听‘宋小姐大驾光临’,实际上没有给她半分面子,明知道她穿着高跟鞋,还用力拉扯,差点将她拽摔倒。 她也没生气,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往包厢里走。 还没走几步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清杳,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找你,你有空跟我们走一趟吗?” 话音落下,阚静仪就走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温柔的笑着,“是很重要的事。” 阚静仪长开了,眉眼温柔,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场。 她很有耐心的帮她把大衣的纽扣扣好,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 “你什么人。”男人见阚静仪要将宋清杳带走,便用力推了她的肩膀一下,“宋小姐今天还没喝够,你算哪门子的朋友,带她走?” 阚静仪不敌,踉跄的后退半步。 也就是这半步,很恰好的倒在了走进来的沈明衿怀里,他紧紧搂着她的腰,低声问:“有没有事?” 阚静仪摇摇头。 而宋清杳这时才发现两人十指紧握,且言语暧昧。 不是普通朋友。 男人也看清了沈明衿的面容,顿时酒醒大半,再看他搂着阚静仪的动作,脑子像被闷锤闷打了似的,疼得发晕。他快速松开了对宋清杳的桎梏,弯腰道歉。 也算是倒了血霉了,居然会在碰见沈老板,还顶撞了他的女朋友。 男人冷汗涔涔,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道歉鞠躬的模样跟刚才比起来,简直天地差别。 好在沈明衿也没什么想惩罚的意思,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阚静仪仰头看着他,笑着说:“你好凶。” “一般。”沈明衿说,“改天你得去我公司走一趟才知道什么是凶。” 阚静仪笑着握住了宋清杳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宋清杳,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今天会见到。” 确实。 她们很久没见面了。 “清杳,你住哪,我们送你吧?”阚静仪笑着说,“你看天这么冷……” 她想说不愿意,但身子却很诚实的倒在阚静仪的肩膀上。 胃太疼了、脑子也太疼了,疼得没法思考。 摇摇晃晃的被人扶着坐上车的后座后,车内的暖气瞬间冲刷掉寒冷,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人一旦失去了视觉,听觉就会格外灵敏,比如:她能听见沈明衿握住阚静仪的手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能听见他轻柔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的窸窣声,就连两人亲吻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实在没忍住,微微睁开双眼,就看见沈明衿吻了吻阚静仪的侧脸,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如此的浪漫。 心,仿佛骤停。 她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显得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多么尴尬。 车子已经开上了三环的高桥。 沈明衿:“晚上吃多了茄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过敏,会很痒。” “不会,我就吃了那么一点。” 阚静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怪你啊,带我吃那么多好吃的,我没忍住。” “馋猫。” “那也是被你惯出来的馋猫。” 沈明衿低笑,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分毫。 车内静悄悄的,阚静仪侧目看着后座的宋清杳——皮肤白皙,身材极佳,纤细笔直的双腿跟超模有的一拼,长如海藻般的秀发散落在胸前,平添几分破碎的美感,双臂被冻得通红,连脸颊的肉也都是红红的,双手如同白瓷,交叠放在小腹上,哪怕是醉了,姿势也十分优雅。 果然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她也长得漂亮,可这种漂亮跟宋清杳这种顶级大美人比起来,就是差了点意思。 “明衿。”她低声喊他,“你房子不是很多吗?有没有空房给她住一下?我看她情况很不好,我听我们班里的小道消息,说是她家出事了,挺可怜的,大冬天还要在这里陪酒。” 沈明衿没有立刻回答,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把控着方向盘,食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低声问:“跟她很熟?这么帮她?” 听到这话,装睡的宋清杳攥紧了手。 她听得出这句话的凉薄和疏冷。 “嗯,怎么说……”阚静仪想了想,“我们高中时期玩得很好的,只不过她家很有钱,高二下学期就去国际大学读书了,学的好像是什么珠宝设计,反正都是有钱人玩票,前几年又出国了,导致联系越来越少,所以也不能说很熟吧…… 沈明衿:“哦,这样。” 他沉吟,“那不方便,男同学就算了,女同学住进来,你会吃醋。” 阚静仪笑了笑,没再接话。 女人都喜欢听男人的情话、以及表现出来的专一和忠诚,哪怕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并没有多少深情。 车子穿过南北大桥西侧,进入了故呈大道,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如同疾驰而过的光影,齐刷刷的在车里闪现而过;远处的海景与岸边的灯光融为一体,化作绝美的冬日宴景;好美,美得跟三年前一样,同样是冬日,同样是年底,他们还未曾分手,未曾闹得这般僵硬,死不往来。 最终,车子停在了故呈大道东侧的位置等红绿灯,刹车一停,她就睁开双眼,装作微醺模样,说道:“我就在这下车吧。” 说着便推开车门,强烈的冷风如刺骨的霜剑,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的同时,也刮疼了她的脸颊和手臂。 “等等。”阚静仪摇下车窗,把大衣递给她,“清杳,这么冷的天,你穿着吧,别冻着。” 宋清杳没回答,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她手上那枚被路灯闪耀得极亮的戒指吸走目光——那是一枚极品抹谷鸽血红镶嵌的钻石戒指,看设计和做工,应该是出自设计师sylvia的作品。 而这位设计师,主做婚戒。 她接过了那件大衣,艰难的穿上后,努力的露出笑容,“谢谢,一下子不冷了。” 故呈大道往里走,便是京市有名的西村(城中村),位于光明区东侧,汇集了五湖四海来此打工的人,人口数量庞大,房屋建筑密集,有着‘京市港城’的雅称,实际上就是民建房。 风雪渐停,一盏盏路灯打在地上,她裹着大衣,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往里走,走一段就必须停一段才能维持基本的意识,绕过怀庆巷子口,顺着往里走个七八米,就到了她住的地方。 地方很小,轻轻推开门就是个堆满杂物的小院子,西侧有间房,门虚掩着,用手一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小窗户透了点路灯的光进来,勉强可视物。 环顾一周,最终在墙角发现了个人影。 走近一看,那人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嘴里喃喃自语,摆在面前的饭菜也未动分毫。 她微微皱起眉头,蹲下身来,舀了口饭菜递到那人嘴边。 尝试了几次,对方都不吃,要么紧紧闭着嘴,要么就把头扭到一边。 几番下来,她也累了,干脆把勺子扔进了碗里,起身走到院子接水。 天气太冷,水龙头被冻住,水淅沥沥的往下流,流的很慢。 身子微微往前倾,就能透过泛起波澜的水面看见轮廓的倒影。 那是一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 沈明衿也这么夸过她,说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最美的女人…… 她深色恍惚的用手指沾了沾水面,那平静的水,很快因为她的拨动而泛起淡淡的涟漪。 十几分钟后,接满了大半盆的水往里走,走到里面便拿起毛巾浸湿,转身走到黑暗处,替那人擦手擦脸。 “妈,你不吃饭的话,晚上会饿。”她擦拭着她的手,低语呢喃,“我也困,你要是饿了,我没法管你。” 母亲没回答,反而是对她擦拭的毛巾起了点兴致,另外一只手拽着毛巾,刻意与她作对般,死活不肯动手。 看着她的举动,宋清杳的神色晃了晃。 自从父亲跳楼自杀后,母亲就疯了,偶尔能恢复,但大半的时间都在发疯。 吃饭发疯、擦脸发疯、就连睡觉都在发疯;好像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她拽着毛巾的另外一头,咬着牙说:“松手!” 越是这么说,母亲就拽得越紧。 怒火在顷刻之间爆发,她忍无可忍的将毛巾摔在地上,怒吼道:“你要么就睡觉!要么就老老实实待着!要不想活就一起去死!反正我觉得活着也很痛苦!” 这么一吼,母亲不再说话了。 而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咻’的声音。 紧跟着,无数的烟花冲入夜空之中,绽放出一束束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从窗外投射进来,将漆黑的屋子照得格外明亮。 她微微扭头望去,才发现新的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到来了。 * 宋清杳跟母亲黄怡住在这里有十来天了。 破产是三个月前的事,父亲是在破产后三天跳楼自杀的,那些股东已经把债务清清楚楚的告知了她——总共欠款三亿两千万。 妹妹宋薇在得知破产后,直接就跟自己男友跑了,现在查无踪迹。 不过宋清杳在想,以宋薇那种贪图享乐的性格,应该躲在什么地方享福。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宋清杳又去见了几个父亲以前的朋友,言外之意就是想借点钱还债。 这些朋友表面上说着好听恭维的话,但都表明一个意思——没有钱,也不会借。 推开破旧的门,发出‘咯吱’的响声,外面白雪皑皑,狂风大作,门打开风雪就顺着门吹了进来。黄怡精神极好的站在热水壶前倒着热水,动作虽小,却把宋清杳给吓了一跳,这热水要是泼到身上难免烫伤。 刚走到黄怡跟前想夺过她手里的热水壶,就听到她说:“你今天是不是又出去找你爸那些朋友了?” 宋清杳一愣,看着母亲那清明温柔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她短暂的恢复清醒了 她松了口气,把厚实的围巾摘下,放到椅子上,再把热腾腾的包子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肉包,一个菜包。 她选择吃菜包,把肉包留给黄怡,咬了一口后,说道:“嗯,但没人愿意借钱。” “其实没必要舍近求远,有个人就愿意借我们钱。” “谁?” “沈明衿。” 宋清杳猛地望向黄怡。 “我今天去找他了,他还住在星月壹号,保安严密,我进不去,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他,我跟他说,我们家破产了,欠了很多钱,他问我欠了多少,我说三亿多,你猜他说什么?” 宋清杳死死的盯着她,右手紧握着,没有回答。 “他居然说,可以。” 黄怡笑出声来,“沈明衿居然说可以,宋清杳,三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愿意救我们,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你啊?” 宋清杳猛地站起身来,眼眶逐渐泛红,咬着牙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不会忘记当年发生什么事吧?还是你心坏到这种程度,要把我逼死你才满意!” 说完,她立刻裹上了围巾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将口袋里的锁拿了出来,直接将门给锁上。 黄怡听到锁门声,像疯了一样的敲打大门,敲打发出的闷响声一声声的落在心头上,发出尖锐的疼痛感。 她充耳不闻,裹紧身上的衣服朝着街道走去,脚印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坑。 星月别墅不远,就在市中心最豪华的地段,于2012年由优宁集团旗下远星地产竞标获得权,2012年底打造顶级豪华住宅——远星·星月壹号(以下简称星月壹号),而这家全资子公司的全权负责人就是沈明衿,当年这个项目启动时,他便要了中心地段最好的一块地。 16年建成后,他便从通南区搬到了金东区,入住于星月壹号院。 当然,他名下房产众多,这栋别墅得他欢喜,主要还是因为在市中心,四通八达,离公司最近。 她也曾在那栋别墅度过夜。 而且不止一次。 步行至别墅群,仰头望去,依旧如三年前那般,没有多大的变化,就连保安都是三年前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透过窗户似乎认出她来了,想冲她挥手,却又想起什么,尴尬的把头扭过去。 她能理解,毕竟沈明衿都有女朋友了,她这个前女友确实很尴尬。 走到保安室门前,主动冲他挥手。 他推开窗户,咳嗽一声,“你找谁?” “我找沈明衿,沈老板。” “你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真的有急事,我能进去找他吗?” 按理来说,这种高规格的别墅住宅区是最在乎顾客的隐私的。 但他放她进去了。 她沿着熟悉的记忆来到一号门牌前。 记忆中,这个院子很空,她随后说了那么一句,没隔几天,院子里就种满了郁金香,每次来的时候,花香扑面。 白雪皑皑,而本该布满郁金香的院子,空空如也。 她慢慢仰头望去,就看见三楼的落地窗边上正站着沈明衿和阚静仪。 阚静仪光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头靠在他的怀中,亲昵的跳着探戈。 两人不知道在耳语什么,都露出了笑容。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曾经说会爱她的沈明衿、还是那个他炽热亲吻她的冬夜、亦或者是在同一间房里的恩爱画面,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宋清杳不知是如何回家的,只觉得头重脚轻,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等走回家时,黄怡又疯疯癫癫的蹲在角落,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但总归不会绕开‘薇薇’亦或者‘老宋’这两个名字。 她坐在窗前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 即便她很不想承认,即便这三年来,她从未忘记过沈明衿,现实就是,他已经另寻新欢,且忘记了她。 京市的冬天很冷,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她们住的房子是亲戚的杂物房,亲戚也是远房亲戚,住在隔壁高层的自建房里;说实话,能在这种关头给她们母女提供住所,且不收取任何费用,并且在没破产之前,两家是不来往的情况下,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她强撑着那股气,拿着父亲遗留下来的电话簿,一个个的打过去借钱。 密密麻麻的手抄电话簿上,很多号码被划了横线,代表着对方拒绝接听电话,或者是不愿意借钱;零下十几度的房间里没有暖气,她每打一个电话,按下号码时,手都要抖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号码按出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打了几十通电话,接听的人却寥寥无几。 亦或者接听了,也不愿意借钱,甚至还有人对她破口大骂。 听到那些人骂她是‘讨债鬼’时,她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这样低下头来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像一只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靠着别人一点点的赏赐过日子? 她停了下来,握着手机迷茫的望着窗外。 好像未来跟过去,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后无退路,前有悬崖。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刮过的声音传来。 黄怡双手被捆,靠在床边,嘴里依旧喃喃念着‘薇薇’二字。 紧握的双手一点点攥紧、泛白,就像是她紧绷的心在一点点崩塌。 最后,这两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放下手机,双目猩红的走到母亲跟前,拽住她的手,抑制不住的怒吼:“你为什么老是惦记着宋薇?是我!是我把你从千里迢迢的国外带回来,是我拼尽全力给你一口饭吃!是我扛起了所有的债务,你为什么总想着她,为什么啊!她是你女儿,难道我不是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偏心,疯了都只惦记着她一个人!?” 自从家里破产后,她从未发过一次脾气,也没有表现出大悲的情绪。 仿佛骨子里自带的傲气告诉她:她是宋家的长女,遇到再难的事也得撑起来。 可在这一刻,所有的傲气、坚持、努力,都像是一个笑话,在母亲这里得不到任何的认可和支持。情绪的上涌撕碎了她最后的堡垒,她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但这样的怒吼,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绝望的蹲了下来,右手紧紧抓着绳子,声泪俱下:“是我……是我……还没放弃你,是我像一条狗一样的替家里还债,你就算看在这个份上,都不能爱我一点吗?” 母亲无论是清醒还是疯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她就是很刻薄、很偏心、很残忍。 这会儿,她不止念着宋薇的名字,居然还残忍的说,并且是一字一句的说:“活、该。” 宋清杳时常在想,她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为什么在面对她时,总是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艰难的将头抬起来,看着母亲那浑浊的双眼,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可怕的念头——她也可以像宋薇一样跑了,不管母亲,只要不管她,就不会有人像这样用言语来刺伤她。 可当她把绳子解到一半时,动作就停下来了。 父亲说得对,她天生就是受委屈的料子。 狠不下心的窝囊废。 最终,她把绳子放了回去,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下。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就坐在那里发呆。 雪一直在下。 皑皑白雪如柳絮,散落在院子里的矮墙上,将周围的杂物都笼罩着。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她转动眼珠看了一眼,神色骤变。 ——137xxxxxxx。 价值上亿的连号。 除了沈明衿,还能是谁。 音乐声响了六七下,到最后一下时,她才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意外的默契。 她的呼吸变得轻盈起来,好像深怕被他听见自己那急促又紧张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了口,“我是沈明衿。” 低沉的嗓音配上丝丝电流,很是诱人。 她的心陡然的颤了颤,嘴巴里略有些干涩,“嗯,我知道。” “阿姨昨天找过我,谈了借钱的事。” “您可以当做没听见。” “您?”沈明衿低笑一声,像是放下了文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答应她了,你下午有空来我公司,我叫人帮你去银行办手续。” 她握着手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沈明衿财势雄厚,区区三个亿对他而言,如同毛毛细雨,但这样的毛毛细雨砸在他们宋家,就跟巨石一样。 他没理由插手他们家的事。 如果不是母亲死乞白赖的去求他的话,以他的脾气,两人的交集也就止于那天晚上了。 答应的话就卡在咽喉里,答应下来,她就解脱了,不答应,也许能落得个清高。 但清高不能当饭吃。 她犹豫很久,说道:“我明天再来吧,下午我还想再试试。” “嗯,试试。”他说,“试试靠一个下午就能解决掉你们宋家的债台高筑?你要是真能解决,我倒是对你另眼相看。” “你不必讽刺我,我爸在京市还有很多朋友,我总得去问问。” “明白了。” “如果我下午借不到,我明天——”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 沈明衿直接把电话扔到桌子上,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室内温度适宜,他扯了扯领带,拉松后便靠在位置上休息。 窗外又下雪了,五十二楼的高度,几乎将整个京市的景色收入眼底;男人闭着的眼眸突然睁开,死死的盯着桌面上黑屏的手机。 下午还想试试。 所以到这个关头了,他还是planb吗? * 下午,雪小些了,宋清杳按照之前的地址,亲自登门拜访之前的亲戚朋友。 除了一个远方的表叔接待她,请她喝了杯茶,其他一律都说没时间,没有钱。 意料之中的闭门羹。 回去的时候是七点多,天已经黑了。她站在一个南街的街道上,距离沈明衿的公司只有一公里。 徒步走过去时,就看见阚静仪从里面走出来,她打扮得格外漂亮,从头到脚的名牌,记得高中那会儿,她是个连买上百块衣服都会斟酌许久的人,才几年过去,她就已经实现阶级的跨越。 当然,这种跨越不是从穿什么名牌、坐什么豪车来比的。 而是她跟的那个人,本身就是阶级。 宋清杳不敢跟她面对面撞上,下意识的躲在暗处,等到她离开,才走进大厅。 说来也是奇怪,家里没破产的时候,她无论去哪都挺直腰板。 现在就是来个公司,都觉得心虚。 沈明衿这种级别的高层是需要预约才能见的,她没预约,只能干巴巴的问前台能不能上去见他。 前台看了她一眼,意外的温柔:“您是宋小姐吧?沈董说过,您要是来了,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沈明衿交代过? 她有些诧异。 但也没有多想,径直走入专属电梯,直通五十二楼。 层楼数慢慢往上跳,她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 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出电梯。 b区左拐,双开门的办公室,便是沈明衿工作的地方——二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将城市景色尽收眼帘,米白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办公室,意大利家具整齐的摆放在中央区域,旁边则是同色系的书柜,半面书柜都是他的私人珍藏,剩余半面则是摆放着玩具,是他小侄女的杰作。 这里一切如三年前那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尽可能的放慢脚步走到沈明衿的办公桌前。 声音再小,也是有的。 他听见了,却不抬头。 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文件翻阅;气场很强,强到让人不敢大喘气。 不止是她,每个来他办公室的人,几乎都很少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他这个人的脾气和外貌具有天然的欺骗性,长着一张媲美娱乐圈顶流的脸,说的话做的事却很资本,很让人畏惧。 昨天灯光昏暗,她也没敢仔细看他。 更何况久别重逢,她一心只想着逃避,压根没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枚跟阚静仪极其相似的男戒。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她,用一种很疏冷的眼神看她。 不存在想象中熟人见面该有的熟络。 “你来得太晚了,银行没有工作人员会处理这么一大笔的金额交易。”他语气冰冷地说。 没有任何情绪过度。 更像是在打发,连最基本的过问都没有。 她深深吸了口气,“抱歉,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是想来跟你预约明天早上的时间。” “可以,你甚至可以决定什么时候还钱。”他随意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将烟雾吐出来,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话锋一转,“所以是我来求你借钱吗?” “……” 他将烟头咬在嘴里,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桌面上,“三亿两千万我会一次借给你,这笔钱你需要在三年内交付完成,三年后则按照市场利率逐年递增,合同细节我已经让律师拟好,没问题就签字。” 她走上前拿起合同,翻开页面仔细的查看各种条款。 说实话,如果就按照目前合同里标注的条款来看,绝对是雪中送炭——三年内没有任何利息,三年后才按照市场利率递增。 在她翻阅文件时,沈明衿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白色半高领毛衣,黑色过膝羽绒服,秀黑的长发绑起,梳成马尾辫,眉眼过于温柔好看,白瓷的肌肤与窗外的雪花没有区别,腰看起来更细了,一个手掌就能握住,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连日奔波,略有点黑眼圈,不过并不妨碍她的美,能长成这副模样,已经是一骑绝尘。 他抽着烟,轻轻将烟雾吐出来,漆黑的瞳仁里没半分情绪,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很快,她弯下腰来,指着他的笔,“能用吗?” “可以。” “那我签字了。”她边说,边在落款处写字,“我会尽量在三年内还清这些钱,很感谢你的慷慨解囊。” “不算慷慨解囊,你妈来找我,求了我很久,我觉得我不答应,她会再来,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买个心安。” “……”她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娟秀的字体就印在了合同上。 沈明衿站起身来,朝着她伸出手,“合作愉快,宋小姐。” “合作愉快。” 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快速松开,拿着属于她的合同,转身离开。 * 第二天宋清杳就跟着沈明衿的工作人员处理了银行的金额。 共计三亿两千万。 拿到钱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国外的法务部发送消息,配合他们进行赔偿。 由于个中细节极多,她只能委托亲戚暂时照顾黄怡,然后独自出国处理。 前前后后总共忙活了一个多月才处理完。 还剩余一些小股东的欠款,则由剩下的工作人员完成。 回国的时候,差不过快过年了。 走进巷子就能感受到春节即将来到的喜悦,孩童拿着烟花结伴燃放,外出打工的人也都相继回家,各家各户都贴着春联。仔细一算,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在国内过过年了,在回家的路上也买了点年货。 黄怡托付给亲戚照顾,不能说算好,但每天一口饭是有的。 刚走到巷子口,手机就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阚静仪的信息。 其实两人一直都有互相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中间不在一个学校上课,以至于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年前。 阚静仪:[清杳,马上过年了,提前祝你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宋清杳:[谢谢,对了,你上次借我的衣服方便给个地址,我给你送过去吗?] 阚静仪:[一件衣服而已,没事的。] 宋清杳:[应该的,你说个地址吧。] 阚静仪给了个地址。 居然是金秋俱乐部。 她的神色略有些恍惚——那是她跟沈明衿定情的地方。【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晚上七点,宋清杳抵达了金秋俱乐部。 这个位于市中心西侧的私人俱乐部,始建于1998年,在港区成立,支持国际企业交流、多元化投资为一体的商务会员制服务建筑,九十年代由国内沈西,现任理事会主席、绅士集团的董事长发起,东西集团董事长贺诚、联文地产发展有限公司行政总裁梅祎临等,皆为该俱乐部会员,为该俱乐部提供了巨大的影响力,成为京市的标志性建筑。 目前会员有322名,沈明衿就是其中一位。 这样的顶级私人俱乐部,对会员的选择会格外严格。 以阚静仪的情况,大概率是进不去的,也就是说,她能在这里约见她,是沈明衿授意。 抵达的时候下了点小雪,她给阚静仪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就有人领着她上楼。 在经过顶楼1003房时,她下意识的往里看了看。 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摆设、连落地窗的床帘都还是三年前的古罗马风格。 那会儿,她暗恋沈明衿,是那种回忆起来都带着苦涩的暗恋,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有一次很是尴尬,她鼓起勇气决定给他写一封情书,初稿、润笔、重写,这样的流程反反复复持续了一个月才写完。连信的信封和信纸也经过精心挑选,深怕他不满意。 其实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在昭示着他们这段感情会走向悲剧。 比如:她送情书的那天下着雨,跑到他们系里就看见有人在跟他告白。 大学校园里,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更何况是风云人物。 又比如:跟他告白的那个人,是她玩得还不错的舍友。 她就站在拐角处,看着沈明衿接下了女孩的情书,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轰隆一声,阴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豆大的雨倾盆落下,她的白裙子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水,滴落在地板上。 前面是青春萌动的告白。 拐角是潮湿泥泞的她。 而那份潮湿泥泞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好像无论做再多,都只能像手里攥着的那封信一样,到头来只配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那次过后,她就没再提起情书的事,可对沈明衿的喜欢却不曾消退。 依旧会尝试着去他系里装偶遇、去他经常去的滑雪场里装巧遇、去他经常光临的咖啡厅里做兼职。 可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哪怕一点。 大三那年,是宋清杳被孤立、被传谣言最夸张的一年——所有人都说她做人做事讨人嫌、长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私底下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搞过。 她开始请假不去上课,就在家里待着。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像她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沈明衿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又会怎么想她呢? 想着想着,有觉得有些可笑,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听了又能怎样? 就在这样的情绪里,她渡过了漫长的夏天。 立秋那日,在学校群里得知了沈明衿要去金秋俱乐部玩,那几个字闯入她眼帘中时,沉寂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下去,可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 于是厚着脸皮去了。 跟想象一样,没人欢迎她。 明明身处在热闹、温馨的场景里,却很孤独。 几个女同学还故意阴阳怪气的嘲讽,“你们不觉得这里香味好重啊,是有人喷了什么难闻的香水味吗?” 意识到她们说的是她,默默的端起酒杯走到更黑暗的角落坐着。 八点钟,沈明衿来了。 黑衬衫、黑色西装裤,矜贵禁欲的气息一下子引爆全场。 他越过众人坐在沙发中间,身子斜斜的倚靠在沙发边上,偏柔、偏美的长相极具性张力,单从外表看来,绝对是一种温润如玉的人,可他的个性偏偏很强势,衬衫的加持,将少年过渡到青年的气质融合得十分到位,所有人都在议论他,都在用眼神表达爱慕。 而谁也没发现,黑暗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宋清杳,娇弱的身子几乎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家玩得很开心。 她也喝了很多酒。 不胜酒力,很快便觉得头晕目眩,靠着旁边的沙发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总觉得有人抱着她。 那股凌冽的山茶花加雪松的气息闯入鼻尖,她忍不住翻了个身。 “嗯?”头顶传来浓浓的嗓音,“醒了?” 微微睁开双眼,就看见沈明衿站在她身边。 而她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沈明衿换了一套衣服,黑色西装……深空,里面没穿任何衣服,结实有力的胸肌线条在光影和西装的衬托下,沟壑深欲,桃花眼里装着笑意,似乎她那副惊诧又醉醺醺的模样很得他的欢心,他微微弯下腰来,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因为距离太近,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那酒味混杂着山茶花的香味,竟然碰撞出另外惊艳的香气。 “好香。”他声音嘶哑,“什么香味?” “是,是山茶花。”她结结巴巴的回,“我刚买的,她们说不好闻。” “谁说不好闻?” “同学,你们系里的同学。” 他笑了。 因为此刻的宋清杳迷迷糊糊的,像刚睡醒的小猫,几乎是在下意识的回答他的问题,还没恢复思考能力。 他故作思考,“那我明天去问问,谁的鼻子这么不好使,这么好闻的味道,为什么说不好闻?” “不用。”她强撑着支起身体,“我要回家了,你——” 她停顿片刻,“你也快回家吧。” 头晕目眩的支起身体,却被一只大掌扣住了肩膀,极具磁性的嗓音传来,“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没拒绝我。” 她实在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梦,只有梦里的沈明衿才会这么温柔、这么亲近。 现实中,他不认识她。 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叫宋清杳。”她莫名其妙的开始自我介绍,“是艺术系学珠宝设计专业,今年大三。” 她介绍得太可爱。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哦,原来要这么开场,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沈明衿,金融系大四在读生,比你大一岁。” 梦里真好。 居然跟他交换了姓名。 然而,下一秒。 温热的双唇突然覆盖上来。 起初只是亲吻她的红唇,可尝过她的滋味后,便撬开了她的牙关,很自然的闯进去,周围的温度在逐渐升高,黏腻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她悬空的手被他缠绕住,大掌的指节一点点的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这次亲吻持续了一分钟。 因为两人都不会换气,一分钟是极限。 短暂的分开,反倒使气温‘噌’的一下升到了极致。 她满脸通红。 他的耳尖也有些泛红。 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咳嗽一声,“洗澡吗?一起。” “一起?” “嗯。” “会不会……”她扯了扯旁边的被子,“不好?” “不好?”他想了想,“明白了,那我帮你洗。” 说完,也不得她同意,便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房间很大,走进浴室都有很长的距离。 她抓着他的西装,问道:“你为什么换衣服了?衬衫呢?” “你不喜欢,不是吗?” “我不喜欢?” “晚上所有人都在看我,你没看我一眼。” “……” 梦是不是有些太真实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 “因为我看了你一晚了。”他说。 长腿迈入浴室,室内漫起氤氲的气息。 他将她放在了洗手台上,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他的皮带上。 “会解吗?” “不会。”她老实的回。 “我教你。” 她的脑子变得麻木,手也麻木,解个皮带用了好几分钟。 认认真真盯着解开的扣子,好似解不开就不罢休。 最终花费八分零三秒解开。 ‘啪嗒’一声,扣子解开的瞬间,沈明衿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一句,“听话的孩子有奖励。” “……” “小姐?小姐?” 装修得十分古典的长廊里,两侧都挂着外界买不到的名画和镂空壁灯,壁灯照映出来的光芒略带着暖调,穿着整齐职业装的员工站在前面喊着宋清杳,“您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跟了上去。 阚静仪的房间在1008,走过去时,门是开着的,很轻易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整体布局跟1003没什么区别,非要说不同的话,应该是风格略有些不同。 阚静仪坐在里面,众星捧月,坐在她身边的都是圈子里有名的富家千金。 好几个都很眼熟。 她拿出手机给她信息。 没过一会,阚静仪就走了出来,笑着说:“清杳,你来了,走,进去坐。” “哦,不用,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她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递了过去,“洗干净了。” “小事。”她笑笑,“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送件衣服?不打算跟我聚一聚吗?” “聚会就算了。”她说,“其实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 她犹豫片刻,“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跟我说,你有个姑姑是做玉石生意,我想买块翡翠,但手头上的钱不是很够,只能买一块很小的料子,你知道的,玉石市场鱼龙混杂,我要是去市场里看,很容易看走眼。” “急吗?” “不急。” 阚静仪看了看手机,“我晚上有空,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看看?” “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 随后,两人一同下了楼。 阚静仪会开车,独自开了一辆奔驰,载着宋清杳去二环边上的沈家院。 沈家院是上个世纪一个珠宝行家开的一家典当珠宝的店,起初不过巴掌大的地儿,后来凭借掌柜慧眼识珠,收了不少好物件,逐渐就出名了。沈家各个都是珠宝行业的能手,沈掌柜死后,几个旁支和直系就接手了店面,连着开了好几家,最后把整条街都给盘了下来。 再到这个世纪初,整条街经过政府改造,已经成了非常成熟的珠宝买卖一条龙的商业街,各大的珠宝店汇集于此,只不过这条街依旧是沈家为大,所以也叫沈家院。 阚静仪的姐姐就在沈家院盘了一个小店买珠宝,都是缅甸进的,在整条街里也算有点名气。 店面是规规矩矩的古典中式风,红木柜子上摆着各种奇珍异宝,玻璃柜子里则是各类珠宝。 因为是阚静仪带来的人,乔姐姐也就不藏着掖着,拿出了店里的一些物件让她挑选。 摆在面前的翡翠个头都不算大,最小的也有绿豆大小。 她手头上目前还剩两万块。 记得之前上课的老师有说过,翡翠玉石一类的价值,一是市场价值,二就是雕刻价值。 上课时曾分享过好几个案例,比如一颗成色不好的的蛋面翡翠,三百块钱入手,被名家收入囊中后雕刻成玉佛吊坠,最后卖出了三十万的天价。 在这个金钱不算金钱的圈子里,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 她想买一块蛋面翡翠,请认识的老师傅加工再转手卖出去,赚取中间差价。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快速赚钱的法子,毕竟她的手…… 低下头看了看手腕。 ——已经没法再做珠宝设计了。 自从被宋薇打断手以后,画图稿总会抖。 在这一对手指大小的翡翠中,挑中一块拇指大小的蛋面翡翠。 她很熟练的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成色,没有酸蚀网纹蜘蛛网,也没有颜色过渡、分布不自然的情况出现,按以往见过的珠宝翡翠来说,这绝对算得上一块极佳的料子。 难不成是因为小,所以才跟这些边角料混在一起卖? 还是因为她运气好,走了狗屎运,能找到这么好的一块料子? 阚静仪姐姐见她一直盯着那料子,笑着说:“这颗是我从缅甸淘来的,小是小了点,但是是货真价实,有证书,你要看么?” “好,看一下。” 她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取来了证书递给她,说道:“静仪说你是学珠宝设计出身,也是半个行业人了,翡翠看对庄就得下手,尤其是好料子,那属于凤毛麟角,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打个折。” “多少钱?” “你要的话,两万。” 宋清杳沉默下来。 两万对她来说,几乎是倾家荡产。 “小姑娘,翡翠行业开价很虚,十万的翡翠能砍到一千,一千的翡翠能砍到一百,因为市场就是这样,怎样的料子,卖家心里有底,你看上的这块料子原石是一块帝王级翡翠剩下来的边角料,价值比不上切割出来的,但我保证它对得起两万的价格,这还是因为你是静仪的同学,她跟我说过得给你最低价。” 不食肉糜。 宋清杳算是真正认识到这句话了。 家里没破产的时候,什么翡翠手镯、翡翠摆件、翡翠项链……她看上的直接拿下。 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甚至把那块价值上亿的翡翠拿给她玩。 现在买个两万的翡翠,就觉得心里在滴血。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静仪的同学份上,两千五给你。” 她一愣,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阚静仪笑着说:“哎哟,我姑姑难得肯做亏本生意,清杳,你赚啦!” 确实,如果以这样一块成色的翡翠来说,确实是她赚了。 她略有些激动地说:“谢谢!” 证书齐全,料子上乘。 拿去加工一下应该可以卖出个好价格,不会比两万低。 付了款后,老板把翡翠包装在盒子里递给她。 阚静仪说:“这下你是不是有时间陪我聚聚了?上回见你太匆忙,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真不好意思静仪,麻烦你这么多,不过我现在还真没时间。”她苦涩的笑了笑,“我家里出事了,这会儿急用钱,我得拿着这块翡翠——” 话还没说完,阚静仪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按下接听键,面露微笑,“哦,我跟清杳在一起啊,没在金秋俱乐部,我们在沈家院呢,你在附近?好啊,那你过来接我。” 挂断电话后,宋清杳脸色有些难看,“你男朋友要来接你,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欸,我让他送你啊,沈家院附近不好打车的。” “没事,不用。” 两人走到门口,宋清杳就想离开。 没想到前方车灯一亮,沈明衿的车就出现在眼前。 [清杳你看,这辆车好漂亮,领航员外交官两驱,大块头、大排量的美式车。] [没觉得好看。] [哼,你不懂的欣赏,等将来我找了男朋友,我就让他开这辆车来接我,排场够够的。] 脑海里回想起当年阚静仪跟她说过的话。 没想到多年以后,真的实现了。 这辆车不属于沈明衿的审美范畴。 他的车库里大多数都是maserati旗下的grancabrio、turismo等超跑车,或者是保时捷,911、boxster、panamera,会开这辆车,大概率是因为阚静仪。 她不由得看向她。 这个女孩还真是得到了沈明衿很多特权和例外。 沈明衿停好车走下来,阚静仪就小跑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宋清杳快速移开目光,说道:“静仪,那我先走了。” “欸,别走了,我让他送你。” “没事的,地铁站挺近的。”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转身就走。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哭,挺没出息的。 * 宋清杳回去后就联系了之前认识的做翡翠雕刻的老师傅,第二天上门拜访,将自己买来的翡翠给他看了看。 那老师傅拿着她那块翡翠左看右看,看得过程中眉头紧皱。 “师傅,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哪儿收的?” “沈家院那边收的。”又添了一句,“是特别靠谱的朋友介绍的卖家。” 老师傅把老花镜一摘,“你找个机构重新鉴定一下吧,一定要找那种非常正规的机构。” 听到这话,宋清杳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她不敢怠慢,立刻拿着那块翡翠去找了市中心的鉴定机构做鉴定。 早上送的,下午就出了结果。 结果就是:b货,注胶。 看着鉴定结果,她的脑子像炸开一样的疼。 这块料子怎么看都是一块好料子,更何况是阚静仪介绍的,怎会卖b货给她? 不死心,又再找了个机构鉴定。 一样的结果,彻头彻尾的b货,注胶的技术很高,能将成色、网状之类的情况抹除得如此干净。 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着桌面上那块翡翠,不断地猜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首先,阚静仪不可能设局害她,一没必要,二两人高中时期玩得很好,三她压根也不知道她跟沈明衿过去是男女朋友关系,没有矛盾又哪里来的冲突呢? 其次,她们再次重逢到她主动帮她,中间从未表现出过不满。 若真是讨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何必帮她? 那就是她姑姑? 但也没理由。 去的时候,阚静仪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嘱咐姑姑要拿最好的料子给她,没理由会骗她。 宋清杳头疼欲裂。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两千块砸在手里了,虽然钱不多,但翻身的机会也没了,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就在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她再次拿起手机,决定试探一下,看是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宋清杳:[雅雅,你好,我是宋清杳,好久不见,我回国了,明衿最近还好吗?] 沈明雅过了很久才回:[都忘记把你给删了。] 宋清杳:[雅雅,别删,我就是想问问明衿的事。] 沈明雅:[你别问,不关你的事,我哥现在很好,交了新女友,日子过得很开心,你最好别出现,别打扰他,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你看我会不会动手打你。] 宋清杳:[他,交女朋友了吗?] 沈明雅:[对,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就是你高中同学(笑脸),她温柔漂亮,比你好不知道多少倍,前一阵因为知道你是我哥前女友伤心难过,我哥哄了她好几天,说起来他哄她,比哄你有耐心多了(得意)] 看到这句话,宋清杳的心‘咯噔’一下,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阚静仪知道了她跟沈明衿的过去。 [雅雅,我不会打扰他们的感情,我跟沈明衿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有个事我可能需要静仪帮我协调一下,你看能不能……] 她刚发送出去,就有个红点冒了出来。 沈明雅把她给删了。 她绝望的把手机扔到桌面上,颓废的靠着椅子。 父亲说她是窝囊废,说她做不到承担起宋家的责任,临死前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只留下一堆债务。 窝囊废…… 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窗外的白雪,随后拿起手机,按下了沈明衿的号码。 没过多久,电话接通。 “沈明衿,是我,宋清杳。”她说,“我收了个b货翡翠,是阚静仪介绍的,我知道翡翠这一行买完就没有回头要钱的道理,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赔钱,第二,赔一块真货给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宋清杳的这通电话没有打给阚静仪,也没当面质问,是因为心存疑虑。 印象中,阚静仪大大咧咧,从来不会跟人起冲突,也不会闹红脸,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而且高中时期她们玩得很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就算她知道了沈明衿的过去,那又怎样?他们已经结束了,何必要揪着一个前任不放手? 总而言之,她不想把阚静仪想得那么坏,但又不想白白损失那两千多块钱,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沈明衿。 电话那头的沈明衿回道:“威胁我?我不呢?” “那我会把我们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阚静仪,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金秋俱乐部,发生了几次,星月壹号是吧?我们在那里做了起码有二十几次,你想我把这些都给她说吗?” 她还特意加了一句,“沈老板。” 隔着电话,沈明衿看不清宋清杳的表情,但语气沉着冷静,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敢这么威胁他。 殊不知,宋清杳握着电话的手心都冒汗了,别人只知道这个男人做事雷厉风行,根本不懂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狠绝果断的心,爷爷总跟她说,沈家出了这么个人,是沈家的福气,是商界的福气,就是可怜了那些竞品,生来就要被他压在脚底下翻不了身,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只需要考虑一件事——不要被他当做商品一样卖出去。 她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因为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所以赌一把。 赌他爱阚静仪,不想让她受到困扰,赌他不想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而烦心。 电话那头仿佛传来他敲打桌面的声音,‘扣扣’两声,很轻很轻。 然后就听到他说:“带着你那块假翡翠来我家找我,我倒要看看赔上你身家性命的翡翠有多值钱,值得你‘威胁’我。” 她赌赢了。 * 宋清杳带着那块假翡翠来到了星月壹号找沈明衿。 这栋别墅在建房的时期,是沈明衿的爷爷提议用中式装修,后面派了自己的装修工程队来亲自监工,老爷子对这个孙子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昂贵的红木撑起整栋别墅的主体,宋代木构架长椅摆在入口处,巨大的翡翠雕花屏风上是凤凰展翅,钻石玛瑙,各类奇珍异宝在这只能做个装饰品。 往里走,大厅两侧摆着绿植,沈明衿坐在厅内的沙发上,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袖口微微往上推,卷到了小臂处,手里端着咖啡,冒着淡淡的热气。从雕花落地窗外散落进来的阳光斑驳的落在他的侧脸上,将那份书卷气晕染得愈发浓郁。 他喝了口咖啡,连眼睛都没抬。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望去。 她跑得太快,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纽扣已经开了好几个,露出里面粉色蕾丝内衣。 漆黑的瞳仁冷了几分,随即将旁边的毛毯扔了过去,“披好,再说事。” 宋清杳咬了咬唇,抓着他扔过来的毛毯,强压怒火,“我的事十万火急。” “这个。”她把攥在手里的盒子递给他,“我跟静仪的姑姑买的,后来去做了鉴定,是b货,我花了两千五,对我来说,两千五是天价,如果你不赔我,我没法赚钱还你,三亿就跟打水漂没区别。” 她这算破罐破摔,还是正儿八经威胁他? 沈明衿眼眸一沉,打开了她那个盒子,将里面的翡翠拿出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盘了一会,没有说话。 宋清杳急得不行,又说:“这是你女朋友卖给我的,你不还,我肯定会去闹。” “急什么?”他睨她,“两千五至于?” “那你到底能不能给?” “你是想要我赔个一模一样的,还是给钱?”他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半个身子倚着旁边的扶手,“你要钱,简单,但你要我赔个一模一样的就难了,各类种水翡翠,我这里多得是,但这种——” 他捏着那块不足掌心大小的翡翠,冷笑,“连做戒指都磕碜,我实在找不出这样大小的赔给你。” “……” “另外,你学珠宝设计,也是千金小姐,从小到大看过的珠宝玉石没有上万也有上千,连这种注胶货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糙理不糙,虽然说得刻薄,但事实就是她见了十几年的珠宝玉石,结果到头来被一个b级翡翠给骗了,说出去都丢人,而且她还觉得挺冤枉,家里没破产之前,拿到她手里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真货,谁敢拿假货糊弄他们家? 心里委屈,还要被他劈头盖脸的讥讽,怒火夹杂着无名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犹如即将爆发的喷泉,一点点往外渗透着猩红的火苗。 就在那团火苗即将喷发而出时,沈明衿语锋一转:“不过最近港区有翡翠拍卖专场,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话,哽在咽喉,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小弧笑意,“行,都听您安排。” 您。 真刺耳。 他睨她,用那种很冷的眼神。 室内温度陡然下降好几度。 站起身来,捋了捋衬衫的袖口,挪步朝着厅外走去。 丝毫不想搭理她。 而宋清杳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后,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 * 两人乘坐私人飞机抵达港区。 飞机落点在半山腰上,后面是豪宅,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尔夫球场,山林绿植包裹视野,云雾浓郁的笼罩,若不是温度太低,跟陷入仙境没有区别,刚落地就下了小雨,天色阴沉灰暗,三点的天像晚上八点。 下了飞机坐上旁边的豪车,车子便徐徐朝着山下开去,浓雾加车内外温度差导致车窗起了雾气,遮挡了不少的风景,细小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晕染出大片的光晕,她静静的坐在车边,几乎是贴着车门,与坐在旁边的沈明衿隔着很长的距离。 长时间保持看窗的姿势并不好受,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侧脸线条流畅、桃花眼深邃迷人、修长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从头到尾的贵气。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上了车就闭着眼睛休息。 这样也好,省得他醒着尴尬。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条街道上,对应着旁边就是巷子口。 夜幕降临,周围各色霓虹灯拍闪烁,不少的摊贩已经推着小车走到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观看,有卖吃食,也有卖小物件的,市井烟火气浓郁,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翡翠拍卖会现场。 车子停稳后十几秒钟,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侧目望了眼窗外的景色,便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后,右手搭放在车门上,微微弯腰看着她,“走了,还坐着干什么?” “这是,翡翠拍卖现场?”她犹犹豫豫,还是问出口。 他笑,“我说要带你去了?” “……” “我说的是,最近港区有翡翠拍卖专场,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我没说亲自带你入场。” 冲着她扬扬下巴,“走不走?” 她抿着唇,还是跟着下了车。 右侧巷子阴暗潮湿,夹杂着寒冷的风,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寒气就愈发的刺骨。 巴掌大的地方,左右不过三四米,往里走大约有五米,竟然装着三四个店面,寸土寸金的地方,连小店都锱铢必较。走到最后一家店面时,沈明衿停了下来。 他停下,她自然也跟着停下,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不过五六平米的地方,一个小柜子上摆着的各种翡翠、碧玺、珠宝……琳琅满目,一个一米六几,身材肥胖的男人正站在里面擦拭柜子。 沈明衿伸出手,在面前的玻璃展柜上轻轻敲了下来。 戴在他手上的那枚戒指碰撞玻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男人回眸望去,看见来人后,立刻露出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哎呀,是沈老板啊,大驾光临啊,是不是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有没有翡翠。”他用手点了点,“这么大的。” “沈老板,你都是大老板了,哪里要买这么小的?我这里大的珠宝很多啊,你随便挑。” “就要买小的。”他把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烟雾逐渐从嘴角散发出来,“有没有?” 听到这话,男人点头,“有,我去后面找找,稍等。” 男人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小房间里翻找。 看那模样,估计还得找上一段时间。 宋清杳见状,小声的问:“这是你朋友?” 沈明衿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夹着,没回答。 “你来这里赔我翡翠?”她皱眉,“我可不要假货。” “假货。”他‘滋’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在略显昏暗的巷子口里,橘红色的亮光将他的脸部轮廓照映分明,“我陪你来港区买个假货?当我吃饱了没事干。” 他慢慢将烟雾吐出来,烟雾弥漫笼罩着他深邃的轮廓,“这人以前是走鬼,很有经验和‘门道’,你想要他有,你不想要的他也有。” 走鬼是港区特有代名词,就像外面流动的小摊贩,一旦遇到执法人员就会互相逃脱说暗语,现在一般就指摊贩。 早年港区还较为落寞的时候,摊贩就是许多家庭的收入来源,因走街串巷,鱼龙混杂的人认识较多,有很多摊贩不再满足做摊贩,攒钱做起正经生意,眼前这位龙叔就是从摊贩转为买翡翠玉石最早一批的人,从门店就能看得出来,商品货物齐全。 “哦,这样。”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男人拿了个盒子走出来。 盒子里摆放着各类翡翠,蓝青种、花青种、油青种、白底青种……红翡黄翡,仔细一看连帝王绿都夹在其中,名贵的翡翠跟一般的翡翠价值差距极大,同样的翡翠不同的种水,卖出的价格天差地别,而这些翡翠混杂在一起,可见这位龙叔对翡翠的门道有多深。 她隐藏下那份诧异,低头打量着那些翡翠。 料子比她买的那个要大些,最小是花青种,但也有拇指大小。 她站在那里挑选。 沈明衿则靠在旁边的墙壁抽烟。 龙叔笑眯眯的说:“沈老板,这么小的翡翠要来干什么哦?” “赔她。”他云淡风轻的说,“我女朋友带她买的,买到假货了。” 龙叔愣了一下,心想不应该呀,沈老板的女朋友眼光怎会这么差,带人买到假货? 他抽着烟,目光落在了挑货的宋清杳身上。 ——肤白貌美、千娇百媚,眼波流转间,人骨头都能酥软上好一阵。 惊艳之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后才想起来,这姑娘是沈明衿三年前带来的那个女朋友。 那时候港区有个珠宝钻石展,许多富豪名流都有出席,沈明衿牵着宋清杳出现时,瞬间就将现场的氛围给点燃了。当晚,宋清杳穿的是一身淡蓝色的抹胸晚礼服,后背仅有一根细丝带捆着,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束着,妆容是当下最流行的白开水妆,显得清纯透亮,纯欲满满,走进展区时,好多媒体记者迎上来采访。 沈明衿仅仅低头看了一眼宋清杳的脸,就用非常流利的粤语说他女朋友穿高跟鞋脚会痛,站着不舒服就不接受采访了。 然后就牵着她走进展区。 那会儿的宋清杳明艳照人,扔在一堆名媛千金里都能强压别人一头,走到展区内就迎来不少打量的目光,男女皆有,琳琅满目的玉石珠宝看花了眼,全然没在乎那些人的目光,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身侧的男人一脸阴郁,盯着那些看着她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她扯了扯他的手臂,“这些珠宝好漂亮啊,我都喜欢。” 沈明衿回过神来,“好,全买。” “我只说漂亮。”她摇头,“没说要你全买” “千金难买你高兴。”他压着嗓音,“你喜欢最重要,不过——” 他微微拉长语调,“也确实要付出点代价就是了。” “什么代价?” 他的手掌从她光洁的后背一路往下,到了腰部就停下,但粗粝的指尖在光洁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摩挲,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很想要。”他微微滚动喉结,“回酒店就给我好不好?最多你说结束我就结束。” “?”她挑眉,“沈明衿,花你的钱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你上头的时候,我说话管用?” “我的钱都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他浅笑,“而且你也得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能够让我这么上头,干得停不下来。” “……” 那晚过后,沈明衿花费76亿人民币,买下了全场的珠宝玉石,震惊全港。 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事才过去几年,没想到竟然分手了? 龙叔倚靠着玻璃柜子,从旁边的柜子也摸了根烟出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姐,买到假货了?” “嗯,注了胶的。” “那你怎么不问沈老板啊,他经验老道。” 问他? 连赔块翡翠都锱铢必较,来这种地方找‘一模一样’大小的翡翠。 侧目睨他。 姿势优雅的站在那里抽烟。 好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语气淡然的说:“不用劳烦沈老板,我自己也可以。” “哈哈,也行,靓女有想法。”龙叔见沈明衿的烟快抽完了,就主动递上一根聊天,“现在珠宝玉石生意难做啊,眼再尖也架不住人家招数多。” “嗯,确实。”沈明衿接过烟,“很多套证的手法越来越专业,好比她那个证,就是真的,但翡翠是假的。” 提到她。 边挑选,边竖起耳朵。 “千金小姐来的,经验少啦。”龙叔笑着说,“很多人看证书是真的就入手,没想过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么多。” “为什么证书是真的,翡翠是假的。”她很诚心的发问。 “一块翡翠,可以做很多张证书,做证书的那块翡翠肯定是真的,首先。”沈明衿语气淡然的说,“然后作假的人会根据证书上提供的翡翠的数值仿造一块假的出来,消费者,尤其是贪图便宜的消费者,一踩一个坑。这种手段早年非常多见,市场管理不严格,导致这种套证的手段层出不穷,是近几年才好起来了,能再次见到,我也感到很稀奇。” “……” “所以这块料子哪里吸引你?”龙叔抽着烟,看着宋清杳,“购买过程能说说吗?” 宋清杳耐心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阚静仪的时候就只用‘我朋友’来代替。 说完后,龙叔跟沈明衿都笑出声来。 沈明衿是低低的闷笑,靠着旁边的墙壁,一只手环抱在胸口,撑着另外的手肘,手里夹着烟,眉眼里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嘲讽。 “笑什么?!”她有些恼怒。 “没笑什么。”他说,“理解,珠宝鉴定跟珠宝设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懂鉴定不懂设计,懂设计不懂鉴定,你以前摸的钻石珠宝都是真的,以为单凭证书就能证明真假也不全是你的错。” “哎哟,沈老板的意思就是,这种低级的手段已经很少见了,明显就是领着你去买珠宝的这个人跟卖你这个人,明显就是合起伙来……” 话说一半,龙叔突然就住了嘴,脸色略有些难看。 他才想起来之前宋清杳说这块翡翠是沈明衿女朋友带她买的。 这不就是…… 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水,周遭的温度也陡然降了好几度。 宋清杳没说话。 而是从里面挑了一块较大的翡翠,扭头看着沈明衿,“我要这个,付钱。” 沈明衿二话没说,拿出银行卡递给龙叔。 龙叔战战兢兢地说:“二十万港币。” “嗯。”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买。” 付完账后,他迈开长腿往巷子外走,她紧随其后。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湿冷的雨打在身上。 她紧紧攥着那块翡翠,没忍住,开口说道:“你一早就知道吧?知道阚静仪跟她姑姑故意做局害我,所以你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补偿我。” 沈明衿没说话。 宋清杳大步流星的跑了起来,跑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是不是我今天不来找你,这个哑巴亏,我就得吃?”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还带着一丝丝的氤氲。 他微微滚动喉结,“所以呢?” 是啊。 所以呢?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觉得委屈,于是点了点头,“所以你是害怕我去找阚静仪麻烦。” 他没反驳,很平静的回复,“理论上来说,你妈妈来找我要钱,我给了三亿,且给你时间还钱没有要利息,单从这点上来说,我算你的救命恩人,不至于让你们母女流落街头,我女朋友骗你,那又怎么样?是你不能骗?还是你受了什么损失?” 她没受损失。 反而得到了一颗价值十八万的翡翠。 应该是赚了的,但是胸口隐隐作痛,疼得就像是这些绵绵细雨扎入肉里一样的疼。 她垂下眼眸,睫毛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的雨珠。 雨水浸透她的衣服,寒意顺着蔓延全身。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受到损失,但是——” 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望向他,“我没有腆着脸来找你,我没有非要你给赔偿的话,那所有的后果都要我承担,所以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就凭阚静仪是你女朋友,我连质疑都不行吗?” 内心中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双目猩红的看着他,“所以我要个答案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他依旧很冷静的看着她,“现在知道答案了,翡翠也拿到了,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叹阚静仪命好。 明明三年前,他最讨厌别人骗他,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人,现在她被人骗了,被人做了局,他居然护着那个做局的人。 果然是很爱她,爱到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变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往后退,“行,明白了。”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大恩大德。” 听着她的话,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阴雨蒙蒙的天气,最是厌烦,连心情都跟着烦躁起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掠过她的身体离开。 留下一句,“滚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沈明衿走了,独留宋清杳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握着手中的盒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在那里站了很久,才慢慢的转身离开。 港区这个地方,她很少来,一是父母包括家族中,并没有人把生意做到港区,这个地方看似寸土淘金,实际上能捞到钱的人很少数,资源都掌握在像沈明衿这样的人手里,二是她也没什么机会来。 掰起手指算算,统共就来了三回。 三回都是跟着沈明衿来的。 第一次就是港区的珠宝展,他在展区内就已经表现出很不耐烦,想快点离开,回去干他所谓的正经事。 然后那一天,她都没出过房间。 第二次来是国际珠宝展,沈明衿跟京市地质大学的教授,还有一些鉴定珠宝方面的专业人员一起来港参观,琳琅满目的珠宝一一在柜台中展示,他问她喜欢哪个,她挑了个最贵的,结果他把那一排的翡翠都包了下来。 当然具体数目如何,他从未透支,豪掷千金的新闻倒是在第二天又一次登上了全港头条。 晚上,她没去看夜景,也没去参加宴会,就在桌前数珠宝,琳琅满目的珠宝,红翡、黄翡、墨翠、矢车菊蓝宝石、绝地武士尖晶石……他逼着她数,一颗一颗的数。她数一下,他就撞一下,问她那颗珠宝最好看,她哪里说得出来? “哪颗最好看?”他追问。 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 艰难的把鸽血红宝石举了起来,刚举起来就被撞在了地上,她‘哎呀’一声,媚态横生的睨他,“你看,这么贵的东西。”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你再这么看我试试?” “看你怎么了?” “没怎么,喜欢看,多看,就这么看。”他摆正她的脸,却又摁着她的头往下看,“看这,看我们。” 机场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宋清杳坐在机场外的咖啡厅里,右手不断搅拌着咖啡。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曾经亲密无间,转眼之间也能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喝尽最后一口咖啡后,听到了飞机广播,便拿起包包起身离开。 三点落地京市,她就联系了以前的朋友,托朋友出手刚买的翡翠。 好料子,不过半天就找到买家,对方不差钱。 开价四十万,对方都没还价,直接把钱打了过来。 她把这四十万分成两份,一份三十万不差分毫的全部转入了沈明衿的对公账户内,剩下十万留着做生意。 虽然是左右倒右手的动作,但她确实也还上那么一点钱了。 只是这点钱对于那三个亿来说,犹如杯水车薪。 她没有沈明衿的微信,三年前就删了,只能发短信跟他说把钱转过去。 对方没有回。 下午,她回到家中。 房门是打开着的,本该被捆在家中的母亲早已不见人影。 离开前,她捆着母亲,就是怕她做一些自残或者伤害别人的事情,如今绳索松了,门大开着,人去哪儿了? 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见人影,便去隔壁亲戚家中询问。 亲戚不允许她进屋,就站在门口说:“你妈去找你妹了,没跟你说吗?” “去找我妹?” “对啊,我看她精神状态很好,离开的时候还跟我打招呼,说知道你妹回京市了,要去找她。” “哦。”她麻木的点了点头,“这样。” 说完,又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亲戚也没说什么,转身走进大厅。 门关上后。 一股冷风袭来,她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望着远处的景色。 母亲走了。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给她留下,所以做了这么多,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一笔三亿的欠债,还是得到所有的唾弃和谩骂?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没家了,不是破产那会儿没的家,而是此次此刻——她没家了。 回到出租房里坐着。 从白天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破晓。 直到电话亮起。 是沈明衿的回复。 简短的一个字:[嗯。] 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安慰自己,母亲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照顾一个疯子,比照顾一个孩子难多了。 * 再见沈明衿是一周后的呈洲。 呈港(国际)珠宝交易中心是国内较大、较为知名的翡翠珠宝交易圣地,很多人慕名而来。 鉴于之前被骗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很多知识需要恶补,便买了张动车票过去看看。 呈港珠宝交易中心里,大半都是翡翠原石交易,很多人把料子往外面上一摆,跟菜市场似的,靠着一张椅子休息,也不管来来往往的顾客,有客上门,老板也应付着回答几句,全然不会在乎对方买不买,毕竟这么个地儿,卖的又是翡翠玉石,不愁没有买家。 宋清杳努力的把以前上课的知识拿出来现挂。 漂亮的、有光泽的、成色分布均匀的,在她看来都是好料子,可是围观了一圈发现,那些她觉得好的东西,很多人看一眼就走了,连问价都没问,显然不是好东西。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偶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身穿青白色的衬衣,下身穿着黑色西装裤,衬衫的袖口微微往上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右手是腕表,左手则戴着芙蓉种翡翠玉镯,站在这样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好看得如屹立风雪中的青竹,颀长明艳,宛若古时候走出来的世家公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阳春白雪的美感。 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在打量他。 男人佩戴翡翠挂坠很多,但手镯,他是头一个,青葱白玉的手,简直像雕刻出来的一样,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却又夹杂着精致的柔美。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慢慢的转移视线,与她对上了眼。 说实话,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她是想逃避的,但转念一想,没什么可逃避,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唇,继续去看料子。 在呈港珠宝交易中心每天交易的人数高达上千,很多人在这里挑中了心仪的料子,也有人挑了个石头货,她也想买,但不敢下手。 逛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看中了一块料子,半明料,肌理、纹路、颜色分布都很均匀,唯一不好的是老板在计算器上按了个10。 10w。 她出不起,但她估计这么好的料子如果加工好卖出去,卖个25w不是问题。 “很想要?” 身侧传来了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她没理,对着老板讨价还价。 老板没说话,依旧是在计算器上按下了个9.8。 太贵了。 别说九万八,就是九千八都拿不出手。 果然。 她还是很穷,穷得连九万八都拿不出。 沈明衿看着她的侧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手对着老板比了个五。 老板摇摇头。 沈明衿:“料子不算顶好,这种比例起货程度也不会太高,这边还有一丝暗沉,拿去做鉴定都不见得能给出证书,我第一次来呈港,当做个朋友,我追加一万,卖不卖?” 市场里商贾来往,多的是翡翠珠宝的行家,这些行家虽然个顶个厉害,但都比不过沈明衿的身份,毕竟珠宝翡翠在他的是事业版图里只占据了很小的分□□些人称作是老板的话,沈明衿应该是可以控制整个上游市场的掌控者。 他放下身段讨价还价,已经很少见了,更别说出口就是这般专业。 老板听他说话,态度立刻就变了,说是再加一万就给他。 最终,六万成交。 老板现场替他打磨。 宋清杳见他们已经完成了交易,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那是她看上的。 不过确实也买不起就是了。 她垂头丧气的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逛了几个小时,眼睛累,腿也酸。 沈明衿要等对方起货,遂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不过两人都很默契的保持着距离,谁也不挨着谁。 过了片刻,沈明衿的电话响起。 “我在呈洲这边,买了块翡翠,价格不高,改天让人给你做个吊坠玩玩。” “呵……你还想要什么?知道了,看来是我这个做男朋友的不够认真,给女朋友买这样低廉翡翠,是我错。” “要来找我吗?那我让司机过去接你,晚上带你去吃当地特色。” 挂断电话,沈明衿睨了宋清杳一眼。 侧脸冰冷,两米的长凳,她就坐了角落一角,一个屁股都没坐满,从头到脚一副不想跟他坐一起,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这会才想起来。 宋清杳本质上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他上回叫她滚,现在见了他连句话都不肯说。 “这么不想跟我坐在一起可以走。” “我腿疼,我想坐。” 她抿着唇,“而且这是公位,您没资格赶我走。” 又是您。 他冷笑,戴着玉镯的手夹了根烟,真真是吸引旁人的注意,哪个男人可以像他这般好看?夹根烟而已。 点燃烟头,优雅的抽了起来。 “听说你拿着我送你的那块翡翠转手卖了四十万。” “我不是还给你打回了三十万吗?” “那剩下十万呢?” “我留着有用。”她把身子一侧,背对着他,“反正三年内我会还清那笔钱就是了,你别担心。” 沈明衿将烟雾吐出来,“合着你留着那十万来这里赌?你那眼力能赌几次?” 宋清杳不禁攥紧了手心。 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后他会变得这么刻薄,说话带刺,刺刺扎心。 可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那十万块是她所有的积蓄,她不敢赌。 沉默了好一会,身子才慢慢转过来。 侧目打量他。 深邃桃花眼凌厉好看、微微敞开的领口平添诱人气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夹着烟,就这么坐在那里,任由烟雾笼罩他俊美轮廓。 说实话,如果可以,她大概率是不会跟他开这个口子的。 无论是那天去港区也好,还是现在也好,克己复礼,与异性保持距离这点上,他做得很优秀,事实上从沈家这种百年世家走出来的公子哥,别的不说,分寸是掌握得最最好的,也就是说,相比于‘她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他更不愿意跟前任坐在一起,以免被他现女友误会。 三年过去了,她在珠宝这方面的研究越来越少,连一个b级翡翠都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骗了她两千五,要是说她师承国家级珠宝大师李文寒门下,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笑掉大牙。 想了想,还是决定扯开这层遮羞布,开口问道:“国内市场跟国外市场不同……准确来说,我这几年确实很少在这方面钻研,你说得对,我手头上没多少钱,所以想把钱花在刀刃上,想问问你怎么砍价比较好?” 沈明衿睨她一眼,烟雾缭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忘了。 她还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整个交易市场,开价跟成交价是两码事。”他心情好,耐心的回道,“同一块料子,你问两个老板,也许一个人会开十万,另外一个人就开一百万,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普通的菜市场,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称,张弛有度的讨价还价,尽量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剩下的就交给运气,毕竟——”他低头笑了笑,“老手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更别提新手了。” “所以一切就是看运气?” “看运气,也看自身资源。” 他弹了弹烟灰,“国内的翡翠市场很吃‘资源’,其实资源这个东西在每个行业都一样,有的人获得的资源少,他能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片半明料、片料、各种杂七杂八的石头,它们的身价都不是市场决定的,是卖家决定的,这就是下游市场,能看到得很局限,但如果资源多,能去国外的国际公盘上看矿区直接拿出来竞拍的原石,哪怕一刀下去是天地差别,也已经说明你不需要赌上身家性命来获取资源,再名贵的翡翠珠宝,都不过是配饰,有或没有,重要吗?” 他说这话轻轻松松。 因为他本来就站在所有上游市场里睥睨终生,就连来这里也许都只是路过、参观,跟她这种需要赌上身家性命的人来说,确实是天地差别。 她略有些苦涩的说:“明白了,你是说我没资源。” “你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了。” 他将猩红的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扭头看她,“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多看,别买,用十万砸出三亿,除非你找个钻石王老五。” 她落寞的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沈明衿走到摊位前将打磨好的翡翠拿过来,冲着她说了一句,“哦,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忙介绍,那种富得流油的矿场金主很喜欢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好掌握,有把柄,又没钱。” 手心攥紧,扯出笑容,“好啊,那就介绍给你,我不介意做情妇。” 恶心人的事,谁不会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明衿没生气,居然笑了。 “我嫌脏。”他笑着说出这三个字,转身就走。【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你以为我不嫌吗?” 宋清杳反驳了一句。 可话说出口时,人已经走远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背影颀长优雅,一只手夹着烟,烟雾蔓延,顺着他的手背一点点向上蜿蜒,宋清杳就这么默默的望着他,明亮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的情绪,只是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坐到腿不再发麻时,才赫然想起来,她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但就在站起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情绪裹挟着她,令她难以思考反抗,脑海不自觉的品味着刚才与沈明衿交谈的点点滴滴。 往日温情与现在的冷漠陌生冲撞,就像是两股不同的气流在她脑海。 最后,她握紧了手掌,指甲嵌入肉里,带来了丝丝的痛感。 天渐暗,走出交易中心时,外面已然灯火辉煌。 呈洲距离京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她没法赶回去,只能在这边的宾馆将就一晚。 由于位置较为偏僻,在城中村附近,打车的费用较高,所以只坐到东侧路口就停下了,剩下的路程便徒步而行。 路灯一闪一闪,更显周围昏暗、潮湿阴森。 越过人行道走到对面,就看见大桥底下有一辆面包车停着,旁边摆放着一个狗笼,笼子里装着几个垂头耷拉的小狗,有边牧、金毛、柯基…… 还有一条狗被拴在笼子旁边,看样子是一只拉布拉多,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了,骨瘦嶙峋,都能看到凸起来的骨头架子,身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打量着从它眼前走过的人和车,旁边还站着几个一米七出头的男人,抽着烟,讲着本地话。 她随便扫了一眼就走过去了,可走过那辆车前时,趴在地上的狗子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她狂吠,大有要朝着她扑来的趋势,可脖子上拴着的狗链却紧紧限制着它的动作。 因为在大桥底下,光线昏暗,她本来并没有多注意,直到这几声狂吠,她才回眸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发现狗的眼角下方有一块很特殊的花色,这在拉布拉多里并不常见。 她尝试性的喊道:“有福?” 狗子叫得更大声了,拼命挣扎着朝着她扑来,甚至因为力道太大,将锁链拽得发出阵阵响声,前半身都站了起来,两只爪子做出祭拜的动作。 “有福!?”宋清杳不可置信的看着它,连忙朝着它跑了过去,一把将它在怀中。 狗子激动得不行,尾巴摇得快上天了,在她怀里拼命叫着。 宋清杳激动的抱着它,却只摸到了粗糙的毛发,整个背部的骨头凸起,骨架的模样清晰可见,臭味夹杂着尿味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鼻间,可见它受了多少委屈。 它脖子上戴着一条很重的狗链,限制着它的范围,狗链晃动发出的响声很快引来了车里人的注意。 两三个男人从车前走到车后,看见了宋清杳的身影,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有福。 几人目目相觑,眼神交流,明显明白了这是遇到狗主人了。 几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拽着有福的狗链,拽得它龇牙咧嘴的狂叫,然后冲着宋清杳说:“买狗吗?不买就别摸!” “这是我的狗。”她站起身来,“请你们还给我。” 果然。 但那又怎样?一个女人而已。 他们的态度突然变了,变得强硬,变得狠厉,“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想白嫖直接说好吧!告诉你,这狗没有五千休想带走!” 五千块,她当然可以给。 只是有福被欺负成这样,心里气不过,并不想把五千块给这些偷狗贼。 几人很快就撕扯在一起。 她一个女人被团团包围,一张嘴说不过三张嘴。 就在此时,一辆车停在了旁边的街道上,车窗摇下,“清杳?” 这么一喊,宋清杳回眸望去,就看见阚静仪从车上走了下来。 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得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富贵,从头到脚的名牌货,连随便披的一件坎肩都贵得要命,更别说她坐的车子了。眼尖的男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价值两百多万的雷克萨斯ls600hl,是有钱人啊。 买狗跟偷狗被抓顶多是关几天就出来了,可是得罪了有钱人,那就得赔钱! 想到这,几人目目相觑,争抢的动作愈发狠厉。 争抢间,狗子被抓疼了,嗷嗷大叫,凄厉的叫喊声传遍整个桥底。 阚静仪见状,便立刻上前帮忙,那几个人一边怒吼,一边用本地话交流,看那表情和动作,应该都是在骂她们。 其中有个男人狠狠推了阚静仪一把,阚静仪不敌,便撞在了旁边的狗笼上,手背被撞出红印来,再看那些人已经从车里抽出刀子,吓得她脸色大变。 帮宋清杳可以,但是帮她有性命之忧,那就得考虑考虑了。 她慌慌张张地说:“清杳,我叫我男朋友来帮你,你等我。” 捂着发红的手臂朝着车边走去,拿出手机给沈明衿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她就哭哭啼啼地说:“明衿,快来救我……” 而宋清杳还抱着有福不肯撒手。 天知道这一撒手,有福被他们带走后会遭遇怎样的境地,有可能会被端上餐桌,有可能会被卖到下一户人家。 有福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露出了紧咬的牙齿,就是不肯喊,只是呜呜咽咽的哼唧着。 “妈的,找死是不是!” 有个男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直接举起刀子喊道:“松不松手,不松手我这一刀就直接捅死它,我们得不到,你也得不到!” 宋清杳咬着牙,“有种你就捅。” 原以为只是吓唬的话,没想到对方怒急攻心,还真就一刀捅了下来。 那一瞬,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就是在想,不能伤到有福,手几乎是在刀子落下的瞬间就接住了,刀口狠狠地刺入肉里,剧烈的刺痛感瞬间通过掌心蔓延至全身,破开的伤口顺着掌心一滴滴的往下淌,落在了有福的皮毛上,有福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呜咽声更大了。 站在不远处的阚静仪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你们,你们敢用刀子,我报警……” 她慌里慌张的打电话报警,可这一举动直接把几人给惹火了,他们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将她狠狠推到在了宋清杳身边,“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们就开始朝着两人打去。 宋清杳不想阚静仪受伤的,因为她背后的靠山是沈明衿。 这个男人,她跟了些日子,心里是了解的,护短护起来要人命。 阚静仪要是因为她受伤,别说还钱了,就是再欠上三百亿也是分分钟的事。 于是一只手抱着有福,一只手抱着阚静仪,小小的身子护着一人一狗,所有的巴掌和拳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疼吗? 是疼的。 可是比起被亲生妹妹打断手。 比起家人的漠视、沈明衿的离开,那些疼又不是那么疼了。 爷爷在世的时候跟她说过一句话,记忆深刻,他说,她跟宋薇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懂得忍,一个懂得叫,忍的那个,一定会比叫的那个过得辛苦,过得累。她问爷爷为什么,爷爷说,因为忍的那个人,连一句痛都不会喊,连一句‘我想要’都说不出口,爷爷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般能忍? 她想了很久,回了爷爷一句,我怕。 怕说出口就会失去很多。 怕说出‘我想要’那三个字时,被人会以为她贪得无厌,本来还像是她的东西,顷刻之间就没了。 她不像宋薇,想要什么就大胆地说,性格热情奔放,很得人欢喜。而她想要一点东西,要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到极致了,那些东西才有可能会属于她。 所以,挨打是疼的。 但是她能忍。 打了几下,一辆车子疾驰过来,停在路边。 率先走下来的不是沈明衿,而是几个保镖,锁定了阚静仪的身影后,便直接冲了过来。 因天气太黑,再加上宋清杳抱着她,也没多想,上去就是狠狠一脚。 这一脚,直接把宋清杳踹飞一米远,整个人撞在了旁边的狗笼上,发出锒铛的声响。 顿时,头晕眼花。 等她稍稍回神时,就看见阚静仪扑进沈明衿的怀里,她哭得很伤心、很难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双手抓着他的衬衫,哭得不能自理。沈明衿很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用指尖拂去,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别怕。” 阚静仪怕什么? 全程都是她护着她。 倒是她。 她真的好怕,手像钻心一样的疼,头也疼,哪哪都疼。刀子捅下来的时候就在想,万一死了,会不会有人记得她? 沈明衿呢,他会想她吗? 如今看到他们紧紧相拥的画面,她觉得,他不会。 阚静仪害怕得不行,哭着说:“快回去!快回去!” “好,带你走。”沈明衿二话没说,搂着她就往回走。 剩下的那几个保镖则把那几人拳打脚踢,走到宋清杳跟前时,才赫然发现是个女人。 这才意识到之前踢错人了。 他将她扶了起来,给了一叠现金,说了句‘抱歉,刚才以为你们一伙的’。 宋清杳紧紧握着受伤的手没有说话。 警察来得很是时候,一下子就将几个人给控制住了。 做现场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宋清杳——她的脸上红肿淤青、右手手掌有一道非常深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冒血,一滴滴血顺着她的掌心滴落在地面上,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一个女警要带她去附近医院看看再做笔录,她摇摇头,指着旁边的狗,“这是我的狗,我要带它走。” “好,做了检查,录了笔录你就可以带它走。” 宋清杳想了想,这才答应下来,乘坐警车去市立医院检查。 当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症室里人多得很,一打听才知道很多小孩都感冒了,呈洲的气温一降再降,许多体弱的孩子和老人都受不住这股冷空气,即便是快凌晨,来就诊的病人也很多。 女警帮她挂了号,前面排着几十人,两人坐在长椅上等着。 但宋清杳手上的伤太渗人了,还在不断往下面淌着血,女警起身去跟护士要了一些棉签和纸巾擦拭。 伤可见骨,这么深的伤,别说涂药了,就是碰一下都疼。 女警全程是皱着眉头的,因为看见她的伤都觉得自己的手掌在隐隐作痛,可宋清杳全程都没什么表情,只是趴坐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处理伤口,还不忘说声‘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么漂亮的女孩,像花儿一样,别说男人了,就是她们看了都觉得惊艳,受伤成这样,那双水雾的眼睛还是清澈明亮。 女警忍不住问:“刚才听那些人说,你是为了救那条小狗才受伤的,那是你丢的吗?” “是我前男友丢的。”她坐在那里,平静的回答,“看样子,已经被丢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说实话,她也没想过沈明衿会恨她恨到这个地步。 分手了,就将有福赶出去,任它自生自灭。 “别难过,至少现在狗狗找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靠着椅子,只觉得眼皮重的厉害,不知不觉就沉睡过去。 * 一个小时后,沈明衿出现在了医院,等他来到宋清杳的病房时,她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睡在四人间里,左边睡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树,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左边躺着个小女孩,女孩的父母都在这陪床,把过道占满,人都走不过去。 女警跟他交代了一些情况,睨他,“我局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她通讯录里也没几个人,你要是认识她爸妈就叫过来吧。” 沈明衿没说话。 等女警走后,他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见那边有护士,便拦下来询问,“有包间吗?单人的那种。” “有。” “把109号房3床的病人挪到单人间,费用我出。” 宋清杳在睡梦中被人挪到了顶楼的单人病房里,房内很安静,有独立卫浴和一个小阳台,沈明衿没开灯,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阳台的窗帘没有拉,清冷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散落进来,将他侧脸的轮廓照映得愈发深邃。 他就坐在那里,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就那么几个小时的功夫,她伤成这副德性。 医生说她手有旧伤,像是被人打断过,手腕处有明显伤痕,至于新伤已经进行了缝合手术,由于伤得很深,部分是没有打麻药的,医生问他是不是她男朋友,他沉默了片刻,说不是,然后问他,她家人有在呈洲吗?他说一个疯了,一个死了。 医生摇摇头,说了一句真可怜,这姑娘。 可怜? 沈明衿倒不觉得她可怜,如果她真的已经可怜到这个地步,欠了一屁股债回国,从未想过要来找他帮忙,宁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外面陪酒。 想到这,他不禁垂下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沈明雅发来的信息。 沈明雅:[哥,你是不是又去找宋清杳了?] 沈明雅:[你是不是疯了,那个女人多讨厌啊!] 沈明雅;[@爸爸,@妈妈,爸妈你们来评评理,哥哥又去找那个宋清杳了,公司有人说了,他批了三亿多给她。] 沈明衿拿着手机,看着父母在群里连声讨伐宋清杳的所作所为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看了很久,没有回一句话。 随后就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装着复杂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身体从万米高空坠落,失重席卷而来。 瞳孔不断的放大缩小,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时,躺在病床上的宋清杳突然轻哼了一声,像小猫的哼叫,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大声。 他猛地回过神来,定睛看着她。 她翻了个身,好像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发出了声音,紧跟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黑暗并未让她恢复意识,只是捂着手哼叫,不知道过了多久,略带睡意的腔调轻飘飘的传来,“哥哥,我渴。” 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眼,沈明衿几乎也是条件反射的‘嗯’了一声,全然没发觉她喊得有多不对劲,而他回得也多不对劲。 走到旁边倒了杯温水,折回到她身边,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害怕她喝不到,便用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身子微微支起,顺利的让水进入她的嘴里。 她喝了两口,慢慢的举起了包裹纱布的手。 黑暗中,两人目光相撞,灼热的呼吸在交融,气温在升高。 他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低头看着她的手掌,指尖摩挲着,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微妙和奇妙,过去这么久了,她只要稍稍一抬手,他就明白她是想要他安慰,因为很疼很疼,所以想他说些好听的话。 可指尖在触摸到那层厚厚的纱布时,却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他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安慰她?来哄她? 想了很久,居然得不出答案,他没有身份来哄她,也不能说那些让她高兴、开心的话。 他只能说:“宋清杳,我们分手了,分手三年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一句大实话,点破了所有的旖旎。 她瞬间清醒过来,努力的抬眸望去,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这才发觉,不是梦。 霎那间,身体像坠入万丈深渊,疾风和冰霜从耳边刮过,连手掌上的疼都加剧了几分。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或许是太着急了,竟用那只受伤的手掌去当做支撑点,推开沈明衿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如万箭穿心,刚缝合好的伤口就因为剧烈运动而再次裂开,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紧跟着整个人就疼得往后倒。 这里的单人间床也不大,就一米,她猛地往后倒,就连人带被的摔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沈明衿眉头一紧,赶紧绕过来,却听到她说:“你走!你别过来!别看我!” 她带着哭腔,“走!” “痛死了,可没人管你。” 她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却咬着牙说,“这点痛不算什么。” 确实,连医生都说没见过这么能忍痛的人。 他不再靠近半分,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纤细的左手紧紧抓着被单,拼了命的想从地上站起身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不起来,踉踉跄跄尝试了好几次,始终动弹不了半分,雪白的脖颈连着背都挺得很直,似乎不想让他看笑话。 目光慢慢转移到她的侧脸上,泪痕明显。 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他没欺负她,也没骂她,只说了句实话。 她心里有气。 他同样也有,分手几年,别说是朋友,就是遇见会停下来打声招呼都没有半分可能,就这样,女警一个电话打来,他还是过来了。 来了之后呢?只有她这幅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语气冰冷:“不算什么?那你刚才喊了几次哥哥,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宋清杳的脸色‘唰’一下子就惨白下来,抓着床单的手愈发的紧,事情都过去三年了,他早已经将她给忘记,而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在梦里意.淫他的所有,当着他的面把两人亲昵的爱称喊了出来,丢人丢到家了。 她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平淡的说:“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 “不关我的事?”他慢慢的绕过床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凭什么说,不关我的事?” 他就站在她面前,那股淡淡的木质香调闯入鼻尖,瞬间将她裹挟得无处可逃。 再能忍痛也忍不了他的靠近。 退无可退。 躲无可躲。 她绝望的闭上双眼,似乎在内心中已经承认所有的狼狈都被他窥探,再也无法建立起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恐惧绝望再到接受,不过短短几十秒,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沈明衿也在低头看她。 明亮、好看,还夹杂着恨意。 对视了十几秒后,她抓着旁边的床单站了起来,“就、凭、你、随、意、扔、掉、有、福。” “沈明衿,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双眼泛红的质问,“恨我们那天都喝醉了,恨想睡的女人不是我,所以才这样报复我,报复有福?” 报复? 沈明衿的表情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报复这两个字太重,连他都不轻易说出口。 而她轻而易举的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好像在一次次的提醒他,当年那晚一夜春宵,不过都是他设局骗来的,如果不是她喝醉了,他连碰她一根手指头都没门儿。 他岿然不动,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 纤细的胳膊好像轻轻用力就会掐断。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掐死她。 心里这么想,手上的力气就重了些,捏到她的五官扭曲时,才缓缓开口:“宋清杳,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很情愿?” “你别碰我。”她推搡着他,“你松开我再说话,我不喜欢你这样抓着我!” “我不抓你,可以。”他冷笑,“但你把什么我恨你?什么我想睡的女人不是你,这些话都给我塞回去。” “你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跟我做的时候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你在叫陈奚舟的名字!我沈明衿就站在你面前,抱着你,你喊陈奚舟?” 捏着她的手臂的力气愈发的紧了。 这股疼痛让她有些回忆起了第一次,她在他快结束的时候喊了陈奚舟,原因是害怕他发觉她并没有醉,意识清楚的跟他发生了关系,利用他喝醉,利用他意识不清。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陈奚舟’,成了沈明衿心里的那根刺。 哪怕是现在提起来,也觉得膈应得很。 他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理由和借口质问他,好意思吗?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两人吵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的大声。 宋清杳意识到扯远了,努力的深吸一口气,“行,我们都冷静一下,别吵了,谈过去的事没意义,我们谈点现在的事。” “过去的事没意义?”他笑,但确实平静下来了,“也对,在你心里,什么事算有意义?”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好,说现在的事,你想说什么?” “有福,我要。”她站在那里,眼神坚定,“三年前我没带走它,三年后我要带走它。” 哦。 为了一条狗跟他发脾气。 难怪司秦会说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晦暗的光从旁边的窗户洒进来,将他的侧脸照映得十分冷峻,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全然没有刚才质问她的失态。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得清。 这样的安静,让她很不舒服,她抿着唇说:“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压火。” “……” 宋清杳激动的胸口依然上下起伏着,她站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才蹲下来的将散落在地上的被子捡起,连人带被的坐到了床边上,双腿垂放着。屋内开着暖气,她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纤细白嫩的小腿露出来一截,即便在不算太亮的环境下也十分诱人。 他的目光慢慢从她的小腿往上走,最终落在她那双手上。 分手时,她的手好好的,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回国后没有重操旧业继续做珠宝设计? 不知道想起什么,沈明衿的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那声笑意很轻,在这么寂静的空间里尤为刺耳,这会儿了,宋清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跟他吵了一架,为了以前的事,为了有福,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应该。 真的不应该。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过上了全新的生活,就算他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由她来批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衿开口,“宋清杳,有福你不能带走,非要带走就跟我打官司。” “为什么?你不喜欢它,都把它抛弃了。”她似乎也消火了,声音没有刚才大声,“它也有喜怒哀乐,也知道主人不要它了,刚才我抱着它时,它叫得特别大声……” “我有说过我喜欢它吗?” 他睨她,“不要拿你所看到的东西来去想象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见过我虐待它吗?“ 她鼻子有些酸涩,垂着眼眸说:“没有。” “所以你没资格带走它。” “可是我比你爱它。”她望着他,眼神中略带着哀求,大概心里也没明白,真要跟他抢东西,哪怕是一条狗,她都抢不到,“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陈奚舟不是吗?当年为了他轰轰烈烈要跟我分手。”他站起身来,“现在也应该跟以前一样,不要为了一条狗,跟我作对。” 提到陈奚舟,宋清杳的眼神暗了暗,终究是不说话了。 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那个话题一出现她就这样。 他到底有哪点好?值得她这么喜欢? 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气血,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转身走出门后,拿出手机给司秦打电话。 司秦是东联文和集团的司董的儿子,从小两人算穿一条裤子长大,上一样的学校,请一样的老师,读一样的专业,只不过大学的时候产生分歧,司秦父亲跟他的父亲都有意把他们送到常青藤商学院就读,安排国外的公司进行实习,临到头,沈明衿变卦了,他不出国,选择国内的一家国际大学就读。 那会儿司秦就说,他是为了追女人才这么干。 说出口就被他老子给揍了一顿,说谁像他这样没个正行?沈明衿动起真格来玩他就跟玩狗一样,这样的人会为了追女人改变父母意愿在国内就读? 结果就是,还真就是为了追女人。 司秦这会儿正喝酒呢,一看到沈明衿的来电就赶紧走出门,找个安静的地方接听,“沈老板,有事啊?” “嗯,找有福,好几天没见它了,给我拍点视频。” 提到有福,司秦脸色大变,赶紧说:“我,我在外面喝酒呢?没在家。” “那就让你家保洁阿姨或者工作人员拍一下。” “不是哥们儿……你这国内最起码凌晨两三点吧?你没睡觉?” “别转移话题。” 沈明衿:“你这样生硬的转移话题,听起来很心虚。” “我没心虚,我就是……” “司秦,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福在哪?” “好吧,不过我说之前得跟你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回家的时候它就没了,我自己也找了它很久,这几天出国都没忘记安排人去找它,但是吧……就是找不到,已经丢了好几个月了……” 沈明衿眉头紧皱,“所以你这几个月给我拍的视频,发的照片都是存货,都是假的?” “那什么……”司秦有点慌了,“这真不怪我,你把它送过来的时候,它就很狂躁,我请了那么多人看着它、照顾它,但敌不过它心眼多,老老实实待了两年,连我都以为它适应环境了,没想到有天起来就找不到了,后来发现后院多了个狗洞……它每天都去刨墙,刨了还知道咬东西遮掩住,要是调了监控,真不敢相信它刨了两年……” 说完,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要瞒你,你说你身体本就不好,万一着急上火出了毛病,我可负不了责。” 沈明衿听明白了。 他抽着烟,将烟雾吐出来,“行,司秦,鉴于这两年多你帮我照顾有福,我送你个大礼。” 司秦:“别!我不要!” 沈明衿:“礼尚往来,是我的原则。” 司秦:“还原则呢,你有个狗屁原则,要真这么有原则,你他妈倒是把我借你的钱还回来啊!” 话音落下,沈明衿就直接掐断电话。 随后,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找司秦借钱,他不借就找他家人借,就说,借买命钱。] 那天过后,据说司秦又借给了沈明衿三个亿。 而沈明衿礼尚往来,送给他一副墨镜,缺了个左眼镜腿的墨镜。 圈子里人只道两人的关系好到几个亿随手出。 果然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但只有司秦知道,他前前后后借了上百亿给沈明衿,对方一个子儿都没有还过。 也因为这件事,他回家就挨了他老子两大嘴巴子,脸肿的半个月没敢出门。【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沈明衿走后,病房里静悄悄的。 到了凌晨四点多,外面开始下小雪,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小雪转为大雪,紧跟着就听到鞭炮夹杂着烟花的声音,她被烟花声炸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就看见护士站在旁边帮她换药,见她睁眼了,护士笑着说:“除夕快乐呀。”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已经除夕了。 这个春节,悄然无息的到来。 大年初一,几个女警带着礼物来医院看她,顺便给做了笔录。 她坐在床边,看着女警问道:“那狗狗呢?” “它主人接它回去了,你放心吧。” 她微微垂下眼眸,低低的说了一句‘哦’,没再说话。 女警离开后,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大年初一,下着大雪,许多大人带着孩子上街,孩子也跟孩子聚在一起玩闹,远处的广场上也都聚满了人群,大家共度新年,气氛融洽,温馨热闹。 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后,便折回到床边躺下。 新年一过,距离还款日期就剩下两年多了,她必须得为接下来的还款做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否则两年后利滚利,就算赚一辈子钱都还不上,之前都在国外,国内的情况很少了解,她借着在医院修养的时间,开始翻阅资料,查看各种资讯,询问以前的同学和朋友。 在修养半个月后,她决定去有矿区的地方进行考察,开一家珠宝店,国内的珠宝市场仍然很可观,大的市场她吃不下,小的市场倒是可以尝试看看。 出院当天,她联系了远在缅甸的朋友,询问他附近矿区的情况。 他只回了她一句:[没事,你想来就来,我带你看看。] 对全世界而言,缅甸抹谷矿区的含金量不言而喻,抛开缅甸,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也享有盛名,家里没破产前,她跟妹妹佩戴的钻石首饰的原材料,多是产自于这边的矿区,只不过那个时候不需要花费眼力见去考虑真货假货,而现在需要她具备火眼金睛。 九点的飞机,下午两点就到了。 朋友李珺早早就在机场接她。 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李珺家里有矿,祖祖辈辈从事的都是珠宝玉石的生意,他刚毕业就来这边发展,如今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珠宝大户了,一见面,李珺就送给她一对抹谷鸽血红红宝石,颜色透亮,一看就价值昂贵。 “你可别退回来给我啊,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送点见面礼怎么了?”李珺笑着说,“收下收下,别玩国内‘我不要’那一套,我可不吃。” 宋清杳无奈的笑,“你说你送那么贵的东西给我,我可是空手来的。” “嗯,空手来好啊,多带点回去不是?” 两人坐上车后,李珺开车带她去住的地方。 她摇下车窗,看着街上的风景,说道:“我这次来的时间很有限,待几天就走,明天能带我去矿区吗?” 李珺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几天?这么急,还要去干嘛?” “我还想去菲律宾和斯里兰卡看看。” “哦……”李珺手指夹住烟,“你说要开店是真的啊?资金周转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借你点。” “我现在手里还有点钱,不够了找你要。” “别不好意思,你说同学一场,我又不缺钱。” 李珺大方,在大学时候就这样。 印象中,他还追过她,算是为数不多的同学里,没有孤立、厌恶她的人。 车子到了酒店后,李珺帮着她把行李搬进去,然后告诫她晚上少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就给他打电话,他领着她出去。 安顿好后,宋清杳先是观察了一下环境,询问李珺这里距离矿区多远? 李珺:“放心,不远,你时间紧的话,咱们多走几个地方也是够的,那你先休息。” 宋清杳:“好。” * 晚上,李珺带着宋清杳品尝了当地的美食。 吃完后,驱车带她逛了抹谷宝石街市。 “这个宝石街有早市跟晚市之分,晚市到五点就结束了,咱们来得太晚了,不过没事,明天咱们有充足的时间。” 在回程的路上,宋清杳有些疲惫。 李珺开始跟她聊一些有的没的,聊这几年发生的事,聊班里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又生孩子了。 宋清杳的表情很平淡,听到再大的事也只是点头说:“没想到都结婚了。” “你呢?你跟沈明衿也快了吧?”李珺说,“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在学校的时候,大家知道你们在一起,有多少女孩子发疯,那些人都发癔症了,说要去整你,然后沈明衿带人去修理了一顿。” “?” “不会吧,你不知道?”李珺看着她那疑惑的表情,拍了拍方向盘,“就你们公布在一起的那天,金融系带头的一个女的……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说要带人去整你,沈明衿就去把她修理了一顿,听说好像挨了一巴掌。” 李珺笑着摇头,“沈明衿那模样,站在那儿就一风光霁月、风花雪月,谁曾想会打人啊?听说出来的时候警告过她,谁敢整你,他先整死谁。” 宋清杳微微皱眉。 她那会儿声名狼藉,从未想过会跟沈明衿在一起,只是睡了一觉,他就非说要负责任,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男女朋友,本以为在一起后,他会因为她的名声而受牵连,但即便是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也没人嘲讽过她、找她麻烦,甚至在那之后,都很少听见她那些不好的声音了。 竟是他带人去修理过那些想找她麻烦的人? “他,没跟我说过。”宋清杳抿唇,“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脾气挺好的。” 除了重欲这点不符合她对他的印象之外。 “装呗。”李珺笑着说,“沈明衿也爱装,我算发现了,他在你面前,跟在我们面前完全两个人,前一秒还冷着脸跟我们说话,下一秒见到你来,呵……我都不好意思说。” “可能是因为,他想对我负责吧。” 换做是他跟另外一个女人睡了,他也会这样的。 李珺还想说话,放在旁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他用缅甸语说了几句话后就挂断,然后又说:“我去年回国的时候遇见过沈明衿,国内有新闻说他是单身,我以为你们分手了,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们是吵架了吧?” 宋清杳深深吸了口气,“没有,我们就是分手了,分手三年多了。” “……” 李珺的笑容止住,然后悻悻地说:“哎哟,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我就说你家里破产怎么他没出手帮忙……” “没事。”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依照他们家里的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吧。” 李珺没有接话。 接什么都怪尴尬的。 车子开回酒店后,李珺就走了,临走时说第二天一早会来接她去抹谷。 抹谷这个小地方,在缅甸的地图上不过一小点,却是在全球享有盛名的宝石圣地,著名的鸽血红宝石产地,住在抹谷的人常年以贩卖宝石卫生,从进入抹谷的地界开始,就能看见不少的人在路边支起摊子贩卖各类尖晶石和宝石。 天气不算太好,两人都全副武装进入抹谷。 靠着李珺办好矿区通行证,很顺利的进入了矿区,再往里走就不行了,禁止外国人进入,他们只能到宝石交易市场伞市逛逛。 “碧玺、石榴石这些,你可以随便看看,价值肯定比不上红蓝宝石贵。” 他们来得很早,但市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很多了,大部分都是外国人。 国内对水晶之类的产品依旧是抢手,但要怎么以超越其价值的价格卖出去却是一个问题,她仔仔细细的在那些摊贩面前挑来挑去,每挑出来的一颗宝石,都是她跟李珺两人一起‘验过’,觉得还不错的。 李珺不愧是在这边做珠宝生意的大老板,眼很尖。 他说好,那基本就是好货。 在他的帮忙下,确确实实捞了不少的好东西。 等淘完货,天都黑了。 两人就在附近吃了点东西,再回九点睡觉。 第二天再重复昨天的事。 在缅甸待了一周,宋清杳就离开了。 离开前,李珺还帮她找了菲律宾跟斯里兰卡的朋友当地陪。 此后半个月,宋清杳就在菲律宾跟斯里兰卡两地淘了不少的货。 回国时,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她也没休息,立刻开始去考察场地,京市的望洋区是市中心,往东侧延伸下去就是非常有名的宝石一条街,地标建筑蓝红大厦就建在这里,大厦里汇集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珠宝品牌,每天来这里购物的人络绎不绝,蓝红大厦周围的店面她租不起,可往四周辐射,还是能找出不少的地方。 首先,她不要求店面大,四五平米足够。 也不要求流量好,因为背靠着蓝红大厦,来这里买珠宝的人多半是有钱人,只要是在蓝红大厦且东侧线不超过望洋区就行。 算她运气好,还真就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店面。 因为在巷子深处,且地方小,一个月只需要五百的租金,跟捡到宝没区别,宋清杳当即就签订了合同,下午就去二手市场淘了个小柜子回来,正正好好放的下去,再将她淘回来珠宝玉石一一摆好。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她的小店收拾得整齐。 此时天色渐晚,她关了店门准备回家。 在经过南环路时,隐约的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紧随着那身影而去。 街上人多,那身影跑得飞快。 等她跟了一段路时,才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之前的家——怡和新苑。 她几乎魔怔一般的走了进去。 走到住了十几年的别墅前,就看见灯火明亮的院子,院子里有很多盛装出席的人,旁边还有乐队在拉奏着古典乐曲。 而大厅里穿着酒红色晚礼服的人,正是阚静仪。 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跟旁边的人说话,谈笑风生间,牵手变成了搂着她的腰。 看起来亲密极了。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嫂子的生日宴会。” 院子里的沈明雅穿着白色的晚礼服,模样与沈明衿有八分相似,多了份俏皮可爱,记忆中她留着齐肩短发,这会儿已经蓄起长发,她挽着旁边的友人,笑着说:“我哥真是的,我嫂子就说这边风景不错,他就买了这套房子送给她,不过这里确实不错,旁边就是长海。” “看得出来,你有福气了,明雅,有个这么好的嫂子。” “听说这边房源紧,沈总还能找出这样的别墅,用心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黑暗处的人影不自觉的抓紧了栏杆。 只觉得寒风从脸上呼啸刮过,冰冷刺骨。 这栋位于怡和新苑29号的别墅,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去年十月家里破产,法院便将其父名下所有的不动产进行了拍卖,这栋别墅一直没有被拍卖出去,今年年初才在网上被人以三百万的价格买走。 她想过回来看看,但一直没什么勇气。 如今回来却不想买主竟是沈明衿。他再清楚不过这栋别墅原主人是谁,还特意送给阚静仪,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而此时,敞开的大门突然闯进来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个身影直挺挺的朝着里面走去,看见了阚静仪后,大步流星走上前,抬手就是给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彻响了整个大厅。 这一巴掌不算轻,可谓是下足了狠手,打得她半张脸都红了起来。 沈明衿立刻将她抱在怀中,旁边的保安冲上来将那人扣押在地上。 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目目相觑,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说一句话,只觉得周围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被扣押在的人呼哧呼哧的乱叫着,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浑身脏乱,头发长得遮住面部,被反压在地上后,脸贴着地面,看起来好不狼狈。 沈明雅从院子里冲进来后,见到这幅场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给了那人一脚,骂道:“哪里来的疯子,你们眼睛全都瞎了!这种人都敢放进来,都不想在沈家做事了!?” 沈大小姐发脾气,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寒气一降再降。 偏偏躺在地上的人还在呼哧呼哧的乱叫,沈明雅怒冲心中起,抬脚又是一脚。 但就在那一脚快要落下时,宋清杳冲了进来,半跪在地上托举住她的脚,哽咽道:“别踢她,她是我妈。” 宋清杳突然出现,让沈明雅错愕不已。 她几乎下意识的望向了身后的沈明衿。 身后的沈明衿,眼神淡薄,并未有什么情绪起伏。 她微微松了口气,想着过去那么多年了,哥哥果真忘了她,悬着的石头落地后,扭头看着宋清杳,便露出凶相:“你来干什么?搅局吗?” 然后看着倒在地上的‘疯子’,“现在为了挽回我哥,是不惜说这种谎是吗?说自己妈妈疯了?” 宋清杳没有看她,透过她看向沈明衿。 他眼神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明雅最烦的就是宋清杳这个样子,永远一副清高模样,私底下都烂透了! 当初跟她哥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就知道缠着他,哥哥也是,见到她就走不动道,她承认,宋清杳是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但那怎么了?这样的女人很少见吗?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沈明雅的脸色愈发难看,“把我电话拿过来,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寻衅滋事。” “别!”听到沈明雅要报警,宋清杳终于开口了,她越过她,看向沈明衿,说道,“沈老板,别报警,我妈真不是故意的,她真疯了,我爸跳楼自杀后,她就疯了。” 宋清杳并不愿意把母亲疯了的这件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这件事很不风光。 她艰难地说:“一个疯子,就算报警也不会被处罚的,何必打这个电话,我代她跟你们说了一句对不起,或者赔钱——” “钱,我们有的是。”沈明雅看着她,“你要拿钱消灾,是觉得你比我们有钱吗?” 宋清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带着央求的目光看着沈明衿,希望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目光投来时,他很快就避开了。 搂着阚静仪上楼,“明雅,你处理吧。” 阚静仪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再精致的妆容都遮挡不住。 沈明衿搂着她去二楼后,取来了药膏替她涂抹,本是好好坐在沙发上涂抹,可看着他的眼眸,心中不自觉的泛出柔情来,双臂软绵绵的搂着他的脖颈,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距离近了,涂抹药膏也更顺手些,清凉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只觉得心都快化了,低声呢喃:“明衿,你真的忘记她了吗?” 这说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沈明衿收回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嗯?想要什么答案?” 知道他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沈家的家风很严,无论是沈明雅也好,沈明衿也罢,书香世家走出来的公子哥,跟富二代是有极大区别的,可她心里还是不安,“我想要什么答案你不知道吗?她那么漂亮……” 宋清杳一出现,感觉周围的女人都暗淡下来。 同为女人,她怎会不担心? “她是很漂亮,但你也不差,更何况我心里没她。” “你就爱说一些讨我欢心的话……”低头看着他戴上的戒指,心里又是一软,“明衿,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沈明衿淡淡的‘嗯’了一声。 阚静仪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肩膀,“我记得你们之前养了一条狗,那条狗走丢了你还跟司秦发脾气。” “是有这事,主要是有福我养了很久,有感情。” “那你把狗给我,我想做它的主人——”她的手扯着他的领带,“不知道行不行?” “养狗是精细活,它有思想有喜怒哀乐,照顾它跟照顾孩子一样,我怕你吃不消。” “我吃得消,你就说给不给?” “给。”他点头,“等会就给你牵来。” 两人下楼时,沈明雅还在不依不饶的跟宋清杳拉扯。 说来说去,她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一口气,她想看宋清杳后悔莫及的表情、想看宋清杳跪地求饶的模样、想听她说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惨、多痛苦。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会开心、快乐。 见两人拉拉扯扯,阚静仪轻微咳嗽一声,说道:“雅雅,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阿姨这种情况,确实也没法控制。” 说完,她看着宋清杳,“清杳,你难得来一趟,今天是我生日,跟阿姨留下来一起用餐吧。” 宋清杳当然不愿意。 她甚至都不愿意抬头去看他们。 能走最好。 不能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就死皮赖脸的用往日的情分再求求情吧?左右她们没有钱,也没有什么资源能赔的。 做足了思想准备,想要开口,却听沈明衿说:“宋小姐师从珠宝大师李文寒,设计技巧高超,今天是我女朋友乔迁之喜,也是她生日,我们婚期将至,算是三喜临门,你要是愿意就为我们设计婚戒,就当赔礼道歉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她对上沈明衿的眼眸,那双深邃眼睛淬着周围的光。 三年前,她跟沈明衿还在校读书时,因为家中事多,她便申请了住校,夏日蝉鸣,宿舍空调坏了还没有找人维修,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烦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印象中,十二点多,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沈明衿的信息。 [下来。] 简短的两个字,驱散了所有的燥热。 她匆匆忙忙下了床,穿着拖鞋往楼下跑,跑到一楼时就看见沈明衿站在门外,穿着非常正经的白色衬衫、黑色领带和西装裤,单手插兜,桃花眼里带着温柔与笑意,深邃俊美的五官在夜色与灯光的照射下愈发好看。 那颗心止不住的狂跳。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睡裙,连头发都没梳好,粉嫩白皙的脸上沾染上些许红晕,边走就边用手捋着略有些散乱的头发。 刚走近,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搂入怀中,结实有力的胸膛就这么紧紧贴着她,烙铁般的双臂缠绕着她,好像要将两人贴合得严丝合缝才算满意。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抱着。 抱了不过几分钟,他就吻上她的唇,一点点描绘着她的唇形,再撬开她的牙关,呼吸交缠间,他搂得她愈发的紧。 “想你。”他呼吸有些重,“很想你。” 她脸红着摇头,伸手抓着他腰间的衬衫,“好晚了,我明天还有课,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我就要上去睡觉了。” “是不是明天不要上课,你就可以陪我?” “……” “那我去跟你们老师交流一下,让他明天‘请个假’?” “……”她无奈的说,“到底是谁说你是好学生的?” “好学生——” 他停顿一下,“我可不是,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或许是年少。 他对她的爱,从来只增不少。 外表风光霁月的高岭之花,私底下重欲到这个地步。 她的心猛地颤了颤,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天气太热,总觉得周围的气温在不断升高。 蝉鸣鸟叫,万籁俱静。 宿舍楼下绝对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沈明衿牵着她的手往远处走,他不想吓跑她,所以遏制着内心的渴望,牵着她漫步在校园里。凌晨两点的校园,静得出奇,他牵着她的手聊着天。 他很关心她的社交情况,总问她‘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人让你不开心?’ 虽然都是很日常的关心,她的心却很暖。 “没有,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那我怎么听说你不开心?谁下午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我经过跟你打招呼都没发现。” 宋清杳一愣,“哦,难怪下午我怎么听到好多人在尖叫,原来是你来我们系里了。” “小木头。”沈明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么多人尖叫,你都不回头看我一眼?” “唔……疼。” 他轻笑,“是不是因为你妹妹?” 宋清杳跟宋薇的关系,外人不知,但沈明衿却心知肚明,两人为孪生姐妹,长相身高一致、声音体态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姐妹俩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宋薇从小得宠,养成了泼辣蛮横的脾气,昨天因为一点小事,她故技重施,装作她的样子跑到学校来打人,闹到了警卫处又假意去厕所跑掉。她这一跑不要紧,受苦的就是宋清杳。 被人叫到办公室时,她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老师叫她是为了什么。 等看到那个被打的同学时,才反应过来。 “嗯。”她闷闷说,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下流,“我在办公室打电话叫她过来,她不肯,我就把我跟她的照片给老师看……” 沈明衿见不得她哭。 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声音嘶哑,“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要不是我问别人才知道你发生这样的事,显得我这个做男朋友的很多余。” “怕给你添麻烦。” “你真正给我添麻烦,就是不给我,其他——”他又吻上她的红唇,“在我这里都不是麻烦。” 沈明衿一直装君子。 实在是装得够够的了,他才不是君子,就是一个披着谦和温驯外表的狼。 车外蝉鸣声音窸窸窣窣的传来,车内也有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只不过是他握着她的手在帮自己脱罢了,这种事,她做不惯。 此时气温已经高达三十二摄氏度,车内明显降温,一股股寒气从窗口吹出来,吹得她浑身发抖,偏偏那颗纽扣怎么都解不开,哪怕她已经非常认真在解了,就是解不开。 本该着急的。 可沈明衿却突然不着急了,打开旁边的灯就这么看着她,看她眉头皱起,全神贯注的在解开他那颗纽扣上,唇角不自觉上扬。很多女人都喜欢在他面前装纯真、装娇媚,但只有他心里清楚,真正纯真娇媚的女人就在他面前,谁也装不出她半分。 深邃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解好了吗?” “你这纽扣好紧。”她皱眉,“解不开。” “那就皮带。”他握住她的手,放到皮带上,“你有经验了,这个不难。” 手在碰到皮带的瞬间,她猛地收回来,麋鹿般的眼眸湿漉漉的望着他,“沈明衿。” “嗯?” “其实,我是宋薇。” 沈明衿突然笑了,觉得宋清杳太有意思了,别人都说她清高疏冷,谁能想到她会在兴致高昂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起了坏心思,靠近她,压着嗓音说:“哦,那正好啊,我们瞒着你姐姐……” “沈明衿!”宋清杳猛地推开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我才不是宋薇!你——” 食指指着他,“你这个混蛋!” 他笑得前俯后仰,搂着她的腰愈发的紧了,“宋清杳,我从来都分得清你跟宋薇的区别,你们……从来都不一样。” 空调的温度在降低,她的心的温度却不断升高。 那样的夜,沈明衿蛊惑人心的话,还有他那灼热的目光,都成了无数夜里挥之不去的梦,被人误解和误会了大半生,却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如此斩钉截铁的跟她说,他分得清她跟宋薇的区别。 一颗心,彻底沦陷,再也不会有别人比他更爱她。 音乐缓缓响起,她跨坐在他身上,点着一首古典乐曲,身子微微往后仰,靠在了方向盘上。 他打开了天窗,满天繁星映入眼帘,她痴痴的看着月色与星辰,直至天色渐白,他才勉强停下。 彼时两人身上汗水淋漓。 他紧紧抱着她。 而她却扣住他的手,细细打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低声说:“我为我们设计一对婚戒吧?” 她以为他肯定会答应。 她以为他会因为她的提议而高兴。 但他却说了一句,“婚戒?那还很远,不急。” 是啊。 还很远,不急。 她站在那里,遥遥望着站在台阶上的沈明衿跟阚静仪,看着他们相拥、牵手、恩爱,不明白同样是伴侣,为什么他对她只有这句‘不急’。 心里想起宋薇跟她说:你以为沈明衿真喜欢你?他图你好看罢了,比你长得好看的女人倒贴上去,你看他还要不要你。 一语成谶。 所谓喜欢,不过如此。 她木讷的点了点头,“好,几天后一定把图稿送上。” 阚静仪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笑着说:“那就辛苦你了。” 夜晚愈发的深沉了,前来祝贺的宾客也越来越多。 好几个从港区赶过来的朋友提着厚礼来庆贺,沈明衿跟阚静仪前去会客,小小的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黄怡被人扶起,还没站稳便疯疯癫癫的往楼上去。 宋清杳有意想去抓她,刚靠近就听到她在说:“该睡觉了,老宋,你在房间等我吧?” “妈。”她无奈的跟上去,“这不是我们家,我们该走了。” “老宋,薇薇……”黄怡念叨着,全然不顾的走到二楼。 二楼的装修几乎没有改动,只是经过清扫,就连墙上的壁画都还保留着他们出国前的模样。 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再次涌上来,她忘记了自己是来阻止黄怡乱跑的,走到旁边的房间,打开了房门,里面也没什么变化,除了整个房间被刷成粉色外。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踏足这个地方了,于是一遍又一遍看、一遍又一遍看,企图用记忆记住它的模样。 最后,她用尽全力关上了门。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回到黄怡身边。 强行拽着她的手往楼下走。 母女俩下了楼,就看见门外有人牵着一条狗走了进来。 那条狗毛发顺亮,骨骼发育也好,眼睛亮亮的,脖子上还戴着一块牌子:有福。 是有福。 有福被人牵着进来,牵到了阚静仪身边。 沈明衿微微弯下腰来摸了摸它的头。 有福则乖乖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一条尾巴甩来甩去,不知道有多高兴。 佣人把狗链递给了沈明衿,而沈明衿只是扬扬下巴,意思很明显——将狗链递给阚静仪。 阚静仪笑了笑,接过狗链,冲着有福挥手,“有福是吗?你好乖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新主人了,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她朝着它伸出手,可有福只是看着她,没有做出抬爪的动作。 宋清杳当做没看见,牵着黄怡的手就往小门走。 走到暗处时,突然就听到了有福在狂吠不止。 扭头望去,就看见有福发了疯的要朝着这边跑来。 阚静仪紧紧抓着狗链,才勉强没有让它逃脱开来。 沈明衿眉头皱起,声音冷了几度,“有福!” 听到沈明衿的指令,有福这才呜咽一声,慢慢的趴在了地上,竟显得有些委屈。 它的眼神还在不断地往这边看来。 宋清杳压制着内心的情绪,转身离开。 从小门走出去后,黄怡突然说了一句,“薇薇,这好像就是我们家,我们去哪儿?” “这不是我们的家了。”宋清杳说,“这是别人家,以后不要跑到别人家来捣乱,会被赶出去的。” 黄怡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理解。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为什么进去,就算是捣乱呢? 而本该在前厅的有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了过来,隔着栅栏冲着宋清杳狂吠不止,尾巴摇得都快上天了。 她走到它跟前,手伸进栅栏里,摸了摸它的头,“有福乖,以后不准偷跑出来了,很危险的。” 有福舔了舔她的手。 她却慢慢的将手抽了回来,不再贪恋,决绝的转身离开。 * 回到家后,宋清杳很努力的跟疯疯癫癫的黄怡交流,从她只言片语中得知,宋薇根本没有回国,黄怡那天就是发病了,半发疯半清醒间以为宋薇回来了,才会自己扯开绳子跑了出去。 但一跑出去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彻底在偌大的京市迷了路。 这一个月,她都在流浪,身上多了很多伤口,淤青最多,大概率是磕了碰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结了痂。 难以想象,她这一次疯癫的时常可以达到一个月之久。 变相来说——她的病更重了。 宋清杳眉头紧皱着,轻柔的处理她身上的伤,温柔的问:“你身上这些伤,谁弄的?” 黄怡疯疯癫癫的回她,“是宋清杳弄的。” “哦。”她应了一声,不再回答。 仔仔细细的替母亲清洗完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母亲入睡,她便走到院子里,这是一个难得没有下雪的夜,皎洁的月光悬挂在夜空中,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品味着甜滋滋的味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掩盖住内心的酸涩感。 寂静的夜里,寒风簌簌。 门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跟着。 ——汪。 她的心猛地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 过了片刻,又是一声‘汪’。 她欣喜若狂,立刻冲到门口,映着月色,她就看见有福喘着粗气站在门外,尾巴拼命的摇晃着,在看见她的身影时,立马就扑了过来,两个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腿,拼命狂吠。 这样的狂吠,在夜里尤为刺耳。 她赶紧蹲下来用手指抵着唇,控制着躁动的情绪,“别叫别叫,有福乖。” 她一说,有福就安静下来。 “你怎么会来啊。”她激动的摸着它的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话音落下,笑容逐渐消散。 有福已经被沈明衿送给了阚静仪,理论上来说,它是阚静仪的所有物。 “有福,你不能待在我这。”她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有福本来还在舔舐她的脸,听到这话,闷闷的喘了口粗气,两只前爪就扒拉着她的手,一副讨好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有福,她实在心疼得厉害。 于是想了片刻后,便拿出手机,坐在门槛的台阶上给沈明衿编辑短信。 有福就趴在她的腿上,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呜咽的叫了好几声。 寒风凛冽,她竟没觉得冷,只一心想着如何能让沈明衿松了这个口,让有福陪她几天。 昔日里算不错的文采,在这一刻都吃了瘪,写得太短觉得没说服力,说的太多怕他不愿意看,来来回回删了几百字,烦闷至极低头又看见有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又是一软,然后拿起手机,再次编辑:[沈老板,我是宋清杳,有福又跑出来了,刚好被我看见,现在是凌晨三点,送回去怕打扰你们,我天亮了再给你们送回去。] 发完,就立刻把手机关机。 天大地大,先抱了有福再说! 然后就展开双臂紧紧抱着它,用脸去蹭它的毛发,“有福。” 有福哈赤哈赤的舔着她的脸,弄得她四处躲闪,痒得不行。 这一夜,她就搂着有福聊着天,一点儿也不觉得困。 第二天,她没勇气去打开手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跟有福说‘你该回去了’。 可有福一听到这话两只爪子就扒拉着她的小腿。 “你要是会说话多好,那你就可以去跟沈明衿求情,你说话,他一定听。”她自言自语着,然后叹了口气,决定壮着胆子再收养它一天!就一天,明天再送回去,到时候就说它不肯走。 这么想着,就觉得这办法可行,心情也跟着变好起来。 喂了它早饭后,就领着它去爬祁山,三年前,她跟沈明衿经常带它上来。 刚到祁山山脚下,有福就跟撒了欢似的,一个劲的往山上跑。 “欸,慢点……” 山林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她一路追着有福跑上来,只觉得满心欢喜。 在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座寺庙,云雾缭绕间,寺庙里传来的钟声尤为神圣,她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寺庙的方向。 ——下一秒。 她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衬衫和西装裤,身影颀长的男人站在台阶上,西装革履,矜贵优雅,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里淬满了周围的寒气,骨节分明的手上夹着一根烟。 而站在他旁边的人,正是她的师傅,李文寒。 两人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谈了一会,李文寒往下面往来。 那下子,她才想起来要逃,可是李文寒喊了一句,“清杳?” 沈明衿顺势望过来。 有福好死不死的还兴冲冲的跑上去,两只爪子扒拉着沈明衿的大腿,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了泥泞的爪印。 他将烟头咬在嘴里,望向了宋清杳。 两两相望,着实尴尬。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老师好,沈,沈老板好。” 然后带着一点讨好和心虚,“我昨天晚上有给您发信息,您看见了吗?” 他手指夹住烟,“嗯,看见了。” 宽厚的大掌摸了摸有福的头,“这就是你的送回来?” 宋清杳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李文寒就说:“清杳,三年没见了,你变化挺大。” “老师您还是跟以前一样。” “上来吧,陪我坐会儿,聊聊天。” 宋清杳没有拒绝,在校期间,李文寒一直待她很好,倾囊相授。 她越过沈明衿跟前时,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不是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浓郁且带着一丝熟悉。 寺庙旁边是一栋二层的中式古典小别院,李文寒于去年辞退了在校老师的职务,开始修身养性,珠宝界的事,他已经很少插手了。 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宋清杳不免想起在国外时,有人在群里发李文寒得癌症的事,一条消息很快淹没在群消息里,她那会儿也在住院,就没有多关注。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师才辞职的? 屋内敞亮,脱了鞋往里走,旁边有个小茶室。 师生两人左右对坐,李文寒给她倒了杯温茶,右手从旁边盒子里取出来梨花木制成的佛珠,放在手里盘着,然后说道:“三年过去了,我看你一直都没有从事珠宝行业的事,我想你应该也是不会干这一行了。” 她略有些愧疚的点头,“设计师应该不会再做了。” 李文寒没追问为什么,“嗯,我也怕你风光起来,你妹妹那边要发疯。” 他呷了口茶,“我刚才跟明衿聊天,听那意思,他好像不知道那件事,你是一直没跟他说吗?” 宋清杳脸色一紧,“没有,也请老师不要告诉沈明衿,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李文寒:“这样啊……” 然后叹了口气,“有天他知道了,会恨自己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宋清杳垂着头,鸦羽似的睫毛遮盖住所有的情绪。 她不知道沈明衿会不会恨自己。 过去也好,未来也罢,恨这个词都太重,好比眼前这杯茶,入口微苦,但回甘极佳,沈明衿就是这样,越是觉得他苦,回味过来时,就是甜的。她希望他过得比她好,过得比她幸福,即便很多时候,她都被嫉妒和不甘裹挟。 周围云雾缭绕,清净幽静,金黄色的阳光穿破云层投射在院子里。沈明衿陪有福玩了会儿,就将它拴在门口的木桩上,脱了鞋走进来,走到桌前坐下。 李文寒照样给他倒了杯温茶。 室内温馨,只有燃烧炉火的爆破声传来,李文寒添了些茶叶,看着沈明衿说:“哦,对了,那个翡翠玉雕,说是上个世纪赵麟的作品,你觉得有几分真?” “赵麟作品大多以花草为意,雕的是小家碧玉,活色生香,您家里的那个翡翠玉雕,多采用圆雕、浮雕等玉雕工艺,要说真,没见过赵麟遗留下来的作品有这种恢弘大气,要说假,翡翠品质倒是不错。”他喝了口茶水,“我想是现代工艺仿照。” 李文寒看着沈明衿的眼神总是不吝欣赏。 沈明衿不是专业的珠宝玉石专家,他每年投在这一块的钱比起他投在其他地方要低很多,可就是这样在他们眼里看来的‘门外汉’,说起珠宝玉石来,不知道比专业的人要厉害。 “不错,确实是现代工艺仿照。”李文寒给他添了杯水,“你们说说,这么难遇见的地方都能遇上,要不你们俩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陪陪我这个半老头子。” “……” “……” 沈明衿端起面前的杯子,深邃的目光没有半分情绪,良久,才回了一句:“好。” 而宋清杳却望向院子里的有福。 它趴在地上,时不时舔着爪子,娇憨可爱。 她心里清楚,以后再遇有福的机会少之又少,也许今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于是默默的点头:“好。” 李文寒为两人准备了两间房,在二楼靠左连着。 午餐和晚餐都在寺庙吃斋,旁边还有个露天温泉,宋清杳傍晚泡了个澡,舒服得不行,沈明衿则一个下午都在房间里待着,偶尔出来也都是跟李文寒交流珠宝玉石的事,两人遇见也不说话。 通过他们的交谈,宋清杳得知李文寒三年前确确实实检查出了癌症,对于事业如日中天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那会儿,他才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是赚更多的钱?还是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利?在做化疗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写一篇感悟,无不在痛斥自己在挥霍时间和浪费青春。 后来身体好转,他就在这座寺庙附近盖了一栋房子,每天修身养性,日子过得不如以前,走哪都有人恭维,但确实活得比以前开心了。 宋清杳心中有愧,李文寒待她极好,在校期间如父亲般的照顾她,传道受业解惑,可以说没有他,也就没有往日的风光,如今她不止没有继续干设计师这行,连他生病都未曾回来探望,怎么不算狼心狗肺? 她是个面子薄的人,心中有愧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趁沈明衿不在时,替他捏肩捶腿。 渐渐的,入夜了。 沈明衿坐在房间里的窗前,手里摸着一块青色的翡翠,漆黑深邃的眼眸望着窗外的枫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了足足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放下手中的翡翠,走到门口开了门。 是李文寒请他下楼品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茶室,就看见本该入睡的宋清杳也在,她泡了澡,皮肤在光照下白得惊人,右手倒着水,将两杯温好的茶水整齐的摆放着。 入座后,沈明衿品了一口茶。 李文寒又添了新的茶叶,换了新的一壶茶水上去,开口说:“我这里有一份珠宝市场策划,你帮着看看?” 沈明衿:“好。” 沈明衿投资珠宝行业时,多与李文寒交流,看一份珠宝市场策划文案没什么不对劲,但这文案的内容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往李文寒给他的策划案多是成熟,符合当下市场主流,但眼前这份虽然做足了详细的步骤,却能看得出生涩。 他漆黑的眼眸看了看身边的宋清杳。 她垂着头,还在往壶里添茶叶。 目光收回,骨节分明的手翻动着页数,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杯茶喝完,他把策划书盖上,就评了一个字,“差。” “怎么个差法?” 沈明衿:“从宏观角度谈珠宝市场,它是从一片空白发展到现在的多彩,从2000年到现在,社会和文化环境影响、技术环境影响,都加速发展了珠宝市场的需求,目前国内发展得好的几家大型珠宝公司,都有自己精细的管理体系,从一个成熟的公司的角度去看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型公司发展,明显是不对的。” “哪儿不对了?”坐在旁边的宋清杳突然开口。 开完口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连忙改口,“策划文案我看过,还,还挺好的。” “还挺好?”沈明衿笑着望着她,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哦,你的挺好就是加强品牌建设和口碑效应?口碑效应我不否认,可你哪里来的品牌建设?你打算创业?” 被他猜中,她闷闷的回:“老师问你,你就说你的。” 沈明衿冷哼一声,身子微微靠在了椅子上,食指还在有意无意的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壶里的水咕咚咕咚的沸腾着,她提起水壶在他杯子里倒了点水。 刚倒下去,沈明衿就说:“像这种微小型创业,源头跟合作商非常重要,在我看来,品牌建设有或者没有都一样,抛开一切不说,这种模式就很适合condiyion(有条件购买),精简、方便、且保障双方交易。” “可是condiyion多数用于上游市场,下游市场谁买得起这么贵的珠宝玉石?” 沈明衿睨她,深邃的眼眸没有半分情绪,“我说了,源头很重要,贵妇圈子里多得是condiyion交易形式,一颗宝石的成交额高达上亿,你卖三次,差不多就三亿。” 宋清杳一愣,恼羞成怒,“你说就说,你拿我做例子干什么?” “哦。”他无所谓的回,“反正就这个意思,源头品控有了,一颗宝石,就能回本。” 他在说她。 话里有话。 就不该跟老师说这件事,找什么沈明衿,他嘴里说出来的能是什么好听的话? 气氛僵持了片刻,李文寒突然说:“忘记给你那条狗喂点吃的,我去找点它能吃的,你们先聊。” 室内安静下来。 旁边的茶壶里依旧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沈明衿也不愿意跟她说话,拿出手机翻看资料。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垂放在桌面上。 光照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戒指还反射着光,至于他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已然不见。那双手过分好看,她看了几眼,默默的收回目光。寂静的空间里,相处变成了折磨,她也拿起手机玩,玩着玩着,就翻到了以前的微博小号,里面记载着许多关于沈明衿、关于有福、关于他们的照片。 翻阅了一会,目光不自觉的望向院子里的有福。 有福是沈明衿抱来送给她的礼物,说是礼物,实际上抱回来时两只腿都是瘸的,浑身脏兮兮,一只眼睛还浑浊不清,小小的毛毯比它还大个两三圈,他将它包在毛毯里,站在院子里说:送你的礼物,看起来有点脏,好像还生病了,我得先带它去看看病。 它太瘦了。 吃东西都费劲。 她跟沈明衿两个人就用针管喂食。 喂食的时候,沈明衿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几张纸,上面写着字:有福、福德、旺财、旺旺。 都是又土又有福气的名字。 它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费劲巴拉的把‘有福’那张纸条挠了挠。 从那以后,它就有名字了。 有福实在是有福气,医生说它活不过十天,它硬生生挺过了二十天。 医生说它腿会残疾,半年后它就会走了。 有天她走进房间,看见沈明衿坐在地上抱着有福,深邃的侧脸泛着淡淡的光晕。 在那一刻,她的爱彻底具象化——爱他的温柔,爱他对这个世界的包容,爱他对所有生命都一视同仁,爱他那颗爱她的心。 后来有福好了,她问他,为什么要送一只流浪狗给她。 他抱着她,贴着她的耳畔说:“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也像一只小小流浪狗,每次做的时候,她一蹭我胸膛,我就恨不得干死她,看见有福的时候,我觉得,真像,像那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只会蹭我胸口的流浪狗。” “……”她又气又恼,咬了他一口。 所以有福的存在是特别的。 他将这份特别送给了阚静仪,等于将他们所有的过去都封存在了那个时空里。 咕咚咕咚的声音闯入耳里,微微唤起她的神智,她提起那烧得滚烫的热水往沈明衿的杯子里添。 然后鼓起勇气开口,“有福……你真的不能给我吗?当我向你买的。” 沈明衿扭头看她,“不能。” “那如果,我用一件事来换,你愿不愿意把它给我?” “事?”他摸了摸杯子,“事比钱大?”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在做着怎样的思想决定,握着杯子的手都在泛白。 过了很久,才艰难开口:“沈明衿,你想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去跟陈奚舟开房吗?” 提到这件事,沈明衿握着杯子的手猛地紧了起来,那股不安的躁动再次从内心深处被掀开,犹如幽深不见底的海水,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已经泛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他紧紧捏着杯子,“不想知道,跟我没关系。” “我也不想提。”她捂着自己的腰,像是在捂着什么罪恶的地方,“如果可以,我甚至都想把它当成一场梦,但是我得承认,我嫉妒阚静仪,嫉妒你把有福给了她。” “嫉妒?”他冷笑,“你谈什么嫉妒,你一直都心如止水。” “你别说这些话来气我。”她遏制着情绪,“我就想用这个真相来换有福,你给不给?” 真相。 什么算真相。 是他闯进他们开房的酒店里,看见他们衣衫不整的真相? 还是他求她解释,求她说是不是陈奚舟强迫她的,她只说了两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字:没有。 好看的眉头已经皱起,无数的戾气也慢慢凝聚。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水,扭头看着她,“宋清杳,你自己问问你自己,配不配,我说句难听的话,沈家能够有今天,有你的一份功劳,沈青伯最后的那笔订单为什么会出问题?跟他合作的合作商为什么临时反悔?你们家破人亡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手帮你,只有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扶了你一把,你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宋清杳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明衿,“你说什么?”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家破产从头到尾都是设计好的商业陷阱,你谈什么交易?谈什么给不给?你配吗?所有好的东西到你手里,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他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跑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商业陷阱,什么设计好的?” 她眼眶逐渐泛红,脑海已然是浮现出了父亲临死前的画面。 家中产业,父亲另有扶持的打算,所以她们姐妹二人,一人学珠宝设计,一人学摄影,这两个专业都跟家里产业没有任何关联,起初以为是父母疼爱她们,任由她们选择自己的职业,现在想想,疑点颇多,哪家企业不会挑选未来的继承人?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他一把抓住她细嫩的胳膊,抿着唇说:“就你这样,连保护自己都那么艰难的人,还想养一条狗,你以为养一条狗,只是给它一口饭吃,就算是养了?宋清杳,我没见过比你更残忍的人,嘴里说着为别人好,做出来的事,都是变相以好来折磨别人。” “沈明衿……”她哽咽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的事,你要是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告诉你?”沈明衿捏着她的手臂愈发的狠了,漆黑的眼眸里溢出不少的恨意,“可以,你想知道真相很容易,像当年那样,你怎么让陈奚舟爽的,让我也试试?” 宋清杳愣住了,水雾雾的眼眸就这么望着沈明衿,好像那个温柔谦和的男人化作了无尽的深渊,她踉跄的后退半步,不再说话了。 她越是沉默,越是这幅不情愿的模样,就让他想起当年的画面,她面对陈奚舟是那么自然、开心,躺在他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平时他求她做,她才勉勉强强愿意陪他,陈奚舟只要勾勾手指,她就能爬过去。 可笑。 实在可笑。 心中的怒火无限滋生蔓延。 他撕开了谦和温柔的伪装,再次抓住她的手。 本来也只是想试探,可没想到她的反应大得出奇,猛地推开他往后走,后面就是一层小小的阶梯,一个不注意,整个人便往后倒,倒在地上后,上衣的衣角微微往上翻,露出纤细的腰来。 而她却惊恐得不行,疯狂的将衣服遮住腰部的位置,生怕被他看见什么。 沈明衿怒火中烧,大步上前,“你遮什么遮,你全身上下我什么地方没见过?腰有什么好遮的?” “别碰我!” 她拼命遮掩着,“你走开!” 男女力气悬殊,说实话,沈明衿真要对她做什么,她是反抗不了。 她只能说:“你别碰我,你别忘了,你有女朋友。” 她这幅‘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让沈明衿的眼睛略有些灼痛感,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抓着她的手,她就这么反感。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桌上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无数的恨意和爱意汹涌而来,好似裹挟着狂风暴雨,要将两人彻底淹没。 有那么瞬间,沈明衿就在想,做什么君子?要什么脸面?他想干就干,最好让她认清楚,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可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誓死不从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可笑。 她居然以为他会碰一个别的男人上过的女人。 也就是吓吓罢了。 红杏出墙。 他才不会要。 时间仿佛静止,火花蔓延,寂静的夜里突然多了一丝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轰鸣声不远,就在院子里。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一个身穿黑色皮衣和牛仔裤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眉眼冷峻,带着一丝张扬,五官不如沈明衿柔和,偏硬朗,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僵持的模样,不禁‘啧啧’两句,“宋清杳,你回国了都不来找我,让我好难过。” 陈奚舟! 宋清杳看见他,脸色大变,猛地推开沈明衿往后退。 陈奚舟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微微一紧,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沈明衿,露出笑容,“沈总,好久不见了。” 他朝着他伸出手。 但沈明衿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去握。 陈奚舟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将手收回来后,像主人一样走到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说道:“你们是在吵架吗?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你们是因为我在吵架吗?” 他的目光在宋清杳身上转了一圈,她还是那样漂亮,柔弱得让人怜爱,炽热的眼里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企图躲过他的视觉攻势。 好在陈奚舟也没有多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沈明衿身上,“不会还在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在生气吧?沈老板,原来你这么小气?” 沈明衿眯着眼眸,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但刚走了一步,陈奚舟就笑着说:“宋清杳,你憋了三年都没跟他说吗?要不要我顺水推舟帮帮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20 第11章 第 11 章 “不要!” 宋清杳脸色难看, 走上前看着陈奚舟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陈奚舟, 你不准说。” 陈奚舟一只手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惊慌的模样。 刚才她还想拿这件事跟沈明衿做交易呢, 这会儿又要求他不要说了? 转念一想。 不对。 宋清杳不止那么一件事瞒着沈明衿,她想说的,跟他要说的, 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想到这, 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明显。 宋清杳太了解陈奚舟了,这种笑没安什么好心思, 她压低嗓音,“陈奚舟,你敢说,我会死在你面前, 你要不要试试看?” 听到这话,陈奚舟的笑容慢慢凝固, 眼眸里露出了些许凌厉。 他放下杯子,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眸, “行, 你厉害。” 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沈明衿听着他们的话,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当年那件事没得洗, 他就是亲眼看见宋清杳跟陈奚舟去开房, 闯进房间里,两人衣服都脱了一半, 要说没发生点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宋清杳跟陈奚舟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 还是邻居,这两人的关系从很早开始就不同于普通朋友,要说两人藏着什么私密事不告诉他,倒是有可能。 想到这,他走到桌前坐下。 陈奚舟见状,这才将目光拉回来,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跟沈总很久没见了,来,喝杯茶。” 沈明衿推开茶杯,“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胡扯,说完你说的事。” “事?”陈奚舟的眼眸慢慢看向了脸色苍白的宋清杳身上,见她神情紧张的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什么事啊?不记得了。” “陈奚舟,你最好别挑衅我。”沈明衿看着他,“还是你觉得,我不敢碰陈家?” “你敢,你当然敢了。”陈奚舟无所谓的往后靠,吊儿郎当的回,“沈家家大业大,您沈总又是沈董事长唯一的独子,沈家未来所有的产业都会落在你手里,您一句话,陈家就没了,但——” 他笑笑着说:“陈家没了关我什么事?” 陈奚舟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匹疯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脱缰了,彻底管不住了。 他不像沈明衿,从小恪守家规,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培育出来的继承人,他身上有沈明衿没有野性,如同没有被驯服过的野马,驰骋在草原里,毫无顾忌。 这种毫无顾忌充满了未知性,好似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做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宋清杳双手撑在桌面上俯瞰着他,说道:“陈奚舟,你够了,你该走了。” 陈奚舟没说话,只是在用眼神告诉她——想走可以,她得跟他一起走。 气氛烘托到这个时候,已然有了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宋清杳想竭力的压制住陈奚舟的野,也想克制住沈明衿的火,但很可惜,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目光交织,火花无数。 陈奚舟甚至用一种极其挑衅的眼神看着沈明衿,嘴里叼着烟,右手把玩着打火机。 那个无所谓的态度让她头皮发麻。 他是真不知道沈明衿发起火来是什么样么?为什么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手心开始冒汗,连着后背的毛衣都被一点点浸透。 旁边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发出燃烧爆裂的声音,除此之外,她还能听到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沈明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阚静仪的来电。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立刻站起身来,“好,我现在回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他这一走,宋清杳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 直至听到车子远离的声音,才强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望去。 幽深静谧的山林,除了寺庙照映出来的红色灯光外,没有多余的光照。 陈奚舟走到她身边,眼睛从她的脸上扫到腰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回来都不跟我说,要不是我看到你社交媒体发了一张照片,才知道你回国了。”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清新漂亮,尤其是后面山林的温泉。 她随手拍了一张放到国外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也仅仅就是那么一张照片,就把他给引来了。 宋清杳没回应,还是望着沈明衿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泛滥着复杂的情绪。 微风拂过,有鸟儿展翅飞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奚舟吸了口烟:“你刚才是真想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包括……那件事吗?” “……” “为什么?为了那条狗?” “狗也值得你花费这么多的心血吗?” “陈奚舟。”她抿着唇,“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 陈奚舟见她要走,伸出一条腿来挡住她的去路。 月光倾斜的照下来,照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深沉的阴影照得他那张脸颇有几分邪性。 目光交织间,那些不该有的记忆再次涌上来,犹如汹涌的海水淹没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他扔掉手里的烟跟着近了两步。 你来我往间。 两人就从门口退到了屋内,她被他抵在了一根柱子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被欲望充斥的双眼也在无限的升温,然而,她越是恐惧,他就越是兴奋。 只有爱、在乎。 才会产生这样恐惧又不敢反抗的情绪,不是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几乎没什么变,跟三年前一样,触感极好。 世界上再好的绸缎,也比不过这个,他贪恋的抚摸了好几下,然后慢慢看着她的眼睛。 恐惧、害怕、中间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恨意。 “怕我?”他的手慢慢的抚摸上她的腰,“清杳,你别怕,我跟沈明衿不一样,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不过——” 他稍微停顿一下,“你最好也别刺激我,因为我保不准就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给沈明衿了,你也不想他知道的吧?” “好。”她点头,“所以能松开我吗?我想休息。” 陈奚舟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当然可以,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你家里的事,我会帮忙的。” 宋清杳没说话。 侧身离开,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 晚上十一点,沈明衿驱车抵达了医院。 就在半个小时前,阚静仪住院了。 她的身体向来不好,今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跟宋清杳要在山上过夜,开车的时候就分了神,撞到前面的车上。 现场较为惨烈,人没什么大事。 沈明衿赶来的时候,阚静仪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大面积的纱布包裹。 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去,阚父阚母都在,包括自己的妹妹沈明雅。 她倒是个勤快人,一听说阚静仪出了车祸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又是嘘寒问暖的,又是让人把VIP病房给腾出来,左左右右做得跟亲姐妹没区别,这会儿还在里面安慰对方,说一定是意外,哥哥早跟宋清杳没关系了。 只可惜阚静仪听不进去,一双眼睛泛着泪花,没一会就流了下来。 沈明衿见状,开门的手就停了下来。 想了片刻后,他给沈明雅发微信:[我现在要出国出差,静仪的事你帮着处理,她要什么都可以给她。] 沈明雅:[她想要什么你不清楚?] 沈明雅沉默片刻,随后打字:[你跟她父母谈一下,把结婚日期定下来吧,我回国再来交接。] 发完后便直接离开了医院。 当晚,他乘坐私人飞机抵达了国外。 刚落地也并未休息,立刻去子公司开会,会议室里气氛严肃紧张,负责人Kevin做述职报告,公司高层,以及超过十家当地企业都正襟危坐,这些企业大部分都属于中小型企业,需要GJ&Angel的投资。但很明显,真正能拿到这一千万美金的投资金额,最终拍板的人是沈明衿。 “我们公司目前有个比较核心的项目——叫Technology Paradise,既技术天堂,我们会为每个企业提供技术支持以及二十万美金的投资,这些投资会换取你们公司的10%的股份。” 他从桌面上抽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冲着旁边的Kevin扬扬下巴,Kevin立刻起身将印好的文件一一分发下去。 “合同里还有8万美金的可转换票据,如果公司进入A轮,票据即可转换成股权,当然——”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烟,“在商言商,时间跟金钱一样宝贵,在座的所有企业只有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后公司会把各位的情况汇集反馈给我,如果没有做到预期,那不好意思,合作终止。”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低头看着文件不敢发声。 直到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挥了一下手,看起来略显拘谨,“沈,沈先生,我想问一下合同上这个优化,优化战略是什么意思。” 十几家企业,这是唯一一个女性企业家。 沈明衿低头多看了她的资料,这一看才发现是一位单亲妈妈,从经营一家果园开始做起,如今在当地拥有了万顷果园面积,实实在在的果园大户,她想把名下的果园做得更加规范,谋求上市机会,所以才会来找GJ&Angel的投资。 他翻阅着她的资料,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你们都是竞争对手,三个月后的数据主要看两点,一是市场数据,二是你们竞争的数据,优化,既无缘得到后续的投资。” 说完,旁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发现是阚静仪的来电,直接挂断,“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 大家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起来。 挂断的手机再次亮起。 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是宋清杳。 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有福生病了,我带它去看病,看完再给你送回去,行吗?] 他简单又果决的回:[不行,尽早送回给静仪。] “沈总,您方提供的技术支持,是否等同于一场投资考核?” 这是个好问题。 沈明衿收回神来,身子微微靠后,随意的抽出烟来夹在手里把玩,“Technology Paradise最初是由政府牵头,我做资金支持以及投资,政府利用现有的条件打造一批在未来改变金融体系的企业家,说白了,我方提供的技术支持,后面是有政府的助力。” “我很愿意做帮扶企业的事,但市场就这么大,有人胃口大到能把整个市场都吞下,有人小到连口汤都喝不了,所以——”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望各位能够重视这三个月的期限,当做考核也好,审查也罢,做好融资、产品定制、以及公司战略等相关方面的事,好听的话我也不会多说,总之祝大家一切顺利,未来才有合作共赢的机会。” 说完,Kevin靠近他,压低嗓音,“Bess已经来了,在隔壁办公室等您。” 沈明衿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站起身来,“你们继续。” 然后拍拍Kevin的肩膀:“你主持。” 走到隔壁,Bess贵妇打扮,还烫了个精致的卷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手里搅拌着咖啡,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是娇滴滴的说了一句,“沈明衿,你真好意思呀,刚落地不来找我,就开会?‘ 沈明衿走到她跟前坐下,“我一大堆事,你有事快说。” Bess放下杯子抬头看他,看到他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从包包里拿出一封红包递给他,“喏。” 他挑眉,“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不是听说你要结婚了吗?份子钱呐。”她推了推自己的卷发,“你以为就你忙呀,我更忙呢,你到时候结婚,我回不去,先给你包上。” 沈明衿扫了一眼,接过红包掂量掂量。 “够厚的。” “那当然,给你包的钱能少吗?你婚礼日期什么时候?” “你这是哪听来的谣传?” “谣传?你上回带你女朋友来这里,住在酒店一天一夜没出门,大家都在传呢,你迟早得奉子成婚,算算日期,也快了吧。” 沈明衿眉头皱起,“住酒店等于奉子成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者的关联?” Bess冷笑。 那个笑让沈明衿想起来之前发生过的一件事——Bess跟宋清杳交换过联系方式,两人私底下有交流,交流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话题,当然大部分都是Bess提起的。 [沈明衿能做多久?] [他最喜欢的姿势居然是站着?] 就单是这两条信息,直接看得他脸色铁青。 再联想到她这个表情,也就不难怪她会把‘一天一夜没出门’和‘奉子成婚’联系到一起。 一大堆事没处理,在这陪她聊无聊的话题。 他直接起身离开,将红包扔到沙发上。 Bess见他要走,‘欸’了一声,“你生什么气呀,开开玩笑不行啊。” “梁文莺。”他冷冰冰的喊她全名,“你最好别找静仪聊这种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阚静仪呀……”梁文莺慢悠悠地说,“我才不找她聊天呢,她没你前女友有意思,长得没她漂亮,身材也没她好。” “你有资格指手画脚?” 梁文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随后将他扔掉的红包递给他,“拿着拿着,等将来你孩子出生了,我再回去看看他。” “那你要失望了,没有奉子成婚这回事。” “啥?没怀孕?那你们在酒店——” 沈明衿冷笑着理了理袖口,一字一句,“纯,聊,天。” 鬼才信。 宋清杳都跟她说过,沈明衿在这方面的欲望大得可怕,每天一次都是正常的。 要遇到两三天没做,她就得吃苦头,所以有段时间他出差,她都请假去找他,深怕他回来被他干死。 “随你便咯,反正肚子大了也藏不住。” 沈明衿没说话,转身离开。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处理公司堆积的业务。 连轴转到周末才坐飞机返回国内。 京市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春雨了,阴雨绵绵的潮湿感扑面而来。 入春了。 这是个不太讨喜的季节。 助理询问他是否要去医院。 他摆了摆手。 “那我跟您汇报一下近一个月沈氏集团的财务情况。” 淅沥沥的雨下着,落在车窗上晕染出点点痕迹,没一会就将景色揉为一体。 再过半个小时,豆大的雨点落下,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车子停在中环路段了,赶上下班时间,路段拥堵得厉害,高架桥上密密麻麻排着见不到头的车队。 助理还在汇报数据,他随便扫了一眼,就看见助理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个不停。 【凤瑞珠宝】的群消息已经到达了+99。 凤瑞珠宝隶属于沈氏集团旗下的分支,在京市地区的首饰品牌中,凤瑞珠宝是唯一荣获‘国家一级名牌’的企业,去年以30.88亿元的品牌价值位列全球珠宝100强,沈氏集团对珠宝行业的用心可见一斑,早年沈明衿被派遣到凤瑞工作,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项目经理,后续因为工作变动离开了凤瑞。 凤瑞珠宝就有高层群和部门群,这个应该属于大群,也就是闲聊群。 助理似乎还没察觉到异常,继续作者汇报。 沈明衿对凤瑞珠宝很有感情。 想着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便拿起手机翻阅聊天消息。 这约看越不对劲。 因为群里聊了+99的消息不是别的,而是在聊今天的应聘现场来了一个顶级美人。 到底有多好看呢?群里用‘顶级’这个词用了几十遍。 紧跟着有人放了一张极其隐秘的偷拍照。 照片很模糊,五官却非常立体。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认识。 宋清杳。 * 阴雨绵绵的天气最是难受。 宋清杳在寺庙里住了两天,实在被潮气整得有些难受。 后续还发起低烧,不得不提前下山。 下山前,老师让她好好考虑沈明衿说的那些话。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他说的那些话是有建设性和参考价值的。 目前最适合她迅速赚钱的方式就是Condiyion的交易形式,这种交易形式在上流圈子很流行,她以前也遇到过,大概得流程就是一颗极其昂贵的翡翠珠宝或者钻石,如果买家要求这样的翡翠为帝王绿,那卖家就得保证出手的产品为帝王绿,假设买家收到货为假货,则全额退款。 如果买家收到货品为真货,那么就需要付溢价的10%。 说白了,这就是双方在购买过程中,买家提出的‘有条件购买’,这些‘有条件’里,包括色级标准、产地标准等。 这样的购买保障了双方的权益,所以一般只存在上流社会和贵妇圈子里,一般人承担不起溢价的10%。 而这样的稳定的客户群体一旦形成,沈明衿所说的一颗钻石卖一个亿也就不是梦。 现在她的小店的营业执照还没下来,流程较长,在这段空档期内,也不想闲着,想尝试沈明衿所说的——扩展渠道以及客户。 于是在告别老师后,她就开始对国内大大小小的珠宝公司做对比,对比来对比去,只有沈氏集团旗下的公司最符合她的要求,首先公司定位为奢侈品,只卖昂贵的翡翠玉石、珠宝钻石,受众群体也都是贵妇和富豪,最让她心动的是,凤瑞集团有属于自己的矿场。 有矿这一点,超过国内的百分之九十的企业。 准备了足足一周,她才给凤瑞珠宝投递了简历,顺利的进入面试。 因为不是应聘设计师一类的,只是门店的员工,以至于录取过程并不算困难。 刚入职,店长就将她拉到了凤瑞珠宝的大群里。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份‘大礼。’ 公司不知道是谁,竟然扒出了她的关系网。 一张她跟沈明衿在外滩接吻的照片被放到了群内。 看到那张照片,她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因为那张照片拍摄的距离有点远,看起来很模糊,但她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拖着她的臀,吻得那叫一个激烈。 而下一张图放出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明衿去成人用品店里买避孕套的侧颜照。 [妈呀,这么模糊,沈总这颜值……够抗打的,帅得流鼻血。] [谁知道沈老板买的套什么尺寸?] 集体沉默。 无数的省略号飘过。 特大号。 凸点冰感加水蜜桃味。 她的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这句话。 然后下一秒,沈明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到他的名字,她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沈明衿。” “哦……” “你入职了凤瑞?” “嗯。” “我在凤瑞的总群里,看到了群里发的消息。” “哦……”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照片……不是我发的。” “不是你发的,总是你拍的吧。” 沈明衿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我去买避孕套的照片是你拍的。” 这没得洗。 那张照片还真是她拍的,那会儿两人都被撩拨到点上了,结果酒店里没套,附近街道又不熟悉,只能乱逛寻找成人用品店。好不容易找到了,特大号又没了。 最后买了两盒大号。 那张照片被她放到了社交媒体上,分手时私密处理了,没想到会被人翻出来。 宋清杳有些着急。 她害怕沈明衿给她穿小鞋,刚要解释,就听到他说:“事情闹得有点大,总部这边的员工都在议论,所以这边给予你相应的扣除奖金和绩效等决定,因为这件事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我亲自来通知你,等会集团就会下发邮件,注意查收。” “……” 第12章 第 12 章 十分钟后, 沈氏集团总部发送了邮件,内容如下。 沈氏集团员工惩罚通知。 由于近期公司内部出现了违规行为,为了维护公司的正常运作, 确保公平公正的工作环境,我们决定对参与此事件的工作人员做出相应的惩罚:1、凤瑞珠宝总部门店进行整改, 规范员工个人行为,参与主事件的门店员工扣除当月奖金、全勤、以及年底绩效。2、参与此事件的沈氏集团总部营销部整体进行整改,并且接受公司法务的审查, 泄露个人资料等行为, 将一切按照法律起诉等。 最后,望各位员工遵守公司制度, 如有疑问,请联系沈氏集团人力资源部。 这个邮件发送出来后,公司所有的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邮件出了神。 扣除当月奖金、全勤、以及年底绩效,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他指名道姓的要求凤瑞珠宝总部门店进行整改,规范员工个人行为, 就已经说明,这是冲着她来的。 其实也不难猜测。 他用这么严厉的惩罚来惩罚一个刚入职的新人, 等同于是告诉所有人——他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做错事就得认罚。 但沈氏集团内部缺少这样的吃瓜吗? 11年的财务部贪污案、12年的高层性贿赂案……哪个拿出来不是惊天骇俗的事?一张照片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在整个集团下发这条惩罚邮件? 宋清杳心中不服。 她觉得这就是沈明衿在给她穿小鞋,但又无可奈何, 在沈氏集团、在凤瑞珠宝, 生活在顶尖高层的人,一句话就能把她压死。 这个栽。 她不认也得认。 站在休息室里站了许久, 才将情绪收拾好,转身走出门。 半个小时后, 沈氏集团总部就来了人。 说是要规范凤瑞总部门店的个人行为,闭店一上午,所有员工加店长都站在大厦中间接受审核和盘问。 总店人多,由于接触的都是珍稀珠宝翡翠,接待的客人也都是富商名流阔太太,这些员工难免心中不爽。 站了半个小时,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的天呐,这审核得审核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又没参与群里的那些事,凭什么闭店整改啊,还接受这破审核。” “就是,我等会还要给林太太送珠宝呢,总部这不是耽误事吗?” “还聊天呢,小心等会被人捅到沈总那里去,别说闭店整改了,让你们都下岗,看你们还有精力在这里说三道四。” 话说间,几个员工都不禁瞪了宋清杳一眼。 宋清杳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 审核了几个小时,总部的负责人说:“你们现在就先闭店一天整改吧,Cora,你身为店长有这个责任规范员工行为,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不是什么瓜都能吃的,尤其是高层的瓜,大人物一句话下来,我们当牛做马都赔不起。” Cora:“是,这件事我们有错,我一定好好规范员工的行为。” 总部的人点了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 他们一走,所有员工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纷纷去后面找位置坐,埋怨道:“店长,我们这一天不干活,还得扣奖金,那客户怎么办,都约好时间了。” Cora看了一眼宋清杳,“还能怎么办,总部的邮件都下来了,你敢说什么?” “我是不敢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恶心,某些人别太爱炫耀,发什么照片啊,谁想知道你的过去,就算你跟沈氏集团所有高层领导都睡过去了,现在不也是要做一个小小的门店员工?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总部里工作,在办公室里吹风,别来我们基层找苦头吃。” “行了,少说几句。”店长瞪了她一眼,“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今天就在各自岗位待着,不能开店就去后台整理东西,以后这件事谁也别提,小心被人抓着辫子,奖金扣到你哭。” 店员们都听出了这言外之意。 宋清杳自然也听出来了。 被人抓着辫子。 还能被谁? 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扩展人脉和渠道来的,再气也得忍着、再难也得咬牙坚持。 由于是刚入职,店内的许多规则是不懂的,例如宝石的存放地点,在门店负一楼的A和F区,在整理一批皇家蓝宝石时出了问题,同事Sera将清点好的三颗皇家蓝宝石交给了宋清杳,告知她要存放到负一楼加密区域。 半个小时后,在进行最后清点时,这三颗价值三亿的皇家蓝宝石却不见踪影。 店长吓得魂儿都没了,立马把所有员工都集中起来一一盘问,再配合监控内容,确定了是宋清杳将宝石送错了地方,送到了不属于宝石的存放区B区,饶是脾气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憋不住了,怒斥道:“你是没长嘴吗?不知道B区放的是翡翠?你把蓝宝石放进去,万一丢了怎么办?” “我问了。”宋清杳反驳,“Sera就跟我说放到B区。” “我说的A区跟F区,你自己没听清好意思怪我?”Sera冷笑,“怎么,以为这里是沈氏集团啊,一群男人围着你转,只要你勾勾手指他们就帮你说话?在凤瑞,靠的不是脸,是脑子和手段,就你这样,给你客户你也接不住。” “你很厉害吗?你要是很厉害怎么做了七年还是一个普通门店店员?干这行吃的是青春饭,我还能吃很多年,不知道你能吃多少年?” “宋清杳,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忍你一整天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至于闭店整改吗?自己做错事还好意思赖我?!” “是你没搞清楚情况!你想整我,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拿宝石、拿工作上的事来整我,你知道一颗皇家蓝宝石有多贵吗?丢了这样的一颗钻石,别说我,就是咱们一整个店的人都得跟着遭殃!我没脑子,你就很有脑子?” “你他妈有病吧,臭婊子,爬上沈明衿的床就很了不起?你凭什么这么说!” 两人说话间就开始撕扯起来了。 Sera抬手给了宋清杳一巴掌。 宋清杳也没忍着,反手也给了她一巴掌。 整个店都是女员工,两人又撕扯得厉害,最后是叫了大厦的保安来才把两人分开。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Sera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开了,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宋清杳惨一些,她本就生得细皮嫩肉,轻轻一掐皮肤就能红肿起来,更别说这样又打又扇的,半张脸都肿起来了。 “够了!”Cora吼了一句,“有没有个样子!让客户看见谁敢跟你们买东西?宋清杳你也是,好好说话不会?我们店会这样确确实实因为你,所以你也别怪Sera说话难听,我们做得好好的,你一来就出了这种情况,更何况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干什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左一巴掌又一颗糖的。 总归好处坏处都让店长一个人说了。 宋清杳强忍着委屈和痛,抿着唇说:“我做错的事,我认,但我没做的事,我也不会认。” 说完,她走进店里拿起包包,“到下班时间了,我该走了。” “嘿,你看她这个人,店长还没说下班,她——” “够了,Sera,这件事你也有错,皇家蓝宝石那么贵的东西,你让她一个新人去放,放没了你负责?” “……” 宋清杳懒得听店长训斥,背着包就离开,坐着地铁回了家。 刚回到家,还没走进屋子里,站在门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硕大的眼泪溢满整个眼眶,水雾雾的氤氲引得鼻子发酸,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差劲,差到没有生活下去的欲望。 母亲疯了,妹妹跑了,连父亲的死都另有原因。 或许沈明衿说得对,她就是一个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 春风夹杂着冬日的冷气,刮得红肿的脸生疼,她站在那里哭了很久很久,才擦干眼泪走进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昏黄的路灯光影从小窗户里投射进来,放在桌前的那碗饭未曾动过。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走到黄怡跟前坐下,拿起她面前的那碗饭递到她嘴边,“张嘴,吃饭。” 黄怡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见了宋清杳脸上的伤——明显的五掌印,唇角还流着血,衣服的领口也被撕破。 她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那眼神好像在问她疼不疼。 她哽咽了一下,摇摇头。 刚被打的时候挺疼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喂完母亲晚饭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拿出手机,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 不过片刻,电话接通了。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宋清杳?”对方试探性的问,“是你吗?” “沈明衿跟你在一起?”宋清杳有些诧异。 “废话,你想干嘛?回国了就天天缠着他是吧?人家有未婚妻,你这叫小三懂不懂?” “我要见他,你们在哪?” “你要见他?”司秦冷笑,“那来呗,我们在金秋俱乐部,不过你最好小心点,我们这个圈子最忌讳出轨的人,你来了可不好走。” 宋清杳没回应,挂断电话就往门外走。 离开前还把门给锁好了。 抵达金秋俱乐部时,前台的员工没有拦着,还说司秦特意交代过,只要她一来就领着她去顶楼。 今天是周五,司秦是个爱攒活的人,三五天不找他的朋友聚一聚、往美人堆里泡一泡是不舒服的,沈明衿就极其厌烦这样的聚会,一个月也就勉强来那么一两回,还都是司秦求他来的。 来了也不做别的事,就喝酒聊天,着实没趣。 那会儿两人还没分手,司秦就经常以‘重色轻友’来责骂沈明衿,骂了两三回,他也不肯来一趟,直言:晚上有活,没空来。 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了。 沈明衿口中的‘活儿’,就是要跟宋清杳约会、上床。 电梯门打开,她迈着步子往里走,中式古典的走廊奢侈至极,两侧均挂着世界顶级名画,镂空雕花壁灯颇显古风韵味,顶楼的包间是私人领域,322个会员里,也就仅有20个人能享受这样的优待,沈明衿跟司秦就是这二十人里的其中两个。 包厢的门没关,侧目望去,司秦、郑南一、闻靳、赵鸿岩都在。 全都是沈明衿打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司秦正端着酒杯跟郑南一聊天,歪头一看就看见了宋清杳的身影,他笑了两声,“时间小姐来了。” 这么一说,四个人齐刷刷的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时间小姐。 是司秦给她取的外号,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郑南一微微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司秦,话别说得太难听,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然后冲着宋清杳扬扬下巴:“进来坐吧,明衿上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怎么,你要帮她啊?”司秦懒洋洋地说,“想坐,可以,想见明衿,也可以,看见面前的酒了吗?全喝完就让你坐下。” 宋清杳酒量不行。 所有人都知道。 她站在门口沉思片刻后,便走进来,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最终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水顺着咽喉往下灌,食道跟胃部一阵火烧的痛感,因为喝得过于快,酒水顺着她唇角两边流了下来,沿着她受伤的地方夹杂着血水流入雪白的脖颈,再从脖颈蔓延到胸口。 几人都被这喝酒方式给吓到了。 尤其是司秦,他只是说说而已,那么多酒,酒圣来了都别想喝完,她一个连半杯酒都会醉的人,怎么敢干出瓶吹这种事来? 见她喝得那么猛,心里也有点没底,赶紧开口:“够了,你——” 话,刚说完,沈明衿就走了过来,一把抢过宋清杳手里的酒,语气冰冷,“你在干什么?” 宋清杳眼圈泛红,狼狈的擦拭着嘴上的酒渍,“我要干什么?我要见你,我要跟你谈事。” “谈什么?工作上的事?” “对。” “请你去跟你的上级交谈,集团内部不允许跨级处理。” “沈明衿。”宋清杳喊着他的名字,“我有没有机会去跟上级交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一个刚入职的新职员投诉高层管理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不明白?” 她靠近他,“我现在就要你一个回答,你告诉我,公司下达这样的指令,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为一张照片,所以沈总给我穿小鞋,是这样吗?” 宋清杳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 她没了以往的矜持和隐忍,只有无尽的委屈和怒火。 沈明衿看着她,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和唇角的血痂,“不好意思,集团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开会决定的,如果你对此有异议可以跟你的领导谈,没必要来这里发疯。” “我发疯?”宋清杳硬生生咽下那份苦涩,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成了他口中‘疯子’? “所以你觉得自己这样做一点错都没有是吗?我就应该活得这么辛苦是吗?沈明衿,我也是受害人!你凭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欠你什么了?出轨是吗?” 沈明衿的眼眸开始阴沉下来,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冷了好几分。 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目目相觑,最近沈氏集团‘照片风波’的事情他们也略有耳闻,虽然厌恶宋清杳,可没人会对一个女孩做什么,都是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太磕碜了。 就算她出轨。 就算她跟别的男人开房,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别说成没成功,就是说出去都脸上无光。 眼看着宋清杳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再发展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闻靳赶紧开口:“嗨,何必闹得这么僵,宋小姐是为了公司的事来的吗?那你也不能一上来就质问,坐下来喝几杯酒,咱们慢慢谈。” 赵鸿岩附和:“对对对,都是朋友,来,喝点酒。” 两人依旧僵持着,没有说话。 郑南一摸了摸杯身,意味深长,“喝酒多没意思,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玩点小游戏,比如,真心话大冒险,明衿要是输了,就好好回答一下宋小姐的问题,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给台阶下。 但沈明衿回过神来,语气淡然,“你们玩吧,我没兴趣。” 说完,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旁边的电脑工作。 气氛又僵了。 闻靳见状,赶紧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清杳。 宋清杳抹了抹眼泪,走到沙发坐下。 她心里清楚,这几个人里,司秦浪荡、闻靳沉稳、赵鸿岩幽默风趣,唯独这郑南一,腹黑狡诈。 他能提出这样的提议,摆明就不是想玩游戏,无非就是想从她嘴里知道她跟陈奚舟到底什么时候搞上的。 现场就她一个女生,男生们都把首发的位置让给了她。 由她先转,纤细的手指拨动,指针转了几十圈,最终停在了司秦的面前。 她扭头看着司秦。 司秦同样用冰冷的眼神回看她。 目光交织了几分钟后,她开口:“请问司先生,你跟你女朋友性生活愉快吗?” “……” 司秦本来准备好了宋清杳要问关于沈明衿的事,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 其余几人也是忍俊不禁,郑南一更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谁不知道司秦因为浪荡,被他联姻的对象踹了一脚,踹到哪里不好,偏偏是那个地方。 性生活愉快吗? 就这种情况还能愉快? 司秦攥紧双手,“宋清杳,你有病。” “所以你回答还是喝酒?” 司秦脸色铁青,拿起桌面上的酒咣咣往酒杯里倒,满满一杯,全都喝了下去。 宋清杳继续转转盘。 “请问郑先生,您私底下有多少女朋友?分得清楚她们谁是谁吗?” “请问闻先生,您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老是盯着我看?” “请问赵先生,您暗恋过沈明衿吗?” “……” “……” “……” 宋清杳运气太好了。 一连好几个全都是转向他们,而且问得问题没有一个关于沈明衿,全都是踩着他们的隐秘来问。 司秦咬牙切齿,抬起手去转动转盘。 转盘转了几十圈,稳稳的落在了宋清杳身上。 他不怀好意的笑,“宋清杳,换我问你了。” “你现在爱不爱沈明衿。”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连沈明衿也不自觉的抬眸看了看她。 她握紧双手,没有立马回答。 司秦又说:“你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回答完,你们公司的破事,我去帮你讨个说法。” 沈明衿:“沈氏集团的事,外人插不了手。” 司秦睨他,“你管呢,借你那么多钱,管管你公司的事怎么了?” 宋清杳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爱他吗?这个问题从回国那天起,她就不断反复的问自己,答案是,她还爱他。 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扑扇着,在白皙柔嫩的眼睑下方留下淡淡的阴影,随后端起面前倒得满满的酒杯喝了起来。那杯酒少说500ml,她眼睛都不眨,直接灌入胃中,唇角本就有伤,再经过酒精的刺激,伤口混合着血液形成一道妖冶的水流线,顺着细嫩的脖颈往下流。 喝到一半,沈明衿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凌冽的雪松香气闯入口鼻,但紧跟着的便是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宋清杳头重脚轻,来的时候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又灌进去几百毫升的酒,对于酒量不佳的人来说,已经到了极限。 她看得出来沈明衿想赶客,于是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往门外走。 走到走廊的时候,腹部一阵翻涌,无尽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沈明衿低头睨她那张苍白的脸,“就你这酒量,哪里来的胆子找司秦喝?你喝死了他不见得会醉。” 宋清杳没说话。 强撑着往前走,但身子歪歪扭扭,已然是喝醉了,尚存一丝理智。 两人走进电梯,她没控制住,干呕了一声,然后就蹲在角落。 她并不矮,169,这会儿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就像个小孩。 实在有些可怜。 沈明衿面无表情的说:“别装,在我面前,装什么都没用,集团下达的指令,你执行就行了,扣一个月的工资很多吗?” “不多。”她泛着醉意的眼眸抬起,“扣工资、扣全勤、扣年底绩效,都不多,但是——”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踉跄走到他跟前,“我是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一没走后门,二没有送礼物,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进来的,你一封邮件下来,嚯,整个集团几十万的人都看见了,都……都说我什么,说我爬上你的床,让你不满意,又或者是……我是你包养的情妇,因为照片的缘故,你要划清界限,所以才会这么严格的执行惩罚制度……” 一张照片。 就可以让她百口莫辩。 明明照片是两个人。 就因为沈明衿高高在上,没人敢议论他,所有的舆论就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凭什么? 她就想问,凭什么。 “首先,这件事引起的恶劣程度远超想象,我代表的是沈氏集团,即便我是一个品行恶劣的人,在公众面前也得维持最起码得道德标准,没有一个股东会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推选出来的继承人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划清界限不好吗?这不是你想要得吗?” “你觉得我想要跟你划清界限?” “呵……”他低笑,“不划清界限,你爬别的男人的床?”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没有半分清楚,“同时伺候两个男人,你真是够辛苦的。” 听着他的讥讽,宋清杳心如刀绞,“所以,你就是恨我。” “别提恨不恨的。”他看着她,“你不配。” 宋清杳捂着自己的腹部后退,退到了角落,好看的眉头紧皱,“行,我不配,我也明白你的用意了,想逼我走是吧?你别做梦了,我不止要在凤瑞做下去,我还要堂堂正正的做。” 说完,就再也控制不住,身子直挺挺的往下坠。 沈明衿下意识的出手扶住了她。 娇软的身子就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他微微皱起眉头,为自己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感到厌烦。 扶她做什么,就应该让她摔死,这么点酒量也敢跟司秦那个老酒鬼喝酒。 可刚要松手,宋清杳就往他胸膛蹭了蹭。 已经入春了,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开衫毛衣,此时领口的两颗纽扣已经散开,若隐若现的沟壑延伸往下,诱人的曲线一览无遗。 三年过去了,她依旧没什么变化,身子软软的、香香的,让人一抱就起欲望。 他微微滚动喉结,抬起手伸到她的胸前,将隐藏在里面的一条挂坠给拿了出来。 一条星月相合的项链。 他送给她的。 指腹轻轻摩挲着,嘴里呢喃:“还戴着做什么?” 深邃的眼眸染上复杂的情绪。 随后,他用力拽掉了那条项链。 电梯门打开时,他就将那条项链扔进垃圾桶里。 关于她的一切。 他都不想看见。 关于他们的过去。 他更是提都不愿意提。 第13章 第 13 章 夜幕深沉, 一辆cayenne turbo疾驰在二环的高架桥上,时间逼近零点,星光璀璨配合着城市灯火, 繁华至极。 车内,沈明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 闭目养神,坐在他身边的宋清杳歪歪扭扭的靠在车窗边。 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回荡,昏黄的路灯一瞬瞬的打进车里, 将两人的身影揉作一团, 他微微睁开双目望向窗外的景色,在不远的CBD中心, 沈氏集团的投放大屏正滚动着旗下代言人的广告,说是娱乐圈里艳压群芳的女明星,但在他看来,一般。 目光不由得慢慢转向了躺在旁边的宋清杳。 她长着一张很精致漂亮的脸, 巴掌大小,五官立体又自然, 辨识度很高,即便扔在娱乐圈里估计也很难找到对手, 顶着这样一张脸, 胡作非为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她偏偏是个温柔的性子, 脑海里想起跟她有着同样一张脸的宋薇, 性子蛮横泼辣,连带着颜值都打了折扣, 令人生厌。 “先生。”司机小心翼翼的开口,“送宋小姐去哪好?” 他回过神来, 语气淡然,“附近的酒店。” “好的。” 司机随即打开了导航,在导航内搜索附近的酒店,屏幕上显示在前方五百米处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车子徐徐前进,在拐进岔路口后再行驶几分钟就抵达酒店大门。 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宋清杳坐的方向,打开车门后就伸出手来绕过她的后背搂住她的腰,然后将她从车里拖了出来。 沈明衿也确实没打算送宋清杳上楼。 他觉得自己能送她来酒店住一夜已经非常大度了,可目光一转,就看见司机搂着宋清杳,因为昏睡的原因,身子所有的力量都得倚靠着对方,以至于靠着对方时,那柔软的双峰便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严丝合缝。 司机显然没做过抱女孩的事,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一会量量她的腿,一会量量她的手,不得其法。看着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刺眼非常,再加上开春,两人穿得都不算太厚,这样接触就更显得暧昧。 欠她的。 他捏紧双手,心想这是最后一次。 “放开。”他推开车门走下来,“我送她上去。” 高大的身影走到司机跟前。 司机连忙‘欸’了一声,将宋清杳递到他怀里。 这么一接,软软的身躯就倒在他的胸膛上,大概是蹭到了脸上的伤口,她哼唧了一声,眉头皱起。 刚才车里热,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种柔软又大的触感令沉寂的酥麻感随之而来,喉结止不住的滚动。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久到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滋味,直到她这会儿靠近,那些不该有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他咬着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着酒店走去。 这家酒店位于二环南路边上,隶属于郑家的汇杭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刚进门,经理就已经认出他来了,赶紧让前台刷了顶楼的总统套房,殷勤的送他上楼。 顶楼在68,层楼数一层层往上走时,还能透过透明电梯望向外滩的夜景。 他默默的看着,漆黑的眼眸里也不知道露出怎样的情绪,略显复杂和深沉。 抵达后,经理亲自开门。 开完门后又很识趣的把门带上。 “有药吗?”在关门的瞬间,沈明衿开口问道。 经理一愣,显然误会了,“药?是,是润滑剂吗?” “药。”他扬扬下巴,意指宋清杳红肿的脸,“消肿药。” “哦,有的有的,大厅右手边的柜子里各种药类,您可以随意用。” 沈明衿扭头看了一眼。 转身就走进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后,打开了旁边的柜子,柜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他随便打开一个盒子就看见各种口味的套,随便抽出一盒看一眼就扔回去。 最后从一堆药品里找到了消肿药。 再走回到宋清杳跟前时,看见她翻了个身子,因为侧脸有伤,这么一翻压迫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五官紧皱。 然后就又翻了回来。 沈明衿嗤笑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挤出些许药膏涂抹在她侧脸上。 宋清杳的皮肤过于细嫩,凑近了都能看见毛细血管,他一边涂一边问:“谁打的?” 她睡着了肯定不会回他。 她不回,他就捏住她的侧脸脸颊,扯开她受伤的红唇,在口腔内也看到了大面积的血瘀,下唇更是磨出了血泡。 就这样还敢喝酒?哪里来的胆子? 不对,今晚的她就是很有胆子,不仅顶着受伤的脸跑到俱乐部来,还敢闷头喝酒,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过的。 思考片刻后,他给助理发送了消息,让他去查一下凤瑞总店的情况。 不过几分钟,一段凤瑞珠宝总店的视频就发送到他手机里。 他点开看了一眼,五分钟的视频内容,四分半都是宋清杳在跟同事打架。 而且大部分都是别人打她,她在防御。 那一巴掌扇得可不轻,直接将她的唇角扇出血来。 漆黑的眼眸变得凌厉几分,大概也明白了她晚上情绪崩溃的点在哪里。随手抽出旁边的纸巾将手上的药膏擦拭干净后,拿出手机给助理发送信息:[凤瑞珠宝总店进行为期一月整改,所有员工停薪接受内部整顿。] [收到,我这就去办。] 最后,他再看了睡着的宋清杳,站起身来离开了。 * 宋清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醒来时头疼欲裂,连同着腹部也疼,她来不及观察环境,光着脚下地在房间里寻找卫生间,找到后就冲进去狂吐起来。 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后,整个人虚弱的趴在马桶旁边。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的站起身来,光着脚走出去,映入眼帘就是二百八十度视角的江景。昨夜的回忆也陆陆续续的涌入脑海——她在金秋俱乐部里喝酒,喝多了跟着沈明衿出来,在电梯里两人吵了架,然后……然后呢? 她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伸手一摸,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嘴里的伤口也不怎么疼。 应该不是沈明衿送她来的。 以他的脾气,大概率是叫他的助理或者司机送她上来,不过也算好心了,至少没把她扔在大街上。 想到这,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下来,走进卫生间里洗漱,当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项链。 她的项链没了。 心里猛地慌乱起来,立刻转身去房间里找,将整个房间找了一遍后,依旧没有发现。 她坐在床边回想,那条项链戴了那么多年,可能是零件老化?所以昨天掉在某个地方了?酒店没有,可能在金秋俱乐部。 她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这里距离金秋俱乐部不算远,打车也就十来分钟。 抵达后,她立刻往里走,前台小姐认出她了,昨天就是沈明衿搂着她离开的,虽然没有会员制,但跟顶楼那些VVIP会员有关系,那他们就没什么资格去拦她。 站在电梯门口等的时候,眼睛往下看了看,就看见旁边的垃圾桶里放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 她弯下身来从垃圾桶里将那条项链捡了出来。 星月相辉。 就是沈明衿送给她的。 送的时候是夏日,记得是一个带着紫红晚霞的傍晚。沈明衿开着他的超跑Gallardo出现在艺术系大楼下,银白色的车身散发着灵巧质感,纯正的运动车型特质平添魅力,敞篷的设计极富有动感,而他本人则穿着清爽的白衬衣和牛仔裤依靠在车边,疏冷的眼眸夹杂着凌厉,但那份凌厉在看到她后瞬间化作温柔。 他为她打开了侧门,“很荣幸能请你坐我的副驾驶。” 宋清杳脸色泛红,在经过他身边时还能闻到淡淡的凌冽雪松的香味。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自从那晚两人睡过后,他主动提起交往的事,两人就这样跨过了表白直接交往。 而交往,也仅仅一周罢了。 这段感情的开始并没有什么基础可言,纯碎就是责任感,她非常不安和害怕,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连目视他都做不到,只能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突然,沈明衿握住她的手,灼热的触感吓了她一跳,立马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 “男朋友不能握吗?”他笑着问。 “啊,不是,就是你突然握住我,我吓了一跳。” “那你得习惯习惯,我不谈柏拉图式爱情。” “……” “脸色这么难看?很害怕吗?” “不是,我在习惯中。” 沈明衿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 在疾驰的风里,她恍惚间听到他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可爱。” 她的脸没出息的又红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海边的沙滩上,夜幕降临,一簇簇烟花从海上升起,升入空中后爆炸绽放,绚烂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海滩,她抱着双腿,下巴靠着膝盖,仰头望着满天的华彩,心里不知道有多甜,有多开心。 突然,肩膀上多了一件衣服,侧目望去,才发现是沈明衿给她披上了外套。 “风大。”他笑着说,“特意给你准备的,怕你冷。” “你真贴心。” “算是夸我?” “嗯,当然,我以为你是那种比较高冷的人。” “高冷——”他双手往后撑着,整个人往后靠,仰头看着满天烟花,“那要看对谁,反正某人应该见不到我高冷的一面。” 海风吹拂,夹杂着咸腥的气息,她的心像是跟着浪潮一样,噗通、噗通,一下下的跳着、颤抖着。 斑斓的蓝色夹杂着火红的橘色,在漆黑的夜空中晕染出大片的痕迹,犹如画卷铺展在眼前。她看的痴迷,全然没注意旁边的人,在她还没缓过神来时,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紧跟着好看的五官骤然放大,柔软的唇吻了上来,错愕之间,听到他低低的笑:“张嘴。” 夜晚的沙滩,汹涌澎拜的海水不断朝着岸边涌来,浪花击打着岩石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在绚烂的烟花下,他深情且温柔的吻着她的唇,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牙关,比起第一次的接吻,他的进步比她要快,还没吻几下就扣住她的后颈,声音嘶哑,“别这样,我受不了。” 他抵着她的鼻尖说话,灼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脸上,她脸红得不行,“我哪样了?” “你刚才是不是舔了一下?”他呼吸浓重,“我好像有点,有点……”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松手放开了她。 两人都不敢再看对方。 好似明白,一个对视就能演变出惊骇的效果。 他怕她承受不起,所以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望着远处的景色。 静静地听着海浪声,听了几分钟后,她开口问:“如果那晚我们没喝醉,走进你房间的人也不是我,那你——”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很坚定地说,“没有这个如果。” 她轻轻‘哦’了一声,也没读懂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凌晨时分,沈明衿把那条定制好的项链亲手戴到她的脖子上,在海边、在无数的烟花的照映下,他亲吻她的额头,“交往一周的纪念礼物,以后还会有很多的纪念礼物,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只要你想要,我都给,所以你要快点喜欢我,快点适应我的存在。” 快点喜欢他。 她本来就很喜欢他。 她展开双手抱住他,拥抱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体温,呢喃道:“那你也要快点喜欢我,我想要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可以吗?” 他低低的笑,“嗯,很喜欢、很喜欢你。” 后来,他真的送了很多的纪念礼物给她,什么生日礼物、一个月纪念礼物、一周年纪念礼物,还有乱七八糟的,亲吻纪念、上床纪念、拥抱纪念…… 无数的礼物堆积在她苍白的回忆里,化作彩色缤纷的烟火,点燃枯燥乏味的人生。 她时常在想,若是没有体会过他这些关心、宠爱,她不会对自己枯燥的世界感到厌恶,可她偏偏体会到了,体会到他事无巨细的呵护和宠爱,再次被打回到这个枯燥的世界时,只会加剧痛苦和绝望。 这条项链是两人交往中,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即便后来有了很多的礼物,她也只爱这一个。 项链上有明显拽掉的痕迹,开口被拉扯得很大,以至于接口扣不上。 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应该是他看见了她戴着这条项链,所以拽掉扔掉了吧。 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全身像是被冷水泼了一遍,冷得有些难受。 她站起身来离开,右手却还紧紧握着那条项链。 * 宋清杳折返回凤瑞总店时,店长Cora正在跟沈氏集团的管理人员进行交流。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走进去。 刚走进去,Cora就冲着她说:“赶紧去负一楼把皇家蓝宝石和矢车菊蓝宝石、抹谷鸽血红拿出来,要4C级别的,别拿错了。” 宋清杳点了点头,转身去负一楼取东西。 严格监控的封闭式管理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大批的无线安保系统和保安站岗,来取东西的不止有她,还有别的同事。 门店还在整改中,并未开业,为什么要把大批的珍贵的4C的钻石拿到门店,难不成来贵客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跟着其他同事一起拿东西。 Sera的脸还有点肿,看见宋清杳直接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多挑衅。 等她们把几十颗均价值上亿的珍品拿到门店来时,就看见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走了进来。 今天是周六,沈明衿休假,阚静仪一周前也从医院出院了,他们俩同时出现在这里…… Cora满脸赔笑着领着他们进来,一边做述职报告,一边变相讨好。 “沈总,这些都是目前门店里存放的4C级别的钻石,更高规格的可能需要调货。” 沈明衿扬扬下巴,“看看,不用紧张,你们处罚集团已经下达了,你们注意店内整顿就行。” 然后搂着阚静仪的腰,“看看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 店内员工集体站在两侧的柜台边上,一颗颗价值昂贵的宝石就摆放在柜台。 阚静仪并不懂珠宝翡翠钻石一类的东西,就看眼缘,什么好看挑哪个,在走到宋清杳跟前时,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阚静仪看了几秒种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从上回的家庭晚宴开始,两人都已经对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了。 或者说从更早开始,阚静仪就知道她是沈明衿的前女友,却还是闭口不谈,骗她去买假钻石。 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两千五的翡翠,值得她费尽心思骗她去买吗? “这个吧。”她指了指一颗皇家蓝宝石,“这颗做婚戒怎么样?” 沈明衿走过来看了一眼,非常漂亮的德切标准,完美的比例,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凤瑞主打的产品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这颗宝石大概率是从缅甸那边进货的,他拿起来看了看,说道:“不错,你喜欢的话我让人做。” “嗯呢。”她笑着点头,搂着他的胳膊,“那晚上回家跟我爸妈吃饭,咱们把婚礼日期定下来,好不好?” “好。” 宋清杳的脸色有些难看,身子摇摇欲坠站不稳。 阚静仪又挑了几颗漂亮的鸽血红宝石和矢车菊蓝宝石,沈明衿站在旁边陪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她的手。 等她挑选完离开的时候,宋清杳只觉得腹部剧痛,好似昨天喝进去的酒水再次翻涌上来,疼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在坚持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后,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宋清杳,你今天比昨天有更喜欢我一点吗? ——我有,你呢? ——我也有。 她在那些时光里,用尽谎言。 何须慢慢喜欢他?她从头到尾,都只爱他。 第14章 第 14 章 宋清杳被店长送到了医院。 睡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苏醒过来, 眼眸微微睁开,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还有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味。顺着香味的来源望去, 就看见窗台上正放着一束山茶花,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侧目就看见店长Cora正站在门口跟医生交涉。 医生说她是低血糖昏迷,而且还有营养不良。 总之一句话:身体很虚弱。 店长让她多休息,反正集团刚才已经下发了邮件, 总店的整顿期从一天改为一个月, 并且还会派人过来对他们进行相关培训,规范员工的行为, 杜绝打架的事件再次发生。 她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等送走店长后,她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关于刚才在店里阚静仪跟沈明衿说过的话——他们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 也许是明天, 也许是后天。 阚静仪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沈太太。 周围安静得很,她闭着眼睛, 湿润的泪水却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那晚在医院, 她梦见沈明衿。 梦见他们回到了三年前,梦见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校园里, 走到湖泊边上时, 结实的双臂紧紧缠绕着她,吻着她的侧脸。 梦醒过来, 正是午夜时分,周围静悄悄的, 病房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她穿好鞋子走出病房,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时不时惊雷闪电横跨夜空,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走到一楼,就看见一辆cayenne turbo停在门口,沈明衿从驾驶位下来,撑着一把伞绕到了副驾驶位边上,将满脸红疹的阚静仪接了下来。 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直接往里面走去。 她也没叫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大雨。 惊雷闪电,时不时将整个夜空照映得如白天,席卷而来的狂风还夹杂着泥土的湿腥味。 没过一会,沈明衿走了出来站在不远处接电话,另外的手里夹着烟,烟雾顺着手背的青筋蔓延开来,他抬起手将烟头放到嘴里抽了口,说道:“婚期定了,年底的12月28号,礼服六月再去定做,嗯……这些事您别操心,时间来得及。” 他的声音夹杂着雨水声,断断续续的闯入她的耳里。 她望着淅沥沥的雨水,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空白。 当时时间逼近凌晨十二点,医院大厅没多少人,沈明衿挂了电话扭头就看见宋清杳——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手背上还埋着针线,长长的头发垂泄下来,白瓷的肌肤仿佛发着光,不少进来就诊的病人直勾勾的看着她。 门外好几个醉酒鬼正被人扶着往里走,在经过宋清杳身边时,满身酒气往她身边凑,三两个人围着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她只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了一句,“好啊。” 沈明衿在听到那句‘好啊’的时候,眉头紧皱。 随后扔掉了手里的烟走过去,说道:“宋清杳,你明天不要上班?” 宋清杳慢慢回眸看了他一眼,“要,但也不耽误喝酒。” “行,想喝酒是吧?”他拿出手机,“我让司秦陪你喝,陪你喝个够。” 他给司秦打了个电话,让他带酒到医院来喝。 司秦一听说喝酒,立马就叫上闻靳一起过来。 阚静仪因为吃了茄子过敏可能得住院,司秦想着那就别外出喝酒了,直接在医院里喝,所以来的时候是拎着好酒来的,可没想到走进医院就看见了宋清杳站在那里,脸上的巴掌印还残留着,比起昨天没好到哪里去。 “她想喝,你们陪她喝。”沈明衿睨她,“喝到她吐。” “跟你喝行,跟她喝算什么,半杯就倒的人。” “你跟她喝,我还你钱。” “……” 司秦睨了一眼沈明衿。 他察觉出不对劲了——沈明衿在生气,而且这种生气隐藏得很好,表面上看过去并没有异常。 气氛略显得有些僵硬,没人让步,也没人开口。 闻靳只能干咳一声,“宋小姐是生病了吧?病人不好喝酒,还是算了。” 宋清杳抬起手指着他们手里拎着的酒,“没关系,我能喝。” 沈明衿深邃的眼眸暗了暗,肆虐的狂风仿佛也在眼里蔓延开来,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直都在作,跟同事打架、跑到俱乐部里跟他讨说法,这些都算了,今天莫名其妙又住院,面对那些酒鬼也能有几分讨好。 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跟她勾勾手指,她都能跟别人走? 他夹着烟的手指着她,“宋清杳,有本事等会别喊停,开了这个口,喝到死也是自己的事。” 她那双眼眸直勾勾的望着他,“行。” 沈明衿直接拿起司秦手里的酒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明衿开了酒瓶,那一整瓶酒塞到她手里,自己也开了一瓶。 两人默契的对上视线,默契的碰了碰酒瓶,然后就仰头往嘴里送,一人一瓶,喝得很凶,吓得司秦跟闻靳两个人脸色都白了,沈明衿的酒量不用说,十几个人围着他喝都不见得能喝得过他,可宋清杳不一样,一瓶下去真会喝死人。 刚想上去劝说,宋清杳就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明衿放下酒瓶看着她,“想死没问题,一瓶酒下去明天就有人给你收尸,但你欠的款活着的时候你要还,死了的时候你家人还。” 宋清杳剧烈咳嗽着,咳得脸都红了。 她的手攥着酒瓶,还想拿起来继续往嘴里灌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抢过她手里的酒瓶,抬眸望去,对上了沈明衿那双漆黑的眼眸,眼神交织,无数的情绪在暗自涌动。 想死? 她当然想死,但还没到时候。 她握着酒瓶问道:“放心,钱一定还上,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的项链是不是你给扯掉的?” “是。”他承认得坦荡。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扯坏?” “你的东西?上面刻的是沈家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 闻靳站在一边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沈家的名字…… 他扯了扯司秦的衣服,小声的问:“他说的是不是那个沈家留给儿媳妇的那条项链?” “操。”司秦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是,传了几十辈了。” “那就是我的。”她抱着酒瓶,略有些微醺,“你最好找人修好它。” 说着,她往自己口袋里摸,摸了好一会掏出一条扯断了的项链,或许是醉酒了,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居然拿出之前威胁他的把戏,“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修不好,我就去找阚静仪麻烦。” 挂在她手中的项链熠熠生辉,点睛的翡翠相依,颗颗分明。 司秦跟闻靳都忍不住看了几眼,确实在吊坠的后面看到浅浅的刻着一个:沈。 沈明衿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朝着刚才阚静仪就诊的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沈明衿就拽住了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疼得她眉头紧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沈明衿说:“闹够了没有?酒疯从昨天耍到今天没完了是吧?你要是因为集团的惩罚伤心难过情有可原,但你要是为了个人恩怨在这里作天作地,我明天第一个把你开了。” “我为什么个人恩怨了?” “因为个人疏忽跟同事打架,打完架又不满意来俱乐部发疯是不是你?”沈明衿皱眉,“你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我奉劝你今早辞职,职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骂你一句就要甩脸子不如回家做你的千金大小姐。”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他,强压着内心的委屈,刚要开口说话,阚静仪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明衿?” 几人回眸望去,就看见阚静仪拿着药出现在身后,满脸红疹,像是过敏,她看着沈明衿拽着宋清杳的手,眼里颇有些诧异,“清杳?怎么了这是……” 沈明衿松开了对宋清杳的桎梏走回到阚静仪身边,“没事,走吧,送你回家。” “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她笑着说,“你替我办理手续吧。” 沈明衿‘嗯’了一声,转身去办理住院手续。 阚静仪站在那里看着宋清杳,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项链,脸色微微一变。 随后笑着问:“清杳,你怎么生病了?白天看不还好好的吗?” 宋清杳略有些微醺的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摆摆手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闻靳看她那摇摇晃晃的样子便上前扶着她,因为喝醉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倒在了闻靳的怀里,软玉温香在怀,闻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因为宋清杳那柔软的双峰就贴着他的胸膛。 他不敢多想,扶着她往楼上走。 当夜下起狂风暴雨,闻靳扶着宋清杳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亮着。 凑过去一看,发现是店长给她发信息,连发了十几条,害怕是工作上的事,就想替她回一下。 用她的指纹进行解锁,解锁却后不小心弹回到了桌面上。 桌面上有个文件夹:【smy】 点开一看,是个加密文件。 但另外一个不是加密的文件,等他点进去后,脸色大变。 第15章 第 15 章 外面电闪雷鸣, 狂风肆虐,沈明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暴雨,烟雾顺着青筋脉络往上蔓延, 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后,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对劲。 闻靳跟司秦就坐在旁边, 陪着他抽烟。三人在这方面倒是很有默契, 只要不开口,那就不要主动追问让兄弟难堪的事。 突然, 沈明衿开口:“刚才是不是凶过头了?” 司秦觉得凶点正常,遇见宋清杳能平静到哪里去? 就是反应有点过激,怎么能喝酒喝着喝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两人的情绪就不对劲了。 而且沈明衿刚才那个模样是真的发了火, 宋清杳要再多说一句,搞不好能被他整死。 “自我批评也要有个限度。” “还好。” 司秦跟闻靳一起开口。 司秦扭头打量闻靳。 闻靳则抽着烟问, “所以那条项链,真是你们家给儿媳妇的那条吗?” 沈明衿没说话, 身子往后靠在了位置上, 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不说,但司秦跟闻靳都明白, 几人打小一块长大, 沈家那点事他们能不知道?沈家祖上几十辈要么当大官、要么纵横商场,族谱拿出来都能写满厚厚的几十页, 从中随便挑个人出来都是说得出名字的大人物,到了沈明衿这一代也不落俗, 沈家长辈在政商两界驰骋,沈家三房,每房都有传家宝。 传给沈明衿的是一条顶级祖母绿的翡翠项链。 那项链从小就被沈家放在保险箱里,谁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出来,还被宋清杳戴了三年。 也就是说从三年前交往开始,他就把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给了没心没肺的宋清杳。 太过分了。 司秦强压着怒火,拍拍沈明衿肩膀,“行了,哥们,别想了,时间还早,咱们喝酒去。” “不喝。”他抽着烟,“你也省省吧,喝酒容易导致性生活不和谐。” “……” 闻靳听到这话,笑得前俯后仰,“我看他是巴不得不和谐,免得回去交公粮难受,是不是?” “滚。”司秦瞪了闻靳一眼,“你们俩个不要交公粮?” 闻靳:“不需要。” 沈明衿:“硬不起来。” “……” “……” 闻靳跟司秦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沈明衿。 沈明衿睨他们,“什么眼神。” 司秦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你这三年,不容易。” 闻靳有些憋不住笑,沈明衿这哪是硬不起来的事,估计是压根不想做,当年跟宋清杳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月不是在公司就去找她约会上床,估计每次约会开场白说了没两句就往床上去了,经历过宋清杳那种明艳大美人,阚静仪确实有些寡淡。 笑了两声,说道:“没办法,咱们沈先生讲究的是一个清心寡欲。” “对了,我刚才送宋清杳回病房的时候她吐得厉害,要不要给她请个护工守夜?我怕她被呕吐物给呛死过去。” 司秦投了个白眼过来。 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傻逼。 闻靳直接无视,“真的,吐了很多,要不你去看看?” “闻靳,你——” 司秦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闻靳捂住嘴巴,“她也挺可怜的,被你无端端骂了那么多句,回房哭了很久。” 沈明衿抽尽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起身离开。 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后,闻靳才松开手。 刚一松开,司秦直接用手勒住他脖子,“你他妈鬼上身啊?替宋清杳说话?时间小姐也把你的时间给占了吗?” 闻靳皱起眉头,撕扯着他的手臂,“我觉得差不多得了,别一天到晚时间小姐时间小姐的叫,人家有名字。” “闻靳,你他妈中邪了!绝对中邪了!” “中毛啊。”闻靳推开他,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就是觉得咱们这么对一个小姑娘有点太过分了,说起来她也没做什么,顶多跟别人开个房……” “操。”司秦猛地站起身来,“闻靳,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货!等哪天你女朋友跟别人开房的时候,我放鞭炮庆祝!顺便送你一块牌匾:忍者神龟!” “……” * 已经凌晨,医院自带的恐怖氛围加上雨水拍打窗户的闷响声,着实有些令人胆颤,沈明衿在走入四楼的台阶时,一道闪电横跨夜空,瞬间照亮了整座城市。 他不是个信奉鬼神的人,坦坦荡荡的活着,没做过亏心事,再漆黑可怖的环境对他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走到4008号房门前,微微转动把手往里走,就看见宋清杳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醉酒后的红晕,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病房里很干净,没有任何呕吐物。 也就是说闻靳在骗她。 不过他也没生气,走到她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黑色西装裤紧贴着大腿肌肉,坐下时,衬衫也紧了几分,严严实实的贴合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病房里不许抽烟,他就抽出根烟拿在手指里把玩。 说实话,他这会儿特别想把她吵醒,然后再跟她吵架。 把她弄哭。 但这个念头也就想想。 真要弄哭她,也不是骂两句的事,那哭得没意思。 身子斜斜慵懒的靠着,凝视着她的脸、胸、腿。 凝视了会,就看见她恍惚的睁开双眼,仿佛想呕吐,干呕了几声,恶心感就消失了,又恹恹的躺在那里。 她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有意识,干巴巴的开了口,“沈明衿。” “嗯?”他微微挑眉回应。 没有后续了。 她不说话了,只是翻了个身,然后胸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沈明衿把玩着手里的烟,突然就想起司秦说过一句话:无意识的勾引是最致命的。 滚动微微喉结,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说道:“项链给我。” 被他这么一推,她意识稍稍回笼,抬眸看他一眼,“别想了,它是我的,就算刻着你们沈家的字也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刻字就能代表归属权的话,明天我也能去刻个宋字。” “断成这样,我也没法收回来,那条项链用的是古法技艺,市面上没有这样的配件,你想修好它就给我,否则放在你那里一辈子都是烂货。” 她脑子浑浑噩噩,没办法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真假。 思考了好几分钟,才去兜里摸项链,边摸边说:“你不会骗我吧,把这条项链修好了送给阚静仪?” “……” 沈明衿看着她的眼眸,“不会。” 听到他这话,她才慢慢的将项链放到他手里。 这条项链,宋清杳戴了很多年,近距离的靠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味。沈明衿将项链放回到口袋里,再看她一眼后,起身离开。 “多久能修好?”她突然追问,“我怎么找你要?” “修好我会通知你,放心,一条项链我还不至于藏着掖着不给你。” “那……谢谢了。” 谢谢。 沈明衿觉得有些好笑,回眸看了她一眼,要说醉也没有多醉,闻靳说她会被呕吐物给呛死,看起来是有点夸张了。 至少还知道害怕他会抢她的项链。 夜,愈发深沉。 宋清杳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不是胃疼就是脑袋疼,疼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能好。 不过总体来说算是恢复了,脸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离开医院时医生还特意跟她交代让她少熬夜、少喝酒、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太瘦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吹走。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倒是罕见的大晴天。 她打了辆车返回了总店。 集团今天派来了相关的导师和工作人员,在为期一月的整顿期内,所有员工包括店长都得接受相应的培训。说是培训实际就是上课,内容冗长复杂,说不好听点,很催眠。 培训了大约二十来天,快结束的前一周正好赶上五一劳动节放假,借着这几天的假期去了一趟美易,美易隶属于姜城南边的小城市,和呈港买翡翠、玉石片料、半明料不同,呈港做的大多数都是国际生意,来来往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而美易则更多是做本地人生意以及周边,谈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宋清杳的眼力劲要比一个月前好很多,至少她已经能看得出一些漂亮得不像话的料子里有猫腻,好比正儿八经的阳春三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摆放在柜台里任人拿起来摩挲打量?反正她要是有这么一块翡翠,大概率会保存得严严实实,绝不拿出来供人观赏。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个女孩,穿着非常漂亮的傣族的服饰,耳朵上挂着两串长长的银饰流苏,她站在一个摊位面前,拿着一块翡翠讨价还价。 “这个三万能卖?” “不够。” “那你说要多少钱?” “反正不够。” 那女孩被老板这脾气搞得有些无语,卖东西怎么能冷淡到这个份上? 买家不是上帝么? “那十万能不能给。” “不够。” “行,二十万。” “等等。”宋清杳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翡翠看了看,小声地说:“小姐,别跟老板置气,我觉得这块料子不是好料子。” 女孩回眸看了宋清杳一眼,“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月经常跟着店里的老员工看料子、学知识,她们把泡过油的和没泡油的拿来给她作对比,有注胶和没注胶的拿来给她分辨,渐渐的,她居然也能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就如眼前这块翡翠,明显的没抛光,光泽却有些刺眼,两边的缝隙处塑料感很足。 当然,她说不出个‘它不好’的具体证据来,只是凭借这个月的经验说事。 女孩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没事找事,直接跟卖家说:“三十万,卖不卖?” 店家点了点头,“成交。” 宋清杳看着他们交易,只能是转身离开。 当晚,她就住在美易附近的民宿里,第二天继续在市场里逛。 她秉承着沈明衿说过的‘多看、别买’原则,只是来看看长长见识。 刚走到一家小店,看见一颗正阳绿翡翠,通体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觉得很是漂亮,正想好好的看一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欸,你是昨天那个叫我别买的人。” 回眸望去,身后站着一个姑娘。 穿着普通的白色连衣裙,耳朵上戴着一对梨花制成的耳环,很是灵巧可爱。 “哦,你好。”宋清杳笑着说,“好巧啊。” “对啊,你不是本地人吧?说话口音像京市。” “嗯,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我是京市人,在美国长大。” “哦,这样……” 那女孩打量着她,笑眯眯的说:“你是不是翡翠行业的大佬。” “啊?” “你昨天叫我别买那块翡翠,我给买了,回去让我哥做了一下鉴定,是注胶的,你眼力劲真好,我哥说像这种注胶货,很多行业人都会被骗过去,你居然一眼就看破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昨天还以为你是捣乱的,不好意思啊。” 宋清杳也觉得很诧异,“真的是注胶货?” “对啊,我哥说你特别厉害,想认识认识你。” 她拿出手机,“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好,当然可以。” 两人交换了微信号后就分开了。 三天假期结束,宋清杳从美易返回到京市。 培训期结束了,总店着实准备重新开店的事,清点宝石、进行客户回访……宋清杳从早忙到晚,忙得头晕眼花。 五月十号,凤瑞总店重新开店,许多之前就定好要来看珠宝玉石的阔太太们相约着来了,由于宋清杳是新人,没有稳定的客户源,所以显得有些尴尬和落寞。 而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名牌套装的女人,纤细白皙的双手各戴着矢车菊蓝宝石钻戒、鸽血红宝石。脖子上挂着一串祖母绿猫眼项链,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同款祖母绿猫眼耳坠,从头到尾的华贵奢靡。 Sera见状,立刻上前赔笑,“小姐,您好,欢迎光临凤瑞,请问您是需要看什么类型的珠宝?我可以为您推荐。” 女人摘下墨镜看了看她,“你们店里有叫宋清杳的吗?” 竟是找宋清杳的? Sera脸色一沉,眼前这个女人摆明就是富婆,从耳饰到手上的配件,哪个不是名贵的翡翠玉石?她们前前后后跑客户、□□客户关系花费了多少心思,怎么她随便站在那里就有人找她? Sera笑着说:“没有呢。” 女人懒得跟她说话,戴上墨镜就往里走。 总店的展区有很多,各个区域划分明细,有专门的柜员进行接待和讲解,女人在一楼逛了一圈,又上二楼。展柜里的珠宝都不算尖货,引不起她的注意,又找不到想见的人,正准备要走,就看见宋清杳站在不远处给一个男客户倒茶。 那男客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胸部,说道:“小姐,珠宝这玩意儿,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你是不是也得付出点什么?” “你是什么玩意儿,满嘴喷粪的狗东西,还想买多少买多少,那你要不要包个场表示一下?贱兮兮的玩意儿,兜里有几个钱啊,敢说这样的大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亚洲首富。”犀利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想站起身来反驳回去,抬眸望见女人的模样,难听的话瞬间憋了回去,悻悻的转身离开。 宋清杳见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女人叫文雪,在美易认识的,两人加了微信后才知道,这位动不动就几十万挂在嘴边的小姑娘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朋友圈不是环游旅行,就是享受生活,两人脾气相投,有事没事就聊天,渐渐的也有了感情,文雪称呼她为‘幺幺’,同杳字,宋清杳则称呼她为‘小雪花’。 闺蜜的感情就是从互相起称号开始。 文雪有事没事就爱找她聊天,得知她在凤瑞工作,这次回京市说什么都要来捧场。 “你真来了。”宋清杳有些为难,“可我在工作呢,没法招待你。” “那我就跟你买东西,我要看蓝宝石。” “好。” 宋清杳笑了笑,带着她去了蓝宝石的专柜,里面摆放着价值不菲的皇家蓝宝石、矢车菊蓝宝石。 她戴着手套,将一颗颗蓝宝石整整齐齐的拿了出来,“不知道你要买来自己戴还是做投资?” “做投资。” “那我建议你买矢车菊,在蓝宝石里矢车菊是最具投资价值的,这颗有星光效应,采用的是标准的德切工艺。”她拿起一颗宝石做讲解,“裂隙和杂质不存在,切割度和纯净度算是这一批矢车菊里最优的,拿来做投资肯定不会亏。” 文雪笑笑着说:“那就这颗,但我不走你们店里的规矩,我想跟你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符合我标准的话,我会付溢价的17%。” “那我需要跟店长请示一下。” “好。” 宋清杳立刻请示了店长,一般来说,凤瑞作为国内顶尖珠宝标杆是不可能卖假货的,所有品控和源头皆有保证,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更多的是存在在品控源头没有保证的情况下,出于对双方的保障,才会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文雪想在凤瑞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明显就是想给宋清杳涨业绩。 毕竟一颗价值几千万、上亿的矢车菊,超过溢价的百分十,宋清杳到手的钱都算是天价。 但文雪是大客户,没理由得罪她。 店长给了宋清杳Condiyion的交易权限,双方签署了相关合同,于下周要将一颗4C级别,且原产地为莫桑比克的蓝宝石交到文雪手里,若其中一项没达标,则需赔偿文雪所有损失。 签合同的时候,宋清杳的手有些颤抖。 溢价的17%,也就是说卖了这颗宝石,她到手就有五百万。 她抬头看了一眼文雪,说道:“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这样对你不划算。” 文雪没看她,直接签了字,笑眯眯地说:“晚上有空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你开张。” 宋清杳感动得鼻子有些泛酸,“好。” 送走文雪后,店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宋清杳拿了一笔大单,Sera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酸溜溜的说:“真有本事啊,才入职多久啊,就卖出了天价的矢车菊,要说没后台不可能吧?” Cora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也找个后台去,我照样给你开Condiyion的交易权限。” Sera双手紧握成拳,牙都快咬断了。 * 七点,夜幕降临,星光璀璨配合着城市灯火,繁华至极,玉龙街毗邻市中心,是京市有名的美食城,这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每家店门口都聚集了排队用餐的人,文雪知道宋清杳喜欢吃带有烟火味的美食,提前预定了一家茶餐厅。 两人平时都是在微信聊天,经常一聊就是半夜,今天见了面,什么话都往外蹦,男人、事业、爱情、家庭,从天聊到地,再从地聊到天。宋清杳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开心的时候了,多喝了几杯酒,酒劲上头时,她忍不住说:“我有个前男友,他快结婚了。” “哈?”文雪皱眉,“都前男友了,结婚就结呗。” 宋清杳没回答,喝了最后一杯酒后趴在了桌上休息,那会儿头很疼,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疼得有些难受。 文雪见她那副模样,就给自己哥哥打电话,让他过来送她回去。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身穿黑色衬衫、西装裤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文雪冲着他挥手,“明衿哥哥,这边。” 沈明衿大步流星走过来,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宋清杳,再看看摆在桌面上的七八瓶啤酒,脸色有些阴沉,“文雪,你喝这么多,等舅舅发现,看你怎么解释。” 文雪嬉皮笑脸,“没事啦。” 她指着对面的宋清杳,“她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看一眼就知道翡翠有问题的朋友,她喝醉了,你帮我送送她。” 沈明衿扫了一眼宋清杳,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等会自己回星月壹号,明天舅舅会来找你。” “知道了。” 沈明衿走到宋清杳跟前,漆黑冰冷的眼眸望着她。 目光相撞,她仿佛酒气全消,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冲她扬扬下巴。 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踉踉跄跄的跟了出来。 他没什么绅士风度,没有替她开副驾驶的位置,她磨磨蹭蹭的打开车门坐上去,嘴里呢喃:“去西村,谢谢。” 沈明衿没说话,开车往西村走。 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红绿灯处,宋清杳闭着双眼假寐,但听觉却格外灵敏,她能听到沈明衿抽出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车窗被摇下,清风从窗外传递进来,吹散了她的长发。 紧跟着,她听到沈明衿说:“别装睡。” “……” 她缓缓睁开双眼,沈明衿嘴里咬着烟,从右侧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递给她,“修好了。” 项链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原本断裂的地方已经用相应的材料修补好,根本看不出原来损毁过。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打量,项链被戴上后,她没取下过,根本没发现每颗镶嵌在链条上的翡翠背后都有一个非常小的‘沈’字,这是怎样的巧夺天工才能把这么小的字写上去。 她问:“为什么这条项链上会有沈字,专门找人刻的吗?” 沈明衿夹烟的手垂放在车窗上,扭头睨她,“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找人刻过,一个字一千万。” “……” 她默默的把项链戴到脖子上。 但戴了半天都没戴上。 沈明衿见她折腾半天连扣眼都没找到,不由得皱起眉,咬着烟,直接伸手过去,“靠过来点。” 她听话的侧身靠过去,项链本身是比较短的,再加上截掉了一小节,锁骨链都快变成颈链了。 靠得近,两人身上的味道交缠着,他深深吸了口,发现还是早年的山茶花的香味,没变化。 “很喜欢?”他问。 “嗯。”她略带酒意的回答,“很漂亮,很喜欢。” 不止漂亮。 是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精致,连扣眼都带着古典的设计,很难说世界上能再找到这样的款式和做工了。 沈明衿抽着烟,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把这条项链戴到她脖子上的画面。 咸湿的海风、松软的沙滩,他们在烟花下接吻,在车里撕扯她的衣服,吻到她求饶。 “戴上这条项链,以后少出现在沈家人面前。”他将烟雾吐出来,“看见也绕道走。” “……” 绕道走,是有多讨厌她才要她连着他家人一起避开?她攥紧了手里的项链,“为什么?戴一条项链要像做贼一样的躲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会躲。” “随便你。”他语气淡然,“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我也不会捞你。” 车内一片寂静。 宋清杳紧紧握着那条项链,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一个月前在医院因为这条项链吵架的时候,司秦跟闻靳说过什么‘儿媳妇’,再看看项链上那巧夺天工的‘沈’字,心头猛地一紧。 过了片刻,她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我不知道这条项链有这样的意义,不好意思,那我还给你。” 沈明衿气笑了。 他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还?你要怎么还?戴也是你说的,不戴也是你说的,成不成都是你一句话,是吗?” “……” 又吵架了。 每次见面,好像都避免不了吵架。 宋清杳垂着眼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真的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他送她的时候,才刚交往一周。 车内的气氛略显压抑,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沈明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车内空间小,再加上停车的路段没什么人,她能够很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传来的声音。 第一句是:“哥,设计婚纱的人来了。” 第二句是:“嫂子说非要等你回来一起看,不然就不做了。” 沈明衿‘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宋清杳,“你下车,我没空送你。” 宋清杳没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因为醉酒缘故,身子摇摇晃晃站得不问,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时,就看见沈明衿的车子迅速驶离。 第16章 第 16 章 那晚过后, 文雪总觉得自己发现点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 比如:她那位对谁都疏冷淡漠的表哥,在走进茶餐厅的时候,一看见宋清杳眼神就变了, 不能说特别直观的变化,但她能捕捉到。 又比如:她的哥哥明明是一个对女士非常有绅士感的人, 只要有女士坐他的车,前提是他愿意载的情况下,他都会为对方拉副驾驶的车门, 但载宋清杳的时候,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基于这两点,文雪觉得有猫腻。 于是第二天, 她又以同样的方式约宋清杳见面,说是想庆祝她开张大吉。 两人约在了一家高档的咖啡厅里见面,宋清杳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礼物——在美易挑的钧窑茶具。 文雪这个人挺有艺术气息的,她不是特别追求大牌的人, 但只要出现在身边的东西,肯定得有点来头。 这套钧窑烧制出来的茶具就很得她的喜欢, 来来回回打量了好一遍,夸赞道:“我们同样是去的美易, 怎么你就能找到这么好的货, 我就买了个B货。” 宋清杳笑笑,“那下次去叫你。” 文雪把茶具收好, 给她点了杯咖啡, 又点了些特色小甜品。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聊着聊着, 文雪突然问道:“欸,你昨天说你有个前男友快结婚了, 是有什么故事吗?看你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提起沈明衿,宋清杳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喝了口咖啡,轻轻‘嗯’了一声,却不肯往下说了。 文雪也没有逼着问,别人不愿意说的事,逼问就不礼貌了。 她语风一转:“其实我表哥也有个前女友,就昨天来接你那个,嚯,他前女友可了不得,听说花费了不少心血才追到的。” “?”宋清杳微微皱眉,“花费不少心血?不是睡一觉……” 她猛地止住话语,“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是个蛮高冷的人,居然会主动追人,我以为都是女孩追他。” “他是高冷。”文雪没否认,“他对所有人都很高冷,只有对那个女孩不太一样。” “那时候我回国小住,就住在我表哥家里,他们家是个特别有职业规划的家庭,父母早就帮他安排好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本来说得好好的,他临时就改主意了,非要读国内的学校,其实那学校也行,多的是富二代,但是肯定没有他父母安排得好。” “听说他刚入校就迫不及待叫父母去人家家里提联姻的事,这里面还搞了个乌龙。” “那个女孩家里有个双胞胎妹妹,他一直以为喜欢的女孩是那妹妹,眼巴巴的去提联姻,我表哥是什么家庭背景啊,那女方一听说联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 文雪忍不住笑出声来,“隔了一周他才知道那是她妹妹,立马就去人家家里退亲,才一周啊,听说那以后,他就不敢再去找这个女孩,说是怕人家觉得他三心二意,要了妹妹不行又想要姐姐。” 宋清杳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她刚入校那年,沈明衿就带着父母来家里提联姻的事,这种事在他们圈子里不少见,少见的是,即便是富二代圈子也有鄙视链,就好比沈家这样的家门大户,他们宋家是万万高攀不上的,更何况宋家跟沈家在商业上一点关联都没有,沈家为什么要娶宋薇为妻? 反正沈家来提过亲后,宋薇高兴得都快飞上天了,说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父母也高兴得把什么三姑六婆都给请来,大摆宴席,就为了庆祝跟沈家联姻的事。 那会儿,她就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庆祝的模样,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这么捉弄她,她喜欢沈明衿,沈明衿就来家里提联姻,还是跟她妹妹,成为她的妹夫。 但这样的好事并没有延续多久,仅仅隔了一周,沈家就来退亲了,以两人不太合适为由推了这门沈家主动提起的联姻。 宋薇性情大变,在家里砸了很多东西,全家人笼罩在一层阴郁之中,没人再敢多提一句。 某天,宋薇突然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宋清杳,你是不是看我笑话看得很高兴?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什么要这么打我的脸,让圈子里的人看我笑话?!” 姐妹俩的关系一向不太好。 宋薇出了个门回来就气冲冲找她吵架,她当然也没有退让的理由,抿着唇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不知道他退亲是因为——”说到这里时,宋薇止住了话语,眼神转了转,冷笑道,“他退亲是因为我们俩吵架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来提亲的,那时候,我会正大光明的嫁进沈家,成为沈太太。” 宋清杳心想,他们私底下果然有交往、有联系。 只是她不清楚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基于这点,她很努力的隐藏自己喜欢他的这件事。想他时就偷偷打听他会上的课、会去的社团,然后跟着他一起上课、一起参加社团的活动,躲在暗处看着他,好像也挺满足的。 有的时候追他的人太多了,他随随便便报个社团,十分钟立马满员。 或者他上某一门课程,那门课的教室内外永远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她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直到那次,他去金秋俱乐部,她死皮赖脸跟着去了。 两人喝多了酒发生关系。其实那个时候,她意识很清醒,清醒的明白她在摧毁他的人生,摧毁他想要的一切,他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会主动蹲下来用嘴巴来讨好对方,那一定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她难过的哭了起来。 沈明衿只是抱着她,低声说:“不喜欢舔?那我不这样了。”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 两人醉酒过后,他主动提出负责任,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阴暗、特别可耻,借着他酒醉、借着他分不清跟他上床的人到底是谁,霸占了属于另外一个女孩的幸福。但她又想,可耻点没什么,是她先得到他的。 “其实他从头到尾喜欢的就是那个姐姐。”文雪一只手撑着侧脸,另外一只手搅拌着咖啡杯,“不过姐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搞得他经常有些患得患失,那一阵他把我们几个姐妹拉到群里面,每天都问我们,女孩喜欢什么?买什么礼物你们会开心?说什么话你们会反感或者喜欢?我那会儿就在想,哎呀,我这个高冷的哥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文雪打量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表哥没那么高冷了?” 宋清杳张了张嘴,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后来呢。”她抿着唇,“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文雪摇头,“后来他们分手啦。” 文雪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明明挺相爱的,对吧?” 宋清杳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能是低头搅拌着咖啡,轻轻‘嗯’了一声。 文雪看她的表情,觉得大致与自己猜得七七八八,毕竟她都没说他们在一起的事,她怎么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呢?其实这么一想,昨天晚上他走进来的那个表情也就不奇怪了。 姐妹茶话会结束后,宋清杳就离开了。 离开后文雪给沈明衿发了一条微信,一张她跟宋清杳的合照,然后配文:[跟美女闺蜜的下午茶。] 沈明衿几乎秒回:[发错了?] 文雪:[没发错啊,让你欣赏一下我闺蜜的绝美容颜,是不是很漂亮?] 沈明衿:[一般。] 文雪心想,装吧。 搞不好人家勾勾手指头,他就眼巴巴的跟上去了。 还高冷,她没见过哪个高冷的人在入学第一天就逼着自己父母去人家家里说亲的。 * 逐渐入夏,天气愈发炎热。 自从文雪帮宋清杳开张之后,来找她买珠宝的人愈发的多起来,工作也愈发忙碌。 转眼到了六月底,宋清杳有了三天的假期,她约了个手工蛋糕工坊,请里面的师傅教她制作蛋糕,从做蛋糕胚开始,一点点的教她,再到后面抹胚、裱花。 她做得很认真,师傅看她这样子,笑着问:“做给谁的?做得这么认真。” 她小心勾勒着蛋糕上面的线条,说道:“送给朋友的,今天他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就想送个蛋糕吧。” 一个略带橘调的山峰形状的蛋糕完成。 历时六个小时。 做完后差不多是傍晚时分。 她打了一辆车去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沙滩。 天气很好,粉紫色的晚霞将整片沙滩渲染成绝美的画卷,海浪席卷而来,时不时拍打在岸边的礁石和巨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她光着脚走在细软的岸边,直至天黑,繁星点缀着大面积的海洋,悬月挂在空中。 当天是周一,海岸也没有被开发过,以至于整片沙滩到了这个时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找到他们当初看海、看烟花的地方坐下,再将蛋糕放在旁边。 双手往后撑着,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清杳,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快不快? ——怎么办,吻不够,让我亲亲别的地方好不好? ——你现在会害怕我吗? 那晚,他们在沙滩上聊了很多。 但她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三句话。 不过今天没有烟花、也没有沈明衿。 她将准备好的蛋糕解开,插上了蜡烛,一共24根,再把打火机打开,点燃了蜡烛。 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的沙滩上显得格外耀眼。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沈明衿,祝你二十四岁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幸福、永远开心。 不远处,一艘游艇正停在海上,司秦、闻靳、郑南一、赵鸿岩、连一直在海外的梁文莺都回来了,朋友家人一起庆祝着沈明衿二十四岁生日,礼物一件件的送上、祝福也没落下,他搂着阚静仪跳舞时,阚静仪吻了吻他的侧脸,娇羞至极。 他却望向了海的另一边。 梁文莺见他兴致怏怏,便上前说:“阚小姐,想跟你聊聊天,行吗?” 阚静仪看着梁文莺,点了点头。 两人一走,文雪就上前拽着沈明衿的胳膊走到二楼的甲板上。 海风吹拂,她的身子靠着栏杆,歪头打量着沈明衿,“哥,你怎么了,生日不开心吗?” 海风将他的衬衫领口吹开,他双手拢起点燃烟头后,说道:“没有不开心。” 文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他明明在那么开心的氛围里,但却显得很孤独。 她只能抱了抱他,“哥,要开心点哦,年底结婚的时候,我肯定送上大礼!” 沈明衿没说话,站在那里将烟抽完后,转身下楼。 阚静仪见他往下走,连忙喊道:“明衿,你去哪?” “你们玩,我想一个人出海。” 他打开舱门,将里面一搜小型游艇放到水域上,启动了游艇后转动方向盘,朝着远处的海域驶去。 本来只是想开到远一点的地方躺着看月色,但是开了一半,却又觉得不如回家睡觉。 单手转动方向盘,朝着岸边驶去。 游艇听闻后,他咬着烟从游艇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往上走去。 走到一半就看见不远处有橘红色的火光。 走近一看。 是宋清杳。 宋清杳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短T,下面是牛仔短裙,纤细笔直的双腿微微弯曲着,线条流畅又好看,精致的五官被橘红色的火苗照映,多了份清纯妩媚,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朝着她走过去。 “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抬眸望去看见是沈明衿后,竟有些窘迫感,微微挪动身子挡住蛋糕,“没干什么。” “哥哥,生日快乐。”沈明衿站在那里,念着蛋糕上的字,睨着宋清杳,“以我的角度,你遮也没什么用。” “……” “给我的?” 宋清杳尴尬极了。 她只是想来这边简简单单过个小生日,没想到会遇到正主。 尴尬的双手想拢住蛋糕,又不知道该怎么遮挡。 沈明衿看到她那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以为你没心没肺,没想到还算有点良心,记得我生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没说让她难堪的话,也没有跟她吵架,甚至走到她身边坐下。 这一坐,发现她整张脸都红——是尴尬红的。 这种背后偷偷摸摸给人庆祝生日的事,被人发现实在太尴尬。 海浪不断朝岸边涌来,他拿起旁边的叉子将蛋糕上的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酸涩感难以言喻,他摇摇头,“难吃。” “难吃你可以别吃,我晚上带回去自己吃。” 她想抢他手里的叉子,他轻而易举的举高,面无表情地说:“没听过送别人蛋糕自己拿回去吃的,你缺这点吃的?” “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宋清杳拧眉看着他,“我就当买个蛋糕纪念一下我们的过去怎么了,需要你同意?” “不需要。”沈明衿睨她,“但是我不明白你纪念的意义在哪,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值得你怀念?”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 海浪席卷着岸边的礁石,由于坐的位置较为接近海,以至于每次浪花涌上岸时都能堪堪落在他们脚边。 沈明衿又尝了一口蛋糕,甜味溢满了整个口腔,随后整个人倒在了沙滩上看着满天繁星。 宋清杳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用余光去扫沈明衿,他穿着白衬衫,衬衫上面的两个领口都是敞开的,双手枕着头,衬衫贴合着,隐约可见结实健硕的胸肌和腹肌,映着旁边的火苗,将肌肉线条描绘得深邃又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沈明衿开口,“偷偷摸摸在这里给我过生日,是因为愧疚吗?” 她的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其实这三年在国外,在六月二十号这天都会准备蛋糕,假装跟他一起过生日,这算是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沈明衿没听到回答,就慢慢坐起身来侧目看她,“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装得很爱我,装得对过去很怀念,实际上在你心里,装也装得很痛苦吧?” 火苗晃动,她慢慢侧目望着他,抿着唇说:“我没装,我就是很爱你。” 当‘爱’这个词终于脱口而出时,她如释重负。 是的,她就是很爱他,从始至终。以前不敢说是因为知道这段感情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利用他的责任感、利用他的绅士风度裹挟着他跟她在一起,以为两人的交往基础是建立在责任,而非感情之上,所以‘爱’这个字,她不轻易说。 如果不是文雪说的那些话,也许这个‘爱’字她会藏一辈子。 沈明衿的黑眸涌动着情绪,他难以置信会从宋清杳的嘴里听到‘她爱他’这句话,甚至有片刻他真的相信了,但很快他又恢复理智,情绪瞬间隐匿,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装,再装像一点我就信了。”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说:“宋清杳,没心没肺的人迟早有报应,你最好小心点。” 刚走一步,西装裤脚就被抓住,“明衿。” “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吗?”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水雾雾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他伸出双手捏住她的双臂,再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目光交缠间,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你求我啊?” “嗯,我求你。” 这不是一个容易说出口的词。 她说得这么轻松、说得这么干脆,是不是在赌他还爱她? 可笑的是,他真的很想答应,很想……很想。 他松开她往后退,风卷起他的领口,深邃的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海,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巨浪袭来,咸腥的海风吹灭了点燃的蜡烛,不远处的岸边,一艘小游艇上站着一抹黑影,默默望着他们,漆黑的大海似乎将她包裹。 沈明衿驱车离开,车子疾驰在公路上,他摇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时不时将烟送到嘴里。他没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公司加班,助理Matt看见他回来都吓了一跳,因为生日的原因,所以沈董事长特意批了他假期,怎么说回来就回来? 但Matt也不敢问什么,只好把白天堆积的文件搬到他的桌上。 十几分钟后,司秦给他打电话,他关机。 司秦就给Matt发信息。 Matt:[司总,沈总在公司工作。] 司秦:[?这么爱工作吗?] 半个小时后,司秦跟其余四人都来到沈氏集团。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还真就看见沈明衿坐在里面工作,整个办公室阴郁得不行,连站在旁边的Matt都大气不敢出。 几人目目相觑。 按理来说晚上的庆祝趴不算太差吧?至于玩到一半就跑回来加班? 梁文莺直接翻了个白眼走到沙发坐下,冲着几人使了使手势。 四个大男人走到她身边围着坐下。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歪点子没少出,尤其是梁文莺,长着一副妖媚模样,干得全都不是人事——给沈明衿的茶里放刚抓的虫子、给郑南一的内裤塞辣椒、给司秦嘴里放蝌蚪、剩下两个纯挨揍。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几人气的牙痒痒也不敢动手打她。 梁文莺用手比划:[他上次来我那边说他跟阚静仪开房纯聊天,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身体出问题,脑子也出问题了?] 几人看她比划,都露出无语的表情。 司秦压低嗓音,“姐妹,你比划啥,我们又没学过手语,你能直接说吗?” 梁文莺小声地说:“我看他是太久没做过了,他跟阚静仪不做吗?不可能吧?” 司秦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他身体吃不消,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南一:“这个我作证,他身体真的吃不消。” 梁文莺:“那你们说他这幅模样是怎么回事?” 几人一起望过去,总结出一个原因——他在生气。 为什么啊? 在游艇上的不是挺好的吗?梁文莺想了一圈,觉得是阚静仪的锅,沈明衿就不喜欢吃甜食,刚才在游艇上非要喂他吃,以前他还能凑合吃一口,后来跟宋清杳分手后,看到甜食都会生理性的反胃恶心想吐,严重的时候是真的会吐。 阚静仪太不懂得看人脸色了,自己的未婚夫什么性格和喜好都不知道,实在不讨人喜欢。 “带他去酒吧玩玩怎么样?找几个妹子陪他。” 赵鸿岩笑出声来,拍拍梁文莺的肩膀,“好想法,我今天恐怕要见证一下沈明衿打女人的经典名场面了。” 梁文莺翻了个白眼,“蠢逼。” 郑南一:“我有个想法。”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郑南一挑眉,“把宋清杳接过来做他的生日礼物。” “……” “……” 司秦束起大拇指,“说真的,老郑,我想踹你都怕脏了我的脚。” 郑南一:“等着,我现在就去接她。” 郑南一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赵鸿岩想拦他却被司秦给制止了,“别拦他,这个傻逼每天眼睛长在头顶上,也该让他尝尝沈明衿的拳头,那一拳下来,包爽的。” 郑南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宋清杳的联系方式,以沈明衿受伤为由把她接了过来。 一路上各种夸大其词,说什么沈明衿喝酒开车结果出车祸了,要多惨有多惨,把她哄骗得连话都不会说,眼泪直流。郑南一看她那样子觉得戏真是演过了,装的这么深情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爱他呢。 实际上还不是因为欠了沈明衿那么多钱,现在又混进凤瑞,不就想离他近点,腆着脸借着以前的情分求他帮她还债么? 反正他觉得宋清杳这是鳄鱼的眼泪。 抵达公司后,她什么也没说一路跟着郑南一往楼上走。 刚走到办公室里,宋清杳就双目猩红的往里冲,冲到了沈明衿办公桌前,看到他完好无缺的坐在那里,眼泪横挂在脸上,嘴唇颤抖,“你,你,你没事吧?” 沈明衿眯着眼眸,越过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人。 “你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她也意识到是被骗了,抿着唇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抹了抹眼泪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咣当’一声,好像是谁摔倒在地了,紧跟着听到沈明衿的声音,“以后别让我看见她,谁带她来的,谁以后别想好过。” 宋清杳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凌晨的风吹得有些冷。 她沿着天桥往下走,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走回到家中时,已然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就沉沉入睡,睡梦中还梦见沈明衿出车祸死掉,吓得半夜又苏醒过来。 她睡意朦胧的坐起身,茫然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突然,手机亮起,看到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她恍惚了一下。 3:09。 都这么晚了,是按错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按下接听键。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但在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打错了。” “听说你出车祸才去的。” 两人同时开了口。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沈明衿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郑南一跟她说沈明衿出车祸浑身是血,一点意识都没有,那是怎样的场景?她不敢想。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我是不是有打扰到你?” “嗯。”他声音嘶哑,“挂了。” “好。”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过后,宋清杳就再也没有见过沈明衿。 七月八号,沈明衿罕见的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照片。 一张他跟阚静仪牵手的照片,配文是:[年底结婚。] 第17章 第 17 章 沈明衿是早上六点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信息, 原因很简单,一、父母逼迫,他们语重心长的跟他说, 半年就要结婚了,但外界很多人还不知道他有未婚妻这件事, 应该给足阚静仪面子。二、阚静仪莫名其妙哭了一整夜,问她什么原因也不说。 他抽了几根烟后,就把那张照片给发出去了。 发完就去上班, 连早餐都没吃。 阚静仪哭了一夜, 下来时眼睛都是肿的。 昨天生日过后,她就在沈家睡, 睡到后半夜实在睡不着,就去找沈明雅睡。 两人躺在床上,沈明雅问她为什么哭,是因为哥哥提早走了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阚静仪抽抽噎噎, “你哥昨天离开后就去找清杳了,我看见他们在沙发上过生日, 你哥吃了蛋糕。” 听到这话,沈明雅脑子像炸开一样的疼。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阚静仪又说:“我觉得你哥他不太想娶我。” “瞎说。”沈明雅握住她的手, “我哥我最清楚, 他要是不喜欢没人能逼他喜欢,既然开了这个口, 就一定是喜欢你。” 喜欢…… 阚静仪听到这两字哭得更凶了。在外人面前沈明衿确实做得很好, 相敬如宾、斯抬斯敬,但她想要的不是他客气, 不是他这样的礼貌和尊重,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宠爱和关心。 她曾私底下问过司秦, 问他沈明衿跟宋清杳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 司秦说就那样,两人会吵架、也会生气,闹得最凶的一次沈明衿三天三夜没出过宋清杳的房间,他说他在跟她理论,但是不是真的理论谁又能说得清? 阚静仪听到这话就迷茫了。 ——她从未跟沈明衿吵过架,别说吵架,就是稍微有点起伏的事都很少,基本上她提什么,他都会答应。 司秦说这不是很好吗?说明他更爱她。 以前她也这么认为,男女双方交往不吵架、不生气,能一直这么琴瑟和鸣下去得多少见?可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在一起后就不可能不吵架、不生气,比如宋清杳在学校跟别的异性走得近些,沈明衿会跟她吵架吃醋、宋清杳没回他的信息,他也会焦虑得直接开车过来找她,质问她。 听起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和谐。 但往深了一想,沈明衿有没有因为她而吃过醋?有没有因为她不回他的信息就焦虑得立马开车找她询问情况?有没有因为她家里的那些琐事担忧过? 没有。 从来没有。 沈明衿对她永远都是客客气气,斯抬斯敬,亲吻点到为止从不越界,两人做得最亲密的事就是躺在一张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他就会睡着。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穿着性感睡裙暗示到这个份上,他真的没有过绮念吗? “我知道我比不过清杳,没她漂亮、也没她家世背景好。”阚静仪哭着说,“但我已经很努力了。” 沈明雅看她哭成那样,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放心吧,不就是个宋清杳么,你真以为我哥还喜欢她啊,肯定是她私底下纠缠我哥才会这样的,我听说她在凤瑞做事,哪天我去一趟,让凤瑞把她开了。” “再说了,我哥那脾气你能不清楚?他真不喜欢一个人,强按头也不可能答应结婚这事的,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哥他肯定喜欢你。” 阚静仪一想,倒也是。 他不同意的事,没人能强按头让他答应。 * 晚上,阚静仪主动做了一桌饭菜等沈明衿回来吃,她想过了,觉得自己昨天是有点作过头,哭了那么久,沈明衿问她为什么哭也不可能说,就在那里闹脾气,他哄了几句就没哄,想来肯定是觉得自己矫情过头了。 沈明衿是七点回来的,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饭。 这种场面很少见,因为工作忙的缘故,三餐很少能准时吃。 刚脱掉西装外套走过来,沈明雅就拽着他的胳膊坐下,“哥,这都是嫂子为你做的,忙了一个下午呢。” 沈明衿看了阚静仪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辛苦了,特意等我?” “嗯。”阚静仪加了块肉到他碗里,“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吗?这一去又是好多天。” “出差?哥,你要去哪啊?” “凤瑞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看一下。”他扭头看着阚静仪,“刚好要去趟矿区,喜欢什么我给你带。” “都好。”她握着他的手,“你给我带的,我都喜欢。” “那就给你带几颗宝石玩玩,做项链、做耳坠,剩下的给你存着,当投资。” “好。” 沈明衿第二天就要出差,阚静仪晚上就穿了睡裙来他房间,走进来时看见他还在工作,便走到他身边看他工作。她洗了澡,穿着一条真丝白色睡裙,又短又性感,她靠着他的肩膀,望着他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说道:“明衿,行李帮你收拾好了,听说矿区空气不好,给你准备一些净化空气的东西,衬衫也准备了几套,都是你平时穿的。” 他‘嗯’了一声,扭头看她,“你先睡吧,我这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阚静仪略有些失望,站起身来看着他,看了几秒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沈明衿先去了趟公司,带了一小支团队去茗河出差。 凤瑞的矿区出了点问题,总负责人因贪污受贿被举报,人目前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矿区没人负责,只能由沈明衿暂时派遣人手来这边进行短期的工作修整。 矿区位于山林之中,确实又冷又偏僻。 都入夏了,住在帐篷里还冷得发抖,Matt给沈明衿拿了几条毛毯过来,看见他帐篷里放着一条粉色的毛毯,觉得有些意外。 沈明衿见他盯着那条毛毯,说道:“怎么了,这个表情?” “有些意外,以为您不太喜欢这种亮眼的颜色。” 他摸了摸那条粉色的毛毯没说话。 在矿区驻扎了三天后,沈明衿对公司进行新的调整和战略部署计划。 在新的总负责人上任前,又带领团队又进行了一些新型项目的考核和审批,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即将离开茗河前凤瑞总部的高层钟叔坐地陪,请他来家中吃饭,小叙一下。 早年沈明衿在凤瑞总部工作,钟叔就是当时的管理层之一,两人关系很是要好。 钟叔的老婆做得一手好饭菜,尤其是红烧鱼,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很难忘。 吃饭间,钟叔给沈明衿看了几颗宝石,说道:“我女儿学服装设计,没有走珠宝这个行业,前一阵去了京市的沈家院收了这几颗宝石,还没拿去做鉴定,你看看怎么样。” 沈明衿拿起来看了几眼,一颗粉色绿柱石、一颗祖母绿猫眼、一颗达碧兹祖母绿,他摸了摸那颗祖母绿猫眼,光照下,猫眼的光泽明亮且圆润,又漂亮又嗲,简直是稀世珍宝。 他拿着那颗宝石,“这颗多少钱,您卖我吗?” “嚯,这么说来,这颗宝石是真货?” “不确定,但确实很漂亮,祖母绿本来就少了,祖母绿猫眼就更少见,就算是玻璃做的,冲着这个做工,也值得收藏。” “你这话跟我女儿说得一模一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什么都讲规则。” “您看,祖母绿是有透明度要求的,质量越好,透明度越高,这颗祖母绿如果是现代工艺制成,单是这个技术而言,几乎是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这颗宝石少说有——”他掂量一下,“有7克拉左右,市面上10克拉已经很少见,普遍都是1到2克拉。” “我觉得就是个玻璃。”钟叔摇摇头,“我女儿就是给骗了,沈家院那地方多杂乱啊,听说之前有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店铺,居然卖假翡翠给人,被通报批评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明衿:“不太清楚,不过能在沈家院被搞到通报批评,有点本事。” “听说闹事是个特别小的小姑娘,你也知道沈家院那地方,能在那里开店的都有点门道,那姑娘直接去市场部门告去了,听说中间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市场部门就给了这家店通报批评,现在那家店都快被整倒闭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那女孩没出事?” 钟叔摇摇头,“谁知道,那姑娘还长得特漂亮,像电影明星,我女儿那阵子去京市看了这场热闹,给我拍了照片,你看看。” 钟叔把手机那给他。 沈明衿一看到照片里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站在翡翠店门口跟店主吵架、拉扯的人,是宋清杳,阚静仪的姑姑。 她那次找他要了翡翠后,还去找过阚静仪的姑姑? 离开钟叔家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 司机送沈明衿回酒店时,他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沈家院那个地方很杂,不是说市场杂,是人杂,早期是沈家整个家族做的生意,后来经过政府的整顿和改革才有了现在的沈家院,抛开那些摆地摊的人,能在那里拥有一家门店,且做了几十年的都有点门道,而这种门道,往往都不是意义上好的意思。 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宋清杳的名字。 看了很久,却没有按下去。 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 洗漱完躺到床上时,打开了手机的朋友圈,就看见文雪发了好几张照片,全都是跟宋清杳的合照。 配文是:[和美女闺蜜的下午茶,怎么办,感觉我家幺幺身上都是香喷喷的,晚上想跟她一起睡觉!] 然后下一张就是文雪跟宋清杳躺在床上的照片。 宋清杳穿着一条奶白色的睡裙,靠在文雪的肩膀上比着耶。 没有任何裸露的地方,也没有性暗示的意思,就是非常正常的闺蜜合照。 可他看得突然小腹一紧。 文雪:[哥,给你看一下我的闺蜜,看这腰和腿。] 文雪突然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宋清杳站在窗边的背影照,双腿匀称笔直,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文雪:[哥,怎么样啊?给个回应?] 宋清杳扭头看见文雪趴在床上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歪头看去,“你在干嘛?” 文雪快速把手机藏好,笑眯眯的说:“没干嘛呀,在给一个朋友发信息呢,他一直不回我,气死我了。” 说完,她把手机一扔,起身就抱住宋清杳,蹭了蹭她的肩膀,使劲的闻她身上的香味,奶呼呼的、香喷喷的……这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啊,难怪表哥要带着父母去人家家里提亲,这样的大美女走到学校和社会上还不分分钟给人抢走。 “该睡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幺幺,你每天都来我这里跟我睡好不好?你身上香香的,抱着你睡真舒服。” 关了灯,两人躺到床上,文雪使劲的抱着她,“你的腰好细,胸好大。” 宋清杳无奈的笑了笑,“我真要睡了,明天还得跑客户。” “唔,你干嘛那么倔啊,我都说我养你了,三亿我替你还。” “好啊,你替我还,然后我每天就赖着你。” “好啊好啊……” “……” 夜深了,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文雪亲自开车送宋清杳去上班,送到地铁口就没法送下去了,早高峰开车不如坐地铁。 两人分别后,宋清杳坐地铁上班,跑了两个客户,看了一些钻石翡翠,一天就快结束了。其中一个客户非得送她去地铁口,拉拉扯扯的还握住她的手。 工作这么些日子,她也能分辨得出对方在想什么,碍于是客户的原因,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都能忍。 被对方摸了好几下,强扯着笑容:“于总,真不用了,店里还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然后强硬的从对方的手里把手拽出来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时,从包包里取出湿纸巾拼命擦拭着手上的恶心感,直至把手给搓红了,那股恶心感才稍微消退。 她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朝着远处走去。 走到路边时,就看见一辆非常低调的vanquish停在路边。 起初并未在意,等到车窗摇下,才发现车里坐的人是沈明衿。 两人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随后快速的转移开目光。 她以为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可没想到他喊了一句:“宋清杳,上车。” “……” “是要等我过去请你吗?” 她抿了抿唇,拎着包包走过去车门坐上去。 车内有很好闻的香气。 车子徐徐朝着前方开去,两人都没说话。 沈明衿低头看了一眼她搓红的右手,本是想问她为什么要搓成这样,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带你去港区买过翡翠后,你后来还找过静仪的姑姑?” 宋清杳的手微微握紧。 她点头,“是。” 车子已经驶离市中心,正往西村的防线开去,车窗外一排排的白桦树的阴影投射进来,将她的侧脸的轮廓照映得格外深邃。她握紧双手,心想着这一天总算是来了,从回头去找阚静仪姑姑麻烦的那时起,就知道沈明衿不会放过她,隔了几个月了,还记得要来找她算账。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赔的那块翡翠价值昂贵,但我觉得,骗,就是骗,我就是损失了两千五,而且没有我的力理据争,没有我抛下脸面找你、没有我非要你赔,这件事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们谁都没有损失,只有我有损失。” “所以离开港城的第二天,我就去监管部门进行举报。” 她扭头看他,“你现在是要因为这件事来找我的麻烦吗?” 沈明衿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听着她说的话,心想确实是气着了,否则以她的脾气不可能一股脑说那么多。 他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那你举报完有没有找你麻烦?” “……” 她愣了一下,以为他是要为了阚静仪来报复她的,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 问得她脑子有点短路。 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有,被打了一顿。” “什么时候?” “举报完那个晚上,回家的小巷子里。”她握紧双手,“本来是想强.奸吧,因为他们一直在摸我,脱我裤子,后来邻居跑出来了,他们就打了我一巴掌,让我以后小心点。”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打的慌张和恐惧,只有在提到脱裤子的时候声音颤抖了一下。 车内的气温陡然下降好几度,沈明衿侧脸染上一层冰霜,指腹轻轻摩挲着另外的手背。 “摸你什么地方?裤子有被全脱掉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那么多。 是想听她遭殃心里舒坦?左右是不可能为她打抱不平,于是面无表情的阐述,“摸我的胸、腰、下面,裤子没有全脱掉,因为邻居出来了。” “你报警了吗?” “没有,他们说我敢报警就打死我。”她握着手,“我就跟他们说,我可以不报警,但是如果再这样的话,我就去他们门店自杀。”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开车送她到了总店门口。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准备开门下去,却听到他说:“现在呢?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她点头:“每周有个几回吧,不过都是发短信威胁,像那晚的事没出现过了。” “为什么没有找——”他停顿一下,“找陈奚舟帮忙。” “找他干嘛。”她笑了一声,“他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是能每天陪我上班?沈总,您要是因为您女朋友来责问我的大可不必,我过得真的很惨,如果您觉得这件事非得闹到我被人强.奸才算完,那就请您去通知他们,让他们下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尽量不挣扎,好不好?” 沈明衿看着她的眼眸,“你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只是单纯来为阚静仪责问我的。” 她强压下内心的苦涩,抿着唇说:“所以我过得这样惨,您有没有得到一点安慰?” “宋清杳!”他声音提高了几度,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灼热的温度正在源源不断从掌心传递过来,“我没有这种看别人难过就开心的癖好,前几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为了这两千五要闹成这样,至于吗?能在沈家院开店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环境里?我想了一圈,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静仪背叛你,比没了两千五更让你觉得难受?” “……”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然后鼻子猛地发酸。 是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非得在这件事上闹出个结果来就是因为她觉得阚静仪背叛了她,两千五重要吗?其实也不能说很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但那时她家里破产,父亲死了,母亲疯了,妹妹跑了,她一个人挑起重任还债,在那么冰冷的夜里穿着裙子跟别人喝酒借钱,阚静仪突然出现帮她解围,还给她衣服穿,让她别冻着。 后来她提出想买翡翠,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带她去买。 下雪的天,她忍不住在想,阚静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还了债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但仅仅就过了一天。阚静仪就骗她买假翡翠。 她为她开脱过,什么可能她不知情、可能是她姑姑想卖。 理由想好了,于是她去找了沈明衿要钱,才发现什么理由都是假的,阚静仪知情、从头到尾都知情。 更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说她为了两千五不要命,说她疯了,只有沈明衿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原因,那瞬间,被理解的情绪翻涌上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是他理解?偏偏是他。 她落泪的时候是没声的,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沈明衿抬手想去擦拭她的眼泪,但刚抬起来还是放下了。 目光锁定在她包包的手机上,伸手就去顺她的手机,密码很简单:0620。 前提是,她没改的话,密码是他的生日。 他下意识的输入进去,发现0620是可以进去的,她没改密码。 眼神动了动。 “你干嘛——”她反应过来要去抢手机,就发现他点开了她的短信。 [今天你必死。] [今天回家小心点。] [全家死光光。] 诅咒的短信和威胁的信息一股脑的映入眼帘,看得他青筋暴起,戾气萦绕。 他拿着手机,扭头看着她时,眼神中的戾气稍稍平复几分,说道:“你先平静点,别带情绪,也别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如果我想看你笑话,这种事我连看都不会看。”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能记得清那些人的样子吗?”他问。 “记得,打我那个是个光头,身上有纹身。” “其他的呢?” “有个瘦子,这里——”她指了指侧脸,“有道疤。” “然后还有个男的长得很普通,身上也没什么特点,但我要是看见他,我能认出来。” “行。”沈明衿点头,把手机还给她,“回去等消息。” 她眼眶泛红的接过手机,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抹了抹眼泪说:“你这是要帮我的意思吗?” 沈明衿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 车子停在了西村前面的路口,她看着他说:“如果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以后别问我这种问题。” 他扭头看她,“如果是,且我帮你解决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当做回报。”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 你的手机解锁密码为什么没改。 但想了会,改口说:“到时再说吧。” 第18章 第 18 章 宋清杳不知道沈明衿口中的‘到时再说’是什么意思。 但从那天开始, 她确确实实没再接到过任何关于威胁、恐吓的短信。 七月的天气闷热又漫长,回家时,紫粉色的晚霞涂染在天边, 映着淡黄的夕阳,俨然一副绝美画卷。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 刚走到天桥处,燥热的温度无孔不入,热得她不由得停下来喘口气。 身子靠着天桥的栏杆, 望着远处的晚霞出神, 手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文雪的信息映入眼帘:[幺幺, 你今晚来不来我家睡啊?我又给你买了一套新睡裙,超好看!] 宋清杳:[好。] 两人的关系愈发的好了,撞到周末一起睡觉时,聊天能聊到第二天早上。 附近距离地铁站较近, 她坐着地铁就来到了文雪的家。 文雪兴冲冲的出来迎接,还给她准备了一套性感睡裙, 当那条裙子展示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裙子堪堪到大腿, 走路大点就能看到内裤, 胸也很低,蕾丝花边氛围感拉满, 就是太暴露, 暴露得只要不留神,关键部位全都能被看见。 文雪还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姐妹装。 姐妹装? 宋清杳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暴露得不行的睡裙, 再看她到脚踝的长裙,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在骗她。 这看起来分明像是情.趣睡裙。 文雪还拍着胸脯保证, 说:“绝对是今年最流行的,但是你身材好啊,我不行,所以我只能穿保守的。” 嗯。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破绽。 她相信了,乖乖去换上了那套睡裙,走出来时,文雪的眼睛都快掉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还没说什么呢,她就扑过来又摸又亲的,然后忍不住感叹:“幺幺,谁做你男朋友,真的很性.福。” “……” 两人躺到床上聊天。 聊得都是很没营养的话题,什么哪个明星又塌房了、哪个同事又搞办公室恋情了、口红哪个颜色好看、哪款衣服最时髦。 聊着聊着,文雪就神秘兮兮的靠近她,说是要给她看个好东西。 本来以为这样的好东西是新款夏装,又或者是什么八卦图片,结果一划拉到相册,居然是一张模糊的男科照片,而照片里的人是阚静仪。 文雪打量着她略有些难看的侧脸,笑眯眯地说:“不可思议吧,我表嫂去看男科。” “为什么?” “听说是我表哥硬不起来。” “……假的吧。” 他明明…… “真的。”文雪点头,“说是我哥一直在吃药嘛,身体不太好,在这方面出现问题,然后她就偷偷摸摸去男科找医生,结果男科那里面的医生很多都是我哥的朋友。” “他为什么一直吃药?” “不清楚。”文雪摇头,“好像是抑郁症,反正在吃药治疗,没法同房。” 她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看见宋清杳略有些发白的脸色。 抑郁症这件事,她比别人都更感同身受,因为她奶奶就是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她记得那个时候陪着奶奶去看医生时,医生跟她说,抑郁症是隐忍出来的病,情绪无法流动,就像是滔滔江水,大坝被堵截,江水就会越堵月汹涌,要么逆流而上、要么就对大坝造成伤害,而且他们很少善于做自我否定,面对负面行为很‘宽容’,比如普通人中了一个亿,第一反应就是激动、高兴,但抑郁症患者往往都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一个亿很多吗?拿到手能买到快乐吗? 后来奶奶走了,她看着她写满字的日记本,一种没由来的悲凉包裹浑身。 这不是一个小病,是一个从心理散发到躯体的‘重病’。 沈明衿在吃抗抑郁的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得他们在一起时,没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你说好不好笑,而且我表嫂去也不带我表哥,这人都没去,怎么看啊。”文雪扯了扯嗓子,觉得有些渴了,爬起身来走到大厅倒水,刚喝了口就看见沈明衿从门外走进来。 前脚刚说人家坏话呢,后脚就见到本尊了。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心虚地说:“哥,你怎么来了。” 文雪这套房子是沈明衿送的,因为文家一家人早已经移民到国外,很少会回国,而文雪这次回国打算长住。 她是个很讲究生活的人,比如房间得面朝南,最好每天都有阳光能洒进来,院子里得有花草,七七八八一大堆的细节,最后沈明衿挑了一套符合她条件的房子送给她,唯一有些不好的是,不是别墅,是一套小四合院,面积不大,但胜在住得舒服。 在房间里听到文雪跟沈明衿的声音,宋清杳立刻爬了起来想换衣服,刚想脱下就听到脚步声在靠近,由于分不清是文雪还是沈明衿,于是慌里慌张的找了一件长款风衣套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 沈明衿走到门口,看见她站在里面套着个风衣,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 “出来,有话跟你说。” “哦。” 她跟着他走出大厅。 文雪很识趣的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沈明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宋清杳的脸。 他应该什么话都没说才对,她为什么脸红成这样? 宋清杳不止脸红,连身体都在发烫,这四合院是非常早以前购买的,因为就在小胡同里,很多改造都跟不上时代,例如南侧的两间房装了空调,大厅和东侧都是没有空调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大厅里谈话,三十多度的高温几乎快要将她融化了。 但她不能脱衣服,一脱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文雪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绯红的脸,笑眯眯地说:“哥,你跟我闺蜜很熟啊?” “熟。”他看着文雪的眼睛,“我员工。” “哇哦。”文雪故作惊讶,“我现在才知道欸。” 戏过头了。 宋清杳在想,她都知道她在凤瑞工作,凤瑞隶属于沈氏集团,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但现在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觉得自己满身是汗,冷汗滚入雪白的胸口,从沟壑处一路往下流。 沈明衿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说道:“把衣服解了,三十多度的高温穿得这么厚等着中暑?别没事找事。” “我不热,有点冷。”她抿着唇,“沈总,您要说什么直接说。” “一件事,这几天可能会有警察找你录笔录,你乖乖跟着去就行。” “哦,好。” 听到这话,宋清杳确认那些短信的消失是沈明衿干的了。 但紧跟着,她就想起那天他跟她说如果事情办完要回答他一个问题,欲言又止,话里有话,她不免思考起来,对于他来说,怎样的问题是值得用这么费力的一件事来交换的? 想了一会想明白了——除了那个问题。 除了她为什么跟陈奚舟开房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下来,握着风衣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呼吸急促,脑子缺氧,过度的灼热和情绪的加速了温度的上升,没过一会就脑子发白,整个人病恹恹的往旁边倒去。 沈明衿见她突然晕过去,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横抱起来。 这一抱才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可怕。 文雪也被吓到了,连忙喊道:“快去房间,有空调。” “去拿药。” “哎呀,家里没有,我去路口买!” 文雪急匆匆的穿着拖鞋出去买药。 沈明衿抱着宋清杳往房间里走,走进去后就将她放到了床上,解开风衣的纽扣,快速将风衣脱掉扔到旁边。 顿时,雪白得发光的皮肤映入眼帘,内裤若隐若现,就连胸口都是半遮半掩。 他艰难的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温度:20。 不像20。 像40。 他也觉得燥热起来,站起身扯了扯领带,走到旁边将温度调低。 然后又弯下腰来捡起扔在地上的风衣,想把那件风衣给披回去,但是刚把风衣拿起来,一转身那雪白的肌肤再次映入眼帘。 比起三年前,现在的宋清杳就像是一颗熟得发出香味的水蜜桃,隔得远也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 白皙的皮肤、笔直纤细的双腿、盈盈一握的细腰,每一处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本来想盖到她身上的风衣被他扔到一边,用一种极其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 越看,越不对劲。 ——他居然还想跟她上床。 这样的灼热的目光仿佛有穿透性,宋清杳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睛,一入眼就撞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犹如夜里发光的狼,直勾勾的盯着她。 起初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她看见他鼓起的西装裤。 鼓得都快炸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宋清杳在想,自己现在到底应该装睡,还是快速爬起来穿衣服? 想了半天,她决定装睡,因为没有比睁着眼睛看到前男友盯着自己半.裸的身体更尴尬的事情了。 可刚闭上眼,就听到沈明衿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装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她只能慢慢的坐起身,尽量避免身体更多的肌肤外露,艰难的说:“对,我不是怕你尴尬吗?” “我尴尬什么?” “听说你病了,现在恭喜你,好像已经治好了。” 沈明衿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然后眉头紧皱,张嘴想要解释,却又咽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治、好、好、几、天、了。” “恭喜,可以享受夫妻乐趣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 她再说一句。 他就干死她。 宋清杳默默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风衣披在身上,深吸一口气,“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先说好,那个问题不准问。” 沈明衿都没想到这茬。 满脑子都是她长腿、细腰和胸,听到她说这话才想起来有那么个‘交易’存在。 真是太久没做了,满脑子全是黄色废料。 他控制了一下情绪,说道:“本来也没想问你那个问题,但你这么一说,我偏要提。” 她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冰冷,“我不会回答的,如果真要回答,我的答案还是跟当年一样。” ——对不起。 ——对不起,明衿。 沈明衿想起这两句回答,突然冷笑出声。 他走上前一把拽住她身上的风衣,将风衣扯开,“既然你的答案跟当年一样,那我也没必要问,我不如学着陈奚舟私底下跟你做交易——” 他一把将她压在床上,一只脚抵着她的腿,令她无法动弹,左手滑过她的侧脸脸颊,“一晚,一个亿,三晚,你的债务就还清了,怎么样?” 宋清杳挣扎着,鼻子开始泛酸。 但她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男女的悬殊太大,他只需要用一只手的力量就能控制住她。 他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指尖滑过她泛红的眼尾,没有一处不漂亮、没有一处不吸引他,其实仔细想想刚才那个提议没什么不好,三晚,他不算吃亏。 宋清杳害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着,动作也不敢放大,只能强忍着情绪,抿着唇说:“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跟你做,你已经拒绝跟我复合了,既然拒绝,就别……就别碰我。” 说实话,有点后悔。 这个女人除了背叛他、不忠诚、不爱他以外,其他什么地方都对他胃口。 可偏偏不爱他这点,他最难接受。 他捏着她的脸颊,“我想,你又能怎样?花钱上你很难吗?” 沈明衿的每句话都像是拿着刀子在捅她的心。 刀刀见血,没有余地。 因为被迫的姿势,她没办法移开目光,只能对上他的眼眸,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有她的倒影,疏冷、陌生、决绝。 人被逼到一种极限,就像是紧绷的弦,会加倍反弹回去。 如今的她就像是这根紧绷的弦,已经到了快反弹的临界点了。 她能感觉到沈明衿撩开了她的裙摆,痛苦的说:“你别碰我,如果你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你去……你去……你去问问……问问司秦,是他……” “?”沈明衿停下来,一只手支撑在她的侧脸上,“跟司秦有什么关系?” “你去问他,他知情。” 沈明衿脑子有些发疼。 司秦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当年那件事出来的时候他还义正言辞的骂过陈奚舟,就连宋清杳回来,他都不是很待见,怎么这件事跟他有关? 他立刻翻身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如果不是这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以他的逻辑能力好好想想就能想明白——这纯粹就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而他居然信了。 宋清杳立刻坐起身来,用大衣裹着身体走进卫生间里,用纸巾擦拭了一下他碰过的地方。 太尴尬了,她怎么还能被他玩成这样。 门外传来了走路的声音,以为是沈明衿想明白了,去而复返,警惕的将门反锁。 但很快,门外传来了文雪的声音,“幺幺?哥?你们去哪儿了?” “我在卫生间呢,你哥走了。”她松了口气,打开卫生间的门,“对了,你认识司秦吗?” “认识,他是我哥的好朋友。” “那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遇见你哥小心点。” “啊?” 当天晚上,据说司秦挨了一顿揍。 被揍得莫名其妙,揍到进了医院。 宋清杳听说这件事时是中午在吃快餐,看见文雪给她发了信息,愧疚感涌了上来,在心中默念:抱歉了,司秦! 她也没料到沈明衿的火气会这么大。 希望司秦早点康复吧。 吃完饭,把饭盒扔到垃圾桶里准备上班。 刚走进店里,Cora就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到她身边,Cora就面露难色的开口:“清杳啊,你这个月月绩不错,作为新人,很厉害了。” “谢谢店长,那我去工作了?” “稍等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份文件,“不好意思,总部下达了辞退书,麻烦你签个字。” 看到那份辞退文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Cora见她那个表情,连忙安慰,“我有跟上级领导反应过的,但是这份文件是从总部,沈总那边审批的……我也没办法,你这么优秀,可以去找别的工作。” 第19章 第 19 章 宋清杳拿着那份辞职文件坐在台阶上, 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了半个小时, 她尝试性的给沈明衿的办公室打去电话,接听的人是沈明衿另外一位助理Ross, 她给的理由是:损坏公司形象,造成严重的社会舆论,予以开除处理。 她反驳问:“我怎么损坏公司形象了?” Ross没有回答, 挂断了电话。 在七月三十号这天, 她被凤瑞开除了。 回到家时,在巷子口的街道上买了两个热馒头, 家中闷热,因没装空调气温常常高达三十来度,散热的工具只有一台电风扇,此时已经开到最高档, 吹出来的风也夹杂着闷热。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啃着手里的热馒头, 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低头望去, 是微博的推送。 本来无关紧要, 但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osmond。 陈奚舟。 她的心猛地一紧。 咬着馒头点开微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最新的一条微博却被转发过万。 [天气不错, 就是很想某人] 配图是一张郁金香。 陈奚舟在互联网的活跃度不算高,真正认识他身份的人也很少, 所以即便是发微博,最多也就一百来条转发和留言, 为什么今天的转发量这么高? 她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去外网查看他的信息,外网的陈奚舟活跃度较高,认识他的人也很多。 而等她去查看陈奚舟外网的信息时,赫然发现了一张点赞超过十万的图片。 @osmond [我女人。] 配图是一张她半.裸的照片。 照片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得出身材极好,若隐若现的胸部和迷人的细腰,头发全都被推到了右侧的胸口上,侧目望着远处的景色,色彩和光影几乎达到了顶峰——精心摆弄好的姿势。 她双手颤抖着去放大图片,企图在图片上找到一丝不是自己的证据,也许是宋薇呢?也许是她呢? 可当她放大了图片,看到了那张图片的后颈部有一颗极小的痣时,心犹如坠入深海。 这就是她。 不是宋薇,也不是技术合成,就是她本人。 所以Ross所说的损毁公司形象,指的是这个吗? 在外网的传播量和点赞量确实非常高,至少在陈奚舟这里,点赞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她默默地将手机放下,麻木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记得刚回国时是漫天大雪,院子里的矮墙上堆满了积雪,现在已经是盛夏了,回顾这半年,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的事,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一种无力的颓废感涌上心头。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紧跟着有人敲门。 她的思绪被唤回,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人赫然是陈奚舟。 盛夏的蝉鸣在耳边回荡,旁边的白桦树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她看着他的眼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该质问他为什么在外网发这样的话?还是该质问他哪里来的照片? 想了一圈,她决定保持沉默。 陈奚舟:“你看见了吧?” 宋清杳:“嗯。” 陈奚舟:“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有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糟糕,她不爱的人对她穷追不舍,她爱的人却已经不爱她了,几乎没有哪个地方能让她如意的,她只能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陈奚舟扣住她的手腕,“我以为你回国半年,已经认清楚局势。” 宋清杳是认清楚局势了。 认清楚沈明衿已经往前走,而她困囿在过去,不止是她,陈奚舟也困在过去,困在无数的盛夏、困在无数的谎言和欺骗中。 她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陈奚舟,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我们刚认识那会,你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抢了你的玩具,从那以后,我不敢碰你的东西,但你总是有事没事来找茬。” 小时候的玩闹可以当做是不懂事,他打她、骂她,都可以被原谅,可长大了呢?他带着他的同学将她关在女厕所里,用冷水泼她的时候,是不懂事吗?他说她活该没有父母疼爱的时候,是不懂事吗?他在她的小学毕业典礼上脱掉她的裙子,是不懂事吗? 他说是开玩笑、不懂事。 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不懂事揭过了一切,那她呢?真正受伤的只有她。 而揪着这个‘开玩笑、不懂事’去闹,父母也只会说:人家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咱们还是邻居,为了你这点小事,闹得邻里不和谐? 那时候,她就知道,无论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她的苦、理解她的痛。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可能是初中毕业典礼上我为了讨好你,跟你说,其实你也不差,也有可能是你摔断了腿,我爸妈带着礼物去看你,你恐吓我说等好了还会欺负我的时候,我为了不被你欺负,每天都来照顾你,也有可能是你为了吓我故意跑到我房间,看到我洗澡……总之,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恐惧,害怕。” 陈奚舟眉头微微皱起,扣着她的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我打你是因为宋薇抢了我的玩具,说是你抢的,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宋薇在我面前装作是你,我才——” “我们已经认识几十年了。”她打断他的话,“几十年了,你都分不出我跟宋薇的区别,一次次被她骗,说得过去吗?你不如老实的承认,你就是觉得我好欺负,觉得你打我、骂我是有成就感的。” “去他妈的成就感!”陈奚舟青筋暴起,厉喝道,“我是真喜欢你,不是你讨好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你照顾我,而是……而是……” 蝉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 不是因为她做的那些事和说的话,而是高一的夜晚,他闯进她的房间,看见了她洗澡的背影,烟雾缭绕间,她在半透明的玻璃里,身影尽显,神女入梦,从那晚起,他的梦里就只有她了。 其实她跟宋薇很好分辨。 一个在努力装纯。 一个天生就纯。 他现在已经能够分辨得出两人的区别了。 但好像,有点晚。 “而是什么?”她笑,“陈奚舟,我不会喜欢上一个霸凌过我的人,永远不会。” 陈奚舟双目逐渐充血,他走上台阶,一把扣住她纤细的咽喉,“你有得选吗?你现在不跟我,谁帮你解决那一大堆烂摊子?你指望沈明衿帮你解决?对,放在三年前,你们家出事,他一定会帮你,可现在呢,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他会找你,只是因为想跟你上床。” 陈奚舟以为半年的时间足以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她会接受他的好意,会接受他这个人。 直到此时此刻,他靠她这么近时,才发现那双清澈柔润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的退意。 她笑,“你猜对了,他找我,真的只是想跟我上床。” 陈奚舟咬得牙都快碎了,“所以呢?你就这个反应?” “因为就在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三年前,我以为他不爱我,我以为我们交往都只是因为喝醉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是真心实意的爱我,我在无端的猜忌他的爱、猜忌他的心,所以我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也一样,你霸凌我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所以今天是你的下场,是我们的下场,我们都没有在爱出现的时候好好抓住,活该现在都没了。” “你这么快认命吗?” “我有得选吗?” 陈奚舟嗤笑,“至少我不认命,我承认我过去做了很多错事,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但人一辈子那么漫长,你凭什么觉得几十年的偿还比不过小时候对你的伤害?“ “因为你没被伤害过,你的童年都是在幸福中度过的,你知道一个人被关在厕所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找爸妈诉苦的时候,他们说只是开玩笑,让我别在意的感受吗?你知道三年前我去找你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吗?”她看着他说,“我那个时候觉得,我会被你玩死,即便不玩死,我也走不出那个房间。” 他深色凝重的看着她,“但你还是来了,你为了沈家人来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有时候真觉得活得没意思,每天都困在这里拼命挣扎着,想挣扎出一片天,想挣扎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却连堂堂正正的活着都很难。” “别谈什么死不死的,你想让自己活得轻松很简单,别有太重的道德感,多学学宋薇,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挂在心上。” “嗯,对,破产的时候我就该跑。” 陈奚舟慢慢松开手,心疼的看着她,“宋清杳,别跟我犟了,现在只要你同意,你什么都不用管。” “那我问你,外网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宋薇给你的?” 他犹豫片刻,“是。” “她在哪?” “在澳洲。” “那我拜托你跟她说,叫她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联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你让她放心,不是让她回来跟我一起抗债务的。” 陈奚舟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看着她的眼眸,“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灼热的气温烧得人心都有些闷疼起来。她说:“我要休息了,你先走吧。” “清杳。”陈奚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我请你再多想想,再多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半年过去了,你这样的坚持没意义,你现在可能赚了几百万,但几百万还得起几亿的债务吗?别做精卫填海的事,首先你不是精卫,其次你也填不了海。” “嗯。”她点头,“你让我多想想。” 听到她松口,陈奚舟面露笑容,立刻点头,“好,只要你愿意想,我等多久都可以的。” 她走进院子,将门关上后,整个人靠着门。 然后看看院子里的摆设,发现靠在墙边的木板倒了一片,起身去将地上的木板抬起来摆放整齐、清扫了满是落花的地、洗了衣服擦了桌子,最后发现母亲蹲在地上将早上吃的稀饭洒了一地,她又拧干毛巾去替她擦手擦脸换衣服,做完一切后天就黑了。 她熬了新的一锅粥,喂母亲吃下。 其实喂一个疯子吃饭是不容易的,他们往往觉得进食不是有意思的事,不是打翻碗筷就是不肯进食。 所以很多时候,宋清杳都会等她到自己饿,饿到想吃时才喂。 折腾完,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母亲入睡,万籁寂静。 她坐在窗前的椅子前,桌上摆放着一盏小台灯,旁边的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 不知道坐了多久,慢慢的拿起了一支笔。 昏黄的光影打在她的侧脸上,显得静谧温柔。 她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写得很用力。 写完觉得字体不好看,就将纸张卷起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写。 ——宋薇,你要是能看到的话,就拜托你一件事,照顾好妈。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见我一面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莫名的就想起跟沈明衿一起去祁山时的画面了,祁山那个地方真的很美,春天翠绿盎然,夏天山谷幽香,秋天枫叶如火,冬天银装素裹,她跟沈明衿牵着有福去玩的时候,他经常跟她说,想要在山里盖一间房,就他们俩个人住,每天他煮饭给她、陪她看星辰皎月、看日出日落,最好不要孩子,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都在一起,不会有人打扰。 她问,万一就有孩子呢? 他说,我结扎,万无一失。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就被他摁在帐篷里强吻,吻到情动会用鼻子蹭蹭她的脸,“我说真的,我想每天都待在你身体里。” 窗外的白桦树被风吹得票下了落叶。 她一只手托着腮看着那片落叶看出神了。 落叶归根。 她将桌面上的纸再次揉作一团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提笔继续写。 ——无人爱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批判了她的前半辈子。 其实后半句想写,他爱过。 但又害怕给他添去烦恼,所以没写。 写完后,她将那张纸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塞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了一趟监管部门询问营业执照的事。 办了几个月,也应该办下来了。 又跑了好几天,终于在八月九号这天,宋清杳拿着自己到手的营业执照,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文雪给她点了赞,还到小店来捧场,买了不少的翡翠玉石。 文雪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被辞职也是好事,这不成了老板吗?” 她笑着点头,“对,以后就是宋老板了!” 从那天开始,宋清杳变得特别忙,不是忙着跑客户,就是忙着去缅甸找翡翠玉石,好像在她仅有的人生里,只有两个目标:赚钱还债、找人赡养疯癫的母亲。 她也不介意跟陈奚舟往来,两人还经常约着一起出去吃饭。 盛夏日落的阳光铺洒在整座城市上,少见的紫色晚霞为湛蓝色的天空染上了几分梦幻,在一家大排档的门口摆着十几张桌子,厨师就站在旁边的档口里炒菜,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宋清杳跟陈奚舟就坐在其中一张桌上。 两人点了一些菜,陈奚舟看着宋清杳喝啤酒,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真的,你这酒量,进步了。” 她笑着说:“跟你学的呗,陈少爷这么能喝,我也不能露怯啊。” 陈奚舟觉得她有些变了,却又不知道哪里变了,但至少她不反对跟他见面,这就是好的开端。 他帮她倒酒,“我觉得你的酒量不是跟我练出来的,肯定是最近一直跑客户练出来的吧?哎,你说你,非得这么辛苦干嘛。” “就想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呗。”她一只手托着腮,笑笑着说,“陈奚舟,问你个事。” “说。” “你说你爱我,那假设啊,假设某天,我也跟宋薇一样跑没影了,就剩我妈一人,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这事不好说,你看我成天满世界跑,我找人照顾你妈还差不多,你让我亲自照顾,我没空呐,除非——”他看她,“你跟我结婚,那亲自照顾丈母娘是应该的。” 她笑笑着摆手,“我就知道你不靠谱,靠你母猪都能上树。” 听着这话,陈奚舟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却不知道不安从哪里来。 他睨她,“你不会是在试探我吧?你也想像宋薇一样跑了?” 确实,她就是想离开京市,换个地方生活。 她喝着酒,摇摇头,“欠款的合同是我签的,我妈是我带回来的,不做完这两件事,我跑什么?” “也对。”他点头,“你就是道德感太重,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觉得真没必要。” 宋清杳没再说话,只是撑着侧脸望着远处炒菜的师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挺好看的,路过的行人、吵架的小孩、牵手的情侣,都挺好看的,她想努力的留住人间烟火气息,留住她觉得美好的东西。 吃完饭回家还不到九点。 宋清杳牵着黄怡往门外走,沿着西村东侧往下走有一家敬老院。 此时大门紧锁,宿舍楼里灯火通明,她指着里面的房子,扭头看着黄怡问道:“妈,您以后住这,行吗?” 黄怡哪知道她在说什么,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 看着她这样,宋清杳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敬老院这个地方,她也跑过好几家,都是没有家人的情况下,敬老院无法接收,只有西村这家是可以无子女的情况下入住的,只要每个月交钱就好。 当然了,宋薇愿意回来带走那是再好不过。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联系她。 * 晚风渐凉,立秋之夜,金秋俱乐部里热闹非常。 顶楼的vvip包间,沈明衿跟司秦等人也在这里喝酒聊天。这算是他们的一个传统,“立”,是开始之意,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寓意是极好的,投资、上市、创办新公司,都喜欢用这个“立”字。 推杯换盏间,落地窗外的落叶被风吹得扑簌簌落下。 这是又要冷的意思了。 郑南一端着酒杯站在窗前,摇头感叹,“都八月了,距离明衿的婚礼也快了吧。” 话音落下,门外的经理敲门进入,走到了沈明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冲着他摆了摆手。 过了几分钟,宋清杳从门外走了进来。 其实她已经站在楼下等很久了,只可惜没有会员卡进不来,经理都不敢去打扰沈明衿,就拦着没让她进去,后来是看见她蹲在那里蹲了很久,才上来请示的。 宋清杳知道他们立秋有这个环节,只是没想到阚静仪也在。 她带着笑容走进去,走到了两人跟前。 他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黑色衬衫,松松垮垮的,连领带都没有系好,一条腿慵懒的架在另外的腿上,左手端着红酒杯,右手搂着阚静仪的腰,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疏冷。 谁都没想到她会来。 自从陈奚舟在社交媒体上发了那条‘我女人’后,他们一致认为两人已经交往了,既然交往,那她的事情陈奚舟会替她摆平,至少不会再出现在沈明衿的面前。 “沈总。”她笑着喊了一句。 沈明衿没搭理她。 她就从包包里拿出一份图稿递到他面前,“你之前叫我设计的婚戒,我设计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沈明衿没接。 阚静仪接过来,图稿上设计了三款婚戒,第一款是对照着那条项链设计的,星月相辉、第二款较为简约,但十分大气,第三款是她喜欢的古典风。 她拿着图稿给沈明衿看。 沈明衿没什么兴致,看都没看一眼,说道:“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件事。” “应该的。”她笑了笑,“我为您设计了三款婚戒,按照行业规矩,我就收一套的钱,十万,不还价。” “……” “……” “……” 郑南一、司秦、赵鸿岩齐刷刷的看过来。 他们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给自己抬价格的。 当初沈明衿让她设计的时候,她也没说收钱啊。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沈明衿摸着红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疏冷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 “要不给您打个折,八万,八万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这么缺钱吗?”沈明衿看着她,“缺到要来赚我的婚戒钱?” “嗯,缺的。”她回答得大大方方,“您要是觉得划算的话,可以介绍别的朋友给我,我一律给他们打八折。” 郑南一跟司秦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对劲。 宋清杳这是怎么了?以前无论是遇见他们也好、亦或者遇见沈明衿,都是不太愿意面对的,今天不仅跑到俱乐部里来,还跟他要婚戒的设计费? 她是疯了吗? 沈明衿喝了口酒,“我给你八十万,你收拾收拾滚出京市。” “那不行。”宋清杳笑笑着说,“我还没还完您的债呢,还完我就滚。” 然后走上前伸出手,“您是银行卡交易,还是线上转账。” 沈明衿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闻靳走了过来,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别说什么滚不滚的,年底你们就要结婚了,这套设计稿就当我买了,我付钱。” 说着,他冲着宋清杳说:“去楼下,我给你拿银行卡交易。”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刚走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司秦的声音,“她是不是有毛病?” “疯了吧,缺钱缺到这个份上,陈奚舟没给她么?” “……” 听着他们的议论,宋清杳只是笑笑着说:“我没拿陈奚舟的钱。” 闻靳觉得她笑得有点苦,就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听他们说那些话,靠自己赚钱没什么不对,司秦就是嘴贱,你当耳边风吹过去就是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到一楼后,闻靳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87万。 他知道宋清杳会拒绝,说道:“抛开我为沈明衿买的单,我还有别的朋友介绍,就当是一起付的钱吧。” 她眼神晃动了一下,接过银行卡,“谢谢你,闻靳。” “不客气。” 立秋的夜有些凉,宋清杳离开的时候昏黄的光影就打在她身上,秋风卷起落叶,时不时从她的身侧刮过。 有那么瞬间,闻靳觉得,她太累了,累得连背影看起来都很疲惫。 清冷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中,银色的光辉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清杳坐在窗前的位置上,正对着笔记本上的一笔笔入账进行核对,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靠着卖珠宝赚了九百万,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文雪跟她买珠宝的钱,离三个亿有点远,她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脑子里在想该去哪里赚钱好。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来了。 有一些网络信息涌入进来。 有一条信息很有意思,是她经常关注的旅游博主发来的动态,他从国外游到国内,最后一张正是祁山风景照。 双手放大页面,还能看到一棵火红的枫树。 右手轻轻一按,点了个赞。 * 八月入秋,但气温依旧很高,白天能暴涨三十多度。 宋清杳没日没夜的跑客户,只要有人联系她愿意看货的,不管多远,她都会坐地铁过去,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逐渐出现了病态反应,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昏厥,有一次在客户面前说着说着就昏过去,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再后来她会把自己吃得很饱去见客户。 至少这样,她昏厥的几率会少很多。 八月底,她约了个客户看青种翡翠,这块翡翠是她去缅甸淘回来的,李珺介绍,没花多少钱。 但在国内,这样的翡翠价值不菲。 跟客户聊完,对方要了两块,总共二十万。 离开时,客户还送了她一盒龙井茶,说是祝她生意兴隆,她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拎着那盒龙井茶走出别墅区,在沈氏集团大厦附近买了一块面包,边走边吃。 一辆vanquish停在红绿灯处,沈明衿坐在车内翻阅文件,坐在旁边的司秦指着车窗外,说道:“真巧,宋清杳啊。” 听到‘宋清杳’这三个字,沈明衿微微抬眸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她拎着个包包,手里提着茶叶,另外一只手拿着面包啃,漆黑的瞳仁里多了几分冷意,当做没看见移开目光。 “听说她最近非常卖力,开了一家什么翡翠玉石店,你表妹很捧场哦,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关我什么事。”他语气淡然,“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司秦摸了摸鼻子。 有些自讨没趣。 而此时,不远处的宋清杳突然坐在了路边,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疼得脸色发白,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想到要花钱,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去附近买点药吃吃就好了…… 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疼。 好疼。 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心想着等会好了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皮鞋映入眼帘。 顺着皮鞋往上望去,就看见了沈明衿的脸。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疏冷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想听她说些什么,求助也好,要钱也罢,总之在等她开口。 可她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好巧。” 周围是一整排的国槐树,路灯高出树好几米,将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 沈明衿波澜不动的眼眸里化出了一丝丝的情绪,在看到她因为痛苦而倒在地上时,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说道:“你是要跟我去医院,还是给陈奚舟打电话让他送你去?” 是话里有话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痛苦非常,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她抓着他的衬衫,痛苦的说:“麻烦,请你,送我去医院,我会付你钱……” 说完,便直接昏过去。 第20章 第 20 章 医院住院部的正对面是非常有名的南什海, 一到晚上就有成千上万的网红涌入其中直播、路演等,从高楼望去,沿着河道挂着灯笼的海岸边, 一层层浪花涌上沙滩,再慢慢的褪去留下深色的痕迹。沈明衿站在窗户边上, 一只手夹着没点燃的烟,一只手自然的垂放下来,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 就看见他的背影,黑色衬衫贴身, 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走向,劲瘦的腰身堪称完美,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碎发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突然, 他转过身来,对上了她的眼眸。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好像所有一切都静止了,恨不存在、怨不存在, 天地之间, 只有他们。 “食物中毒外加身体虚弱。”他开了口,“干什么这么拼?为了还我钱?” “嗯。”她点头, “欠的钱总是要还的, 久一点还,不如早一点还, 你轻松,我也轻松。” 沈明衿点头, “明白,现在你跟我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笔欠款。” 他把烟放到嘴边,从西装裤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把打火机放回到口袋里,再次夹住烟看着她,“所以你为了还钱,已经开始重操旧业为别人设计珠宝了是吧?” 她不否认。 为了还钱,她不止在卖翡翠玉石等,还承接珠宝设计。 给他设计的那张图稿就是深夜赶工画的,每画一笔手都在疼,画到最后时已然是疼得不能满头大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就去医院就诊,医生跟她说过,她这种情况属于神经受损,且断掉的地方也没长好,想要完完全全的修复,得长期的进行康复训练和手术。 一听到长期康复训练和手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说手术,就说长期康复训练,她哪里来的长期?也许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了,可能在祁山,也有可能在不知名的城市生活,实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来做这场手术和训练。 “没办法,谁让我的专业是这个,我也只会做这个。” 沈明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侧目望来,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淡淡的疏冷,“就这么想还完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要是真能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可别说高飞了,就是远走都很难,去哪儿不需要钱?去哪儿不需要带着好心情?刚好我都没有,所以没打算远走高飞,就是想还完钱,轻松点。” “那为什么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没有好好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她活得挺难的。 刚出国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她把他们交往的所有东西好好保存着,项链也好、首饰也罢,就连他给她写的信都会好好的放在抽屉里,头一年风平浪静,宋薇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过分,直到第二年,某天晚上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冲进她的房间里,将她珍藏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信封被撕碎、首饰被摔断、就连他们的合照也被火烧毁,只留下一堆灰烬。 等她回家时,看见她正要摔掉那条星月项链,于是跑过来给了她一巴掌,将那条项链抢过来。 宋薇像疯了。 她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一棍就打在她拿着项链的手上,冲着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甚至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以至于宋薇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那夜下着暴雨,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的,只是不知道宋薇跟父母说了什么,闹了整整有三天,父母就将她送到了小镇上生活。抛开别的不说,那个小镇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医疗条件不好,连日发烧,身体虚弱,根本没法自己到大城市里就诊。 说好,她确实能动、能吃饭。 说不好,拿笔写字、拿重物都会疼。 “其实中途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可以重新手术慢慢恢复。” “所以你没做?” “不是没做,是做了,失败了。”她笑着说,“医生说神经受损是最难恢复的,他们尽力了。” 沈明衿微微拧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抽尽的烟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了一句,“那你这次要不要做?” “不做了吧。”她说,“反正也没用。” “陈奚舟不管?” 她笑了笑,摇头,“他管不到我。” 沈明衿看着她的笑,晦暗不明里的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沈明衿,那天……那天你说你帮我,需要我用一个问题来跟你交换,你现在可以问我,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沈明衿背对着她,“不用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想要长久的在珠宝这个行业做下去,手很重要。” 说完,便走出门外。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宋清杳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沈明衿离开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朦胧——这是她唯一一次想对他说当年的事,只要他问,她就说。 可没想到,他已经毫不在意,不想知道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包裹着身躯,任由黑夜侵蚀。再次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她看着好几只鸟飞过停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几只小鸟出了神,看了半小时后,最终还是去签了手术同意书,因为陈奚舟的电话打个没完,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是不是要手术,为什么手术,问得她心烦意乱。 手术日期定在9月30号,主刀医生是陈奚舟找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不是忙着去这家客户,就是忙着去那家客户。说来也奇怪,自从她出院开始,她的客户就多了很多,有的是老客户介绍,有的说是慕名而来,知道她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且品质不错,收益也逐渐翻倍。 她私底下问过文雪和陈奚舟这些新客户是不是他们给介绍的,两人都说没有。 8月23号,阴天。 宋清杳刚跑完客户回来,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整个城市上,推开家中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将矮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拎着馒头往里走,房间空荡荡的,母亲并不在。三天前,她为了让母亲提早适应她不在的日子,所以将她送到了街道拐角的那家敬老院。 照顾她时,觉得哪哪都是麻烦。 吃饭像小孩,需要人哄,睡觉也像小孩,需要她唱歌,就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得她帮忙完成。 可现在不在了,才发现哪哪都很安静。 她坐在桌前的位置上,边啃着馒头,边计算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钱。 计算到一半,莫名想起母亲吃海鲜会过敏,而这件事忘记说给看护人员,她记得餐厅的菜单上周三有清炒蚬子,于是放下了纸笔和馒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所在敬老院不算远,沿着巷子口往下走一条街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宿舍楼里的灯还亮着,保安跟她也比较熟,得知她想来探望母亲就让她进去了,沿着小道往里走,途径过老人的餐厅。 敬老院的照顾有分不同金额、不同寝室、不同标餐,她报了最高的一档,包三餐加宵夜,并且有专人陪护。 餐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老人坐在里面用餐。 她站在窗户口里望去,就看见母亲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穿着一套院方发的衣服,目光呆滞的望着屏幕上挂着的电视,坐在她旁边的老人去夹她碗里的肉、菜,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没几分钟,母亲餐盘里的菜全都被夹完,只剩下白米饭。 这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经过她面前,一口浓痰吐在了她的饭上。 走廊外、餐厅里来来往往的看护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制止老人的行为。 最可恨的是,母亲刚想吃剩下的白米饭,就被旁边的老人一把推翻在地,连同那碗白米饭都被打在了她身上。 母亲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一身的米饭,狼狈不堪。一整个餐厅里,只有她是疯子,不能自理,其他人全都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往她身上吐口水、有意识的踩她放在地上的手。 刺眼的一幕幕令宋清杳的情绪发生了失控,她猛地冲了进去,直接给了那个老人一巴掌,怒吼道:“看护呢?院长呢?都给我滚出来!” ‘啪’的一声,力道很大,老人被打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脸骂骂咧咧,握着手中的拐杖不断地敲着地面,然后举起拐杖就要打宋清杳,但拐杖刚举起来就被她一把抓住,用力一扯,拐杖就被她抢过来,“你打我试试!?” 听到动静的看护和管理人员都跑了过来,看见一片狼藉餐厅,又看见宋清杳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抚和劝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你别问我发生什么事,你把他的家人叫来!立刻!”宋清杳指着对面骂骂咧咧的老人,“今天他家人不来,这事没完!” “我没找你……找你算账,你还想……叫我女儿儿子……”老人站在那里,说话并不利索,“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叫是吧?”她拿出手机,“那就报警处理。” 看护人员见宋清杳拿出手机,连忙说道:“您别打电话,小事、小事,我这就叫他家人过来,您别急。” 说着,就赶紧去找老人的联系人。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满脑肥肠的男人牵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他在走廊大声嚷嚷:“什么人啊,打我爸,找死是不是?” 走进来后一看自家老爷子,侧脸肿的跟什么样子似的,顿时暴怒:“谁打的!?” “我。”宋清杳清澈的眼眸扫过去,带着凌厉的锋芒,“你是他儿子?” “操。”男人指着她,“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找死的是你吧?你要不要看看监控你爸做了什么事?抢我妈的饭菜就算了,还把我妈给推到在地,我一开始在想他为什么这么犯贱,喜欢去折腾别人,直到我看到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犯贱了。” “我操!”男人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直接举起旁边的凳子,“老子砸死你。” “砸!”宋清杳喊道,“你往我头上砸!” 她伸头凑过去,“你今天砸不死我,你就别想出这道门!来!” 她丝毫不惧,甚至在想着他能砸下来最好,提前结束她荒谬的人生。也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面对威胁和恐惧时,没有半分的怯懦。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赴死,反倒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挑衅跟真的想死是很能分辨的。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没有想活的欲望。 男人举着凳子,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有些拉不下脸来,说道:“激怒我,想让我砸死你,然后去坐牢是不是?你做梦!” 说着就把手里的凳子放下了。 宋清杳冷笑,“不砸?那我们就来算算账,室内有监控,你爸怎么对我妈的记录得一清二楚,我现在要求你们道歉赔偿。” “嚯,你说道歉赔偿就道歉赔偿?”女人开了口,“你刚才没打我爸?” 宋清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想道歉赔偿是吧?没关系,那我们就打官司,你们听好了,我有足够多的钱陪你们慢慢玩、慢慢打,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打到你们破产,打到你们跪下来跟我求饶,对了,你们到时候千万不要玩听完和解,因为我不接受。”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给了业内的金牌律师,黄铭灏,京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只打跨国案件,一般的案子他看都不会看,早年是沈明衿公司的法务代表,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其实她可以去找别的律师,但是人一旦有了钱、不想活以后,看什么都觉得要最好的。 给黄铭灏打去电话时,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回应,“清杳?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黄律师,您好,是这样的,我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来帮我打。” “好,你说,别着急。” 宋清杳把现场的状况跟他说了一遍。 他笑笑着说:“好,我明白了,你需要的话,后续跟我联系就行。” 挂断电话,黄铭灏看着坐在对面的沈明衿,“是清杳给我打电话,她那边遇到点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明衿一身黑色西装,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西湖龙井,语气淡然,“见她干什么,不关我的事。” “行吧,那就当我没说,别等到她出事的时候,你后悔。” “她出事,有的是男人愿意帮她,缺我一个?” 黄铭灏笑笑,不说话,给他倒了杯茶,“你跟她真是绝配,两人都是别扭,拧巴。” 沈明衿端着茶杯望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说话。 那边宋清杳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的说:“那就法庭上见吧,我一定告得你们破产。” 男人跟女人并不知道黄铭灏,他们就是在附近开小卖铺,做小本生意,怎么可能知道黄铭灏是谁?但是见宋清杳一个电话就约好了律师,而且胸有成竹要告得他们破产的模样,不免有些慌。 为父亲争口气、为自己争口气可以跟对方犟下去,但要扯到法庭上,打长期战,并且极有可能打不赢的情况下,这就显得很不划算了,至于为个老人闹得这个地步吗? 女人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扯着他的衣服。 男人微微皱眉,不甘不愿的说:“你没毛病吧,一点小事找律师?” “我请得起,你请得起的话,也可以。” 女人见她态度如此强硬,脸色也变了,预感到对方是有来头的,连忙说道:“就两个老人吵架,你说吵到法院多没面子啊,我丢不起那个人,你要道歉赔偿,那我们就道歉赔偿好了,你说多少钱。” “一千。” “你他妈穷疯了吧!” 宋清杳依旧很平静,“现在穷疯没关系,到了法院别穷疯就行。” 听到这话,女人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服。 男人也知道遇到刺头了,今天要是不出点血是别想出这个门,烦躁的摸了摸头,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老爷子,恼羞成怒的冲着旁边的他喊道:“你他妈住在敬老院都不给我安生点,你推别人干嘛!你是不是找死啊!” 老人被儿子这么一吼,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驼着背怯怯的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任由儿子劈头盖脸的痛骂。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看着那个被儿子骂得狗血淋头的老人,浑身颤抖,手也在抖,耷拉着脑袋,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一次次被亲生儿子羞辱,谩骂时,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她想到自己要是离开京市了,母亲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是不是每天都得遭遇这样的事? 垂眸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黄怡,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想骂人等会骂,先赔偿道歉。” “赔!”男人怒气冲冲的喊道,“赔给你!” 他拿出手机骂骂咧咧,“妈的,死糟老头子,在家里不安生,跑到敬老院来也不给老子好好待着,一天到晚尽惹事,你看我等会怎么揍你!” 一千到账后,院长也闻讯赶来了,调了监控后不断给宋清杳道歉。 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是他们监管不力。 她没理会他们的道歉,“我妈可能不适合你们这里,我明天来办理离院手续。” 说完,就挽着黄怡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微风吹着有些凉,身后的叫骂声依旧没停,她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清澈干净的眼眸里仿佛盛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今天是她头一回跟陌生人吵的这么凶,吵到男人举起凳子的时候,一度觉得死在这也不错,可后来又有点后怕,钱还没还完,母亲还没找到人照顾,要真发生什么事,谁替她处理? 突然,不远处突然燃起了烟花,一簇簇的烟花升入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两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看着满天的烟火,鼻子渐渐酸涩起来,她抱紧了母亲,低声抽泣起来。 泪水很快浸透了母亲的衣服,刚才在‘死亡’逼近的那一刻,那些快乐、美好的记忆会涌上心头——小时候母亲会拿着她最爱吃的东西哄她,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拍拍她的伤口,告诉她不痛,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礼物。 回忆是甜的。 也是涩的。 因为在她漫长的二十三年里,她体会到这样的爱占的比例很少、很少。 让她真正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是被无条件宠着的人,是沈明衿。是他给足了她所有的宠爱和关心、给足了她所有的爱与温暖,一句‘我分得出你跟宋薇的区别’粉碎了她所有的恐惧和害怕。这辈子,不会有人比三年前的沈明衿更爱她,正因如此,失去的时候才会加倍的痛。 哭到最后,眼泪鼻涕横流,母亲像是回复意识那般,竟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和鼻涕,擦完还冲她微笑。 烟花熄灭、月色被云雾遮盖,她握住了母亲脏兮兮的手,“回家吧。”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慢慢的走回家中。 像往常一样,喂她吃饭、给她换衣服、哄她睡觉,等做完了一切,她才坐在桌前,打开台灯,默默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小小院子什么都没有,全是亲戚的杂物,但每次盯着看,都能看很久。 看了十几分钟,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在门口的小巷子里走一走,想不通的问题,走一走也许就通了。 推开门,初秋的微风袭来,凌晨三点的巷子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 她穿着睡裙和拖鞋走在静谧的小巷子里,走着走着,突然就在巷子口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看到她后,便转身上车了。 “沈——”她刚开口喊出一个字,对方就已经开车走了。 是幻觉。 首先沈明衿没有奥迪A8这辆车,其次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她,应该是形似他的人吧。 默默望着车子离去,直至没了影子才收回目光。 她拿出手机打开社交媒体网站,沈明衿最新的一条信息,依旧是上回跟阚静仪牵手的那句[年底结婚]。 将图片放大,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双手,既替他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难过,然后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呢喃道:“我也要往前走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清清白白的离开。” “沈明衿,最后再说一次。 ” “我爱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那一夜, 宋清杳睡得极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天空逐渐泛起白光。 耳边传来电风扇的窸窸窣窣的转动声,阳光透过院子散落进狭小的房间, 她动了动手指,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翻了个身,看见母亲依旧在睡,心逐渐平静下来, 闭上双眼又睡了几分钟。 “宋清杳!”门外传来了声音。 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这才想起来今天约了陈奚舟见面,胡乱的抓了一下头发, 立刻爬起身套了件衣服去开门。 灼热的温度炙烤大地,门外的大树上蝉鸣声不断,陈奚舟站在门口,穿着他认为帅气的衬衫和牛仔裤, 手里提着营养品、礼物、奢侈品。 “穿的这么整齐是要去相亲吗?”她皱眉问。 “不是你让我来的,见你不得穿好看点?”他抬起手, “给你带了礼物,给阿姨也带了点东西。” “进来吧。”她抓了抓头发, “我家有点乱, 你随意。” “你这不是乱不乱的问题,就单纯破, 赚那么多钱买套房子都绰绰有余了吧?”陈奚舟往里走, 看见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就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书桌和椅子,寒碜得让人不敢进屋, “这省过头了,真没必要。” 宋清杳领着水壶去院子里接水, 边接边说:“赚的钱也不是我的,欸——” 她从窗户里探了个脑袋进来,说道:“去叫我妈起床,还有,那边是她的衣服给她换上,再用旁边的毛巾帮她洗脸。” 陈奚舟‘哦’了一声,走到床边替黄怡换衣服。 但明显宋清杳对他的期盼过高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别说替别人换衣服了,就是自己的衣服都是家里的搭配师每天搭配好送到他房间的,怎么可能照顾得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疯子? 黄怡面对陌生人是会打骂的,他还没把袖子放到她手边就挨了一巴掌。 响亮的一巴掌惊得宋清杳跑了进来。 进来就看见陈奚舟捂着自己的侧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怡,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愤怒,瞪着眼睛。 那副想动手又不敢动手的样子着实可怕。 宋清杳赶紧走过来,“行了行了,我来。” 她走上前麻利的替黄怡换好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再倒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里,就这样,仅仅只是一天的开始。如果她要外出工作,就能用绳子捆住她,以免她伤到自己或者跑出去伤害别人。 陈奚舟看她做完这些事觉得累得慌,问道:“你这一天有休息的时候吗?” “没有。”她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面前,说道,“所以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要认真想想,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妈会认人,照顾她一段时间,她就会依赖你的。” 昨天晚上宋清杳把黄怡接回家后就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来来回回的思考到底要怎么安置她。 首先敬老院不能送了,选了个这么高规格的套餐价格,到头来还是被人欺负,她还没离开京市呢,那些老人就可以这么肆意妄为,要哪天她真的离开了,母亲受人欺负要找谁替她出头? 其次,宋薇一直不联系她,估计是不可能出现了,他们的亲戚都知道破产这件事,避她们跟避什么似的,所以靠亲戚也没指望。 陈奚舟成了她最没办法中的办法。 她喝了口水,说道:“今天就让你学着怎么照顾我妈,你学会了,我就做你女朋友。” 陈奚舟可不是傻子,他觉得这是话里有话。 从宋家里破产到今天,她吃了多少苦没喊过,受了多少委屈也没喊过,硬生生一个人扛着,扛到今天突然说只要帮她照顾她妈,就抛开一切的前尘往事,不追问他欺负过她的事,也不计较过去对她的霸凌。 那那天他求她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一副决绝坚定的模样去哪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干完这票’就跑的感觉?你不会真要学宋薇吧?那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跑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收起你的感觉。” “不是,你不觉得不合理吗?我家有的是佣人,你嫁给我,我会找人照顾你妈,照顾得肯定比我好。” 宋清杳沉默片刻,“我之前也觉得有佣人照顾就好了,但经过昨天的事,我发现我妈虽然疯了,但她会认人,你说你家里请的佣人能照顾她一辈子吗?而且你也看见了,不熟悉的人靠近她,她会反抗的,所以我希望你多跟她亲近,这样即便佣人辞职了,也不至于说因为没有亲近的人在就吃不了饭、穿不了衣。” “被我抓住了。”陈奚舟指着她,“你还敢说你不是想跑,没有亲近的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万一我生病病死了呢?” 陈奚舟被逗笑了。 他才发现宋清杳居然有说冷笑话的能力。 “行吧。”他点头,“为了追求幸福,我也只能下血本了,说,要我干什么。” “喂她吃饭、穿衣服、陪她聊天,聊什么都行。” “……” 后来,宋清杳发现自己把希望寄托在陈奚舟身上真是大错特错,这位大少爷还没做个几分钟就发脾气了,不是说黄怡不听使唤,就说叫家里的佣人来学,学会了他监督就行。佣人来当然可以,问题是,他家里的佣人可不是干一辈子的活儿,她离开京市,他又不在,佣人辞职后,新的佣人怎么靠近她? 看着满嘴埋怨的陈奚舟,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当我昨天晚上那句话白说,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大少爷。” 陈奚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站起身来看着她,“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事呢?不会也算了吧?” “没听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她热得大口大口喝着水,“你想娶我,就得先照顾我妈。” “我发现你挺会道德绑架的。” “对,我现在就秉持着一个理念:道德绑架他人,幸福温暖自己。” 陈奚舟的眼里露出了些许欣赏,走上前拍拍她肩膀,“你知道你自己跟别的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弯下腰来靠近她,“你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感。” “……” 宋清杳差点被他的土味情话说得喷出水来。 用手推开他,“打住,别说让我恶心的话。” 陈奚舟双手抱胸,“我都忙活一上午了,你这管不管饭?” “不管。” “那走吧,带上阿姨一起,我们去外面吃。” “不了,你回去吧,我有点累,等会随便炒个菜,吃完就睡觉。” 连轴转了十来天,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她怕自己债务没还完,人先死了。 陈奚舟还想说些什么,但家里一个电话打来,眉头紧皱,说是公司有点事的回去处理。 人走后,宋清杳随便炒了两菜,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在查京市的医疗养老中心,查着查着,突然有条信息映入眼帘——王府三禾养老中心。 [王府三禾始建于1998年,是一所娱乐、康复、休闲等多功能综合性的养老企业,以给老人24小时贴身服务为主要特点、一户一护等特色闻名。王府三禾一直致力于全心全意为老年人服务为宗旨,做到‘细心、贴心、耐心、爱心’,为老年人提供老有所依的快乐家园。] 介绍写的不错。 而下面的信息令她眼前一亮——王府三禾隶属于天郃集团。 闻靳家的产业。 吃过饭后,她尝试的给闻靳打了电话,对方听说她想为自己母亲找个养老院,当场就让她下午来王府三禾,他亲自作陪。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闻靳刚结束了公司的工作驱车过来,远远的就看见宋清杳穿着白色的碎花裙站在那里,天气炎热,她撑着一把伞,时不时看着手机。 他把车子停好,走过来说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没有。”听到声音,她抬眸望去,“就刚来一会。” “行,那我带你进去看看。” 闻靳领着她往里走,边走边给她介绍,王府三禾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产业,虽然是民营,但是跟京市医疗保险定点单位挂钩,有24小时专业医疗团队、以及一户一护的贴身服务,里面是公寓式建筑,从A区到D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位老人住一套,公寓里的设施也都非常先进,甚至还有装修风格可以选择。 参观完公寓,闻靳又带着她去参观其他的基础设施,休闲区域、康复中心、娱乐区域,并且提供私人定制化,可以根据老人本身的需求量身定制。 宋清杳看完后,十分满意,扭头问道:“如果子女不在身边,这边还能收吗?” 闻靳察觉到她是要出国或者离开京市,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闻靳,好小子,你跑这儿来了,哥几个好找啊。” 两人回眸望去,就看见司秦、郑南一跟赵鸿岩走了过来。 闻靳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下午跟他们有约,约着一起出海潜水,他们四人里,就赵鸿岩最喜欢水下运动,连着他们三个都被带着一起玩,不过公司事情忙的起飞,再加上跟宋清杳打了那么通电话,忘记了这回事。 他连忙上前解释:“抱歉,兄弟们,今天属实是忘记这茬了,这样,晚上我做东,地点随便挑。” 司秦刚想说像他这种瘠人肥己的人这么大方,高低得宰他一顿,结果歪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宋清杳。 三人目目相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妈这小子居然跟宋清杳约会? 司秦直接越过他走到宋清杳跟前,上下打量,“打扮得够漂亮的,时间小姐,你这是钓完了沈明衿,没人让你钓了,来找闻靳?” “闻靳,你这眼光不行啊,不知道她被很多男人上过?” “合着咱们认识那么多年,头一回知道你喜欢这款?” 听着他们几人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宋清杳的脸色没有半分波澜起伏,在这个关头,什么话对她来说都一样,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她越是平静,他们就越觉得自己说中了,因为是事实,她没法反驳,才会这样。 司秦靠近她,挑衅道:“能问问吗?那几个男人,谁让你比较爽?” “司秦!”闻靳打断他的话,走到宋清杳跟前替她挡着,“你干嘛啊,说这么难听的话。” 司秦皱眉,对上闻靳的眼眸,“看来你们真的是上过床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回在医院,对吧?你自从上回在医院送她回病房后就不对劲,老是帮她说话,老是向着她,怎么,就回病房那么短的时间你们也能搞上?” 好说歹说几人是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弟没区别。 就算闻靳真的跟宋清杳发生关系,那也不至于说得那么难听,赵鸿岩赶紧上前拉着司秦,“算了算了,你跟闻靳吵什么,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不能说!?”司秦猛地推开了赵鸿岩,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本来就讨厌宋清杳,没想到她祸害了一个兄弟不够,还要祸害另外一个兄弟,哪里能忍得住?他指着她,“我今天还就是要说,宋清杳,你就是个骚货!你跟沈明衿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多好?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国内读书?你知不知道沈家本来为他安排了联姻,他推掉了,十八岁领着父母去你家提联姻,就指望着到了法定年龄可以立刻去结婚,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掏心掏肺,你要什么,说一句,他立马就给你送来,那段时间但凡是个女的靠近他,他都会保持距离,你呢?他妈私底下跟陈奚舟搞上了,沈明衿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对他?” “司秦!”闻靳抓着他的衣服,厉喝道,“够了,别说了!” “滚开!”司秦一把推开闻靳,“你们分手后,他跑了三趟美国,第一趟去求复合的时候,你不肯见他,第二趟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肯见他,他回来就发烧烧了好几天,第三次去回来就得了抑郁症,至今都在吃药治疗,你他妈没有心啊,骚到这个地步,是个男人都想爬上他的床,就这么饥渴吗!?” “闭嘴!”闻靳青筋暴起,抓着司秦的衣服,“你再说一句,我就动手了。” “好啊,你动手。”司秦被气笑了,看着闻靳,“来,你为了这个女人来跟我动手,来,冲我脸上打!” 司秦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闻靳,明衿第三次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产生幻觉,你还记不记得有天晚上,他突然穿着西装开车去祁山,他说她在山上等他,还说什么,她回来了,只要她愿意回来,她跟谁上床不重要,那时候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他已经一路开车冲到悬崖下面了,当时你怎么说的?说宋清杳就是犯贱!现在你在做什么?你他妈背刺兄弟!” 闻靳被说得说不出话。 “你们说什么?”宋清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去美国找过我?” “对!”司秦双目赤红的看着她,“去了三次,你一次都没见!你贱不贱啊,你就算不喜欢他,能够当着面跟他说一句,说清楚吗?为什么要这样吊着他!?” “我不知道!”她瞳孔微微放大紧缩,语气急促,“他没跟我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装,你他妈就是爱装!”司秦咬牙切齿,“现在明衿已经走出来了,他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见到你就失魂落魄,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未婚妻,他们很恩爱,年底就要结婚了,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缠着他?给他们设计婚戒?你是真心的吗?你是不是还想玩当年那个把戏,只不过现在身份调转了,你跟陈奚舟成了男女朋友,就想发展发展沈明衿这个‘下线’是不是?” “行了。”郑南一开口,“你消消火,都是兄弟。” “去他妈的兄弟。”司秦啐了一口,“闻靳你他妈就是喜欢骚货,喜欢她这种骚货,谁都可以上——” 话,还没说完,闻靳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司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倒在地,唇角溢出不少的血液。 他舔了舔唇,嗤笑着看着闻靳,“你他妈还敢说跟她没有一腿,从医院回来就跟她搞上了吧!” “司秦,你以前爱怎么嘴贱我不管你,但你今天话说得太过了,在我眼里看来,她没做错什么事,真要论起来,是别人对不起她,更何况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有法律会制裁她,轮不到我们插手,明衿已经走出来了,他都没有指责她,你有资格插手?” “操!”司秦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朝着闻靳挥拳打去。 闻靳也不惯着他,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着,很快就挂了彩。 宋清杳回过神来,擦掉脸上的眼泪上前拉扯两人,“别打了,闻靳,别打了!” “滚开,有你什么事!”司秦怒吼,“我今天就要打到他服!” 闻靳没有司秦抗揍,唇角很快就流血了,旁边路过的人见状都不敢上前拦着,就连郑南一跟赵鸿岩也站在旁边,并未出手分开两人。 宋清杳见他们如此冷漠,便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但她刚要报警,就被赵鸿岩握住了手机,“让他们打,这一口气不出来,以后见到面还是会打架的。” 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哪能不了解? 一口气憋在心里是会憋出病来的,发生什么意见不合的事,打一架就对了。 宋清杳看着他们拳拳见肉的打法,看得心惊肉跳。 闻靳被司秦压在地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了,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反手也给了司秦一拳。 实在血腥。 她闭上眼,背过身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回眸望去,就连在打架的两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沈明衿站在身后,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冰冷,尤其是看到司秦跟闻靳满脸是血时,眼眸沉了几分,“在这种地方打架,嫌命太长吗?不怕造成负面影响?” 见两人停下来,赵鸿岩跟郑南一这才去把两人分开、扶起来。 沈明衿就这么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来找闻靳?来找他打架?” “误会。”郑南一笑着说,“都是误会,既然人齐了,出海呗,好不容易凑一起。” “滚!”司秦吼了一声,吼得脸痛、嘴巴痛,“谁他妈要跟他这种人去。” “我也不想看见他,满嘴喷粪。” “操,你他妈还没打够是吧!” “你们俩放开他们。”沈明衿如同看戏般,微微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身形慵懒,“让他们打,看看谁更厉害。” “……” “对了,大老远的,听到司秦在说骚货,说谁?” “……” 几人目目相觑,都不开口了。 沈明衿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慢慢的走到司秦面前,“在说谁?” 司秦后退半步,“谁啊,没听到。” “哦,没听到。”沈明衿将烟放到嘴边,然后挥起拳头就给了他一拳。 ‘咣当’一声,司秦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狂吐了一口血出来,“操,你他妈真打啊!?” “帮你洗洗嘴巴。”沈明衿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烟头,“不是说出海吗?走吧。” 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宋清杳身上,“真巧,宋小姐。” 宋清杳看着他,他的情绪很平静,就连打人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要一起吗?” 宋清杳脸色发白,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还是司秦刚才说的那些话。缓了几秒钟,意识才算归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她有很多事想问他。 赵鸿岩赶紧把司秦扶起来,低声说:“看吧,让你嘴贱,活该挨着一拳。” “妈的,我怎么知道那么远他都能听见。”司秦捂着自己的嘴巴跟脸,“靠,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然后扭头看着旁边的闻靳,“看什么看,你脸上没挂彩吗?” 闻靳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几人朝着门外走去,沈明衿走在最后,宋清杳跟在他身侧,余光打量着他。 其实不是看见她在场,他应该不会主动邀请她一起。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高温烫化出一圈圈虚影。 沈明衿有车,闻靳也有车,只不过被打成这样,只能坐赵鸿岩的车。 司秦是跟着赵鸿岩来的,一听要跟闻靳坐就发飙。 赵鸿岩压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总不想跟明衿坐吧?那一拳不痛?” 司秦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灰溜溜的上了赵鸿岩的车。 沈明衿径直走到驾驶位坐下,看着站在那里的宋清杳,用手敲了敲车面,“上车。” 宋清杳回过神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刚坐上就看见车子前面挂着玉佛、佛串和一张婚纱照——阚静仪单人的婚纱照。 “你们去拍婚纱照了?”她问得有些苦涩。 车子启动,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嗯,前几天。” “刚才,司秦说你出国找过我。” “对,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那个时候不在家,在镇子上养伤。” “我知道。”他语气淡然,“去的时候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不见你。” “嗯。” 她微微侧目看着他的侧脸,“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打开车窗抽着烟,“过去了,没必要提。” 宋清杳一愣,这才想起来司秦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早就已经走出来了,现在有了新的生活、相爱的未婚妻,只有她像个小丑似的,在他周围来回乱转,以为这样能引起他的注意么?实际上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个过去式了。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她缓缓开口,“麻烦前面一个路口放我下来吧,今天遇见真的很巧,感谢你邀请我一起出海玩,我等会还要约见客户,就不去了。” 沈明衿没说话,开到前面的路口时就停了下来。 她打开车门走下去,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人烤化,背着包包往回走,走到公交车上车点,依靠在旁边的墙体,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努力的支撑着没倒下去,坐上公交回到家中,母亲依旧被捆着双手坐在床边,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 走到她跟前,微微弯下腰解开绳子,再转身收拾衣服。 收拾完,她给闻靳发了一条信息,希望他今天能安排母亲入住。 过了十几秒,闻靳回她:[你直接过去就行,会有人替你们安排,对了,司秦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憋了很多心事,辛苦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抬眸望着院子里的景色,晴云秋月,蝉鸣鸟叫,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是越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越留不住的。 收拾好行李,牵着母亲的手往门外走。 母亲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紧紧扣着她的手,像个小孩似的与她依偎。 母女两人乘坐地铁来到王府三禾,闻靳交代过了负责人,他站在门口等着,接到后便领着她们往里走,在A区开了一间顶级包间,设施配套都是一流的,并且是24小时贴身看护。 负责人说这是闻靳交代过的,不收取任何费用。但宋清杳就坚持的要缴费。 两人拉扯了十几分钟,负责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前台缴费。 缴费的时候,一共缴了五百万。 负责人看到这么巨额的数字连忙说道:“太多了,这么多用一辈子呢。” “我缴完这次,下次就不会再来了。”她拿出银行卡,“辛苦你们照顾我妈。” 负责人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她是想多交点钱让家人得到更好的照顾。 缴完费用后,她返回到房间,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床边,呆愣愣的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对面大楼有老人在过生日,护工围着老人在唱生日歌。 她默默的走到母亲跟前,握住她的手:“既然疯了,就千万别醒,我离开后,把这里当成家,把护工当成宋薇。” 她微微哽咽,“学着在家的样子,永远别想起我。” 说完,她松开了母亲的手,转身离开。 慈乌反哺,她把这辈子能为父母还的恩情都还完了,下辈子做只鸟、做条鱼吧,不要再做人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宋清杳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没有洗漱,也没换衣服,整个人疲惫的倒在床上。 周围静得可怕, 没有蝉鸣的叫声、也没有鸟儿飞过的声音、就连母亲的呼噜声也不存在了,好像只剩下她。 砰砰。 砰砰。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着。 她有点害怕听到这种声音, 下意识的伸手去抱身边的人,一伸手过去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母亲不在了, 被她送走了。 她恍惚了好一阵, 就将母亲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第二天是阴天,她起了个大早去开店门、跑客户, 跑完客户就去缅甸、斯里兰卡收购翡翠玉石,一周一周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偶尔休息时会坐在窗前的位置发呆,看着门外那棵树从冬季光秃秃的树枝到春季长出枝芽、夏季蝉鸣鸟叫、秋季枝叶泛黄, 一片片落叶飘下来的时候,会倒上一壶热茶, 数着飘下来的落叶有多少片。 就是这样枯燥、乏味、孤单的生活,过了整整一个月。 九月底, 文雪要出国了, 大概率几年内都不会回国,她在洋北区包了整个酒店请自己朋友亲人玩上三天三夜。宋清杳本来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去, 但文雪说她出国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年不回来,也许三五年不回来, 她真的不打算跟她见上最后一面吗? 最后一面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 最终,宋清杳还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去洋北区。 入秋后, 京市几乎天天都在下雨,明明气温不算低,但整日的阴天还是给人一种肃杀孤寂的感觉。 她坐车来的时候,酒店里已经来了很多的朋友、亲人,大部分都有伴,她独自一人去前台办理入住,前台直接给了她顶楼最好的房间,说是文雪特意为她留的。 拿好房卡正要上楼,就看见门外驶来了十几辆豪车,光是超过2500w的威航就有三辆,宾利慕尚、雅致,Gallardo LP,排场大得令人咋舌,文雪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下来,挽着的人是沈明雅,两人有说有笑的,身后沈明衿、阚静仪、司秦等人也都纷纷下车。 见他们往里走,她赶紧加快步伐往楼上走。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紧绷的心也稍微松懈下来。 抵达顶楼的房间后,把行李一放就躺在床上休息。 睡了没一会,门外就传来了门铃声。 起身去开门,还没看清谁是谁,软香的身躯就扑了上来,蹭着她的胸口说:“哎呀,幺幺,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笑笑着说:“不是怕你忙么?” “哪有,我一点都不忙。”文雪微微松开她,“嘿嘿,这个房间你喜欢吗?我特意给你留的,能看到好远好远的风景呢。” “谢谢,我很喜欢。” “那接下来几天咱们就好好玩!”她噘着嘴说,“毕竟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 文雪这一走,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宋清杳牵着文雪的手走进来,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给你准备的,‘离别’礼物。” 礼物被包装得很精美、漂亮,外面一层蓝色亮闪闪的纸,还系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扯开了包装纸,里面放着的赫然一块纯天然的粉色钻石,看样子可能得有个五克拉左右,旁边放着一块上好的翡翠。 文雪家庭条件优渥,戴在身上的首饰没有一件是低于千万,她送的钻石翡翠是去缅甸和菲律宾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不敢说特别好,但是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了,“你说你喜欢投资,这两样都不太适合投资,适合拿来做配饰,钻石可以做戒指、翡翠可以做项链,出国后找设计师设计,做出来的效果肯定不错。” “幺幺,你真好。”文雪笑眯眯的把礼盒收起来,“我很喜欢!我回到家立刻找人设计做成首饰戴在身上,到时候我让他做成成双成对的,再寄回来给你,咱们一人一个。” “好。” “你有空的时候就来国外找我玩,我给你包机票!” “好。” 天色渐晚,约好的亲人朋友差不多都抵达了酒店,整个酒店占地15万平方米,是京市第二大酒店,后面大片的人工雪场、观星森林、高尔夫球场都是酒店的特色,傍晚时分,酒店在四楼提供了用餐服务,可根据个人饮食习惯进行定制化。宋清杳对饮食没有太多要求,直接去C区吃自助餐。 吃到一半,文雪突然举着红酒杯拿着话筒冲着餐厅所有的人说:“感谢大家愿意在学习中、工作中抽空来这里陪我玩!接下来几天,大家敞开了玩!有什么玩的不顺心的、不开心的,我来替你解决!” 声音落下,尖叫声和鼓掌声四起。 宋清杳也默默的举起酒杯,假装与人群中的文雪对饮。 吃过晚餐,酒店在旁边的森林的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看样子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宋清杳与他们都不相熟、所以打算回房间休息。 刚走入电梯,身后就传来文雪的声音,“幺幺!去哪儿啊!” “准备上楼休息。” “哎哟,知道你累,但是等会有篝火晚会呢!我有个朋友是歌手,唱歌特好听!我让他唱给你听!”文雪搂着她的腰,“走嘛走嘛,下楼玩!” “可是——” “你别说来这里还带着工作来的嗷,不是说好陪我玩么!” 宋清杳被她整得没法,笑笑着点头,“行,下楼玩!” 秋风映月,在西侧的草地上篝火燃起,文雪牵着宋清杳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载歌载舞起来了,两人很顺利的进入队伍里,星光落下,相熟的人和不相熟的人手牵着手一起跳舞,吉他配合清爽的嗓音,硬是将这场篝火晚会的气氛给拉了起来。 跳完舞,大家围着篝火坐下听着吉他的歌声,唱歌的是文雪的朋友,据说是个rapper,但名不见经传,混得一般般。 唱完歌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句,“情歌唱得这么腻乎,我给你们看个更腻乎的!” 话说完,人群中就有人跑了出去,推着沈明衿跟阚静仪往篝火这边走来。原来两人就站在不远处聊天,推他们的人正是司秦,一个月过去,脸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跟闻靳的关系还没好,这次他们几个人都有来,偏偏闻靳缺席。 司秦本就是个起哄浪荡的性子,推着沈明衿到人群中后就说:“你们俩不地道啊,亲嘴跑那么远的地方亲,都快结婚了,搞这么隐秘好意思吗?” 沈明衿黑眸一沉,“听你的意思,我还要亲给你们看?” “亲一个!”司秦喊道就往人群中跑,深怕被沈明衿打,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熟悉沈明衿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怎么可能在公开场合做这种腻歪的事?故意挖坑让他跳罢了。 但还没等沈明衿说话,阚静仪就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侧脸。 顿时,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摄影。 大家知道司秦是想搞气氛,本来也没想真的看沈明衿做什么,但阚静仪这个举动一下子点燃了不少的星星之火,人群开始有人起哄:“再亲一个!再亲一个!” 沈明衿低头看着阚静仪,似乎在问她愿不愿意。 阚静仪大大方方的闭上了双眼。 他很自然的搂住她的腰,低头正欲吻上她的唇。 霎那间,不远处的烟火燃起,‘咻’的一声升入空中,在夜空中绽放出蓝色与橘色相融的火光。 所有人都在尖叫、呐喊,在欢呼声中,只有宋清杳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烟花出神。 周围是热闹的、是开心的、是幸福的,幸福到哪怕这样的亲吻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仅凭绚烂的烟火、燃起的篝火,都能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幸福感。 宋清杳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在这样的氛围里,坐在草地上,却像坐着一个急速下降的深渊,火光化作黑暗、烟花化作狂风。她只能抱住自己的膝盖,努力的望着烟火,期盼烟火的光能再亮些、再亮些。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爱别人一辈子吗? ——你不相信? ——有点悲观的觉得,不存在。 ——宋清杳,那我可以反推你不会爱我一辈子,是这个意思吗? ——我,会的。 ——你看这烟花,你是要它那一瞬间的漂亮,还是让它永远明亮璀璨? ——别骗我,没有永远明亮璀璨的烟花。 ——有,在你眼前就是,你相信,它就存在。 宋清杳之前一直没懂什么是会永远明亮璀璨的烟花,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永远明亮璀璨存在的烟花是爱。 沈明衿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很隐晦的跟她表达过——他会永远爱她。 真奇怪。 读懂弦外之音后,有些难过。 风吹得有些凉,她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热闹的氛围,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森林走去。走到一处小山坡上,蹲在那里望着月亮,秋月很美,至少比其他三个季节看起来都要美,她一边赏月,一边扒拉着脚边的尘土,看到一只蚂蚁背着一块苹果果肉往回走,走着走着遇到了障碍,有一个非常小的木枝挡住了它的去路,月光下,它的触角轻轻碰撞木枝,似乎在感应能否推开它。 她看着那只蚂蚁从试探、推倒木枝、到最后认清这个大自己几千万倍的木枝是无法推动的,然后折返找其他的路离开。 看完蚂蚁看虫子,看树叶、看风景。 再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圆,就是不知道几年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的月亮。 静谧的环境里突然传来了声音,“清杳。” 她回眸望去,就看见黑暗中慢慢走来了一个身影,是阚静仪。 宋清杳觉得自己本可以跟阚静仪好好相处的,从重逢相遇那时候起,她是唯一帮她的人,后来又觉得没必要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要对一个这样伤害自己的人好好相处? 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起身离开,可经过阚静仪身边时,她开口,“刚才看你脸色很难看,是身体不好吗?” 阴云蔽月,大树遮住了所有的光影,她微微侧目望去,只能看见阚静仪那双幽深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自从上次的购买翡翠事件过后,她们私底下没再说过话,哪怕是面对面撞上也不会说些什么,像今天这样主动过来说话实在少见。 “我身体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吗?那些威胁我的人,是你找的,还是你姑姑找的?” 阚静仪笑了笑,靠近她耳边,轻声耳语,“你猜猜是谁?” 周围静谧,她的声音如同鬼魅,“是沈家找的。” 这一句话,如同冰凉的水从头泼到脚,寒气更是从四面八方朝着她涌来。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但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不对劲,虽然沈明雅不喜欢她,沈家也因三年前的事对她颇有偏见,但沈家这样的门第,父母长辈均是百年世家培育出来的人,他们要针对一个人绝对不是这样耍阴招,强.奸一个女人?就因为她靠近沈明衿? 逻辑很古怪。 她再次对上阚静仪的眼神,黑暗的环境下,她的笑显得那么的诡谲怪异。 突然,‘啪’的一声,宋清杳反手就给了阚静仪一巴掌,打得她半张脸‘蹭’的一下子就红起来了。 阚静仪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看着她,“你打我?” “你马上要嫁给沈明衿了,几个月后你就是沈家的人,沈玉和是你公公,符盈是你婆婆,你为了替自己的姑姑洗刷冤屈,居然把脏水泼到了沈家头上,沈家对你这么好,你安的什么心?沈明衿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抹黑他的家庭吗?他爸爸清清白白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被你说成这种下三滥的人,你贱不贱。” 阚静仪没想到根本骗不了宋清杳。 实际上她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宋清杳觉得沈家都讨厌她罢了,还真没脑子想到可以替自己姑姑洗清冤屈。 她咬了咬唇,“宋清杳,这一巴掌,明衿会替我讨回来的。” “随便。”她面无表情的说,“但你最好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抹黑沈家,你有几条命?” 阚静仪不再说话了,转身离开。 黑漆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的篝火晚会依旧在进行,但她却没了任何心情,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她太累了,洗了个澡窝到床上,睡意很快袭来。 睡梦中,她听到外面传来轰隆的惊雷,不多时豆大的雨淅沥沥的打在了窗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聒噪的雨声吵得她有些不安心,翻了个身,就听到门铃声传来,十分急促,摁了十几下。 本想装睡装过去,但对方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出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门口,为首的是沈明衿,他的脸上有水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见过静仪?” “是,怎么了?” “还怎么了?”沈明雅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跟她说什么了?” 宋清杳本来想把两人之间的谈话告诉他们的,但转念一想,两人婚期将至,沈家又如此宠爱阚静仪,要是把那些话说出来,不说他们信不信吧,实在是伤沈家人的心,她都能想象得到沈明雅听到这话那副跳脚的模样。 最在乎的人,最伤人。 她比谁都清楚。 想到这,语气淡然地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明衿皱眉,“她不见了,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走前说想跟你说说话,所以是什么都没说吗?还是你说了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话?” “人找不到就报警。”她依旧很平静,“你们找我干什么?那么大个人,我能把她藏哪?” “宋清杳。”沈明衿靠近她,漆黑的瞳仁里染上了淡淡的戾气,“别逼我对一个女人动手。” 宋清杳波澜不惊迎上他的目光,从前这双眼里只有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只有无尽的疏冷。不止是他,所有人看她,都带着一种不友好的眼神。 她莫名的想起了刚才那只蚂蚁,它努力了那么久,到底知不知道挡在它面前的不是高山、也不是悬崖,只是一根很小、很小的木枝罢了,绕过去,就好了。 一道惊雷,再次彻响在耳边。 “警察已经在搜山了,你最好想想最后一次见她在哪里,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的眼神晃动了一下,说道:“说高中的事,就在广场西侧的位置。” “那你还等什么!”沈明雅用力的推了她一下,“你去找啊!” 宋清杳被她用力一推,踉跄的后退半步,差点没站稳。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丝毫没有因为被冒犯而生气,只是语气淡然地说:“我不去。” “你说什么?” “我怕黑,我不去。”她抿着唇,“这么黑的天,我害怕。” “你把她弄丢了你不去?” 沈明雅怒气冲冲,直接扬起手要冲着她脸上打去,可就在落下来的瞬间,沈明衿抓住了她的手腕,“宋清杳,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不去?” 她垂下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这双鞋子她很喜欢的,是她在凤瑞工作的时候赚到的第一笔钱买到的,不贵,地摊货,可是出门在外她最喜欢穿这双,应该会弄脏吧?她想着,转身朝着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就听到沈明衿的声音传来,“宋清杳,一天之内我能毁了你所有的客户和单子,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去?” “我要换双鞋子。”她低头呢喃,“鞋子很好穿,我不想弄脏。” 然后就朝着里面走去,换了一双平时穿的运动鞋,拿了一把伞走出来。 她怕黑。 很怕很怕,小时候被宋薇关在衣柜里关了整整五个小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家里破产回国的时候,她经常都睡不着,在夜里、在那个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走来走去,是她不怕了吗?不是的,她还是害怕的,可是很多时候,压力比黑暗可怕。 如果现在再让她待在黑暗的环境里,她会想妈妈,想妈妈还陪在她身边的时候。 外面的雨,下得格外的大,撑着伞都能感受到雨珠拍打在身上的湿腻感。 警察已经在搜山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去找,沈明雅用力的拽着宋清杳的手,恶狠狠地说:“今天找不到,明天我就找律师告你,告你故意伤人!” 宋清杳没说话,撑着伞跟他们来到了刚才跟阚静仪聊天的地方。 沈明衿站在身侧问:“最后一次在这?” “嗯。”她点头,“后来她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 她抬起手,指了一下右边。 虽然指了位置,但右边往里走百米就是密林,沈明衿说:“一人走一条岔道去找。” “我不去,我已经帮你们指了路了。”她开始往后退,“我怕黑,我要回去睡觉。” 沈明衿眉头微微皱起,上前拽住她的手,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来,力气更是大的令她无法挣脱,用力之间,她整个人踉跄的跌在他的手臂上。 撞得她生疼。 雨越下越大,她跟他沿着那条泥泞的路往上走,越走,头就越昏沉。 她只能扯着他的胳膊,虚弱地说:“我真的不想找了,我想回去睡觉。” 过了很久,她听到他说了一句,“她要是出事,你就好好想想你自己、你母亲。” 声音夹杂着惊雷,像是一道锋利的剑,猛地刺穿她的心。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好,我找。” 第23章 第 23 章 淅沥沥的雨下着, 伴随着雷鸣闪电,泥泞的道路上,宋清杳被沈明衿拽着艰难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像是被灌了铅, 走得极其艰难。走着走着,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紧跟着她感觉到沈明衿停下来了, 温热的大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 她的鞋子脏了、裤子也湿了,连眼神都变得朦胧。 ‘轰隆’一声, 又是惊雷伴随闪电,照亮整片大地的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苍白且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脱下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 厚重的雨衣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跟周围潮湿的泥腥味混杂在一起。 雨衣是穿戴式, 两只手必须套进袖子里,她麻木的站着, 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好像脑子里知道他想让她穿上雨衣,可双手不听使唤, 抬不起来, 做不了动作。 豆大的雨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衬衫, 衬衫贴合着胸肌,勾勒出明暗交替的线条,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穿上。”他说。 她没动。 紧跟着下一秒就被他抬起手塞进袖子里,戴上帽子、扣上纽扣。 “我想回去。”她嘴里呢喃,“我想睡觉,不想找了。” “能走吗?” 这会儿问她什么,她可能只会回答这两句话,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想睡觉,想离开,想回家。 沈明衿眉头紧皱,半蹲下身子,“上来。” 闪电横跨夜空,眼珠转动一下,整个人就爬了上去,宽厚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浸透,靠着就能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在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枕着,像是枕着枕头,没有嫌弃、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即便此刻大雨倾盆,双手还是紧紧搂住了他。 他不再上山了。 而是背着她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不好走,泥泞四溅,雨花大的打在脸上都疼。 沈明衿开口说:“别睡死过去,等会叫医生看病的时候又得醒来。” 她枕着他的肩膀,嘴里呢喃:“我还没还完钱,我不会死的。” “你现在除了还钱,还能想点别的吗?”他微微停下来,将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还完钱你想干什么?” “还完钱,就去别的地方生活。”她烧得一塌糊涂,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不过离开之前,想去一趟祁山、去一趟白马庙求签文、去吃一碗我们以前常去吃的馄饨、最后还想照一张结婚照,就那种四四方方的,跟你挂在车里的那种一样。” 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肩膀,絮絮叨叨,“我怕黑、我也怕疼,可我现在居然可以一个人睡,一个人走,我这么厉害,怎么没人夸夸我。” 雨水跟雷神夹杂着她的呢喃,让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夸夸我’。 他停下来,微微侧目看着她,“夸你什么?夸你非要逞强么?” 她搂得他更紧了,“你觉得我逞强也有错?” “你没错,你从头到尾都没错。”他皱眉,“是我错,是别人的错。” “嗯。” 沈明衿冷着脸,不再回应了。 跟一个发着高烧的人辩驳,简直是对牛弹琴。 山路泥泞,他走得很慢、很慢,即便宋清杳很瘦,背一个人下山还是不容易,走到一半时,他停下休息,侧目看着躺在肩膀上的人,闪电乍现,照亮了她苍白的脸,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宋清杳。” “嗯。”她发出蚊蝇般的哼声,“别叫我。” “我也不想叫你,但能不能请你抱紧一点,滑倒了我也得跟着摔。” 听到这话,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前方——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换了一边继续睡,因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侧脸上都印出了衬衫的褶皱印子,但很快,发烧的反应开始上头,尤其是在淋雨的状态下,鼻塞、喉咙痛都席卷而来,堵得她呼吸不了、痛得她睡不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慢慢移动的景色,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找阚静仪了吗?” “那你能自己下山吗?” 她抿唇,“可以。” “你的可以就是站在那里发呆,让你穿个雨衣都不知道怎么穿?”他语气冰冷,“别给警方添麻烦。” “那你说,要是真的找不到她,你会对我的客户和单子下手吗?” “会。” “哦。” “不想我动手?” “不想。” “很简单,实事求是,你们聊了什么,别说高中的事,我不信。” 她想了会,“对,不是聊高中,是聊,你们结婚的事。” 宋清杳都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居然还在想着怎么编故事。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嘶哑,夹杂着雨声,慢吞吞地说:“她说,你们的婚礼会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举办,可能是海边,也有可能是在奢华的酒店里,你给她定制了好多的婚纱,鱼尾的、一字肩的、斜肩设计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所以最后,你们会在哪里举办婚礼呢?” “你要来参加吗?” 宋清杳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去,做不到在下面鼓掌、也做不到真心祝福,与其阴暗得像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蛆,对着即将成婚的新人发出恶毒的诅咒,不如别去。 但她又害怕他们觉得她还没有放下这段感情,人家大大方方邀请她,她却不敢出面。 显得小气。 想了会,她低声说:“嗯,会去,会给你们备好礼物。” 沈明衿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抿着唇说:“行,等着你的礼物。” 山路泥泞,大雨倾盆。 这注定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天气,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淡淡的光影传来,和他们一起上山的人也都不知道去哪里搜救了,雨势越来越大,宋清杳的体温直线上升,即便隔着衣服和雨衣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温度。 难受。 太难受了。 就好像身上在被火烧,头疼喉咙痛的,她不由得抱紧了沈明衿。 沈明衿低头看着她圈紧的双手,什么还都没说,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走到山下时,就看见文雪站在酒店大厅里焦灼的走来走去,一会儿给这个人打电话,一会儿给那个人打电话,打来打去都没有任何结果。 他背着她走进去,喊道:“文雪。” “哥!”文雪看见沈明衿,立刻冲了过去,看见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宋清杳时,愣住,“哥,幺幺怎么了?” “发烧了,赶紧叫医生来。”他将她背到旁边的沙发躺下,“我还要上山找人,你照顾她。” “我照顾她?”文雪反指自己,微微皱眉,“为什么啊,我回来的时候听他们说是你非要拉着她上山,不就是因为她跟阚静仪说了会儿话么,至于把她拉上去?我看你就是纯报复……” 说到后面,文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自言自语。 恰好一道惊雷,将她后面的那句话给隐去。 沈明衿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照顾好,实在不行叫酒店的人帮忙。”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她刚才说什么馄饨,应该是饿了,你去南桥路三合街找一家刘姐馄饨打包回来给她吃。” “哦。”文雪有些埋怨地说,“你记得那么清楚,你自己去呗,干嘛要去找阚静仪啊,那么多人都在山上找呢,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消失不见?要我说,搞不好在什么地方猫着玩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回国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给自己父母打,你知道你爸妈多操心你吗?” 文雪噘着嘴,没有回应。 等沈明衿走后,文雪才挪步道宋清杳跟前,联合酒店的人一起扶着她上楼。 她湿透了,虽然穿着雨衣,但是雨势太大,里面的衣服也湿了,文雪舍不得让酒店的人看她的身体,就干脆自己帮她换,脱掉裤子、鞋子,一边脱就一边感叹,太美了,怎么美成这样啊,这细腻的皮肤,谁看了不想摸两把。 表哥以前太性.福了。 现在跟阚静仪一块,真的能平衡得过来吗? 她暗自猜测,觉得肯定是有落差的。 谁能拒绝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啊。 脱掉裤子,再脱上衣,等脱掉上衣时,突然发现她右侧腰部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弯下腰来去看,大惊失色。 她猛地站直了身体,怔怔的看着昏睡的宋清杳,表情略显复杂。 站了片刻,才想起给她换衣服。 穿好衣服,请来了医生,又急匆匆的出门给打馄饨吃,从酒店到南桥路不算远,开车二十来分钟,这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沈明衿所说的馄饨店还开着门,热腾腾的锅里散发出来的烟火气与雨水融合到一块,颇有意境。 她把车子停好,撑着伞走进去,喊道:“老板,你这馄饨怎么卖?” “五块钱一碗。” “来一碗。” “打包还是现吃?” “打包。” 店里没什么客人,但收拾得很整齐,巴掌大的店面摆着五六张桌子椅子,旁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一些客人的留言和合照。看得出来这是一家很有爱的店铺,否则哪来这么多客人的留言啊?她一边看着五湖四海的客人留下来的留言,一边打量四周,在密密麻麻的留言里,她突然发现一张笔迹十分熟悉的纸条。 [恋爱三个月,成功拿下纪念品,某人答应回去给我亲十下,签字画押。] 落款:[沈明衿&宋清杳。] 侧目再望去,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图片:[挑战赛,十分钟内吃完‘巨无霸’馄饨,奖励现金一千,外加馄饨公仔一对。] 这个挺有意思的。 文雪冲着老板问道:“欸,您这挑战赛有人成功过吗?巨无霸是怎么个巨无霸?” “就是大概这么大的碗。”老板给她比划一下,“全装满馄饨,就是巨无霸,你可别挑战啊,你太瘦了,肯定吃不了。” 文雪笑了两声,“这么大,我吃几口就饱了,那您这挑战赛有人成功过吗?” “有。”老板边包馄饨边说,“几年前有个特别好看的帅哥来挑战过,挑战成功了。” “这么厉害。” “是啊,为他女朋友来的,说她女朋友很喜欢我们的那个馄饨公仔。” “那您这里的味道一定特别好。” “干了几十年,应该还行。”老板谦虚地说,“老顾客还是很多的。” 老板熟练的包好馄饨扔进锅里,再烫个几分钟捞起,麻油酱油醋虾皮还有蜜汁酱料倒进包装袋里,将热好的馄饨倒进去,舀上一碗热汤就算成了。 文雪拎着馄饨回到酒店。 宋清杳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正在睡觉,她提着馄饨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幺幺,幺幺?” 宋清杳艰难的睁开双眼,“唔……” “你是不是饿了,给你打包了馄饨。”文雪把打包好的馄饨放到旁边可移动餐桌,再把餐桌推到床边,“来,吃点再睡。” 宋清杳艰难的支起身子,她不知道文雪为什么要给她打包东西吃,但人家这么辛苦去打来的,就算不想吃也会硬着头皮吃两口。 文雪替她掖好了枕头,她靠着吃馄饨,刚吃第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扭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在三合街买的?” “对啊。”文雪笑着问,“味道好吗?” 她哽咽了一下,“好,特别好。” 如果在她离开京市前还剩下几个想完成的愿望的话,那么首当其冲就是去吃一碗加麻加辣的刘姐馄饨。这家馄饨店开在南桥路,距离星月壹号院特别远,他们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起因是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沈明衿因为她在学校跟别的同学走得有些近,醋意大发,拽着她往家里走,没去房间,直接进了院子就要她。 她记得,她的裙子被撕烂了。 他连衣服都没脱,生气又愤怒,但要她的时候又很温柔。 然后一遍遍的问她,你爱不爱我? 宋清杳那会儿是真生气了,硬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等他做完就往外跑。 沈明衿更气了,追上来说:“你连裙子都是破的,你跑什么!?” 她闹脾气说要分手。 沈明衿气得一双眼睛都是红的,死死拽着她手,“没门,你就算心里有别的男人也只能跟我。” 然后抱着她去车上。 那天雨也挺大的,她被他摁在车里动弹不得,就这么看着窗外的雨水顺着车窗流下来,晕染了路灯的光影,她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扇他的脸、用脚踹他、用嘴咬他,都没能让他停下。 “就不能乖点么?”他声音嘶哑,看着被咬出血的手,微微皱眉,光影照进来时,能隐约看见他侧脸滑落了一滴汗水,显得极其性感,他吻了吻她的唇,“小狗。” “你才是狗!” “对,我是狗。”沈明衿又气又笑,“只会逮着你咬的疯狗,听好,你提一次分手,我干一次。” 她实在是被他折腾得没法了,只能说:“别闹了,我真的受不了,我饿了,你听,肚子都在叫。” 她躺在那里,头发铺散开来,眼尾红得让人怜爱,实在让他心疼。 明知道她骗他,还是停了下来,双手支在她两侧,就这么看着她,“真饿假饿?” “真饿。”她抽抽噎噎,“求你了,吃饱了你再继续。” “行。”他起身,“那么宋大小姐想吃什么?” “不知道,得逛一逛才知道。” 骗子。 沈明衿嗤笑,并不在意她的谎言,起身帮她穿好衣服,又替她穿好鞋子,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那就看到什么吃什么。” 车子一直开,一直开,从金东区开到洋北区,开到她开始犯困,眼睛一闭上,沈明衿就把车子停下,吓得她睁开双眼指着一家店,“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其实她不喜欢吃馄饨,沈明衿也不喜欢。 但两人都不说,因为不说,就以为对方是喜欢的。 她硬着头皮吃了一整碗的馄饨,沈明衿也陪着她吃了一整碗。 味道是好的。 就是不喜欢罢了。 后来沈明衿经常会去这家店打包给她吃,两人偶尔也会开车去吃,渐渐的,不喜欢的味道,变成了喜欢。 到现在,她觉得这个味道是好吃的,很好吃。 一碗十五个馄饨,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文雪给她递了纸巾,刚想说话,楼下就传来了警笛声。 起身走到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是警方把阚静仪找回来了,一群人乌泱泱的围着她。 “幺幺,那你先睡,表嫂被找回来了,我去看看情况。” “好。” 宋清杳慢慢的躺在了床上,等灯一关,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抱着旁边的枕头入睡。 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旁边的台灯,拿出手机翻看王府三禾的监控视频,王府三禾里有个专门针对监护人使用的,就是可以全程监控老人在敬老院的一切活动。 视频里,母亲的呼噜声传来,熟悉又聒噪。 灯光关上,将手机摆在旁边。 夜深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沉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是阴的,头也是晕的,即便苏醒也无法起身,躺在那里躺了很久。 或许是昨天下雨的缘故,阴天中还夹杂着些许的潮气,起身走到窗前观赏外面的景色,看见有不少人在昨天的草坪上打球、聊天,她看了几分钟,凉意袭来,披了件衣服下楼。 这会儿是中午十二点多,四楼的餐厅正在开放用餐。 她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阚静仪跟沈明雅坐在一起,就坐在右侧的餐桌上,由于靠得位子很近,所以她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 “嫂子,昨天宋清杳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就是有点嘲讽我吧,说你哥以前对她比较好,我有点气不过就去附近散散心,没想到会搞出这样的事来,让你们担心了。” “她怎么这样啊……真的很可恶,嫂子你别因为这种人生气,我跟你说,前几天我调查过,她妈在王府三禾住着呢,司秦上次被揍成那样,就是因为她跟闻靳搞到一起去了,司秦气不过才跟他打起来,像她这种人,就是要让她亲近的人吃点苦头,她才会觉得难受呢,我找人去王府三禾——” 沈明雅话还没说完,宋清杳就走上前拿起桌面上的水朝着两人泼了过去。 冰冷的水直接泼在两人脸上,瞬间就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明雅浑身湿透,怒不可遏的看向了宋清杳,拿起桌面上的果汁泼去,“你是疯了吗?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挑事,真以为有文雪帮你撑腰,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阚静仪身上也都是水,看见宋清杳时难免有几分心虚,拉着沈明雅的手说:“别说了,算了。” “嫂子你别怕,这种人就是欠揍。” 沈明雅扬起手就朝着宋清杳的脸上打去,可还没落下就被她抓住手腕,“沈明雅,你没资格。” “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资格,所有人都可以说我骂我,但唯独你,没资格说我骂我。” 沈明雅气笑了,“难不成我还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把我哥弄成这样?感谢你把我嫂子弄成这样?” 宋清杳本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不擅长吵架,也不擅长起争执,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不会在公众视野里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抿着唇说:“你就是应该感谢我,不止是你,阚静仪,你也应该感谢我。” “我看你真是疯了。”沈明雅挣扎着拽着被抓的那只手,扬起另外一只手朝着宋清杳脸上打去。 阚静仪想帮沈明雅,又想帮宋清杳,一时之间,三人拧成一团。 旁边的宾客见状想来劝架,可没想到沈明雅竟一脚踹在了宋清杳的腰上,直接将她踹飞了出去。 其实她也没想到要怎么打人,只是想挣脱掉宋清杳的束缚,看见她整个人摔倒在地,狠狠地撞在了餐桌上,餐盘上的食物和酒水都洒在她的身上,狼狈又难堪。 她愣了一下,觉得做得有些过分,却又抛不下面子来说对不起,干脆硬着头皮说:“你活该,说让你没事找事,是,是你先泼我们水的!” 宋清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疼得移位了,她踉跄的站起身来,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朝着两人扑过去,一巴掌打在了沈明雅的脸上,另外一巴掌打在了阚静仪的脸上。 但就在巴掌落下的瞬间,沈明衿跟文雪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恰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几人快速走过来,文雪诧异的看着宋清杳狼狈不堪的模样,刚要说话,就听到沈明衿语气冰冷,“宋清杳,你在干什么?” 宋清杳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为什么那么激进,可能是听到沈明雅说想去王府三禾找她妈算账,也有可能听到阚静仪歪曲事实,总之千般委屈袭来,她没有忍住,如今再看沈明衿这幅质问的模样,她看着他,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地说:“沈明衿,你们家风有问题,你未婚妻说说谎成性,我替你管教。” 下一秒,沈明衿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文雪见状,立刻劝说:“哥,别这样,快松手。” 沈明衿死死的盯着她,“真不怕吗?说这样的话。” 怕。 她怕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害怕成了她一种本能,家里破产她害怕、父亲跳楼了她害怕、一个人在小巷子被人威胁时她也害怕、就连昨天晚上上山也害怕,她说她害怕的时候,有人管过她的心情吗?有人在乎过她的恐惧吗?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吗? 没有。 从头到尾都没有,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在裹挟着她往前走。 她麻木的看着他,说道:“不怕,但我特别怕你们找我妈麻烦,我前前后后跑了多少地方,又做了多少功课,好不容易把我妈安顿好,你们甚至可以造我跟闻靳的谣,这些都没关系!但是——” 她靠近他,压低嗓音,“别碰我妈,你想做什么,冲我来。” 第24章 第 24 章 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明衿攥紧了宋清杳的衣服,漆黑的瞳仁没有半分的情绪。 文雪见状,赶紧扯着他的手, 拼命推搡着他,“哥, 你放手啊,你看幺幺这一身搞的——” 说着,望向他的身后, 冲着沈明雅说道:“沈明雅, 你为什么对我的朋友这样,你自己在家耍千金小姐威风耍不够了是不是?” 沈明雅是有点心虚的, 刚才宋清杳摔成那样,看起来就很疼。 但私心又觉得,这种女人疼就疼,谁让她伤害她哥, 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偏偏又要回来掺和进他们沈家的事, “你看她那么狼狈,那我跟嫂子就不狼狈吗?是她先动手的。” “我不管你们谁动手的, 反正我进来就看见她在生气, 幺幺多好的脾气,说再难听的话她也不会发火, 你们肯定说了很过分的事!” 沈明雅脾气上来了, 指着宋清杳说:“文雪,你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什么你朋友,什么好脾气, 她要是好脾气我们能这样?” “我不管!”文雪发怒,“今天你们必须跟她道歉!” “我不!”沈明雅双手抱胸,把头扭到一边,“是她应该跟我们道歉,昨天把嫂子逼走,今天又拿水泼我们。” 两边都说不通,文雪只能推搡沈明衿。 但宋清杳跟沈明衿两人都不肯退让,互相僵持着,明明距离很近,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刺得有些痒。 就是不肯服软。 沈明衿黑眸一沉,火气逐渐消退。 其实文雪有句话说对了,宋清杳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她有家教、有素质、有涵养,家人对她不好,大学时期也因宋薇经常以她的名义在学校里做一些打骂他人的事遭遇被孤立,也从未说过一句难听的话,今天莫名其妙的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还是冲着沈明雅跟阚静仪来的。 他慢慢松开手,扭头看着沈明雅,“你跟我来一下。” 沈明雅一愣,微微皱眉,“哥,你不管管她,她——” 沈明衿没说话,迈开长腿往门外走去。 沈明雅咬了咬唇,不甘不愿的跟了上去。 哥哥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气场,即便什么话都不说,站在那里都能让人不敢直视。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走得很慢很慢,时不时抬眸看着他的背影,想尝试先开口解释,却还是不敢开口。 沈明衿率先走进电梯,精致的桃花眼带着疏冷、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平添慵懒、一只手自然垂放,另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拿出烟盒,将烟盒放到嘴边,用嘴咬出一根烟来,看着站在电梯门外的沈明雅,扬扬下巴,“进来。” 沈明雅小心翼翼,“哥,我衣服都被宋清杳给泼湿了……” “所以?”他点燃烟头,“我再说一遍,进来。” 沈明雅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电梯门刚一关上,她的心头就紧了起来。 害怕被责骂、害怕被质问、害怕被批评。 这会儿有些后悔了,刚才不应该跟宋清杳吵得这么厉害的。 沈明衿将烟雾吐出来,难闻的气味呛得沈明雅往旁边挪动了几分,微微咳嗽起来,“哥,你怎么那么没素质啊,在电梯里抽烟。” “你也知道没素质?”沈明衿扭头看她,“你打人很有素质?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人有素质?那你这素质是狗教的吗?” “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沈明衿故意把烟雾吐到她脸上,“没帮她说话,但你今晚最好小心点。” 话音落下,‘叮’的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沈明衿长腿一迈,朝着门外走去。 沈明雅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沈明衿也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已经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她跟宋清杳的交集比较少,大部分都是三年前他带着她回家时会碰见。家人对宋清杳的印象就是漂亮、惊艳众人的漂亮,其次是她温柔、乖巧、听话的脾气,说话都有江南烟雨的酥软与娇柔,可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姑娘,一旦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就会做出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那时是盛夏,她因为客户在背后辱骂他而将人告上法庭。 他并不清楚对方在背后是如何辱骂他的,只记得某天宋清杳突然请了律师要告人,那段时间他很忙,很少回京市,月底回来时被告知他可能需要出庭,那时才知道那个月,她一直在跟律师收集证据。 出庭时,他记得宋清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以暴力在公开场合公然侮辱我的男朋友,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他本人是一直从事国内外的投资项目,带动中小型企业平稳发展、与国内多个试点项目达成合作共识,为经济的进步提供了非常强大的助力,我不知道对方是以怎样的心态来侮辱他是卖国贼这句话,但我要求法院能够公平审判,还与我男朋友应有的权利和公平。” 他当时就坐在她旁边,阳光透过旁边的门窗散落进来时,她在他眼里,是闪闪发光的。 猩红的烟圈抽到底了,他回过神来,将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也许在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她也有喜欢过他吧,虽然很短很短。 短到让他有的时候回想起来,觉得是她的喜欢像一场梦。 * 餐厅的闹剧过去了,宋清杳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洗澡换衣服,在洗澡时,她刻意走到了镜子面前,微微侧过身子看着腰部的印记,看着看着眼神就有些涣散,无法凝聚的看向某处,氤氲的水汽从喷头处散发出来,逐渐包裹住整个淋浴间。她回过神来,走到了喷头下,任由湿热的水流遍全身。 半个小时后,她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没有立马吹干头发,而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出色。 她的烧并没有全褪,还略有点低烧,站在那里头有些发晕。 站了几分钟后,她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因为中午的不愉快,晚上文雪全程跟着宋清杳,深怕沈明雅跟阚静仪来找麻烦。 说来也奇怪,明明阚静仪才应该是她的表嫂,但她就是觉得宋清杳更适合沈明衿,不止漂亮,还很温柔善良,阚静仪看着就有点精明,不是很讨喜。 晚上用餐时,文雪给她夹了好多好吃的菜,边夹边说:“幺幺,你身体太差了,来,多吃点。” 宋清杳吃了一口,说道:“你别老是给我夹,你自己也吃。” “真对不起啊,请你来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玩呢,没想到闹这么一出,你腰还疼不疼,要不要找人给你看看?” “不用了,没事。” 实际上她没什么胃口,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吃什么到她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滋味的是昨晚那碗馄饨。 食欲这个东西很奇怪,一旦开始上头就停不下来,那晚馄饨的味道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以至于吃什么都像是嚼蜡。恰好这时文雪的朋友过来与她交谈别的事,她便跟她要了车钥匙,想去吃碗馄饨。 车子驶入主干道时,远处的广场屏幕上都在写着‘凤瑞珠宝大促销’‘晶诚商场大促销’等等,都是沈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广告,这类广告从沈明衿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那张[年底结婚]后就开始了,这场预热是冲着两人的婚礼去的,作为集团的继承人,沈家的长子,婚礼是注定备受瞩目的。 说来也是好笑,她很想避开这些广告,特意开小路,不知道是不是沈家的影响力过于大了,就连一些小路段都有类似的广告和信息,在等红绿灯时,看着那些广告她忍不住在想,婚后的沈明衿是怎样的?想着想着就出神了,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 她侧目望去,就看见一条信息映入眼帘:[你之前叫我帮你查的事有点眉目了,你爸当年破产主要是资金链断裂,他跟华一公司签了一份合同,快到交付期限时,华一突然撤资导致你爸资金链断裂,短时间没找到钱,就这样出的问题。] 宋清杳:[我爸资金链断裂的事我知道,华一突然撤资我也知道,这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对劲,但之前沈明衿却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我爸是被人设局陷害的。] 陈奚舟:[你没懂我的意思,华一这个公司我也查了一下,幕后法人是兰房依,这个人你认识吗?] 宋清杳:[认识,但也不是很熟悉,在我爸的公司见过。] 陈奚舟:[你在哪,要不我当面跟你说吧。] 宋清杳:[没事,你说。] 陈奚舟:[兰房依是你爸在外面的情人,他们当时合作这个项目实际上是在进行资金转移,我对他后面的资金走向进行过追踪,全都是流向了兰房依在澳洲的账户,并且兰房依有个儿子,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爸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宋清杳看到这句话时,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一样的疼,顿时眼前发白,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想给陈奚舟发信息,但双手就像是被冻住一样,怎么都打不了字,就停在那里颤抖。 陈奚舟:[兰房依在得到你爸所有的资金后,迅速撤资,我觉得沈明衿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以身入局的局,你爸跳楼不见得是因为破产,可能是没法接受兰房依背叛他的真相,至于你妈——] 过了好几十秒,陈奚舟才发了信息过来:[你确定,她疯是因为你爸跳楼,而不是知道内幕所以才疯的吗?] 宋清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整个人像坠入深海,耳边的鸣笛声都变得格外的敏感聒噪。 陈奚舟:[宋薇在澳洲,兰房依也在澳洲,剩下的,我不敢确定,你自己想吧。] 陈奚舟:[哦,对了,宋薇跟我透露,她跟你妈当初说好是要一起去澳洲的,可能是你妈察觉了什么,疯了,宋薇见她疯了不想带她走。] 下一秒,陈奚舟的电话打进来。 宋清杳几乎是凭借本能按下的接听键,陈奚舟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宋清杳没有回应。 陈奚舟:“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吧,你也别难过,你爸妈从小就对你不好,宋薇也不喜欢你,要我说,他们走了才好呢。”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陈奚舟:“宋清杳?你没事吧,别吓我,你在哪呢,我来找你。” 宋清杳理智稍稍回笼,双目泛红的看着前方,“我没事,你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样,如果你妈没疯,这会儿应该跟宋薇在澳洲享福呢,宋薇那人自私自利的,她能让自个儿家的钱流入兰房依手里?就算没让她全部吐出来,估计也有一部分钱在她手里,所以才死待在澳洲不肯回来,你要不要去找她?我可以帮你。” 宋清杳不知道怎么描述当下的心情,当时家里破产,她觉得天都塌了,宋薇又跑得没影,她就只能带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回国还债,现在告诉她,实际上家里破产时因为父亲有了情人,并且在家里出事的时候,母亲是想跟宋薇一起走的。 她们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 从头到尾。 没有一个人跟她提过。 也就是说,不管她同不同意,家里的这个债务就只能她来背。 只是她蠢、她笨,傻乎乎的带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回国,辛辛苦苦像一条狗一样的在这里跑客户、赚钱还债。 满腔愤怒犹如潮水朝着她扑面袭来,她紧紧捏紧了方向盘,强忍着眼泪,踩着油门朝着王府三禾开去。 抵达王府三禾后,她立刻来到母亲的房门前。 此刻的母亲已经吃完饭了,就坐在窗前发呆,她放慢呼吸,缓缓走到她跟前。 对面的大楼里有老人正在跳广场舞,还有一些老人在楼下散步,因为疯疯癫癫的,护工极少带她下楼散步,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房间看电视、看窗外的景色。 好在她发疯起来不会大喊大叫,就是会做一些让人很头疼的事,例如砸东西、打人。 宋清杳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手,说道:“今天陈奚舟跟我说,我爸破产是因为跟他的情人想转移资金,他情人想独吞才有我们家的惨剧,他还跟我说,你跟宋薇一开始就商量好了要去澳洲。” 母亲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看着窗外出神。 “所以你是怎么疯的?是得知了真相疯的,还是因为宋薇临时反悔不带你去澳洲,双重刺激下你疯了?” 她看着母亲质问道:“你疯跟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跟宋薇跑了,丢下你有关?” “说话啊。”她第一次摇晃着自己的母亲,“你说话啊,你说一句!你告诉我,我一直以来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要像狗一样的在沈明衿面前要钱、为什么我要风吹日晒的在外面跑客户,你还要骗我!?为什么!?”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啊,我跟沈明衿交往的时候你说我配不上他,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只有他在爱我,只会他懂得爱我,后来我们回国了,你唯一清醒的时候就是借着我的名义去找他借钱,你知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有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抓着她的胳膊,双目赤红的说:“来,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辛辛苦苦还钱报答你们养育之恩是真的,你疯了也是因为家里破产,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宋薇抛下我跑路!说啊!” 质问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绝望的慢慢的跪在了她的脚边,将头埋在她的腿上,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浸透了她的裤子,呢喃:“都骗我……都恨我……都不爱我……为什么啊……你们要是那么恨我,为什么生下我。” 窗外路灯的光影散落进来,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跪在母亲的旁边,身子轻颤着,小声的哭。 哭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母亲的任何回应。 她慢慢抬起头,抹干眼泪,看着母亲痴傻的模样,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顺着她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 在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她只想完成两件事,一件是还清债务,一件是帮母亲找到养老的地方,现在她的脑袋空空,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目光再慢慢转移到母亲身上,嘴里呢喃道:“我本来想还完钱就想离开京市的,多谢你,让我觉得我不必有这么高的道德感,反正从一开始你们就没人爱过我,那我为什么要还这笔钱?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谢谢你让我知道爱这种东西,有些人注定不会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黄怡的眼里就沁出了不少的泪水,很快落了下来。 路灯落进来时,黄怡紧紧捂着嘴巴痛哭起来。 哭泣没有声音,光影拉长床上的影子,显得分外孤单。 宋清杳折返回车上,坐在车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去哪,该做什么。 想了半天才想到,她是出来吃馄饨的,馄饨还没吃到,于是开了车子往三合街去,开到一半,文雪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叫她快点回来。 文雪在电话里说:“想你啦,幺幺,好想你啊,怎么你走了一会儿就那么想你,快点回来吧,餐厅那些不合你胃口,我叫人给你做别的。” 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唤回了她的意识。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好,这就回来。” “等你哦。” 挂断电话后,宋清杳折返回了酒店。 抵达酒店时,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刚打开门就听到休息区里传来了笑声。 走近一看,就看见十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玩,也不知道玩的什么,阚静仪看起来像是输了,有些无奈的冲着旁边的沈明衿说道:“怎么办。” 沈明衿的衬衫穿得有些松垮,姿态慵懒,却显得矜贵,好似随便做什么举动都是好看的,他随手拿起桌面的酒杯,“没事,输了我喝酒。” 一杯满满的酒,他说喝就喝了。 全场欢呼。 看起来确实很恩爱,恩爱得让人都不想参与、靠近。 宋清杳正打算转身离开,文雪发现了她,连忙喊道:“幺幺,你回来啦!”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看过来。她有些麻木的点头,“嗯,吃了碗馄饨回来了。” “那快过来玩游戏。”文雪贴着她耳边,笑声的说,“司秦跟我哥的手气超级差,我们俩玩死他们!” 文雪拉着她走到沙发坐下。 十几个人的局,没什么能玩的牌,只能玩传统的比大小,首发者抽取一张牌,下家抽取一张牌,首发者大则下家喝酒,下家大则首发者喝酒,并再重新抽取一张牌,由下下家抽取来比,以此类推。 几轮下来,司秦跟阚静仪的手气都很差,只不过不同的是,司秦输了自己喝酒,阚静仪有沈明衿帮她喝酒。 如果有人不想喝酒也行,可以选择大冒险。 宋清杳的上家刚好就是坐在旁边的司秦。 司秦瞪了她一眼,抽取了一张卡为9,宋清杳抽取一张卡为3,司秦笑出声来,“喝吧。” “我不喝。”她看着他,“我选大冒险。”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知道司秦不喜欢她,还要选大冒险。但在那个时候她还真想司秦选一些让她难堪的事,让她不开心的事。 但没想到,司秦犹豫几秒种后,笑咪咪的说:“选择在场的男士,舌吻!” 下一秒,宋清杳直接朝着他靠近,馨香的气息一下子就紊乱了司秦的呼吸,他觉得对方应该哭丧着脸,然后不知道找谁,陷入窘迫中,谁能想到她会直接亲他啊。 司秦吓得连忙后退,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不会吧。”宋清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嘲讽道,“玩不起?” 司秦一颗心跳得极快,这要是搁在平时早就骂回去了,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骂不出口。 他觉得沈明衿肯定就是这样被她骗的,这女的撩人有一手。 妈的。 差点中招。 “你喝酒吧。”他稳了稳心神,说道:“谁想跟你舌吻。” “我不喝。” “操,那你玩毛啊。”司秦拿起她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尽,“得得得,看见你就跟看见瘟神没两样,我替你喝完下桌,你别玩了。” 宋清杳当然不想玩,她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坐着、找个地方坐着。 沈明衿就这么侧目望着她,深邃的眼眸望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雪为宋清杳抱不平,冲着司秦喊道:“司秦,你的嘴巴怎么永远那么臭啊,能好好说话吗?” “我对她,就不能好好说话!” 宋清杳慢慢对上了司秦的眼眸,一字一句,“那好,那就咱们俩玩,谁输谁喝酒,你敢不敢?” 嚯。 司秦都忍不住替宋清杳这送死的行为鼓掌了,正愁没地方整她,她偏要自个儿撞上来。 他微微侧过身子,“那你别求饶,我对出轨的人不会手下留情。” 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宋清杳的过去,只知道她是文雪的朋友,听到司秦这话,气氛都开始变得微妙了,打量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可宋清杳就好像当做没看见似的,“行,来。” 司秦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坐直身体跟她玩。 一开始大家都有赢有输,面前满满的两瓶酒很快就见底,宋清杳酒劲上头,白皙细嫩的皮肤已经泛起潮红,却还在坚持。到了后面基本就都是她输了,一杯酒一杯酒的往肚子里灌,看得人触目惊心,就连文雪坐在旁边帮她倒酒都有意给她倒少点,她偏偏要她倒满。 司秦见她发疯的喝,眉头紧皱,“你,你他妈真想喝死在这里啊?没人给你收尸啊,你死了我也只会叫人把你扫到门外去。” 宋清杳喝完最后一口酒,醉醺醺的看着司秦,刚想说话,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幸好文雪在身后抱着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上。 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是阚静仪,怎么扛宋清杳上楼? 司秦肯定不愿意抱她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站起身来去抱她,软绵绵的身体像水一样,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香气不是市面上常闻的味道,是很特别的味道。 一抱起来才发现轻得很。 他抱着她往电梯间走,文雪紧跟其后。 乘坐电梯上楼后,将她送回房间。 出来后,司秦拼命的吸氧,胸膛剧烈起伏,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文雪见他那样,问道:“你干嘛?” 司秦瞥了她一眼,说道:“有点儿理解你哥了,这女的……” 太他妈撩人了。 难怪出轨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文雪恶狠狠的瞪了司秦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的,非得跟一个女孩较什么劲。 她去楼下拿了一些醒酒药后,就上楼了,结果刚进房间就听到宋清杳狂吐的声音,而且人就躺在床上,平躺着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酒水,水像是封住了她的口鼻,连带着周围的床单枕头都给洇湿了,吓得赶紧给沈明衿打去了电话。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沈明衿冲了进来,看见宋清杳这副模样,眉头紧锁,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卫生间里,将她放在洗手池前拍打后背,让那些灌进去的酒水顺利的吐出来。 吐了一半,意识像是回笼,微微抬头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和站在旁边的沈明衿。 她艰难的想推开他,说道:“不用……你管……你走……” “你以为我很想管?”沈明衿皱眉,“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死我眼前。”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呕吐感再次袭来。 沈明衿走到她身边,拍打她的后背,“既然这么想死,就再多喝点,喝到酒精中毒。”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洗手池的两侧,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略显狼狈地说:“那好,你去拿酒来,我继续喝。” “闹够没有?”他语气冰冷,一把捏住她的脸,“你听好了宋清杳,世界上没人围着你转,大家一大堆事,别拿你自己那点小情绪出来作,没人惯着你。” “你现在要么老实点把酒吐出来,要么就送你去医院洗胃,自己选。” 第25章 第 25 章 宋清杳想都没想, 张开嘴一口就咬在了沈明衿的手上,想咬到他疼、想咬到他松开她、想咬到他打她,可一口咬下去, 直至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他也没有松开手。 耳边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一滴滴的落下在狭小的淋浴间里无限放大。 她慢慢松开嘴,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望去,就看见镜子里的沈明衿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 一种无措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她趴在洗手池旁痛哭。 文雪见状, 说道:“哥,她这样不行, 你们都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没喝,我开车送她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 在后座看着她,不然我害怕她被酒呛死。” 她说着就去外面取了件衣服披在宋清杳身上。 沈明衿面无表情的抱住了她, 搂着她往楼下走。 等上了车后,宋清杳就强撑着靠在车边, 车外的光影一束束的打进来, 就像是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一分一秒都在往前进, 微微睁开眼眸只觉得自己陷入了生命的长廊中, 眼前闪过的是小时候跟长大后的一幕幕。 想着想着,身子就不自觉的倒在了沈明衿的腿上, 淡淡的雪松香味涌入鼻间。 真好闻啊。 想起以前每次拥抱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凛冽、像是零下几十度雪松凝结成块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凛冽的味道会紧紧包裹着她,用最炽热的温度将她融化。 她慢慢睁眼抬眸望去,就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他也在看她。 “还有意识。”他说,“现在就送你去喝酒,多喝点。” “哥。”开车的文雪皱眉,“你干嘛呀,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老是这么凶巴巴的……” “开你的车,少管闲事。” 宋清杳没说话,她真的很难受,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衬衫,只抓住了很小的一角,但就是这样一角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渐渐的,胃不再疼了,睡意袭来,沉沉入睡。 说来也奇怪,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时,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努力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看见沈明衿正站在旁边倒水,滚烫的开水倒入水杯,又浇入些许的焦黄的液体,随后转身,看见她在看他,就把水杯递给她。 意思让她自己喝。 可她折腾半天硬是坐不起来。 “你赚那些钱不如直接充到医院,一个月里最起码要跑十趟,何必还要还什么钱。”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后,继续说:“给你三年的时间,目前就只还了三十万。” 她抿了口水,“对,你说的都对,所以剩下的钱我不打算还了。” 沈明衿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这样啊,那就不用等三年了,我直接拿着你签字画押的合同去法院起诉你,等法院强制执行,把你开的店、赚的钱都直接划到我名下,还比你直接还钱来得快,就是被法院强制执行后,你出门都很难,知道吗?” “随你便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声音低沉,“这笔钱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都还不起。” 沈明衿低头看她,见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苍白细腻的肌肤有着不同常人的病态感。 他将那杯水全都喂完后,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要跟司秦拼酒,是因为在工作上受了委屈,那这一次呢?委屈到连自己签字画押的合同都不想偿还了是吗?宋清杳,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有个特别大的毛病,就是遇到一件事,总觉得天塌了,总觉得活不下去了,总觉得人走到这一步就算完了。” 宋清杳紧紧抓着被子,像是被戳中似的,一双眼通红。 房间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自己那颗灼热且狂跳的心,她嘴里呢喃:“是啊,我就是觉得天塌了,完了。” “矫情。”他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穿好鞋子跟我出去,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真要死我给你递刀子。” 身体被强力的拉了起来,软绵绵的倒在他胸膛上。 紧跟着下一秒,西装披在她的身上,骨节分明的手在西装的纽扣上轻轻扣动着,将一枚枚纽扣穿进去。 宽大的西装有些撑不起来,就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 沈明衿往后退了几步,打量道:“凑合,还能看。” 然后就拽着她往门外走。 已经是十月一号了,国庆节。 全国放假,但医院明显没有感受到节日的气氛,医生在上班查房,护士也在工作,看起来跟普通的上班日没什么区别。 走到外面,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东边一缕光若隐若现的横跨在城市的尽头。 5:00 这个时间点有人还在酣睡,有人已经起床工作。 尤其是医院附近的早市,三点多就有人开起店门洗菜、备菜、迎接客人。 她晕晕乎乎被他拽上车,扣上安全带驶离医院。 想问去哪,但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反应,恶心感扑面而来,胃部一阵翻涌,好似要将昨天喝进去的酒都给吐出来。 右手紧紧拽着安全带,拼命抑制着那份恶心感。 ——突然。 一只手覆盖上她的嘴,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张开。” 她几乎下意识的张嘴,一颗清新的糖就顺利的滚进口腔。 薄荷的凉加上甜腻味道,瞬间驱赶了所有的恶心,胃部的翻涌也在逐渐的平息。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靠在了一家福利院门前。 睁开眼睛望去,大门右侧印着两个非常大的字‘金花’。 金花福利院是沈氏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专门头投资建立,近些年收纳了非常多的弃婴和有问题儿童,沈明衿是该慈善基金会的副主席,曾多次跟随团队去偏远地区资助旗下的贫困孩童。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栋鹅黄色的大楼,右侧的教室已经亮起灯光,还未靠近就看见一个非常瘦小的孩子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玉米啃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空荡荡的袖口以及唇腭裂,令人触目惊心。 顺着旁边的台阶走上去,就能看到很多同龄的小朋友在餐厅用餐,大多数都是三岁到八岁之间,有男有女,好几个生活老师正在打饭。 走廊有风,沈明衿双手隆起点烟,火苗聚拢,照亮了他的脸。 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睨她,问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 太乖了,三岁的年纪,不应该乖到一句话都不说,更何况是那么多三四岁的小孩。 “因为这个班级大多数都是经过家庭暴力被解救出来的,你以为他们是天生残疾吗?” “……”她猛地回头看他,眼里充满错愕,“你的意思是,人为的?” 他咬着烟没回答,但意思很明显了。 握着栏杆的手紧了几分,舔着嘴里的最后一丝甜味。 两人就默默的站着,直至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朝着楼上走去。 学校的装修建设方面是经过考量的,每处地方都带着治愈的色彩,连楼梯都是粉红色,墙壁上还有手绘图案,从美人鱼到白雪公主、再到小红帽,每个都是童年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人物。 走到四楼,推开大门就天台,此时秋风正爽,一缕天光从东方逐渐升起,整座城市也在被逐渐唤醒。 秋风正爽,吹得她头有些疼。 靠着旁边的墙壁就不愿意往前走了。 沈明衿坐到右侧的位置上,看见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说道:“不过来坐?” “不想。”她就靠着墙壁,“免得坐近你又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 “那你自己觉得昨天的无理取闹对吗?文雪好心邀请你来玩,你吐成这样,说是自残也不为过。”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银白色,刻着字儿,在骨节分明的手来来回的拨弄,“还敢跟司秦舌吻,你知不知道他女朋友有多少?上赶着给凑个整?”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但不能不说有点道理,不是说跟司秦舌吻有道理,是文雪邀请她来玩,她却整成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坐着。 她站着。 站了几分钟,她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给她添麻烦的。” “你之前跟我说我爸的事有内幕,我昨天知道真相了。” 沈明衿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起伏,反问:“那你问你妈了吗?” “有,昨天问过。” “她没有任何反应,对吧?”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要是她,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就是有也不敢表现出来,你照顾她九个多月,你觉得她清醒的时候只有年初那一次吗?” “……” “你妈再偏袒宋薇也知道没日没夜照顾她的人是你,替家里还债的人也是你,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清醒?清醒之后要怎么面对?”沈明衿睨她,“你要因为这点事要死要活,拿酒来买醉,想喝死过去、想摆烂不还钱,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服软。” 不是很好听的话。 甚至带着点威胁。 但她就是觉得有被安慰到。 垂头看着宽大的袖口,左右手跟着摆弄,或者学着他的模样,将手插进口袋里,然后身子慢慢的靠着墙挪动、挪动、挪动到他身边坐下,坐下后也不开口说话,就玩着他西装的纽扣,一颗纽扣被转来转去能玩上好久。 太阳快出来了,光线愈发的亮眼。 城市的灯光也逐渐暗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问道:“你跟阚静仪是怎么认识的?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吗?” 沈明衿沉默了会,说道:“你出国后,有一天在你家门口碰到的,她应该是家里遇到困难来找你借钱。” “你们——”她停顿一下,“就这样开始的吗?” “不是。”他摇头,“是我得抑郁症后,她经常来照顾我,那时候我脾气很不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也打过她。” 说到这时,他突然又取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起来,“你不懂抑郁症这个东西,严重的时候会有幻觉,有天晚上我拿刀捅了她,等我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了,脱离危险后,我问她为什么不躲,她说害怕我拿刀伤了自己,与其伤自己,不如捅她。” “像这样的事有很多,每次见她伤痕累累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我又做伤害她的事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说发病的经历、平静地说拿刀子捅人的快感。 而这样的平静,让她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深爱的男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在把对她的爱一点点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那些扎在阚静仪身上的刀子,在这一刻全数都落在她的身上。 扎得她鲜血淋漓。 扎得她无法生还。 她只能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再怎么冷静,还是疼。 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之前求他跟她在一起的画面,何其可笑。 她握紧双手,“所以,你很爱她。” 沈明衿没有回答,扭头看着她,“你希望我说什么答案?” 嘴唇颤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想他别爱上别的女人、想他能跟她回到三年以前,但可能吗?字字句句之间,已经表明他爱上了陪他共度困难的阚静仪、爱上了那个会在选择死亡还是选择他之间,选择他的那个女人。 一缕阳光从东边逐渐升起,刺眼的光芒落在身上,她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西装下,捏得已经泛白,“你不用说,我心里明白。” 垂下头,任由头发遮盖住侧脸,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在西装上,很快晕染出一大片的水渍。 十几分钟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即便是十月,白天的气温仍旧很高。她跟他坐在一起,看了一场这辈子最伤心的日出,每一缕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都是带着灼烧感。 他起身往楼下走。 她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用手揉搓眼睛来掩饰眼红的状况。但怎么揉都像是哭过的 走到楼下时,突然有个小孩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沈明衿的腿,奶呼呼的小团子,四肢健全、皮肤白皙,就连眼睛都圆溜溜的,很漂亮。小小的身体只到沈明衿的小腿,可爱极了。 沈明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对方双手开始比划。 宋清杳站在台阶上看着她比划,这才意识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是个聋哑人。 沈明衿单手抱着她,一只手跟她做着比划。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最后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凌凌,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不远处一个女老师跑了过来,看见沈明衿正抱着女孩,连忙鞠躬问好,“沈先生好。” 沈明衿没说什么,把女孩交到了老师手里,伸手跟她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女孩抱着老师的脖子恋恋不舍的冲着她摆摆手。 等两人都走了,老师跟她比划——你跟沈先生说什么? ——我说他后面的姐姐真漂亮,是不是他的妻子。 ——那不是沈太太哦。 ——嗯,他说她有男朋友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车,上车后宋清杳拒绝回医院,距离文雪离开越来越近了,再说经过昨天晚上的治疗身体好得差不多,只是胃有些难受罢了,她想回去陪着文雪,毕竟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陪她玩。 抵达酒店后,刚下车,阚静仪就从大厅里小跑了出来,一把扑进沈明衿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小声抽泣。 宋清杳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画面,也只能垂下头装作没看见,转身走进大厅。 刚走进去,文雪就大喊了一声‘幺幺’,然后扑过来抱住她,“怎么出院了!?” 她强扯出一抹笑意,“已经没事了。” “哎哟,我的天,没事就好,昨天那样把我给吓死了。”文雪靠近她耳边,小声地说,“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送你去医院后发生什么,阚静仪知道我哥送你去医院,崩溃大哭,而且我大姨来了,把明雅带走训了一顿,说是对你大打出手很没教养,明雅也是哭哭啼啼的,算是为你报仇了!” 文雪自言自语,“不过说真的,我大姨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还特意跑过来一趟的。” 宋清杳笑笑着没有回应,把话题转移到了昨天晚上的游戏上,询问她今天还要不要玩?她可以陪她玩到天亮。 两人正说着话呢,沈明衿就搂着阚静仪走进来了。 走到宋清杳跟前时,阚静仪突然停下,双目泛红的看着她,说道:“清杳,算我求你了,你已经有陈奚舟了,别再靠近明衿,好吗?”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我知道你上回喝醉酒是去金秋俱乐部找明衿,你喝醉了是不是跟他去开房?我知道你回国,家里破产举步维艰,你想靠着明衿做什么事我也能理解,但是他快结婚了,你要找就去找陈奚舟,不好吗?” 沈明衿眉头紧皱,握着阚静仪的手,“静仪?” 阚静仪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其实很清楚沈明衿跟宋清杳之间发生的一切,凤瑞的事情出来后,宋清杳去俱乐部找他们,喝醉后沈明衿送她去酒店,本可以让司机送她上去,他却自己送她上去了,整整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出门。 她不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 更何况这两人曾经爱得这么浓烈。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彻底留住沈明衿,只能哭着给宋清杳下跪。 ——下一秒。 沈明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厉喝道:“在做什么?” 如果女人的眼泪和柔弱能够博取同情、能够挽留一个男人,阚静仪不介意抛开脸面去做。 宋清杳觉得喉咙有些干疼,她看着旁边的文雪,想说些什么,但就是说不出口。 只能当做没看见,直接越过去走进电梯。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发来了信息。 号码跟沈明衿一样,是连号。 188XXXXXXX:[不好意思,我替明雅跟你道歉,她还小,不懂事,你身上要是受了什么伤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让医院替你安排,另外我希望你保守秘密,一个字都别对明衿说,今后你有任何麻烦依旧可以找我。] 那些字在她眼中乱跳着,变成了她看不懂的字。 她麻木的回:[我没有任何麻烦之处,只希望您约束好沈明雅,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事发生,下一次,我不一定能保守得住,沈明衿婚礼将近,不想出乱子,请您让他们都别出现在我眼前,谢谢。] 第26章 第 26 章 接下来的两天里, 宋清杳很配合的跟文雪的亲人、朋友一起玩,白天在雪场滑雪、晚上就在酒店玩游戏、一起睡觉。 文雪是个很特别的人,乐观开朗的同时, 又具备洞察人心的能力,总会在某些时刻说些让人心里发软的话, 有的时候她在想,如果她的妹妹是她该有多好。 临别前一晚,两人一起睡觉, 她用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幺幺,你有空就出国来看我吧。” 宋清杳看着天花板, 轻轻的‘嗯’了一声。 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第二天九点,文雪独自去机场,没让任何人送,说是讨厌分别的场景。 宋清杳就骗她说自己要提前回去了, 实际上却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了机场。 坐在车里看着她推着行李走进熙熙攘攘的大厅, 最后什么都看不见时,才让师傅掉头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店铺, 几天没开门,看货的顾客信息和电话快打爆了, 预约看货的顾客排单都排到十一月底。由于前天下过雨, 整个巷子里都带着潮湿的湿气,她费力的将卷帘门往上推, 打开了店铺大门,之前说要来看货的客人陆陆续续就上门了。一般来店里看的客人购买力都不算强, 看的都是海蓝宝石、黄色绿柱石、粉色绿柱石之类。这类宝石品质达到了宝石级别,透明度高、颜色浅、且因与‘平安、祈福’等字眼相关,在下游市场掀起一阵狂潮,价格不贵,基本维持在一千到一万一颗的水平。 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这批宝石里,海蓝宝石买的最好,其次是绿柱石。 到下午三点前,这批宝石就基本售罄。 也就这个时间点稍微能喘口气,去巷子口外买了一份快餐套饭,坐在店铺里面的柜台吃了起来。 边吃,放在旁边的手机就不断亮着,一条条信息涌入眼帘。 回复完客户后,看到网络上有负面的评论,于是边吃饭边回复:[看日出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晚霞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小孩打闹觉得活的很不错,看什么都觉得挺好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挺不错的。] 她这条评论发出去后,很多人给她顶帖、点赞。 最高评论的一条赞是这么回复的:[不知道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但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宋清杳只回了一句:[谢谢,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吃过饭后,她将餐盒打包扔进外面的垃圾桶里,进屋整理货柜,再跟斯里兰卡的矿场合作老板联系,打算周末再去斯里兰卡进货,关上店铺的门,背着包包往回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穿梭在一条条的道路上,路灯跟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略显寂寥。 走回家时,天都黑了,她熟练地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嚯,猜猜我是谁!” 最近这个巷子在修改路灯的路线,一入夜不亮灯,以至于身后出现个人她都没有发觉。 不过也没被吓到,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很无聊。”她甚至都没回头,边开锁边说,“一点都不吓人,跟你小时候戴着面具拿着刀出现在我面前还弱!” “靠,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奚舟往后退了一步,“没劲。” 宋清杳无语的摇摇头,开门往里走,摸黑熟练的打开了院子里的灯和屋内的白炽灯。 灯光亮起,她才发现陈奚舟穿着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她微微皱眉,靠着门框,“我发现你每次来找我都穿得跟去相亲似的。” “见自己心上人不得穿好看点?”他拍了拍自己的腰,“看看这一身,我妹都说当校草绰绰有余。” “别招我吐。” 她往里走,“你来干嘛?” “不是前两天跟你说你妈的事,怕你承受不了呗。”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打量她的表情,“你,应该没事吧?” “有事,我现在特别想给她敬老院的钱断了,让她没地方住,把她扔到大街上不管她。” 听着她这话,陈奚舟笑出声来。 来之前他还担心呢,这么一看倒是不担心了,如果真有事,她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其实我觉得是好事啊,你的心理负担不就轻了,以后你妈发生什么事、宋薇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袖手旁观。” “……” 宋清杳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翻着外卖的信息,寻思着吃哪家外卖比较便宜。 又或者干脆去街上买个面包啃啃。 陈奚舟见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一把抢过她手机,“你听没听我说话?” “在听。”她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就还我手机行吗?” “有事,怎么没事,京市的公盘要开了,想不想去凑凑热闹?你看中的料子我出钱,咱们玩一次心跳。” 公盘交易最早是缅甸仰光出现,随后传入国内,京市的公盘几年才有一次,但控制着国内70%的原始交易,并且公盘上的毛料大部分也来自于缅甸,很多商贾不去缅甸都会来公盘进行交易,尤其是玉石商人,购买量占比90%,剩下的就是像陈奚舟这种,随便买个料子图个乐呵。 反正都是长见识,没什么不能去的。 她点头说:“行,你不怕血亏,我还怕什么?” 京市公盘在周六举行,全场采用会员制,只有加入京市玉器协会的会员才能进入,宋清杳知道陈奚舟为什么要叫她来了,因为这货压根不是玉器协会的成员,他想进来,还得靠她呢。大学时期她就已经通过了李文寒顺利进入玉器协会,成为了会员,进入公盘只需要会员证就能带人进来。 一进入会场就能看到右侧的标场里放着赌石,且赌石都是明料,小到几公斤,大到几千公斤都有,周围站着不少男男女女,对着这些赌石议论纷纷,这是一个纯靠眼力的活儿,一刀下去,要么去天堂,要么去地狱,没有例外。 宋清杳跟老师来过几回,说实话,赌石这玩意儿,她觉得纯靠运气,而她的运气向来不好。 陈奚舟用手肘捅了捅她,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往东侧方向望去。 这一看,就看见了沈氏集团的团队正坐在竞标会场内进行竞标活动,而不远处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在看一些明码标价的明料。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那些柜台里的货?” “那边是分明标跟暗标的,而且要几天后才开标,价高者得,你觉得咱们有那好手气能中标吗?”她说,“就看看标场里的石头得了。” “你倒是挑啊,十个亿以内,我照单全收。” 吹吧。 陈家再壕气,也没到拿十个亿给他出来玩石头。 能随随便便拿几十个亿出来玩游戏的,也就只有沈明衿了。 宋清杳也不拆穿他,走进标场里看石头,说实话,她就算看了那么久的翡翠玉石、钻石珠宝,也很难在那么多外表看起来一样的石头里挑出最好的那个,这个行业经验吃饭的人多,但运气吃饭的人更多,她觉得自己属于经验加运气的类型,运气好能捞着点好的,运气不好就啥也捞不着。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好歹。 陈奚舟随便指了一个,“那个大,买那个。” “标价三千万呢,大哥。”她瞪他,“一刀下去就是个石头,你哭都来不及。” “那你都快看半小时了,我——”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沈明衿牵着阚静仪走出来,走到了距离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站着,随后阚静仪指了指他刚才说的石头,“明衿,那个石头看起来挺好的。” “沈太太似乎不了解公盘上的规矩。”陈奚舟一看她指的是自己看上的石头,火气‘噌’的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价高者得,喜欢就叫你先生加价。” 简短的两句话,火药味已经开始向四周弥漫。 不知道是因为这块石头,还是因为那些往事,气氛在一点点往凝重递进,看得宋清杳心头警铃大作,陈奚舟不怕惹事,沈明衿更是不怕事,想起当年两人你来我往的挥拳,脸色都跟着苍白几分。 她扯着他的衣服,压低嗓音:“我想要这个。” 陈奚舟慢慢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嚯,好家伙,比他选的还大、还贵。 他点头说:“行。” 然后冲着对面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这个——” “这个我要。”沈明衿面无表情的说,“价高者得,不好意思了,陈先生。” “没关系。”陈奚舟笑着说,“价高者得嘛,那我再加一千万,五千万,麻烦直接刷卡分解。”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银行卡。 侧目看了一眼沈明衿,“您要加价吗?” 沈明衿疏冷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面对他的挑衅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只是牵着阚静仪去旁边等候石头分解。 在标场内买下的石头,大部分都是就地分解,当场加工,这边刚刷完卡,那边机器就已经打开了,电锯一开,立马围过来大批的商贾、玉器老板。宋清杳是第一次赌石,心里慌得很,那块石头她看得不算很准,只觉得跟别的石头有些不同,再加上刚才两人那么一吵,害怕两人动手才决定买的。 是石头、还是好料子,她也打怵。 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在石头上画记号、送入机器中分解,她的心猛地提起来,扯着陈奚舟的衣服,“万一是石头怎么办?” “怕我输不起这五千万啊?”他笑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放心好了,这点钱我输得起。” 说完,他看了不远处正坐在位置上看屏幕的沈明衿跟阚静仪,“比他们好就行,我刚才看见那女的挑了一大堆料子,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料子又差又臭,也就沈明衿惯着她,要是搁我——” “搁你怎么样?”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随便买,随便挑,无所谓。” 宋清杳懒得跟他废话,聚精会神的看着机器里的分解。 人紧张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她抓着陈奚舟的手,紧紧抓着,余光扫了一眼沈明衿的方向,恰恰好与他对视上,幽深的眼眸毫无波澜,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阚静仪的手,一只手夹着烟,矜贵中略带些许高傲。他慢慢抬起夹烟的手放入嘴里,冲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好似在说——眼光真差。 她冷着脸收回眼神,继续将目光落在了机器上。 分解过程八分钟。 她捏着陈奚舟的手捏出汗来了。 随着机器将最后一道缝隙切完后,工作人员直接将分解好的石块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大屏幕上就看见一片绿油油的。 瞬间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阚静仪都不忍皱起眉头,略带怨气的看向陈奚舟跟宋清杳。 尖叫声跟鼓掌声四起,但宋清杳就觉得耳边像是将所有声音都屏蔽掉似的,傻愣愣的看着前方,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陈奚舟走到她面前,激动的拍着她的脸跟她说话,她都没任何反应。 过了十几秒钟,陈奚舟就搂着她往前走,她浑浑噩噩的跟上前去,看到了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石头时,这才回过神来,嘴唇颤抖,“这,这是我们的石头?” “我的天,你才反应过来呢!”他激动地说,“宋清杳,你就他妈是我的福星!咱们赚翻了!”说完,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堆的商贾就用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想跟他们订购片料,多得让人都应付不过来。 而她余光望去,沈明衿已经牵着阚静仪的手离开了。 她稍稍回神,陈奚舟就指着远处的座位让她过去坐着,他来处理这些事。 两人之前商量过,如果开出的石头,那就当一日游,买个开心,如果真的真的有幸开出了翡翠,那就当场售卖。陈奚舟不做珠宝行业,家里也没人干这一行,根本没有想自个儿留着做投资,直接把开出来的帝王绿以市场价格跟购买的人进行现场交易。 五千万的原石。 最后卖了五亿,他留了一块片料,让现场的人加工做成了玉镯。 他拿着那个玉镯走到宋清杳身边,将镯子戴到她手上,“正正好好,漂亮。” 说完,拿出银行卡,“交易的所有金额。” 宋清杳没要全部的钱,只要了一半,并且除去了他支付的五千万。 因为这笔钱,她难得对他有了好脸色,约他晚上一块吃饭,但却选了一个特别难找的路边摊,绕了十几个弯才能找到那种,一看价格,撑死都不会超过两百块。 陈奚舟把玩着打火机,拧眉看她,“白天五个亿,我得3,你得2,然后晚上吃几十块钱的小炒?” “我下午去了一趟银行,把那些钱都给转给了沈明衿户下的银行。”她看着他说,“谢谢你,目前我只欠他一亿零九百万!” 这说出来多不可思议啊,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以为自己这几年都还不清这些钱,可就一个早上的功夫,她居然还了大半。 陈奚舟像看什么似的看着她,“也就是说,合着这块料子的钱大半还是进沈明衿的口袋里?” “那本来就是他的钱。” 陈奚舟无语了。 直接拿起桌面上的啤酒喝了起来。 可他妈这廉价的啤酒喝起来的味道都是让人难以下咽的。 最后他安慰自己,安慰自己陪心上人吃糠咽菜没什么,但真的有种吃不下去想反胃的感觉。 宋清杳没看出他的心情,自己吃得很开心。 吃完后,又拽着陈奚舟去了趟最近的宠物市场,她说想养条狗、或者养只猫,并且还问如果哪天她养不下去时,他会不会帮着养。 陈奚舟摇摇头。 他没那么多精力养猫养狗,更何况就不喜欢。 宋清杳看见他摇头,略有些可惜的站起身来。 折返回对面的公仔店,选了一只金毛公仔,一共三百块,跟老板讨价还价,最后二百八拿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便宜二十块钱,她能高兴得像个孩子,回去的路上连吹来的风都是暖的。 陈奚舟骂她没出息,白天几个亿进账呢,这二十算什么呀。 宋清杳知道他不懂那种感觉,人一旦经历过破产、贫困、被羞辱、被嘲讽后,哪怕只是在地上捡到一块钱都觉得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这会儿别说是买只公仔了,就是随便买根糖都是高兴的,再说,公仔比糖有用多了。 那天过后,她有三天没有开店,都在斯里兰卡进货,当地的老板是李珺介绍的,每次去都会请她吃当地特色,离别前还会送她好几颗尖晶石和石榴石,成色都很漂亮。 她将那些宝石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等存满了就把这个罐子送给文雪。 回国那天下着阴绵小雨,落地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深秋夹杂着雨丝,实在不是个讨喜的季节。 她出来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回家,雨丝挂落在车窗上迅速拉出一条细长的水痕,渐渐地,雨丝变小了,窗外的灯光一瞬瞬的照进车内,她靠着车窗坐着,拿出手机回客户的消息,几十条信息一一回复完后,发现旁边朋友圈的那个红点已经很久没有点进去了,于是点开了朋友圈,映入眼帘的就是阚静仪的信息。 [祝我妈生日快乐,祝沈先生跟我幸福美满。] 配图是一张亲人朋友围着她、她捧着蛋糕的照片,另外一张是她跟沈明衿牵手的照片。 她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点了个赞。 点完就迅速撤回。 车子停在了西村高架桥附近,下车时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可能是飞机坐久了,也有可能是回应客户的时间太长了,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回国的时候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包包,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应该要高兴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家很小的蛋糕门店,橱窗里摆着的蛋糕模型明明很普通,她却看出神了,脑海不自觉的想起刚才阚静仪那张照片,那么多人簇拥着她,还有手里的那个蛋糕,应该很好吃。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便走进去要了个草莓蛋糕,四寸。 提着蛋糕走回家,家里没人,静得好像没人住过一样。 摸黑着走进去,把包包扔到一边,随手拿起一根火柴点燃了蜡烛,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她抱着那只公仔‘有福’,冲着蛋糕说:“才想起来我生日也快到了,但今年我肯定不会过,所以提前过一下吧,有福,快说跟我在一起很开心!” 她摇晃着‘有福’的脑袋,在橘红色的火光下,一人一‘狗’,格外温馨。 最后吹灭蜡烛,把一整个蛋糕吃进肚子里。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很正常,她照常生活、照常工作,偶尔能够看到沈明衿的消息也会过滤过去。 某天,她再次收到了那个熟悉号码的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她抽个空见一面,她想了想,答应下来。 工作很忙、客户也很多,没有时间去外面,约的地方就在家里。 晚上十点,一辆慕尚停在巷子外面,漆黑的巷子里没有半点光亮,只有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屋内,一个身穿苏绣旗袍的女人正坐在狭小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热茶。 宋清杳坐在她对面,双手握着保温杯,轻轻的抿了口茶水,就听到对面的人说:“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明衿送的吧?”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项链,“哦,对。” 说着,她就要去摘。 对方摆摆手,“不用了,几个月前他回来找人修项链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要送给你的。” “对不起。”她抿唇,“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项链对你们沈家可能意义非凡。” “意义不意义的,都不重要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杳,我不知道说这话会不会冒犯到你,但是你知道的,作为父母是希望子女好的,等将来你有了子女,也会千方百计的为他们考虑。” 听到这话,宋清杳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应该是前一阵沈明衿送她去医院的事闹开了,其实这也只是一件小事,最重要的是阚静仪闹死闹活的。 沈家最在乎的就是家庭和睦,即便这个未来儿媳妇家庭条件并不优渥,但既然确定了人选,也就不会再变了。她受委屈,做婆婆的肯定要讨个公道。 符盈说话很有分寸。 听着没什么不对,仔细一想却十分刺耳。 比如她说,你的名声不好,再靠近明衿,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他的名声? 又或者是,你在外网的照片,大部分人都传阅过了,说实话,我很同情你,但是如果你没守好底线让陈奚舟拍照的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她捏紧保温杯,念着她是沈明衿的母亲,没有反驳。 一场谈话,她只说了三句话。 其中两句都是‘对不起’。 谈话结束后,符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扭头看着她,说:“那条项链你喜欢就继续戴着吧,不过建议你别在熟人圈里戴,已经有很多人截图给我看你的照片,说你戴着一条仿冒的沈家的传家项链,很不要脸,当然了,我为你说过话了,只是那么多人说,我挡不住。“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宋清杳站在门槛边上,院子里的小灯泡的光照出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怔怔的看着符盈离去的方向,下意识的抬手去扯脖子上的项链,但怎么扯都扯不下来,于是走进屋里拿着镜子扯,扯了半天,脖子扯红了,那个锁扣却死死的扣着,仿佛长在脖子上似的。 最后,她拿来了剪刀想剪掉锁链。 可把剪刀放到链条上时,她看见镜子里那一颗颗翡翠背后刻着‘沈’字时,停了下来。 那晚在车里很黑,他给她戴上去之前,也只记得看一个个巧夺天工的刻字,完全没看见在一颗翡翠后面不止有‘沈’字,还有一个‘宋’字。 然后握着剪刀的手就慢慢放下来了。 时间仿佛静止。 她就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她拿起手机给符盈发了一条消息:[这条项链多少钱,我付钱给你,当我买的。] 符盈回了一句:[不用,你买不起。] 第27章 第27章 宋清杳知道符盈是嘲讽她, 因为刚还上的那两亿一千万,除了一千万是她赚的以外,其余都是靠赌石赌回来的, 本金还是陈奚舟给出的,符盈说她买不起也正常。 索性回了一句:[既然您不要钱, 我也摘不下来,那就这样吧,劳烦您在外人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发完后, 她就起身洗漱睡觉。 深秋的夜, 风都带着肃杀的气息,卷起地上的落叶与沙石, 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十分渗人。 她只能紧紧抱着‘有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恐怖的事,即便那些鬼怪的画面会无孔不入的进入脑海,她也会安慰自己有‘有福’在, 不会有鬼怪敢近她的身。 渐渐的,睡意袭来。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巷子里的黄狗发出了叫喊声, 来来往往的人都换上了较为厚实的毛衣和长裤。 陈奚舟的车准时停在巷子口接她。之前预约的手术本该在九月底, 但主刀医生的排期往后延了两周,昨天已经通知她来办理住院手续, 她没搭理, 最后还是陈奚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会亲自接她去医院。 手术时间是下午一点钟开始, 办理完住院手续后就开始了术前检查,繁琐又复杂。 她一度追问陈奚舟, 能不能不做。 陈奚舟睨她一眼,说道:“可以不做,那你嫁给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 犹豫片刻,便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各种检查。 手术是三点钟结束,主要进行了神经修复。 进手术室之前,陈奚舟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要赶回去,他握着她的手,安抚她:“进去打了麻药就不会有意识了,我给你安排了几个护工,等我忙完公司的事就来看你,别怕。” 听到他这话,心瞬间凉了半截。 谁做手术没有家人朋友陪伴?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来做这个手术,陈奚舟却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慢慢的躺回到了病床上,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人在什么时候是最没最尊严的,那就是在病床上。 默默看着天花板一格一格的板子,直到被推进手术室,麻药推进身体里时,那些杂念也都一一消失不见。 一点的手术,三点结束。 出来时,麻药还没褪去,意识昏昏沉沉的,听不到旁人说话。 到了傍晚五点多,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睛,漫天紫红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散落进来,就像是步入了梦幻世界,美得很不真实,她动了动手指头,没有包扎的左手能自如的动弹,打着石膏的右手连动弹都做不到。 护士给她换药,说是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出院。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睡过去。 睡到八点钟醒来,护工开始喂她吃饭。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受,吃饭要人喂、上厕所要人帮忙、就连穿个衣服都得别人搭把手,这让她想起了在小镇修养的时光——并没有因为被照顾而开心,反而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扭头看向窗口,窗户上倒映着影子,影子穿着白色打底的病号服,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的丑样,刻意耸动五官,看起来又滑稽有又些丑。她让护工给她套了件毛衣,穿好鞋子往外走。 市立医院的路段不算太熟,前些年经过道路优化,本来的东南三路主路段全都加建了高架桥,每次开车走这边时都会迷路。既然不知道路,那就主打一个随便乱逛,随着心意走了一条无名道,走着走着就看见了‘金花’两个大字。 走到校园外的栅栏往里望去,还能看见一些小孩正在教室里玩玩具。 突然,有个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女孩拿着粉色的拨浪鼓朝着门外走来,摇摇晃晃走到栅栏边上。 一大一小。 一高一低的对视。 小女孩不会说话,她一直指着门口,示意她往里走。 宋清杳冲着她摇了摇头。 小女孩就干脆抱着拨浪鼓跑到了大门口,对着保安比划了手势。 保安从保安亭里走出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宋清杳,冲着她喊道:“哎,小姐,你进来坐坐吧。” 保安应该是认出她了。 小女孩也是。 认出她是那天沈明衿带来的。 盛情难却,她刚走进去,小女孩就牵住她的手往教学楼里走,边走边用手势比划。 什么意思,看不懂。 她牵着她往楼上走,走到天台时,寒风扑面而来,右侧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身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甚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存在。小女孩牵着她走到他面前,天台没有灯光,只有月亮的光影投射下来,隐隐约约可见男人靠着位置,深邃的轮廓线条流畅,双眼紧闭,微微敞开的领口被洇湿了大片。 走近一闻,一股呛鼻浓重的酒精味。 宋清杳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沈明衿?”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沉的哼声,但紧闭的眼睛没睁开,“别碰我。” 声音很冷,且带着极强的警觉性。 她下意识的收回手,但手收回到一半,灼热的大掌控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淬着月色带着渗人的寒意。 他的力气有些大,扣住她的手没几秒钟手腕就红了。 紧跟着,他用力拉扯,她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前倒,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只手被他控制,一只手又打着石膏,没了支撑就像是摔进泥潭里,怎么都挣扎不起来。 小女孩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两只粉粉嫩嫩的手捂住眼睛,朝着楼下跑去。 沈明衿就看着她在怀里挣扎,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直至看见了她打着石膏的右手,才慢悠悠的说:“去做手术了?” 话音落下,他松开对她的桎梏。 得到了支撑力,迅速的用左手支撑着他的胸膛站直身体。 “对,做手术了。”她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你喝醉了?” “有点。” 不是有点。 看起来很醉。 眼眸失焦、领口的纽扣解开大半,任由寒风吹开衬衫露出大片胸肌,就连……就连…… 她的眼神实在不知道看哪里好,只能望着远处说道:“需要帮你叫人吗?叫阚静仪?” “不用,司机就在楼下。”他往后靠,双手环保在胸口,“你来看我?” “我说路过你信吗?” 沈明衿笑出声来,“不信,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 他真是醉了,以前见到她哪有这样的好脾气? 每次不是冷脸,就是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月色温柔,打在他的侧脸上也添上几分柔和。她坐到他的身边,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这要说没醉都有鬼。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月色,听着风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很奇怪,明明很冷的风,在这里却吹得很舒服、明明很药水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却被他身上的雪松香给替代,总之,就这么坐着也很惬意。 突然,沈明衿闭着眼睛说:“知不知道上次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知道。”她点头,“你是不是害怕我真不还钱,真的去死?所以想让我看看有很多都比我惨,但是在努力生活的人? “那点钱至于?”他侧过身子睨她,“你觉得我在帮你?” 本来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沈明衿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那天她的心情很差,随口说出摆烂的话也被他当真,他想通过这个地方让她找回点信心也很正常。 但他这么反问,反倒是显得她的想法过于幼稚和天真。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必要帮她,带她来也许只是因为那天大家心情都不好,出来兜风时路过这里就过来了吧。 她抿着唇说:“那就当我刚才说的话是空气,你真的醉得不轻,我帮你打电话。”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可是刚拿出手机就被沈明衿给抢走,他没看她的页面,只是握着手机放进口袋,闭着眼睛说:“你安静会儿,我好不容易能压得住脾气不发火。” “……” 宋清杳不说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远处的景色。 说实话,两人能够这么正常且和平相处得机会少之又少,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被对方当成陌生人。 秋风刮来,带着些许寒意,余光扫去,见他微微睁开双眼望着月色,清冷的月光将他深邃的轮廓照映得格外好看,脑海里想起刚才小女孩跟她比划的手势,反复比了好几次,她猜,是好看的意思。 她歪头看着沈明衿,问道:“对了,我想问你这个手势——” 她抬起左手束起小拇指,再合上竖起了大拇指跟食指,最后再合上束起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眼眸纯亮干净的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沈明衿没说话,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蓄起了万千风雨,微微起伏的胸膛幅度变大,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身边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刺得她有些痒。 “宋清杳,捉弄我很有意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这么喜欢捉弄的话,可以。” 他双手掐着她的细腰,膝盖顶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提起跨坐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继续扣着她的后颈,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看着她,“那就索性玩得大点,你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我们抛开伦理道德,不要任何底线,单纯享受就行了。” 宋清杳被吓得瞳孔紧缩,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他满身酒气的靠近她,“那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宋清杳,现在只要你愿意跟我,你家里的事我替你摆平,宋薇的钱我帮你追回来,谁碰你我就弄死谁,谁欺负你我就让他消失在你面前,我也不在乎你跟陈奚舟做过几次,现在只要你点头同意,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他喝醉了。 不止喝醉了,还疯了。 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宋清杳还没缓过神来,他的手就捏住她的下巴,“你之前在沙滩上说,说想跟我在一起,说你爱我,装得很像,现在也可以继续装,我不介意。” 目光交织,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瞬间点燃爆发。 她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动,好像只要开口同意,他们就能抛开一切走到一起,但满身的酒气告诉她,这是醉话罢了。 真正清醒的沈明衿,绝对不会因为冲动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理智、成熟、是真正百年世家精心培育出来的继承人,他守得住道德底线、也扛得起家族赋予的重任。 这样的人,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她垂下眼眸,抿着唇说:“我不要。” “你不要?”沈明衿拧眉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是吗?哦,我想起来了,你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随意的抽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她的脸上,“够不够做一个晚上?” 那张银行卡不疼,但是甩在脸上却莫名的难受。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掐着腰,“别动,我没让你动,你动一下试试?” 紧跟着第二张银行卡扔到她脸上,“那天陈奚舟说让我加码,知道我为什么不加吗?因为你不配,不配我加码。” 第三张银行卡再扔到她脸上,“你最适合什么,最适合让别人这样把钱甩到你脸上,让你乖乖的把衣服脱掉。” 刺耳难听的话让她的胸口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她把头扭到一边,露出雪白的脖颈,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我都说对了是吗?”他捏着她的脸,将她的脸掰正,“那你来告诉我,你要多少钱?整个沈家给你好不好!?” “你喝醉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行,不想跟我说。”他一把将她推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但我的钱不能白给。” 高大的身影挡住月色,宽肩窄腰、敞开的衬衫领口平添性感,微微转动袖口,吓得她脸色发白,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沈明衿在这方面总是要得特别狠,次次没折腾得她昏过去都不算完事,她支起身子想逃,嘴唇颤抖,“沈明衿!你不要这样!我不想跟你做!” 不想跟他做。 他非要,她又能怎样? 手指熟练的解开皮带靠近她,刚靠近就看见她红着眼眶,死死捂着胸口的自卫模样。 一瞬间,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给砸疼了似的。 “喜欢给陈奚舟死守清白?”他捏着她的脸,“那你当年为什么没为我这样做?陈奚舟对你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有为我反抗过吗?” 硕大的眼泪凝聚在眼眶,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又将食指塞进她的嘴里,“说话!说谎也行!” 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对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对一个对她满是怨恨的男人说什么? 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举动都在表达对她的不满,当一个男人对女人只剩下满腔恨意的时候,真话假话重要吗? 当然她也存在那么一点小心思,万一他喝醉了,却理智尚存呢?万一他说的那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呢? 可她敢赌吗? 不敢。 她抿着唇说:“没有,我没反抗过。”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你现在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反抗,因为男女悬殊力量很大,与其被你弄伤,不如好好享受。” 沈明衿气得青筋暴起,伸手掐住她的咽喉,却没舍得用力,咬着牙说:“真行,宋清杳你真行。” 他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清冷的月色被他遮挡,他点燃了一根烟,说道:“滚。” 宋清杳踉跄的站起身来,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下楼。 刚走到二楼就看见那个小女孩正站在走廊,已经换上了鹅黄色的睡衣,站在那里蹦蹦跳跳可爱至极。 她看了一眼后便迅速下楼。 按理来说,沈明衿的司机应该就在附近,她在教学楼周围走了一圈,看见了停车场里停着一辆vanquish,快速走上前就看见司机正坐在里面等候,她敲了敲车窗,对方摇下车窗,“宋小姐?” “沈明衿喝醉了,在天台。” “嗯,我知道,今天先生喝了很多。” “为什么?” “额……因为跟阚家的事……” 对方扭扭捏捏,明显是不太方便说。 宋清杳明白了,沈明衿婚期将至,婚前两家有摩擦也算正常。 只是沈明衿的性格一向沉稳,也不知道这次发生什么能让他喝成这副德行,抬头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上面很冷,你还是劝他回家吧。” “没事的,比起之前宿醉,他这次挺清醒的。” 他那样子哪里算清醒?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有些冒犯,这毕竟是他跟阚静仪的事。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他们交往时也经常吵架,回回都是因为有别的男人靠近她,他就开始吃醋发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跟阚静仪亦或者阚家发生了怎样的摩擦。 但总归,都是不关她的事。 她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沿着教学楼的西侧离开,走到教学楼正面的时候就看见一抹黑影从楼梯上走下来。 由于光线黑,她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多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喊道:“宋清杳。” 她下意识的回眸,就看见对方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伸手接住——是她的手机。 侧目望去,他单手插在西装裤里走向停车场,背影颀长,留下一句,“滚远点。” “……” * 宋清杳回了医院,回去时还下了点小雨,头发略有些被淋湿。 里面的短T也被沈明衿暴力撕扯破了,她没法换只能让护工帮她,脱了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体,再换好衣服入睡。 灯一关,她侧躺着望着窗外的景色,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睡不着,只是单纯的想起了晚上发生的那些事而睡不着。 打开旁边的夜灯,单手拿出手机,就看见一条资讯弹了出来。 [沈氏集团继承人与女友恩爱逛街,随后吵架离开。] 配图就是一张很模糊的沈明衿跟阚静仪的背影照。 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阚静仪看起来情绪很激动,沈明衿抽着烟,眉头紧锁,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 所以是因为两人吵架了他才去喝酒,才跟她发酒疯? 想起刚才在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心中莫名的有些闷。 还好她没当真,真要是当真了,就真的成了笑话,等他第二天清醒过来,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她。 垂下眼眸,默默地关上手机睡觉。 第二天陈奚舟来看她时带了很多赔罪礼物和水果,嬉皮笑脸的走进来。 宋清杳看他那个样子,说道:“别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不想听。” “没说这个。”陈奚舟把花束放到她旁边,“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这个吗?”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沈家从昨天开始送婚帖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烫金古典邀请函,“有没有请你?” 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却只能强忍着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去,而且到年底说不定我能还完所有的钱了,到时候就离开京市。” 第28章 第 28 章 陈奚舟笑笑不说话, 他觉得还不还钱、走不走是其次,主要是宋清杳的态度。她对沈明衿到底是放弃,还是存着爱, 他拿不准,但不管怎么说, 沈明衿的婚期将至,除非他不结婚回头来追她,否则这两人走到这就差不多了。 他特意推掉了几天的工作来陪她。 两人会一起逛街、一起看电视、一起吐槽某个明星或者讨厌的人, 在拆除石膏的最后一天晚上, 陈奚舟还买了啤酒偷偷庆祝,瞒着护士和医生躲到病房里喝了起来。 宋清杳让他拿只笔在自己的石膏上留言, 拆除完以后还能当做个纪念。 陈奚舟想了想,就在上面写:“祝贺宋清杳同志重获新生。” 真矫情的文字啊,她想。 但不得不说,这个词儿, 还挺应景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碰杯,喝完就倒头大睡, 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睡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还能听到聒噪的说梦话的声音。 至于是谁说的, 两人心里都有数。 第二天, 她拆了石膏,医生让她尝试着动动手, 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会不会疼?拿重物有没有刺痛感? 她按照医生说的一一尝试,动手不疼、提重物不疼、干什么都很顺畅。 很新奇的体验。 陈奚舟看着她那嘚瑟的样子, 笑着问她这手术做得怎么样? “勉勉强强。”她笑着回应。 如此讨打的回答,自然免不了被调侃。 毕竟某人之前可是打死都不愿意做手术的, 喊她来医院,跟要命似的。 “行了,别嘚瑟了,我给你安排了出院一条龙服务,保准你满意,走吧!”他大大方方的搂着她的肩膀,“今晚喝不死你,我就不姓陈!” 喝酒没意思。 吃饭倒不错,陈奚舟这胃比一般人会享受,哪儿有好吃的,他第一个知道。 两人说着说着,陈奚舟就去给她办出院手续,她则留下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收拾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按下接听键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喂,宋小姐,快来江华路!”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急促,急促到她只听清了两个字,车祸。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似的泛疼。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扔掉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华江路距离市立医院并不远,一条街的距离,跑过天桥就看见华江路西侧的聚集了一堆人,不知道是围着什么东西在议论,就连蹬三轮的老大爷都停下来拍照,一条血痕顺着公交车站的方向一路拖延到不远处的绿化带。脚步开始变得有些踉跄了,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知道躺在那里的人是谁。 小小的身子可以顺利的往人缝里钻,钻到最里面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穿着一条蓝色的毛衣和裤子,外面披了一件风衣,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手呈现出一种畸形的姿态,像是被扭断了,抑制不住的往手腕里面折叠。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脚不利索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嘴里想喊一句‘妈’却怎么都喊不出口,直到丧失意识的母亲用另外一只还算完整的手指勾了勾她的手,她才猛地缓过神来,爬着爬到了母亲身边抱住她。 那会儿,她喊不出来一个‘妈’字,就是一个劲的‘啊、啊、啊’的乱叫,明明脑海里想着的是,快点打急救电话,快点把我妈送到医院,可是她喊不出来,只能抱着母亲乱叫。 想求助于周围的人,可是仰头望去,那些陌生人的面孔在眼前晃了晃去,找不到一个支点,一个能让她求救的支点。 “杳……”母亲虚弱的喊她,带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在白皙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三条血痕。 另外一只手艰难的从口袋里抓出一封信塞到她手里,“拿……好……” 她颤抖的接过了母亲手里的信,总算有了那么一丝理智,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求救电话。 明明就三个数字,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她崩溃大哭,“我按不了数字,我按不了……啊……妈,我怎么救你啊。” 这里距离市立医院很近,路人也早就打了电话了,急救车赶到的时候,黄怡已经彻底昏迷过去,被两个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扛上急救车,而宋清杳怔怔的看着,做不了任何反应,直到护士问她是不是病人的家属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自言自语,说什么没人能听得清。 护士见她状态很不对劲,赶紧拉着她上车。 从这里到市立医院就五分钟,全程绿灯,一路通行。 抵达医院后,宋清杳跟着护士和医生一起推着推床进入三楼的手术室,她一直握着母亲的手,企图跟她说几句话,但是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血迹,伸手擦了擦,温热的血液还没凝固,就留在她的手指上。 直至进入手术室后,医护人员让她站在门外等候。 走廊很静、还带着难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一眼望去,狭长的过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脑子开始不自觉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想今天是几号啊?距离上次去看母亲又是几号?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混乱。 她踉跄的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就靠着手术室大门,低头看着母亲递给她的那封信。 信封被抓得皱皱巴巴,上面有着血迹的抓痕还有几滴血。 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 母亲的字迹很好看,据说年轻的时候做过老师,后来跟随外公外婆来京市遇见了父亲,所以字迹很娟秀,很好看。 ——杳儿。 [我怕我清醒的时间不够,来不及跟你说,所以就写好了。 你那天来医院问我是不是知道你爸跳楼的内幕,是不是要跟薇薇去澳洲。 我特别想回答你,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我现在回答你,是的,我知道你爸为什么破产,破产后我也跟薇薇商量过,一起去澳洲找你爸的情妇要钱。 说实话,我对你没有感到过任何抱歉,这是我觉得最抱歉的一点。 你从小就乖、就听话,从来不跟别人起争执,很受长辈的喜欢,薇薇不一样,她性格偏执,又不爱说话。我觉得好奇怪啊,明明我想的是,都是我的女儿,我要好好地疼爱你们两个,但不知不觉间,我对薇薇的疼爱多了几分。 可能是她打碎了家里的东西时,你会站出来帮她,说是你打的。 可能是她不小心把别的小朋友推到泳池区,害怕被长辈骂,你也说是你推的。 可能是她把你姥爷的轮椅推倒,你也会帮她说是你推的。 是不是很诧异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撒谎? 因为你这个人有两件事天生不会做,第一件,撒谎。第二件,学不会喊疼。 你姥爷因为那次事故死了。 我打了你那么多下,打到你昏厥,你死都不肯改口说是薇薇推的,你但凡求个委屈、哭着说喊疼,我都不至于这样。 你姥爷死后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心里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我还是把恨意转移到你身上了。 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像鬼上身了一样……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像是在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你连疼都不愿意喊,好像我对你做再过分的事,你都可以消化。 你就是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天生该受委屈。 你爸破产死后,我是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待在一起,想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担债务。 那阵子我的心理压力很大,脑海里就像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在说带你走,一个在说把你抛下。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薇薇跑了,你带着我回国,并且担起了那些不该属于你的债务。 所以我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沈明衿借钱,他很爽快,甚至问我需不需要别的帮助,我问他能不能娶你的时候,他说你不爱他,他不想娶一个不爱他的人。 我觉得。 他还爱你。 因为他说:“只要她开口,我有求必应,前提是,她主动来开这个口。” 我当时真想撮合你跟他,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负担我。 可我脑子里又有人开始跟我说话了,我知道,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有一次清醒过来看见我们的房子变成别人的。 有一次清醒过来看见你在写信。 有一次清醒过来是在敬老院,你因为我跟他们吵架。 我当时真想跟你说,别吵了。 为了我,真没必要。 那个晚上,你睡着以后,我把你写的那封遗书看了一遍,你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留了四个字。 我不由得开始反思这辈子,我的教育有多失败,怎么就把这么听话的女儿养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我想。 或者说,是我们的错。 但现在纠结过错已经没太多的意义了。 写这封信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跟你爸好像几乎没有怎么给你过生日。 明明你跟宋薇的生日一样,每次我们叫人做蛋糕都是以宋薇为主,你从来没生气过,所以我们渐渐的都忘记你需要过生日。 那这一次,妈妈就先祝你生日快乐吧。] 宋清杳看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沈明衿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莫名其妙的,她笑出声来了,带着苦涩和绝望的笑,抱着双腿发笑,笑了一会就开始哭。 然后抓着那封信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反反复复将母亲写的信看了好几遍,才发现母亲所说的礼物被夹在信封里,是一张她三岁的照片。 没有宋薇,是她一个人、单独的、站在泳池旁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绑着两根漂亮的小辫子的照片。 她记起来了。 那是母亲帮她照的,唯一一张属于她的单人照。 医院的走廊很长,也很安静,而此时得知消息的陈奚舟急匆匆的赶了上来,就看见宋清杳一个人坐在手术室旁边坐着,又哭又笑。 他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宋清杳,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妈……”宋清杳双目泛红的看着她,“今天穿的衣服,是我送的,风衣加蓝色毛衣,是她四十岁生日那年我送给她的,她今天走的是华江路西侧,那条路直通西村,她是去找我的路上出车祸的,她是为了找我……” 她抓着陈奚舟的衣服,“她是想跟我说话,可能……可能路上发病了,也有可能出了什么事,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送走她就好了,我要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陈奚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关你的事,你冷静点,阿姨在里面抢救,说不定有救的,你别哭。” 听到‘有救’两个字,她突然停止了哭声,用手擦拭眼泪,推开了陈奚舟后反跪在地上,把头靠着墙壁,双手合十的祈祷。 侧边的窗户里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剩下阴郁的乌云,狂风肆虐,卷起周围的的树叶和砂石,俨然是风云欲来的前兆。 她跪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医生拿着文件出来喊道:“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吗!?” “在!在!”宋清杳踉跄的爬了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我妈怎么样?” “还在抢救,但是失血过多,我们需要家属积极理解配合我们的抢救工作,麻烦你再病危通知书上签个字。” 医生把笔递给她,她颤抖的接过来,在落款处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双腿发软,抓着医生的手就要下跪,“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陈奚舟连忙扶着她,医生脸色凝重的说:“我们会尽力的。” 说完,手术室的门就再一次关上了。 宋清杳整个人瘫软在陈奚舟怀里,失声痛哭着。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为什么无能到这个地步,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陈奚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抱着她。 渐渐的,窗外乌云密布,硕大的雨珠打落在床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 周围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宋清杳站起身来,就听到医生跟她说‘对不起,尽力了’。 她没有立马哭出声来,只是呆愣愣站在那里。 陈奚舟一直扶着她,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在听到黄怡去世的消息时,她非常、非常平静,好像在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已经构建好了母亲去世的这个信息,以至于现在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医生让她签字,她就乖乖签字。 问她有没有带衣服来给死者换,需要在现场换,还是去停时间里换,她说没有带衣服。 医生给她开了火化证跟死亡证明,让她按照日期去领取死者的骨灰。 她接过几张单薄的纸张,入眼的第一行就是[死者黄怡]。 “好。”她点头,“我知道了。” 紧跟着遗体被盖上白布推了出来,推往停尸间。 宋清杳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但她没有,甚至得知母亲去世后,也没有哭。 就是很麻木的站在那里,左手握着母亲写给她的信,右手握着火化证跟死亡证明。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后扭头看着陈奚舟,“下雨了,我家里晒的衣服还没收,我要回去收衣服。” “你没事吧。”陈奚舟皱眉看着她,“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我没事啊。”她说,“我妈伤得太重了……伤得太重了……我刚才就觉得肯定救不活。” “宋清杳……” “你送我回去吗?不送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送!” 尽管知道宋清杳的情绪很诡异,但陈奚舟还是听她的话送她回家。 院子里晒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她抱着那团湿透的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大雨倾盆,天黑得跟晚上一样。 她就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该吃饭了,吃完饭该睡觉。 此后几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直分不清白天跟黑夜的区别,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医院通知她今天母亲火化,她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天天气很冷,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浅色牛仔裤,到火化场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等,大家哭的哭、叫的叫,要么是一大帮人来,要么是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只有她不哭不闹,一个人站在那里。 工作人员让她挑个骨灰坛子,她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个白色花纹底的陶瓷盒子,也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骨灰坛子和墓地都不便宜,好点儿的位置都得几十万。即便是这样,她也给母亲选了个非常好的位置,对着东边,旁边有荫林。 办完手续回了家,在门口收到了一份邮件。 拿起来一看,是沈家寄出来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就是一张跟陈奚舟一模一样的邀请函,邀请她于12月28日晚7点前往金湾王府参加沈明衿与阚静仪的婚礼。 她打开手机,赫然发现今天已经是11月3号了。 距离沈明衿婚礼,也就一个多月。 她把那张邀请函撕碎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当做没有看见。 从那天起,她开始玩命的赚钱。 因为手上的神经被修复,她承接的第一笔单子就是给华美文艺旗下的千金小姐白小姐设计了‘金葎’系列首饰,介绍人是陈奚舟的一个朋友,压价压得比较狠,到手也就几万块,但‘金葎’系列迅速在圈子里走红,独特的设计加上少有的祖母绿猫眼作为点睛,让白小姐在高奢会场上大出风头。 这个圈子就这样,一朝能登天,一朝能落地,谁也说不准明天谁是河东、谁是河西。 她的设计费开始大跳水,从开始的几千、几万到后来几十万、上百万的增长。 设计讲究灵感,灵感枯竭的时候她会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醉倒在小小的房子里,捧着一张小小的银行卡,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镜花水月一场。 她举着酒杯,躺在地上,对着灯泡说道:“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杯酒喝完下肚,借着酒劲又会爬起来画设计图。 那段时间里,她参加的酒局、认识的人也很多,经常跟老板、富商一起吃饭,他们看见她长得漂亮,总喜欢吃点豆腐,她会笑笑着说:“小心我男朋友看见跟你生气哦。” 她口中的‘男朋友’是陈奚舟,要是有空,他会来接她。 就是有的时候不太凑巧,会碰见沈明衿。 当然,她也会当做没看见那样,踩着高跟鞋坐上陈奚舟的车子,扬长而去。 连陈奚舟都夸她,夸她适应力好,短短时间就忘记丧母之痛,努力赚钱生活了。 但,是真好的吗?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抱着‘有福’,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好,没人陪着她、也没人爱着她。 孤独像是被放大,放大到她有些无法承受的地步。 即便如此,除了硬着头皮享受,做不了任何事。 一亿零九百万,对于沈明衿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对她来说,是每天工作、设计、跑客户,只睡两三个小时,是像一台永动机一样,永远没停歇的时候。 终于,在年底即将到来,在这一年即将画满句号时,最后一笔设计费打进了她的账户里。 一共是九位数。 来来回回数了七八遍,确认没有错后,推掉了所有的客户应酬和约好设计图稿,拿着银行卡去了银行,将卡里所有的余额转入了沈明衿的账户里,一共一亿零九百万。 手续办完后,卡里就剩一百块。 不知不觉,天开始下雪了,起初是小雪,最后是大雪。 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雾茫茫、雪皑皑的氛围里,风雪大得连行人都很少见。 天很冷,大约零下二十几度,她穿着一件极厚的大衣,裹着粉色的围巾,埋头往家赶。 期间,陈奚舟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说:“不用了,今晚,我想自己吃。” 挂断电话,伸手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一种没由来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 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也安排好了母亲的‘去处’。 她想要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从今天开始,她跟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半分关系。 从今天开始,她才是真正的‘重获新生’。 裹紧围巾融入人群中,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 而那一天,是12月27号。 距离沈明衿婚礼的举办只剩33个小时。 第29章 第 29 章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 不到五点天就黑了,每条巷子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路上行人很少、车辆更少, 连摆摊的小贩也早早收摊回家。她路过菜市场时,买了一把小青菜一块钱、买了一个馒头五毛钱, 回家把青菜炒了,就这么就着馒头吃。 按照之前的惯例,吃完饭应该工作、应酬、见客户, 但今天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目标,不需要超负荷工作, 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刷手机、看没营养的视频、看乱七八糟的资讯。 看到沈明衿的消息,她会划过去,当做没看见。 一直看到九点钟,定闹钟睡觉。 这一夜, 她睡得无比的香。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冬日的早晨雾蒙蒙的,零下几十度的天气, 不是狂风暴雪、就是阴云遮日,今日出奇的是个艳阳天。 宋清杳起床洗漱, 洗漱完站在镜子面前挑选大衣, 红色的太艳丽、黄色的不好搭配、粉色的不好看,最后选了一件白色的双面羊绒大衣, 配上一条奶蓝色的围巾, 画上精致的妆容,美得比娱乐圈的女明星都要漂亮。 出门买了个热包子, 边吃边去坐地铁,乘坐地铁八号线就可以到黄三路, 沿着黄三路的西侧一直往上走,就可以抵达白马庙。 这是一个不算很出名的寺庙,供奉的神仙是姻缘方面的。 她来的时候,寺庙很空,除了少数的年轻人,就没有多余的人了。 熟练的在前厅取了香火,点燃香火后就到庙里进行祭拜,寺庙里青烟缭绕、钟声伶仃清脆,一声声的撞击传遍整个山野,未飞去南方过冬的喜鹊会因为钟声而飞在雾凇弥漫的空中,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祈求完后就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站起身来朝着侧门走去,侧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树,说是姻缘树,是菩萨下凡时种下的。 有了这个传说后,不少的情侣都会来这里挂牌子。 这棵树上已经有不少的红牌了,还真像是一颗‘硕果累累’的姻缘,装着一对又一对的爱情。 三年前,她跟沈明衿来过,那会儿也是冬日,沈明衿非要拽着她上来,她爬得累,走到一半就不愿意走了。 多冷啊。 她还没睡够呢,五点钟就被他叫醒。 沈明衿扭头见她那样,不禁笑出声来,“嗯,看来我要赢了。” “不作数。”她喘着气,白皙的脸蛋也被冻得通红,“说好是七点出发的,你五点就叫我起来了,而且……而且你昨晚一直做到三点都没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睡着了都还能感觉得到你在动!” 沈明衿挑眉,“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梦里都是我吗?” 真不要脸。 宋清杳咬着唇,又气又恼的,不愿意搭理他。 说好一起来寺庙里祭拜的,徒步上山,谁爬不上来就得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体力本来就不行,还被他折腾到那么晚,早上又那么早被叫醒。 是个人都不行。 她生气了,就站在那里不愿意往前走。 沈明衿宠溺的笑着,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头,“怎么那么爱生气,你再生气我就要亲你了。” “你敢!”她杏眼瞪着她,“你敢亲我,我就——”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突然弯下腰来看着她,灼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脸上,两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碰上诱人的红唇,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本来只是逗逗她,这会儿是真想亲她了。 他往前凑了凑,她就往后退了退。 退了一步,大掌就搂住她的腰,再次蹭了蹭她的鼻尖。 蹭得她有些痒,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别。” 小奶音,腰又软。 没忍住,大掌把她摁在旁边的树杆上,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是不是说过跟我提条件得先付出?这算利息。” “你在我身上有不要利息的时候吗?” 嘶。 他思考了一下。 还真没有。 “那就允许你提个要求。” “那我要你背。” “上来。” 他爽快的弯下腰。 她伸出双手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抱着他。 冬天很冷,两人穿得又多,爬这样的山很吃力。 她趴在他的背上,问道:“你嫌累就放我下来。” “不累。”他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你轻得很。” “你昨晚都没怎么睡,真不累?” 她故意侧身去看他的脸,这么一看,他就凑近去亲她的红唇,亲到后就笑道:“你看,这叫累吗?” 宋清杳捂着嘴,脸不知道是被亲红的,还是冻红的,总之粉粉嫩嫩。 那段路,他们聊着琐碎的小事。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后来爬上山了,取香火、祭拜菩萨、后院挂红牌。流程熟得像是提前踩过点。 树下,风吹得那些牌子呼呼作响,绑着的红绳也随着风飘荡。 她努力的寻找着他们的牌子,找了一圈,终于在右侧的方向找到了他们的牌子,沈明衿&宋清杳。 她翻开他的牌子,字迹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早就有些模糊不清了,需要仔细辨认,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是一句:快点爱上我,或者,不爱我也可以,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写的字,嘴里泛起了苦涩的味道。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真的有认认真真的爱过她,而这样的爱,跟这模糊不清的字迹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融不见了。 风越来越大了,雾凇与云层阳光相融的绝美画面慢慢展现在眼前。 她站在树下看着金色的阳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寒风凛冽,她站了会儿就下山了。 下山时,仍然可以看到很多情侣正牵手往山上走。 “非得这么早来做什么,还要走路山来,不是修了路可以开车吗?” “不知道,网上都说想灵验就得每天第一个来,第一个插香,不能开车,只能走路。” “鬼扯吧,网上说的能信?” “管他信不信,反正试试呗。” “那太阳都出来了,多少人上山啊,还想抢第一个。” “嘿嘿,抢不到就当锻炼身体。” 宋清杳听着山上情侣的谈话愣了愣神。 但也没有过分在意。 到山脚已经快十点了,她乘坐八号线转十号线,步行十几分钟抵达了南桥路三合街,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馄饨店里没多少客人,她要了一碗馄饨,老板娘一见她就认出来了,笑眯眯着说:”哎,你是几年前跟你男朋友来挑战大碗馄饨的。” 宋清杳漂亮。 还不是普通的漂亮,一般人见了根本忘不了。 她笑笑着说:“是啊,您还认得我。” “认得,你男朋友很帅的,又高,为了你一直在吃,很拼命。” 听到这话,她垂下眼眸没说话。 几分钟过后,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放了辣子和醋,闻着就香。 她吃了一口,觉得不够辣,又往碗里倒了点辣椒油。 “姑娘,你男朋友今天没陪你来吃啊?” “他今天结婚。”她垂着头吃馄饨,“没空来。” 老板娘表情有些尴尬,默默的又给她上了一叠小菜。 她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把馄饨吃进肚子里,小菜也都就着汤一起吃完了。 最后结账五块钱。 走出馄饨店,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走,漫无目的的逛着。 去了他们以前一起读书的大学、第一次约会的沙滩、还去了星月壹号,去了很多很多有关于他们回忆的地方。 天色渐晚,校园旁边的路上种着两排白桦树,树叶已经泛黄,随着狂风不断飘落在地上,一条路下去,除了她没有别的人影,显得寂寥又孤独,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到尽头,走到了大道上时,就看见两侧的人拿出手机在拍照,还有警察在维持秩序。 努力踮起脚尖往大道上望去,一辆辆的豪车正朝着前方驶去。 “谁啊,这么大排场。” “还能是谁,沈氏集团。” “哦,听说今天是沈家大婚。” “卧槽,这车真牛逼,限量版,破亿了吧。” “这辈子没见过的豪车,今天都见了个遍了。” 听着路人的议论,才知道这些车子都是接亲的。 垂下眼眸,不再继续观看,转身离开。 她没去任何地方,回了家。 家里很冷清,小小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烧了壶热水,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沈明衿的婚礼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烟花也审批成功,请了国外的烟花团队在市中心燃放,现在只要坐在她这个位置,就能看到漫天的烟火,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绚烂的烟火,近距离的观看得多盛大、多壮观? ‘砰砰砰’。 烟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就像是在跟全世界的人宣告沈明衿爱的人是阚静仪。 他们要结婚了。 他们要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婚了。 真好啊。 她看着远处的烟花,陷入了沉思。 脑子在放空。 放空了几分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的亮着,低头一看是陈奚舟的来电。 紧跟着就是他发了十几条的信息。 [在哪呢?还不来参加婚礼?还差十分钟就开始了。] [我看见你的名字了,沈明衿给你留了一个特别好的位置。] [这现场布置得太漂亮了,快来!] [今天你生日,刚好一起过,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实在不行我过去接你,你太慢了。] 陈奚舟给她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但她一张都没有点开去看,也没搭理。 喝完最后一口茶,对着桌面上的那瓶还没装满尖晶石的玻璃罐子拍了张照片,然后给文雪发送过去。 [小雪花,快元旦了,新年好呀,我过几天要换个地方生活,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就是这个尖晶石罐子,我让人邮寄到国外给你,你记得收啊。] [另外,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谢谢你。] 发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起身去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站在门外,说话都带着雾气,手里拿着开单的机器,问她是不是要寄东西去国外。 她点了点头,把尖晶石罐头递给他,“麻烦请你帮我包装好一点,这是送给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的礼物。” “放心,海外的快递,我们都会包装得很好的。” “好,谢谢。” 送走完快递员,不远处的烟花依旧在燃放着。 她走进屋子,环顾四周,确认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了。 然后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走到床边躺下。 看着天花板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件衣服不好看,起身换了一件粉色的毛衣。 换了几件都不太对劲后,就从柜子里抽出行李,开始装衣服,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物品往里装,装了满满一大箱后就拿出手机看动车票,找了一个最远的城市,至于是哪,她也不知道,随便买了一张票后就准备出发去动车站。 拎着厚重的包包往门外走,关上灯后,一片漆黑,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有什么异响,紧跟着头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一样,整个人踉跄往后倒,连着手里的包包也散落在地面上。 屋里进人了。 宋清杳第一反应就是贼,因为快到年关,城中村一到年关就乱,再加上她一个人住,很容易被踩点。 关着灯,她也不知道是谁进来,只看见几道黑影在屋子里乱翻,她拿起旁边的水果刀防身,但对方显然也带着刀具,还没看清谁是谁,抬手的瞬间,只觉得手腕处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紧跟着暖流喷洒而出。 “啥都没有!” “快走!” 两道粗重的外地口音传来,她想拉住他们,可手腕却使不上任何力气,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渐渐的,暖流包裹着她的身躯,在远处,一簇簇烟火升入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而在这个地方,冰冷死寂。 有人欢喜迎亲,有人悄然等待死亡。 第30章 第 30 章 绚烂的烟花持续未停, 狭小的巷子里,一辆车缓缓驶进,由于道路小、人又多, 很不好进,陈奚舟抽着烟忍不住骂了一句, 住的什么破地方,赚那么多钱也不舍得换个好地方住住。 他抽着烟,把车子停在马路边上, 一群小孩正拿着烟花在玩, 他手指着他们,眼神狠厉, 好似在说敢弄坏他的车就打他们。吓得一群小孩拿着烟花就往远处跑去了。 他吊儿郎当的抽着烟往巷子里走去,走到了宋清杳家门口就使劲敲门,敲了大半天也没人来开。 “去哪儿了?”他皱眉,“没听说她今天有什么应酬啊。” 说着,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按她的号码边往外走。 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铃声,就在屋内。 他立马折回来, 贴着门仔细一听。 “宋清杳!”他咣咣咣的敲门, “别躲了,你的铃声出卖你了, 不就是参加前男友的婚礼吗?有什么的, 快出来!今天还是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个超牛的生日礼物。” 但敲了几十下, 敲得旁边邻居都出来骂街了还是没人开门。 “靠。”他啐了一口,“玩我是吧!当我没法治你了。” 小院也就两米来高, 借着旁边的小石墩加俯冲,一蹬脚就爬上了院子,顺利的翻墙进入院内,院子里黑漆漆的,连屋子也是,而放在床边的手机却在响个不停。 陈奚舟以为她睡过头了,直接把灯打开,刚想说她这头懒猪,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都能睡过头,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坏了,双眼瞪得极大——屋子里一团乱,东西散落一地,宋清杳整个人倒在地上,血泊几乎包裹着她的身躯。 他吓得腿都软了,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前去抱住她。 “宋清杳,宋清杳。”他拍了拍她的脸,声音都在颤抖,“别,别吓我,别,别死。” 但宋清杳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他咬了咬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边往门外跑边喊道:“是谁害你这样的!妈的,要是被我找到,看我不弄死他!” 他抱着她飞快的穿过巷子,将她抱上车后帮她系好安全带,但内心仍旧平静不下来。 然后用力的踹了一脚车发泄情绪。即便是这样,擂动的心也在加速跳动着,他自言自语的拍了拍她的脸,“别闹了,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是不是想要沈明衿?我,我这就叫他过来,你给老子撑住!” 说完,拿起手机,按下了沈明衿的号码。 而此时的金湾王府,空前盛宴,会场实行实名制,每个宾客需要拿出对应的邀请函给保镖进行系统核实,只有核实通过的人才能入门,王府外面的一条街已经被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需要警方进行交通管制,所有人盛装出席,只为见证国内最高规格的中式婚礼。 金湾王府外向外扩展的一环范围内,只要是沈氏集团的产业,全都强制性的放上祝贺沈明衿跟阚静仪的新婚大喜的字样。 烟花从六点燃放,整整放了一个多小时,从橘红色调到蓝底色调,柔光美得让人惊艳连连。 从二环开始,尤其是外滩的位置,聘请了国外的无人机团队进行演出,一场演出就高达上亿。 会场里,古典乐曲已经奏响,大部分的宾客也都入座,可台上除了主持人,仍不见两位新人。 沈明衿坐在二楼的房间里,黑色西装极其贴熨身材,暗蓝色的领带微微垂落在大腿上,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一只手夹着烟,时不时往嘴里送,漆黑深邃的桃花眼没有半分情绪,眼底有窗外烟花的倒影,却没有喜色,好似今天结婚的人不是他,是别人。 七点已到,现场早已经开始奏乐,新娘在后场,但新郎却迟迟不见踪影,司秦等人找到沈明衿的时候,大口喘着粗气,“哥们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啊,婚礼都开始了,所有人都在找你!” 司秦走上前拍拍他肩膀,“走,去办婚礼了!今天可不能马虎。” 沈明衿没动,只是问了一句,“宋清杳来了吗?” “问她干嘛。”司秦皱眉,“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那么多客人,管她呢。” 沈明衿没动,还是坐在那里抽烟。 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根烟头了。 司秦跟其他几人目目相觑,觉得沈明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这么大的场面,他怎么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郑南一上前说:“明衿,有什么事咱们婚礼结束后说,你先把婚礼给办了,你看看那么多人都等着呢。” 沈明衿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猩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十分。 眼里露出了淡淡的失落。 行,他认输了。 他站起身来说:“婚礼不办了。” 说完,就往门外走。 但刚走了两步,阚静仪跟其他亲属都走了进来,阚静仪穿着婚纱走得很是费劲,边走边喊道:“明衿!明衿!” 走到房间里看见他的身影后,重重的松了口气,上前抱住他,“怎么在这啊,一直在找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 沈明衿慢慢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眸说:“二十个亿,是你们家上次提出来的分手条件,现在我答应了。” 他轻轻将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温柔地说:“静仪,咱们好聚好散。” 阚静仪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绷不住,隐约能看见些许泛白。 她抓着他的手,强扯出笑意,“明衿,别闹了,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你们沈家的亲戚朋友来了这么多,整个京市都知道你结婚,你们丢不起这个脸。” “我丢得起,沈家丢不起?”他看着她,“别拿面子来威胁我,你知道的,面子在我这,什么都不算。” “那在你那里,什么才重要?”她提着裙摆看着他,“是宋清杳吗?是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她在海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更早的时候,你们去开房——” 她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她是不是跟你说她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在你生日结束后,你就跟我提分手?” 沈明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分纠结,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就因为她一句话,一句她随随便便脱口而出的话!要不是陈奚舟在网络上公布了她的裸.照,官宣他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就要跟抛下我跟她复合!?明衿!不是我要冷静,是你要冷静,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了她,值得吗?” 沈明衿没回答,漆黑深邃的眼眸就这么望着她,明明场内的音乐温柔缱绻,而她却感觉到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慢慢散发至全身。 他靠近她,“所以你上次在文雪的酒店里跟她说了什么?就因为我跟你提分手的事,所以你去挑衅她了?” 阚静仪怔怔的看着沈明衿,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对劲起来,沈明衿知道她找宋清杳的事?可明明那时候她消失不见,沈明衿明明拽着宋清杳上山找她了,她以为他在乎她的。 不,不对。 阚静仪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所有的事情穿插到一起,组成了窥探不到的真相。 她怔怔的看着他,“我知道了,你在利用我。” “你没利用我吗?这些年我为你们阚家也办了不少事吧。”沈明衿慢慢摘掉手上的戒指,放到她手掌心里,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些事我不想扯破,是想给你留点面子,那把刀是谁捅的,我心里清楚。” 说完,他微微后退,看着她瞠目结舌、惶恐至极的表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别得寸进尺。” 他朝着门外走去,但刚走两步,阚静仪就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哭着说:“明衿,这些年是我陪着你,就算我有错,也是我陪着你,楼下那么多人,新闻媒体都在报道,你在这个时候撇下我,你让我怎么活。” 跟着阚静仪一起来的还有符盈和沈玉和,包括阚家人。 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来叫沈明衿去举办婚礼的,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阚家是小门小户,家里不过就是在县城里开着一家小型的食品加工厂,当年若不是家里出了点经济状况,她不可能跑到京市来找宋清杳借钱,也不可能会在她家门口遇到喝的烂醉如泥的沈明衿。 阚家靠着沈家,确实活得很滋润,实现了阶级自由。 本以为能一直这么下去,谁知道沈明衿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阚家人的脸色很难看,但并不敢说什么。 倒是沈明雅先开了口说:“哥,你怎么这样啊,吵架归吵架,但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 “戒指是你们硬给我戴的,我应该有权利脱下来吧。”他举起骨节分明的手,“这辈子我欠宋清杳的,我认了。” 到今天这个时候了,他确定她不会来了。 或许从她回国的那刻起,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走了,他总是在想,她会不会主动跟他提出复合,只要她说一句,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一直没说过,直到那次在沙滩上,她终于问他能不能复合。 他又气又高兴,气她这么随便就说出口,高兴的是,是她主动提起的。 复杂的情绪交织了很久,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话不能信,说不定她就是骗他,但心里却在说,骗也值得了,至少她还愿意骗骗他,装装样子。所以没多久,他就跟阚静仪提出分手,想回去找她复合。 但隔了几天,他就看见陈奚舟在外网发布的信息。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她耍得团团转。 她就这么爱耍着他玩,就这么喜欢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但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气氛焦灼,谁都想劝说,谁都不敢劝说,深怕一句说不对,他就直接走人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他连看都没看就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陈奚舟的怒吼声:“沈明衿,你他妈给我滚到医院来!结你妈的婚!给老子停了!你不就是因为我跟宋清杳开房的事折磨她吗?你他妈滚到医院来,我告诉你真相!” “宋清杳怎么了?” “你他妈的先过来!我操!我怎么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我告诉你,她要是有点事,我杀了你!”他胡言乱语的大叫着。 沈明衿听到这话,胸口剧烈的疼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想都没想就推开了阚静仪朝着门外跑去。 阚静仪被他用力一推,整个人都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就连头上戴的婚纱都被扯了下来。 她哭喊着叫他,都没有半分作用,根本留不住。 他迅速的下楼,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下,毫不犹豫的奔向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随便开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车内,他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双目充血,脚踩油门提速,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就抵达了医院,他没等电梯,一口气跑到了八楼,就看见狭长的走廊尽头,陈奚舟颓废的蹲在椅子上,双手自然的垂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夹着烟,时不时往嘴里送。 他立刻跑了过去,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抓住了陈奚舟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扬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脸上打去。 ‘嘭’的一声,陈奚舟整个人被他打倒在地。 沈明衿下手极狠,拳拳到肉,打得陈奚舟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把宋清杳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你……你……你他妈的。”陈奚舟被打得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死死的瞪着他,“你好意思打我,不是你这样对她,她能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我告诉你沈明衿,她要是有事了,你也活不久,老子送你下去陪她。” 听到这话,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紧闭的抢救室门前。 大门紧闭,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而此时,追赶过来的沈家人出现在尽头,陈奚舟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看着一个个穿着礼服的人,露出一丝冷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咬在嘴巴上,指着符盈,然后比了个中指。 “行啊,都来了,怎么,排队给宋清杳陪葬是吗?” 话音落下,沈明衿又挥了一拳过来,眼神狠厉得淬满了杀意,“闭上你的狗嘴,她没死!”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陈奚舟抹了抹唇角的血,歪头看着他,“沈明衿,你真以为我喜欢参加你那破婚礼,要不是因为宋清杳,你抬老子去老子都不去。” “你要不愿意可以别来。”沈明雅瞪着他,“陈家的人都像你这么没素质吗?” 陈奚舟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沈明雅身上。 符盈见状连忙上前制止,笑着说:“小孩说话就这样,别介意,再说了,人不是在抢救吗?明衿,你先回去把婚礼举办完再说。” “办,你继续办!符盈,你是一点都不愧疚是吗?你是觉得宋清杳活该这样是吗?那你当初为什么找她啊?” 符盈脸色难看,拽着沈明雅就要走。 但沈明雅就是不肯走,甩开母亲的手看着陈奚舟,“我知道你跟宋清杳关系好,好到可以瞒着我哥一起出去开房,但你别忘了,我们沈家不是你可以随随便便侮辱的对象,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们陈家提着礼物来我们沈家道歉。” 陈奚舟听到这话,笑出声来。 然后双手鼓掌,“沈明雅啊沈明雅,你真是厉害,厉害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告诉你,宋清杳会有今天,你们沈家最没资格说她,没有她,你们沈家早就在几年前丢尽颜面,没有她,你沈明雅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过,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算哪根葱?” “你说什么?”沈明衿抓着他的衣服,“说清楚点。” “沈明衿,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宋清杳为你、为你们沈家做了什么是吗?还是你知道故意装不知道呢?” “行,那我今天索性就说个明白,沈明衿,我跟宋清杳,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一起过,三年前她来酒店找我,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来的时候是带着刀子来的,我要是敢碰她一下,她就捅这。”他指着自己的脖子,“毫不犹豫的捅进去,你知不知道她很怕疼的?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拿着刀对着自己?” 沈明衿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抓着他的衣服的手也紧了几分。 不知道是因为真相来得太突然,还是因为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双目逐渐泛起血丝。 他太清楚当年的事了,哪怕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他以为他们越过雷池,瞒着他不知道开了多少次房,原来没有吗?一次都没有吗? “哦,对了,这件事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你妈,没有你妈,她不会来。” 沈明衿慢慢松开了对陈奚舟的桎梏,扭头看着身后的符盈。 而符盈脸色难看,眉头紧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无从下口,或许从一开始,这件事的做法就错了,不该这么做的。 “还胡说八道!?”沈明雅实在忍不下去了,抬起手就给陈奚舟一巴掌,“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但那一巴掌还没落下就被陈奚舟抓住了手,“笑死,我胡说八道?我不要脸?沈明雅,未婚先孕是不是你,怀杀人犯的孩子的人是不是你?跟顾家定亲的人是不是你?你他妈真有脸呢,没有宋清杳,三年前你怀杀人犯孩子的事就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话一说出口,全场的气氛都冷了好几度。 沈明衿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沈明雅身上,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一句话就点开了所有的迷雾,他劲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厉喝道:“你没跟他断,你骗我?” 沈明雅也没料到这样一段秘辛会被陈奚舟公之于众,一时之间脸色惨白,那些不该有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第一时间看向父母,她扭头看着身后的符盈,嘴唇颤抖,“妈……” 事到如今,符盈知道瞒不住了,只能上前推开沈明衿,“你别怪明雅,这件事是我要瞒着你们的。” 准确来说,这件事只有她跟陈奚舟、宋清杳三个人知道。 当年沈明雅谈过一个男朋友,长得倒是清秀,白白净净,沈家从不限制孩子的私人感情,但没想到就那一次没约束,两人就越过了界,事后沈明衿不放心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对方是个坐过牢,过失杀人的杀人犯,沈家不约束孩子的自由恋爱,但不代表可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沈家强制性的将沈明雅带回家中。 沈顾两家多年以前就有联姻的打算,那时沈明雅马上二十岁,顾家就上门来提联姻的事。 沈家害怕沈明雅跟那人还有什么联系,便一口答应下来。 联姻的消息散播出去,声势极其浩大。 沈明雅也很老实,不出门,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除了某天中途跑出去几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 但没想到就在联姻当天,陈奚舟拿着两段视频,一段是沈明雅跟别人开房的视频,一段是符盈带着沈明雅去打胎的视频来找符盈。 他的目的很简单,那会儿宋清杳已经不怎么见他了,想见她很难,想分开她跟沈明衿更难,他就是想见她一面。 陈奚舟挑选的日子也很有意思,他很早就拿到这两段视频且进行了买断处理,世界上除了他,没人再有第二段视频,但他没有在拿到的第一时间找沈家,而是等到了沈顾两家联姻当天找的符盈。 符盈看到视频真是冷汗涔涔,她人就在联姻会场里,顾家的排场一点都不比沈家差,但凡能请到位的长辈都请到现场,且顾家同样有很多人跟沈家一样纵横政商两界,在今天爆出这条新闻,沈家颜面丢尽不说,股票大跌,跟顾家的情分恐怕也就走到这一步了。 说实话,她赌不起。 只能听陈奚舟的话去找宋清杳。 宋清杳还在上课,符盈到的时候课堂里就她一个人,她甚至都来不及找个偏僻的地方跟她商谈,一想到陈奚舟里有颗定时炸弹就浑身打寒颤,她将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用央求的口吻说:“杳杳,奚舟是你的朋友,他指名道姓要你过去,你把视频拿过来,让雅雅过完今天再说,行吗?” “而且阿姨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明衿和明雅,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有这段视频的存在,尤其是明雅,她觉得打了孩子这一切就结束了,还有明衿,他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怀孕,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这件事,第一个就会找林言感算账,第二个会跟顾家坦白解除婚约,其实解不解除婚约对我们沈家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沈家的面子,明雅的面子,明衿的面子,他跟顾家那孩子玩得很好,今天这件事出来,顾家也得跟着一起丢脸,我们两家丢不起这个脸。” 其实符盈心里想着的是,如果沈明雅怀的孩子不是林言感的孩子,就是一个普通人,沈家也会让她风光大嫁。 可偏偏是一个杀人犯,这样的事传出去,简直是……抬不起头来做人。 宋清杳也听明白了,在这么一件‘大事’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悄无声息的拿到视频,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沈明雅会声名狼藉,沈家也会股票大跌,顾家也会跟着成为笑柄。 这是双方惨败的结局。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暖色的光芒打在侧脸上,将白皙的肌肤照映得格外通透,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扑扇片刻后,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在符盈走后,教室的另外一扇门打开了,李文寒站在里面冲着她摇了摇头。 显然,刚才那些话他听见了。 他的意思是,不要去。 宋清杳站起身来,冲着他鞠了一躬,“老师,还请您保密,这关系到一个女孩的名声,我得去。” “另一个女孩的名声很重要,那你想过自己的名声吗?“ 宋清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背起书包就朝着门外走去了。 李文寒曾想过打电话跟沈明衿说这件事,但一想到刚才符盈说过的话,又把手机放回去了。 这件事,还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宋清杳就这么去找陈奚舟了,去的时候带了一把刀。 他们俩的关系闹得很僵很僵,僵到她不愿意见他一面。 在她踏入房间的时,还没看清谁是谁,就被陈奚舟给压在了墙上,对方拼命想吻她,却被她拼命的躲开。 慌乱之间,她从包包里取出了锋利的刀子,对着自己的咽喉。 这一举动吓得陈奚舟连连后退,双手举起,“别,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不碰你。” “你不是要我来吗?我来了,你把视频给我,别毁一个女孩的名声。” “宋清杳,你了解我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是不是得付出点什么?” 宋清杳脸色苍白,死死抓着匕首不敢松开,深怕他像恶狼一样扑过来,“我不会跟你做的,绝对不会。” “没意思。”陈奚舟抽着烟,一只手把玩着手机,“行,不跟我做,那我们就换个玩法。” “宋清杳,我给你第二个选择,在你身上纹我的名字,纹完,这个视频我就给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我不要。”宋清杳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 除了沈明衿, 她不会让任何男人靠近她,也不可能把任何男人的名字纹在身上。 陈奚舟看着她为沈明衿死守贞洁的模样,无名火四起, 他叫她来不是想看她有多爱沈明衿,也不是让她来表忠贞的, 她倒好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合着是想要白拿? 他抽着烟, 架着二郎腿,“宋清杳, 你知不知道我跟符盈说我俩的关系,我跟她说我很爱你,这个地方——” 他手指指着脚下,“定的位置是个酒店, 你跟我,孤男寡女, 她不可能不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但是她还是让你来了, 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吗?” 起身靠近她, “因为就是想让你看看,你喜欢的男人, 你要嫁的这户人家, 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宋清杳见他靠近,又握紧了刀柄几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沈明衿呢,因为你知道他不会来我来, 对吧?而且你故意挑沈顾联姻的这天,你让他们怎么选?不用故意挖坑给我跳。” 要么说比宋薇讨喜呢。 想问题永远不会只用一个角度来想。他欣赏的看着她,“所以我喜欢你,不喜欢宋薇,你比她聪明。” “那你能不能直接给我?” “你觉得呢?” 这句话问得就不太像是愿意给的样子。宋清杳细细斟酌着,陈奚舟这人做事从来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他愿意老老实实的跟你谈规矩是因为他有受限的地方,要是连受限他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想到这,她放软语调,“奚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行。”他大方的说,“我退一步,三个字,现在一个字就行,宋清杳,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把这带走,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宋清杳握着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手心有些出汗,握手柄时有些困难。 她能感觉到,这确实已经到了陈奚舟最后的底线了,再让他退是不可能的。 “我数三下,你不同意我直接发出去了。” 他拿着手机,“三、二……” 每数一下,宋清杳的心就跟着松动一分,每数一下,她就能想到那边的联姻现场有多热闹、多喜庆,而这样的热闹即将要被打破。 在他喊到‘一’的时候,她猛地松了口,“行,一个字!” 陈奚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扬扬下巴示意她把刀子放下,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门外传来门铃声,有两个戴着口罩的师傅走了进来,还带来了非常专业的纹身机器。 看到机子的时候,宋清杳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真的要在身上纹上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吗?沈明衿见到的时候,会不会厌恶她? 无数的问题穿过脑海,却得不到一个解答。 直到陈奚舟牵着她走到床边躺下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奚舟,能不能……” “不能。”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就算是你,在我这里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带走东西。” 说完,他用力的将她推在了床上。 屋内光线并没有很亮,窗帘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显得诡谲,令人不安。 她趴在床上,任由师傅撩开她的腰部。 打了麻药,纹身并不痛,而且师傅给她看过大小,一个拇指到两个拇指的宽度,也就是说遮掩遮得好是看不见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这么小的字,沈明衿不一定会看见。 今天纹,明天就去洗,可以洗得干干净净,不是吗? 只要熬过今天,什么都可以解决。 心里是这么安慰,但这样的安慰很不顶事。沈明衿在这方面要得很凶,一天一次很正常,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她身上的纹身?怎么可能会不注意到腰部的字? 等他注意到了,会不会厌恶她?会不会觉得她恶心? 亦或者,干脆跟她提出分手? 想到这,她突然喊道:“师傅,你停一下。” 纹身的师傅停了下来。 宋清杳快速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陈奚舟说:“不纹了,不纹了,我不纹了。” 陈奚舟的眼眸一下子阴沉下来,冲着那两个师傅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出去。 然后一步步的逼近宋清杳,用手撩起她腰部的衣服,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那个‘舟’字已经完成,只差里面那一点。 “就这一点,有什么不行的?你不喜欢让他们纹,没关系,我特意为你学过,我来帮你纹。” 说着,他就去拿纹针机器。 宋清杳见状,立刻朝着外面跑去。 她这一跑,陈奚舟的戾气就开始往上涌,大步流星往外追,看见她在大厅里摸找他的手机。 “跑什么,就一点有什么不行的,谁看不出来这是个舟字,藏什么藏。”他从身后抱住她,“别动,让我纹一下。” “你别碰我。”她拼命挣扎着,挣扎到两人双双都滚到了沙发上。 沙发很大,男人的力气很大,压着她的肩膀时,就像是巨石垂落,禁锢着她所有的动作,他撩起她的衣服,推到了胸部位置,凉飕飕的空气刺入皮肤。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他放在衬衫口袋里的手机,于是伸手去拿。 但陈奚舟反应过来,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继续撩她的衣服,撩上去又被撩下来,撩上去又被撩下来,几个来回后,两人衣服都变得凌乱不堪,宋清杳衣服被推至胸部,陈奚舟的衬衫也被她撕扯大半,将将要将手机拿到手的时候。 突然之间,一个陌生、刺耳的开门声在耳边响起。 ‘叮’的那么一声,惊得两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要说这声音有多恐怖倒不至于,可这间房除了陈奚舟,没人能刷卡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抬眸望去,就看见本该出现在联姻现场的沈明衿出现在了眼前。 他身着黑色西装,精致的桃花眼里染上了浓浓的戾气,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好似下一秒就能挥拳打过来。 宋清杳一下子就慌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下意识的推开陈奚舟后,拿走了他衬衫里的手机,踉跄的爬起来,将自己凌乱的衣服收拾好,刚想开口说话,沈明衿就上前握住她的手离开。 到地下室、开车回家,中途他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半分。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 为什么不问责呢? 为什么不说话呢? 直到车子开回了家,他牵着她往大厅走,走进去后直接捧着她的脸吻上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热吻,这个吻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望,好像要将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每一寸地方都变成他的领地,吻得凶、吻得狠、吻到她连站都站不住时,他才微微松开她,鼻尖抵着鼻尖,喘息着说:“宋清杳,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很好。” “很好。”他的手掌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哪里好了?好到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好到你要跟陈奚舟去开房,是吗?” “不是的,明衿,不是的。”她双目泛红看着他,“是个误会,我,我们——” 话说到这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符盈的话还犹言在耳,沈家的名声、沈明衿的名声、沈明雅的名声,每一个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头顶上。 说真话很容易。 收场却很难。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我知道我比不过他,但是你扪心自问这一年里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你想要什么,我不是掏心掏肺替你去做?当初是你同意,你同意做我女朋友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背着我这样做?” 沈明衿扣着她的肩膀,舍不得用半分的力气,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依旧装着柔情,明明近乎崩溃,却还是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举止,理智的用他最不擅长的话术来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只能哽咽的解释,“明衿,不是你说的那样,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重要。” 听到这话,沈明衿再次的吻上了她的唇,吻得比刚才还要热烈、还要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抹掉她身上关于陈奚舟的味道。 他抱着她去楼上,像往日那样的将她放在床上,边吻她就边解衬衫纽扣。 其实两人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开场了,一天一次的频率,默契到他开始脱西装,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按照以前的习惯,她会乖乖的躺在那里等他脱完衬衫再来吻她。 很多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做,如果冷,他甚至都不会脱她的衣服。 进行到这,依旧没什么不同,直到他去脱她的衣服时,她才猛地想起什么,抓住衣服说道:“今天,今天不行,过几天好不好?” “过几天?”沈明衿强忍着情绪,质问道,“那我要等多久?等到你身上没有陈奚舟的味道了,没有他的气息了,才能轮到我是吗?” 他第一次没有按照她的意愿来,去扯她的衣服,“我现在就想要,你乖乖配合,听话。”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反抗,甚至拿枕头去打他,拼命遮掩着自己身上的印记。 这样的举动,就像是点燃了即将爆发的火山,顷刻之间,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想拿旁边的东西砸在地上,又想起她会害怕,硬生生忍着,走到窗户抽烟,又想起她不喜欢闻烟味,把烟塞到烟盒里,就这么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他发现自己爱她已经爱到这个地步了,肌肉基因都懂得如何复刻了。 可是她呢? 她这一年,强迫性的跟他在一起,有爱上过他吗? 望着窗外的景色,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衣服脱了。” 宋清杳反常的就是不愿意脱衣服,死死蜷缩在角落用被子遮挡自己的身体,那副不想让他碰的样子,真是刺眼。 他再也忍不了一点,上前就扯开被子,抓住她的双脚猛地往自己身边带,“不脱也行。” 陈奚舟没脱掉的裤子,沈明衿轻而易举就脱掉了。 上衣她死死抓着不肯让他碰一分。 是留有痕迹吗? 他来不及多想,只想着能占有她片刻也好。 那天下着雨,沈顾两家完成了联姻,由于沈明雅年纪还小,真正的婚期将定在五年后,顾遇深研究生的学习完成后,会从海外回来结婚。而不同于联姻现场的热闹,星月壹号的二楼,窗帘遮掩,阴暗至极。沈明衿掐着宋清杳的腰,一遍又一遍的要她。 都被折腾成这幅模样了,她还记得抓着衣服,不让他碰一分。 她身子弱,医生说房事不能太过,所以他聘请了营养师,食补也好,外养也罢,在这一年里,她被他养得容光焕发,连脚都是圆圆润润,白皙透亮,可就是这样的女孩,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不肯爱他半分?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她胸前的衣服上,浸透了白色的上衣。 说实话,那刻他想的是。 如果人这一辈子是可以挑选自己的死期。 那他就愿意死在她身上。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淅沥沥的雨珠打在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医院走廊的气氛却严肃得厉害,陈奚舟就这么满嘴是血的叼着烟,看着错愕不堪的沈明雅和脸色阴沉的符盈,笑着把烟雾吐出来,“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们沈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只顾着自己的需求,你们管过宋清杳死活吗?她被人骂了三年多的出轨女,你符盈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吗?还有你沈明雅,你最没资格说她,因为你现在的名声,是用她的名声换来的。” 真相被解开的这一刻,无人幸免。 沈明雅双目泛红的看着陈奚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真相而过于激动,呼吸急促,嘴唇颤抖。 她下意识的想到那次在酒店里她踹了她一脚,那一脚,很疼的。 她疼不疼?她……有没有哭? ‘嘭’的一声,沈明衿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抓着他的衣服,一拳一拳的打着,打到双目赤红充血、打到已经完全不能停止、打到陈奚舟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沈玉和上前拉着他,“够了,明衿,再打人就要死了。” “他死有余辜!”沈明衿猛地推开沈玉和,青筋暴起,再次抓住他的衣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陈奚舟奄奄一息的看着沈明衿,艰难的笑着,露出满口的鲜血,“你……不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沈明衿……你怎么不想想,她回国这一年……你是怎么对她的,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是怎么对她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打我,你不如打自己……她活得这么辛苦……活得这么艰难,你有想过要帮她一次吗?你根本没想过……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么?” “闭嘴!闭嘴!”不知道是不是戳到痛处,他再次挥拳朝着他打去,沈玉和跟符盈赶紧上前拦着。 符盈更是甩了他一巴掌,厉喝道:“你闹够没有!?” 这一巴掌打下来,沈明衿清醒了,他看着符盈,看了好几十秒,然后颤抖的从西装口袋里抽出烟来,咬在嘴巴上,想点烟,却怎么都点不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控制着情绪,说道:“我早要知道这件事,我会跟沈家断绝关系。” 说完,他就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符盈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背影,难以相信这样一句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沈家,宋清杳,这两个我不想保吗?我不知道你爱她吗?但是那种情况你让我怎么选?明衿,你是大人了,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 听到这话,沈明衿停了下来。 窗外的乌云笼罩着,将他颀长的身影照映得愈发深沉。 他抽了口烟,折回来看着符盈,双目赤红,“这件事?她是一个人,她是我爱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没有三年前那件事,我本该跟她结婚的,你说得这么轻松,说到底,你要的是沈家的面子,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宋清杳,她在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明衿,那不止是沈家,还有顾家,还有你妹妹,杳杳是很好,但是她一个人牺牲——” “那不是她牺牲,那是她什么都不要了,脸面不要了、名声不要了、连我……她也不要了,她要为你所谓的名声、所谓的沈家去做这样的事,她很怕疼的你知不知道?她很怕黑的你知不知道?没有我的保护,她这几年怎么过,你想过没有?” “我想过,明衿,但是我们就事论事,这件事没有比她去找陈奚舟更好、更和平的解决办法。” “沈家,这么大的家族,顾家,同样也是这么大的家族,要一个女人来去守护名声,可不可笑?”沈明衿双目赤红的盯着符盈,“她是我沈明衿的女人,谁敢动她?可我没想到,是我的至亲想动她,我怀疑谁也没有怀疑过你们,我告诉你,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沈家不怕流言蜚语,顾家怕什么?至于明雅,她做错了事情就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事情已经过去了。”符盈安慰他,“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们没必要再为这件事烦恼。” “你也知道过去很多年,那我们这三年为什么过得这么好?是她一个人换来的!”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她,跟我交往那一年里,我捧着她、我宠着她,一句狠话没说话,一句狠事没做过,我就想等她真心实意肯嫁给我那天,我风风光光把她娶回来,可是这一年里,我骂过她、我说过她、我对她做过很多的狠事,你让我怎么挽回?是用你们的面子来挽回吗?” 沈明衿一向成熟稳重,再大的问题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他一遍遍的质问、一遍遍的失控、一遍遍的不要所谓的教养素质,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偌大的沈家,居然要他心爱的女人去做这样的事,而她居然真的去了。 她纹身的时候疼不疼? 她被他骂的时候难不难受? 她被他拿着银行卡甩脸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恨透他了?是不是恨死他了? 想到这,沈明衿心如刀绞,胸口像是被刀插了几十刀,连呼吸都觉得痛,万箭穿心不过如此,或许还能更疼一些,因为他已经疼到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没再看他们一分,转身就走。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国内外顶尖的内外科医生被一架架飞机和车子接到了医院,很多医生甚至连预约都预约不到,都被沈明衿给‘请’到,很多医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救的人到底是谁,只听说是国内顶尖富豪的妻子,等到了医院看见沈氏集团四个大字时,才明白了这位要救的人是沈太太。 宋清杳按理来说是救不活了。 但金钱和权利就是有为所欲为的能力。 十个小时的拉锯战,沈明衿就站在手术室门外,眼里泛着血丝,一只手夹着烟,默默的望着这座城市。 沈明雅站在他的身后,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手术结束,医生告知他们,命被保住了。 那一刻,沈明衿闭上双眼,紧紧握着双拳,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此后的日子,宋清杳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里,沈明衿几乎寸步不离,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看着她。 好像隔着窗,心里就能安心似的。 被转入普通病房那天距离除夕就剩三天,整个京市被笼罩上一层过年的喜庆,推床从无菌室内推出来的那一刻,沈明衿就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二十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小小精致的脸略有些泛白,头发铺散着,眼睛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射出淡淡的、一排的阴影,身上还插着各种仪器。 他的心都快碎了。 推入普通病房后,他终于可以触碰她。 摸着她那双柔弱的手,看着被纱布包裹着厚厚的手腕时,眼眶逐渐泛红,随后起身,轻轻的穿过她的后颈,将她抱起来,抱入怀中。 时隔多年,再次拥抱她,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她那么瘦、那么小、那么柔弱,是怎么撑得住那么多年的诋毁、流言蜚语?每次司秦骂她的时候,她心里是不是有恨过他,恨过他没有替她说一句话?应该是恨的,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他抱着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暖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温暖且柔和,照映着他的侧脸。他不知道想起什么,低头看着她的腰部,伸手轻轻撩开她的上衣,看到她腰部的纹身,一个舟字,少了一点。应该洗过很多次,非常非常淡,但仍然能看得见。 难怪不让他碰。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嘴里呢喃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那天,沈明雅来医院探望宋清杳,拿着补品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窗户就看见她哥哥抱着她,肩膀轻轻颤抖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第一次看见。 她哥哭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除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跟往年不太一样的是,今年雨水多,淅沥沥的雨从年二十下到年三十, 城市上方也被阴云笼罩,按照沈家的习俗, 除夕跟大年初一不管多忙都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家吃团圆饭,但今年,沈明衿罕见的缺席。他的除夕是在医院过的。 病房里没开主灯, 开着两盏台灯, 左边窗台上摆着的是红色郁金香、右边窗台上摆着的是黄色郁金香,全都是宋清杳最喜欢的, 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冲淡了浓重的药味,每到这个时候,他会坐在她的旁边轻轻帮她擦拭双手。 她的手白皙又漂亮, 握起来跟水似的,软绵绵。这几年大概是过得很辛苦, 所以没有以前细腻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一遍又一遍的亲吻。 期盼着她快点醒来, 期盼着她醒来后, 他把她想要的所有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她爱的、她想要的、她喜欢的……总之,只要她想, 只要她说。 那段时间, 他谁也不见,请了大批的保安守着顶楼的vip病房, 不止朋友不见,亲人也不见。 其实刚开始是愿意见的, 尤其在得知抓到了伤害宋清杳的那两个犯人时,还特意带着律师去了趟警局。只不过符盈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说跟阚静仪婚礼要怎么处理?现在一大堆的麻烦事,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沈家要处理起来很简单,你非得抓着那点面子要死要活,只能是活受罪,你全权听爸的,他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做,别再做一些你以为是‘好’的事,面子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沈玉和是沈家一把手,他处理事情来有条不紊、张弛有度,虽然知道了当年的内幕,却也没有过多的埋怨妻子,毕竟陈奚舟找的人只有她,若是这件事换做他来办,那小兔崽子能活到几时?再说了,女人都要面子,更何况是怀孕这样的大事,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理解,但不支持。 这婚,不结就不结,对他们沈家来说,一点损害都没有。 要损害的,是阚家。 阚家欢天喜地的叫来了自己所有的亲戚,能够嫁进沈家,这是何等的荣耀?没想到不止婚礼没办成,还来了个退婚,要说多丢人就有多丢人,阚静仪在婚礼上是哭了闹、闹了哭,丢尽颜面,后来跑到了沈家老宅去闹,符盈觉得亏欠,口头上说愿意多弥补他们些钱,阚父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亿。 沈玉和面无表情的说:“我儿子做错了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得认,但我说句难听的话,真要说联姻,你们家连我们家的门槛都进不来,儿女婚事,我们做长辈的不插手,但是触及到我沈家底线,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一百亿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要给得值、给得好,商场投资还讲究个回报率呢,我这一百亿打出去,能换来什么?” 阚父阚母一愣,心想着沈玉和这是要撕破脸皮? 往日他们家对他们家也算客客气气的,怎么提出个一百亿的赔偿就说这样的话? 他们没意识到里面的问题,阚静仪却听出来了,沈明衿不愧是沈玉和的儿子,这父子俩一样的脾气,一件事、一个人对他们有价值、有利用之处时,倒是愿意给几分颜色,但一旦这些都没了,撕破脸皮都算好的。 她只能强扯出笑意,说道:“叔叔,是我爸妈说得过分了,他们乡下人,很多事不懂,您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我跟明衿也是真心相爱过,如今他想跟清杳复合,我也是很为他们高兴的,至于这分手费的……说得太见外了,你们的彩礼已经给了很多了,我们——” “彩礼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我们沈家不缺这点钱。”沈玉和呷了口茶,打断她的话,“如果没事的话,那就这样办吧,婚礼取消,彩礼不退,嫁妆全退,另外明衿承诺你们的钱,我只给一亿,因为我儿子的钱,我管不了,这个钱就当是我个人出的。”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符盈见状,也只是悻悻的笑了笑,起身离开。 他们一走,阚父就给了阚静仪一巴掌,质问她是不是蠢货,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阚静仪捂着自己的脸,咬着牙说:“是你们没听出来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我们再敢得寸进尺,别说这点钱,就是能不能在京市里好好活着都很难,你们不懂就闭嘴。” “难道就这样算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你,笑话我们全家?” 知道。 怎么不知道。 她紧紧握着双手,手指掐得都快要泛白。 目光望向窗外,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憋不住了。 不多时,天色渐晚,能批准燃放烟火的区域已经燃起了烟火,大街小巷传来了过节喜庆的欢笑声,不同于过年的热闹,医院很冷清,病房里也只摆着几碗刚做好的清淡小菜,宋清杳吃流食且挂着营养瓶,他吃完后就叫人将碗筷收走,起身去旁边的洗手间里洗漱。 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躺在病床上的宋清杳慢慢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天花板,鼻间还有淡淡的郁金花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但那个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也想不起任何人,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想起,她被人袭击了。 血流着流着,头很晕很晕,于是就昏过去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微微侧目望去,就撞入了沈明衿那双深邃错愕的眼眸之中。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窗外时不时燃放的烟火的光芒照进房里时,才能感觉到时间是流动的。 沈明衿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擦手的动作就保持在那,深怕动一下她就消失不见。 而宋清杳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会看见沈明衿,他应该是结婚了,然后这会儿在过着他幸福美满的生活。 清澈圆润的眼眸看了他好几分钟,才开口,“我……” “你想要什么?”他立刻接话,“饿了?还是渴了?” 饿了,还是渴了? 这话问得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想了很久、很久,摇摇头,“我……” 还是一个‘我’字,但是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想要什么呢? 好像想要喝水,可是也有点饿,那到底要什么呢? 沈明衿走到旁边倒了杯温水走到她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喝水,手刚碰到她,她才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我自己可以。” 她艰难的支起身子,抿了口水后,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话到嘴边,却又停住。 停住的那个瞬间,两人就保持着相应的姿势,直到她喝下第二口水时,他伸手按下了旁边的按钮。 很快,几个医生赶了过来给她做了检查,做完检查后冲着沈明衿使了使眼色,几人走到门外,安静的氛围夹杂着凝重与严肃。 “有什么话直接说。” 医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说:“看起来是有点脑损伤的情况存在的。简单来说就是她现在的脑子不好用,想一件事可能需要很久很久,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应,或者做出来的反应也不是她想做的,之后可能要转精神科进行相应的治疗。” 当初做完手术,医生有跟他说过,救活了肯定是会有后遗症的。 他想的是,有就有,只要人能活,他养她一辈子。 可没想到这个情况真的出现的时候,会这么痛、这么难受,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来夹在手里,想抽,没有点燃烟头,只觉得喉头干涩,发闷得厉害。 房间里开着两盏昏黄的小台灯,宋清杳躺在病床上看着玻璃门外的沈明衿,他穿着非常休闲的灰色套装,跟平常西装革履的样子不一样,而且旁边还放着一张床,像是他睡的,因为床罩是蓝色的,她记得他家里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蓝色床罩,还是她给买的。 把头扭到旁边,一个护士帮她擦手擦脸,一个护士在给她配药,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古典音乐的旋律,竟然莫名的好听,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就看见一台留声机摆在墙角。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悲伤的吟咏和旋律基调奠定了这份强制、压抑的情感,第一乐章的慢板,舒缓至极,听着听着就不自觉被带入其中,根本无法去想眼前的事。 一曲结束。 侧目望去,沈明衿已经站在身侧,灰色的休闲套装穿在他身上跟男大学生一样,帅气温柔还略带点贵气,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少了锋芒与锐利,只有温柔。 对十几秒,他问她:“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饭吗?” 宋清杳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在想。 想了半天,就开始环顾四周找东西。 “要什么?” “包,我的包。” “白色的那个吗?” “……对。” “在你家,我叫人帮你拿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乖巧得很,“好。” 过了半小时,她的包包就被人送到了医院,拿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开始在包包里翻找,翻找了半天,找出了银行卡,刚想把银行卡递给沈明衿,又默默的收回来了。 卡里没钱了,那天去银行把所有钱都转给他了,一分钱都没了。 于是又继续在包包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些零碎的钱,将那些钱拿出来递给他,“我只有这些了。” 被他给救了。 应该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而且这个病房这么好,住的地方肯定不便宜,等出院了,再赚钱还他。 双手捧着钱,长长的头发垂落,圆润干净的眼眸里不染半分尘埃,乖得就像一只小兔子。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眼喉结,伸出手将她捧着的钱收回去,手掌碰到她的手时,却又不舍得松开了,就这么握住她的手。 握住几秒钟,才用偏慢的语速说:“我不要你的钱,你住的这个地方也不要钱,免费的,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是免费的,钱也不是我出,是医院出的。” 宋清杳的脑子根本不能思考太多深层次的东西,只听到‘免费’两个字,就不再多想了。 ‘哦’了一声后,默默的躺回到病床上,躺了会,看着窗外的烟花,觉得看得有些厌烦,微微扭头,就看见沈明衿一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那个眼神,很熟悉。 就像是他们交往时,他看她的眼神。 不对劲。 这个眼神不对劲,他对她的态度不对劲。 从她醒来到现在,他居然没骂她,也没跟她吵架。 这不符合常理。 可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来。 两人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看到眼睛酸涩,才翻了个身望着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像是去接电话。 他这一走,房间就安静得有些过分。 低头看看手上的纱布,又看了看贴在身上的检测仪器,然后掀开被子,等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上面还有蝴蝶和郁金香。 想了会儿,想起来这套睡衣是沈明衿给她买的,不止这一套,有好多好多套漂亮的睡衣,都是他们交往的时候他买的。 摸摸衣角,又摸摸平坦的小腹,实在有些饿得慌,目光环视一周,看见桌面上有苹果和刀子,于是艰难的伸手去够,好不容易够到了刀子,刚把刀子拿起来的那一刻,沈明衿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她,然后将她手里的刀子扔到了门外,吼道:“把刀子给我拿走!谁再敢把这些东西拿进来就都别干了!” 门外的保安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刀子,几个看护也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外道歉。 宋清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他在骂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躲到了被子里。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 沈明衿掀开她被子的时候,她抓着衣服,说道:“我只是想吃个苹果,我不吃了,我等会自己去找吃的。” 她的反应刺痛到了他。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陈奚舟说的话,她回国这一年里,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每次见她都吵架,每次见她都对她恶语相向,会这样吗?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翻涌上来的情绪,那些愧疚、心疼、无奈。 压低嗓音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过几天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我刚才不是在说你,是说他们。” “还有。”他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刀子这东西不能再碰了,行吗?” 宋清杳想了很久、很久。 才点了点头,“行。” 反应迟钝,想事情需要想很久,甚至有些事都想不明白。 这是非常典型的大脑损伤后的后遗症。 沈明衿心疼的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在这方面很警惕。 伸出去的手又慢慢收回来。 那天晚上,两人都没睡,一个是刚醒来还没接纳目前的情况和局势,一个是激动得睡不着。 到后半夜的时候,宋清杳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沈明衿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不是跟阚静仪结婚了吗?放着自己妻子不照顾来照顾她做什么?还是说,她还清了那些钱后,他又想要她做些什么。 可她还能给他什么? 脑子就像是一团麻绳,好不容易捋清情况了,却不知道怎么往下捋。 她艰难的支起身体,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上面显示着日期是2月3号。 那就是说整整过了一个多月? 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放下手机抬眸望去,就看见大厅里似乎走来一个人影。 等走进了,映着台灯才看清他的面容,是沈明衿。 “我……”她开了个口,他就走近一分,“我……” 十几秒后,才能说完一整句话:“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不回家吗?” “不回家。” “你妻子不生气吗?你在这里陪我。” 沈明衿握紧双手,“我没结婚。” 没结婚时什么意思? 宋清杳想,怎么会没结婚,自杀那天,漫天的烟火、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他们是办了婚礼的。 她想起他们交往的时候经常吵架,很多时候都是沈明衿跟她吵,不是因为这个男人跟她走近,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跟她走近,吵的凶时,她会提分手。 是不是他们也吵架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诧异,也不震惊,“那,我要睡了。” 盖上被子,闭上双眼。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了侧身的桌面上。 紧跟着,她听到他非常轻、非常轻的一句,“新年快乐,杳杳。” 宋清杳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杳杳…… * 这一觉,宋清杳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大年初一。 去年的大年初一,她还在一边联系父亲的朋友借钱,一边看着自己疯癫的母亲。 今年父母都不在了,自己也住在医院里,要说惨真是挺惨的。 她想,就这么苟且偷生吧。 等身体好了以后,再想想该去哪里。 沈明衿一直陪着她,但两人不怎么说话。 基本上就是在同个房间,他坐着,她躺着,她吃饭,他也跟着吃饭,其余没有任何交流。 他似乎很害怕她碰尖锐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支笔,他都能死死盯着。 第七天,她能下地了。 但能走的地方也不多,就在房间里转悠,路走多点头会疼,而且身体也会疼,难受得很。 而听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沈明雅和司秦等人被拦在门外,喧闹声传进房内的时候,她还站在窗边给郁金香喷水。 “不是,我看看她,给她道个歉怎么了,哥们儿,这事咱做错咱得认。” “对,你不知道闻靳这狗腿子早就看过那视频了,他猜到她是因为这件事才去找陈奚舟的,这龟孙子硬是一句没跟我们说,难怪那阵子他奇奇怪怪的……” “哥,你让我们进去,我就想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我……” 话,还没说完,门就拉开了。 宋清杳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沈明雅、司秦、闻靳、郑南一跟赵鸿岩几人,眼神略显呆滞和疑惑。 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记忆里搜寻关于每个人的身份。 然而还没等她搜寻完,沈明雅就走上前,赔笑道:“杳杳,哦不对,嫂子,这是我煲的汤,我亲自跟家里的厨师学的,连肉都是我自己处理的,他们都说挺好喝,我拿来给你尝尝看。”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沈明雅。 看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她是沈明衿的妹妹。 但记忆中,沈明雅对她并不好,怎么突然改口叫她‘嫂子’了? “沈小姐。”她礼貌的微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静仪,如果你是因为之前酒店的事……” “酒店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沈明雅打断她的话,“那个时候我真的是不小心踢到你的,真的……”她急促的解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你就踢回来。” “……” 怪怪的。 “你们要进来坐吗?”她想了会儿,说道,“房间还挺大的。” “当然要。”沈明雅笑着说,“我哥说你的衣服拿的不全,都是以前你们住一起的时候他给你买的那些,我这次叫人多带来了些来,都是我自己去商场里挑的,很适合你。” 身后确实跟了几个提着行李箱的保镖。 宋清杳有些摸不着头脑,脑袋转不过弯来。 她只是下意识的给他们让出了个道,让他们走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去了,沈明衿才靠近她,压低嗓音,“你要静养。” “嗯,我要静养,但你不要,那些是你的朋友,房间有你的一半。”她费劲巴拉的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等我病好了,我会去赚钱还你,另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静仪解释,我们住在这,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什么叫做,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他靠近她,“那我想要有呢?” 听到这话,宋清杳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抓着衣服,深怕他去撩她的衣角。 “我,我不行。”她艰难的说,“你想要找情妇可以找别人。” 沈明衿痛苦的叹了口气,这些天,他跟她说过很多次,他没结婚,他没跟阚静仪在一起。 但她总是隔天就忘记他说过的话。 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这病究竟是折磨她,还是折磨他。 第33章 第 33 章 今日下着雪, 能见度很低,从高楼望去,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雾霾中, 宋清杳走进来时就看见他们几个坐在沙发上,互相使眼色, 然后低声轻语,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只有沈明雅对窗台上的郁金香感兴趣,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房间很大, 有两个卧室、一个大厅和一个卫生间,主卧是她的, 次卧是沈明衿的。她身体不舒服,又跟沈明衿吵了几句,头有些发晕,径直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刚走进门口时,一双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暖烘烘的热气很快传递过来,扭头望去就看见沈明雅正冲着她微笑。 那是一种带着讨好的笑, 很少见。 不止是沈明雅, 连司秦等人也都很奇怪,没有对她大小声、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动不动就举起拳头要打她。 窗外的风雪更大了, 即便是雾茫茫的天都能感觉到狂风肆虐。 室内一片寂静, 没有人主动开口,也没有人敢做大动作, 大家目目相觑,似乎都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赵鸿岩率先冲着司秦使了使眼色, 示意他赶紧说话。 司秦看到那个眼神就想给他一拳,但硬生生忍下来了。来之前几人说得好好的,要道歉就一起道歉,爽爽快快的,别跟娘们似的,可真正看见宋清杳本人就说不出口了,那纤细手腕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脸色、纤弱的身体,无不彰显着他们的罪恶,之前怎么敢对这么一个女孩说那么难听的话?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忍得下来的? 他冲着旁边的闻靳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叫他一起。 闻靳懒得搭理他,当初那一拳头打得他不轻,明明都已经跟他示意让他别说那么难听的话,还非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为自己哥们儿讨公道。 司秦见他不愿意说话,也是没办法。 话是自己说的,事儿也是自己做的。 这四个人里,就数他说话最难听。 但其他几人没错吗? 郑南一这龟孙子烂点子一堆,闻靳一肚子坏水明知道真相却不肯说,赵鸿岩就更别说了,他说这么多难听的话,做那么多难看的事,他也不知道拉着点,废物一个。 “怎么,你们没点错?”司秦压低嗓音,“合着就我一个人错?你们私底下没骂过她?就我一个人骂的?” “我顶多说她时间小姐,而且说起来我还有点功德呢,毕竟明衿生日当天,我还想着把她接过来当礼物。” “你那就是想看热闹。”司秦咬牙切齿,“挨一拳后就老实了,你好意思说?” 然后眼神看向闻靳。 闻靳甚至懒得看他。 得。 闻靳没得说,这货心知肚明,确确实实拦着他了。 那赵鸿岩呢? 赵鸿岩干脆看着窗外的景色,连眼神都不跟他交流。 司秦深深吸了口气,“清杳妹妹……” 这刚开了个头,宋清杳就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你想做什么?” 看到她这个眼神,在场的人都挺不是滋味的,那是一种带着自我防御的姿态,好像做好了他们随时会攻击她的准备,但又不是露出獠牙反击,而是在做自我心理构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把伤害值提到最高,以免被他们说的话给伤害到。 司秦见状,也放下了面子,郑重其事地说:“清杳,我们什么也不想做,真的就是来给你道个歉,我们之前对你那样纯属是因为误会,不知道你跟陈奚舟之间是这样的关系,我们——” “道什么歉?”宋清杳打断他的话,“什么误会?” 司秦看着她这个反应,不由得皱眉。 他们以为沈明衿有跟她好好谈过这件事,原来没有吗? “嫂子,其实就是我们知道你跟陈奚舟去开房不是真的开房,是为了我,我……”沈明雅紧紧握着她的手,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声音逐渐小下去。 宋清杳听到这话后,脑子有些混乱,但是能稍稍理得清楚——大概就是他们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知道了她跟陈奚舟交易的事?那,也知道纹身的事吗?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衣服,抓得手指泛白。 沈明衿站在走廊里跟医生聊了几句,进来就看见宋清杳脸色难看,还紧紧抓着衣服,再看看几人,眼眸一下子就沉下来几分,抿着唇说:“都出去。” “哥,我还没给嫂子——” “出去。” 几人目目相觑,也不敢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们离开后,屋内瞬间安静下来了。 宋清杳站在那,眼眸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排阴影,阴影轻轻颤了颤,红唇轻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明衿靠近她,可刚靠近,她就往后退。 两人就这么僵了几分钟,她终于开了口,“你知道了。” 沈明衿轻轻‘嗯’了一声,“杳杳,以后咱们不做这样的事了,好吗?如果有谁来威胁你、谁来欺负你,你可以跟我说。” “不用,谢谢。” 然后又费劲巴拉的说了一句,“当年的事,你也不用在意,也不要因为感动对我这么好,没必要。”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就越想越是难受。 什么叫做因为是她男朋友? 对。 他想起来了,当年他们在一起就是因为她跟他上了床,要不是他借机要了她第一次,她没那么容易答应跟他在一起。 刚开始听到陈奚舟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气愤、愤怒、懊恼,但也有那么一丝高兴。她愿意为沈家、为明雅做这样的事,说明她心里肯定是有那么一点爱他的,否则做这么大的牺牲,被人说了那么多年,一般人怎么能受得了? 但那点爱,是不是在这一年的时间被他消磨干净了? 他有点想抽烟,把烟盒拿出来握在手里,说道:“我怎么会不在意?你为沈家做到那个地步,而我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这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希望你以后别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人欺负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解决。” “你是觉得我没必要去是吗?” “首先,我没有否认你的付出,我也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去做这样的事,你从头到尾都不跟我说,那在你心里,我这个男朋友算什么?哪怕你跟我说一句,我都不会让你去见他。” 宋清杳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里想说什么,可脑子转不过弯来,硬是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然后憋出一句,“你就是觉得我做这件事很多余,你有能力处理好,我还要去找他……” 说到这里时,她的情绪突然控制不住,眼眶在眼眶打转,“难道我很愿意这样做吗?难道我愿意被你和你朋友说成出轨女吗?你要是觉得我这样做让你很没面子,很丢人,你完全可以不用管,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 沈明衿听到她这些刺耳的话,心里绞痛得快要难以呼吸。 她怎么能说这么伤他的话? 什么叫做让他很没面子,很丢人?在他心里,她做什么都是好的,他只是希望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能跟他商量,而不是一个人做决定。 “宋清杳,我们能冷静点吗?你现在思绪转不过来,我可以理解——” “你不用说,我心里明白。”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现在脑子不好用,但我真觉得那件事过去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也不用对我这么好,说到底我们分手了,你对我的好、我对你的好,已经都是过去式了。” “你凭什么说过去式?”他稍稍提高了音量,“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你一点都体会不到吗?好,那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宋清杳,婚礼那天我逃了,说实话我压根也没打算办婚礼,一场婚礼,请了大半个京州的人来,你觉得我要不要面子?可我愿意把面子拿出来陪你玩一局,我就想你会不会来,你来了,哪怕跟我说一句,别结婚,我都能立马停了婚礼跟你走,到七点十分的时候,他们说你没来,我知道我输了。” “我输就输在,我得承认,即便你不爱我,即便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即便你装得很爱我,我都愿意往这个骗局里面钻。” 他轻轻的扣住她的双肩,看着她泛红的眼眸,“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沙滩上问我能不能复合?我回去高兴了一整个晚上没睡觉,我一直在想,我当时为什么死要面子拒绝你。” 宋清杳的脑子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的话。 她只知道他说再多好听的话、说再多让她心动的话,都让人难以置信。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见证过他跟阚静仪的恩爱、见证过他对她的宠爱和偏爱,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爱’是建立在他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知道她对他、对沈家的付出。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他会这么说?会这么做吗?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缓和了好几分钟,才艰难的说:“你只是哄我。” 紧跟着下一句,“你不用这样,这个纹身,我都快洗干净了。” “我没哄你!”他捏紧她的肩膀,“我们同居的时候,我是不是每天都跟你说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很好,实际上我心里想的是,一点都不好,我为什么要没名没分的跟你这么一直下去?但你什么时候爱上我呢?我要等多久?你知不知道你残忍就残忍在,你看着好像给了我很多希望,但实际上你一点希望都没给我。” “我残忍?”她看着他,眼泪流下来,艰难的回应,“你很爱我吗?你爱我的话,你跟阚静仪这一段算什么?我回国的陪酒的时候你们手牵手出现在我眼前?你们接吻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们……你们做.爱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宋清杳,我跟她没有——” “你不要说。”她打断他,“我现在头很痛,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事,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你没放下我,你早就放下我了,很早很早就放下我了,你真的没必要因为当年的事对我好,我不想要这种好。” 说完,她就皱起眉,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沈明衿看到她这个模样,懊恼至极,医生说过她要静养的,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他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抽根烟。” 宋清杳闭着眼睛,听到了他出门的声音后才慢慢睁开双眼。 房间很安静,安静得好像连头疼都都没那么严重了,但激动的情绪还是很难平静。 房间里悠扬的旋律在耳边回荡,悲伤的基调加上细腻的节奏变化,仿佛一艘漂浮在大海上的船只,飘飘荡荡,时而随着波浪起伏,时而随风浮荡,一点点抚平了她的不安。 躺在床上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轻微的走路声。 沈明衿走到她身边,坐到了身侧,低声说:“我们能不能不吵架了?” 然后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我重新追你,追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第二,直接跟我结婚。” “你不要妄想有第三种选择,因为我会不择手段的把你留在我身边,也不要觉得我是开玩笑,对你的所有事,我都很认真。” 宋清杳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感觉到他在靠近,灼热的呼吸就铺洒在脸上,弄得她有些痒。 “你睡着了也没事,反正就一句话,我要你。” * 那天过后,宋清杳就没再见过沈明衿,但房间的安保变得更严格了,没人进得来,除非有他的允许。 她想出去,可以,必须有人陪同。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面对别人说出来话、做出来的事,她很难第一反应说自己的感受,就算说出来很大程度也跟真实的想法相悖。 比如那天跟沈明衿吵架,她实际上想说的是:走到这就够了,没必要因为过去而亏欠,也没必要因为这份亏欠把她看得这么重。 但说出口就变成了“你是觉得我没必要去是吗?” 真可怕。 无形之中,她就变得不像她了。 大年初五那天,他回来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换衣服,刚脱掉粉色的睡衣准备解内衣,但怎么解都解不开,就在这时,一双大掌就覆盖上来,帮她扣着后面的纽扣。她的心猛地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脱掉还是要换新的?” 她脑子转不过弯来,回答,“脱掉。” 紧跟着,扣子就解开了,胸前一松,柔软的双峰得到释放,她才想起不对劲,连忙双手捂着胸口,“不,不对,是要穿上。” “好。”他声音沙哑低沉,帮她把解开的扣子又扣了上去,骨节分明的手时不时会碰到她肌肤。 站在他的角度,宋清杳瘦得有些过分,腰就一掌宽,但胸却一手握不住,他微微滚动喉结,遏制着翻涌的情绪,退后半步。 退后半步更涩了,肤白腰软、大尺度的动作和姿势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来,甚至站着的时候一只脚可以轻而易举的挂到他的肩膀,完美的一字马,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起手扯掉了领带,将领带捆在骨节分明的手上,好像这样能稍稍控制一下扬起来的欲望。 她匆匆忙忙的把睡衣套了回去,然后扭头看着他,撞入那双满是深邃的眼眸中时,心里很慌,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的气温有些高了,沈明衿按着旁边的控制面板,把气温调到了25度。 “这几天办个了事,跟你有关,要不要听?” 她想了会,点头,“好。” “我注册了一家公司,你是公司的股东,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股东得到的mon Stock,也就是普通股份,但我给你的是优先股,在今后公司所涉及的所有条款都是优先股股东获得,另外这一份文件需要你签字,签完即合同生效,需要跟你说明的是,这是一家珠宝公司,主做设计,公司规模不算大,跟凤瑞比起来就是小打小闹,但胜在优先股股东有权利决定任何事。” 宋清杳脑子又转不过弯来了。 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没有接。 过了好一会,才说:“算是,我对沈家做的那些事的,报酬吗?” 沈明衿刚想说话,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略有些不耐烦的挂断电话,说道:“不是——” 但电话又响了。 他看到号码后就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见个人,很快回来。” 说完就把合同放在旁边走出门外。 当时已经七点多了,外面还下着雪。 宋清杳走到落地窗前往外望去,一片雾茫茫的,楼底下,有个女人站在那里,很快,沈明衿出现了,他们不知道在谈什么,女人看起来很激动。 她蹲了下来,才发现那个女人是阚静仪。 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阚静仪抱住了沈明衿,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了。 宋清杳的表情怔了怔,想起来他们交往一年,但阚静仪陪了他三年。 所以她说什么来着。 他就是感动。 第34章 第 34 章 那天晚上, 她没怎么好好睡,梦魇偏多。 转眼来到大年初十,按照宋家的传统, 这天是要走亲戚的,宋家的走亲戚跟别家不太一样, 别人走亲戚是送礼、送问候、送祝福,他们是送钱,出国前的那几年, 他们家就已经不太好过了, 父亲只能依靠金钱来维持基本的人脉资源换取更多的合作的机会。 宋清杳觉得这是一种变质的赌博行为,抛出去的钱需要赌中才能有赢钱的机会, 但很多时候连回本都很难。 她依稀记得,最后一个春节,父亲送了她一双小羊皮鞋,送了宋薇一套高定礼服和几颗具有投资价值的宝石, 父亲语重心长的跟她们姐妹二人说,以后要好好的, 每个春节都要开开心心的。 谁能想到呢,那真的是一家四口最后幸福的时刻了。 沈家也有走亲戚的习惯, 大约八点左右, 沈家人就来医院探望沈明衿,但沈明衿为了防止打扰到她, 是领着他们去外面相聚的。 宋清杳听到符盈对他的关心、听到沈玉和对他的担忧, 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整个人趴在门上听还不够, 还要扒开一个门缝去看,好像看到别人一家和睦、团圆的场景, 自己心里也能得到不少的安慰。 后来他们走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她突然就很想回家看看。 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门外走。 门口的保安和几个轮岗的保镖都是接到过指令的,她要出行,必须有人陪同。 这一点,她倒是不反抗,因为口袋里没有钱了,大雪天,身弱得风一吹就得发烧头痛,比死了还难受。 与其要这份清高和自尊,不如好好的听从安排。 司机开车送她回家,刚到家的巷子口,就下起了大雨。 雨里夹着雪,落在车窗上,遮掩了大部分的视野,只能模糊的看见一团云雾和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车窗外就传来了敲打声,她轻轻的摇下一条缝,就看见沈明衿撑着一把伞站在外面,风雪吹打在他身上,细小的雪花落在黑色的大衣上像点缀着晶莹的钻石。 “怎么回家不跟我说?”他冲着她摆摆手,“风很大,我送你进去。” 她推开车门,一股强烈的冷风就灌了进来,将她的头发吹拂得纷乱,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伸过来包裹住她的小手,再用力的将她拉出来后,稳稳当当的搂在怀中,他将大衣掀开,裹住她小小的身躯,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抱着我,很冷。” 她也做不出什么抗拒的反应,实在太冷,只能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就这么往巷子深处走去。 沈明衿紧紧抱着她,严丝合缝的抱着,遇到雨水多的小坑,直接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跨过去,全程,她就露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和一双眼睛,好像连走路都跟踩在云朵上似的,丝毫不费力。 直到走到家门口了,她才小声地说:“我到家了。” “嗯。”男人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明知道她什么意思,手还是没松开,替她开了门,再搂着她往里走。 院子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连她养的几盆绿植也被积雪压弯了枝芽。 屋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 她小小的脑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时,还在努力的回想自己是不是遗落了什么记忆,毕竟脑子不好用了。 沈明衿把伞收好,站在身后望着她瘦弱的背影。 从去年到今年,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就住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冬冷夏热,还要照顾疯疯癫癫的母亲,不止如此,面对他的冷嘲热讽也从未解释过,从未辩驳过。 这一年,她过得很辛苦吧? 宋清杳坐到了桌前的那张椅子上,像离开家时那般,坐在那里发呆,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杳杳。” 她愣住,僵坐着没动弹。 “对不起,你回国这一年我对你很不好,给你造成很大的伤害,明知道你过得辛苦也没帮你,明知道那些人说你的话很难听也没阻止,明知道你怕黑还要强行拽着你上山,明知道你怕疼……” 他的声音夹杂着风雪的粗粝感,一丝一缕的落在她的心尖上,还没等她开口,他又说:“我那会儿在想,你过得这么艰难,一定会来找我,可是你一次都没来,所以我就一次也没帮你,眼睁睁看着你过得这么痛苦、绝望。” 她微微侧目望去,就看见他站在身侧,深邃如墨的眼眸里装着漫天大雪、装着她小小的身躯、装着数不清的柔情与宠溺,有那么片刻,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她看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应该是看过很多次、折叠过很多次,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当她看到那封信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想起来,那是她写给宋薇的信。 信上就四个字。 在她事发后的第二天,沈明衿就来这里,坐在她平时睡的床上,这个地方冷得连暖气都没有,她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这一年里,过得何其艰难?冬冷夏热,别说在这里住,就是在这里待上一会儿都觉得难受。 那会儿她心里在想什么? 会难受吗?痛苦吗?还是恨他?恨他没伸手帮帮她、恨他连说句好话都不肯? 后来他又坐到了这张椅子上,拉开了她的抽屉,里面就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联系方式,全都被划了一道痕迹,说明是借过钱,但对方没借成的,夹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就是这封信。 天知道当他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心有多痛。 陈奚舟说得对,她不是因为债务、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更不是因为他要结婚而想离开京市的。 就只是单纯的因为,她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他微微蹲下来与她平视,但还没开口,她就先说了。 “我——”她轻轻开了个头,似乎在酝酿着,然后才说道,“我特别小的时候,我爸妈很爱我,他们会把我打扮得跟小公主一样,梳着漂亮的头发,穿着漂亮的裙子,但宋薇老是说‘为什么你的裙子比我的好看’,其实裙子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便于父母区分我们。就是这样小小的区分,让她很不开心,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把做错的事推到我头上,在父母责骂之前会偷偷跑来跟我说,‘姐姐帮帮我吧’。” “我真不该帮的。” 她的眼睛温润又明亮,像是璀璨的星辰,“沈明衿,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有过人爱的,不管是父母也好,还是你,都是爱过我的,我能体会到你们对我的爱,但我每一次都抓不住,我甚至觉得这一辈子都不抓住。” “我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不想要再重蹈覆辙,得到对我来说很容易,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可以跟陈奚舟在一起,甚至我勾勾手指头就有人愿意过来陪我,但是失去也很容易,我没有这样强大的心脏可以承受得起那么多次的得到、失去。” 沈明衿听到她说那句能够跟他在一起时,呼吸都急促起来,但下一秒听到跟陈奚舟在一起,眼尾逐渐泛红,他扣住她的手腕,“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再失去?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可以慢慢偿还,你想要的、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 “你可以给我,也可以给别人,沈明衿,我不喜欢做那个永远等你的人,我轻而易举的得到你,又轻而易举的失去你,你有什么损失?损失的只有我,难过的只有我。” “杳杳,你能不能别这么想,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有罪、我该死,但是你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路给堵死。” 宋清杳很想反驳他,但是在那一刻,她的脑子又开始乱了。 就像是蜜蜂飞进脑袋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她把手抽出来,不再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宋清杳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她微微侧目看着他,说道:“你回去吧,我今晚想住在这。” “这地方没法住人,你想住的话,可以回家,你的家。” “什么?” “怡和新苑29号。” 她愣了愣,“那不是被你送给阚静仪了吗?” “要回来了,现在是你的,户主的名字是你的。” 然后又添了一句,“有福也在别墅里等你。” 宋清杳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我们家,多少钱?” 沈明衿的眼眸抬了一下,“367.4万。” 他太了解她了,这个关头不跟他算个清清楚楚是不可能的,既然她愿意算,那他也可以跟她算,债务关系也是关系。 “好。”她点头,“我会还你。” “行,老规矩,三年内还清,不算你利息,三年后按市场利息算。” “嗯。” 短暂沉默后,又问道:“你把房子给我,还把有福给我,不怕阚静仪生气吗?” 虽然这些话在这段时间里说过无数次,但只要她问起,他还是不厌其烦的说:“我们分开了。” “你们分开了?”她有些诧异,“那天晚上你们不是拥抱了吗?而且你后来也没回来,不是去开房?” 沈明衿听到这话时,猛地联想起自己第二天回来,她大门紧闭,不愿意见他,就算是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他眼眸里盛着几分笑意,握着烟盒的手也松了几分,“她突然抱我,我躲不开,但我推开她了,你看见了吗?” “只看见她抱你,没看见——” 她不说话了,因为脑子转过弯来了。 被套话,还被套得明明白白。 “她来找我要分手费,二十亿,我没回来是因为要去公司处理公务,一个晚上都在公司,你要不信我带你去公司看看我的考勤记录。” “二、二十亿?这么多。” “不想我给?”他唇角的笑意快压不住,“好,那我不给了。” 这话怪怪的。 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烦躁的转过身来,厌恶这种理不清思绪的状态,明明很想说什么的,但就是说不出口。 坐了会,侧目望去,就看见沈明衿坐在那里发信息。 因为桌子就在床的旁边,两人坐得不算远,她能清楚的看见他是在给助理发信息,好像是在说中止银行交易。 等他发完,抬眸望去,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到一起。 他笑笑着把手机递给她,“想看就光明正大看。” “我不看。”她把头扭到一边,“没偷看别人隐私的毛病。 说完,她站起身来,“我想回家了。” 但刚站起身就被他握住了手腕,“陪我等雨停吧。” 这场雨下得着实有点久,从早上八点一直下到了中午十一点,两人就这么坐着,没说话,也没做任何事,但就是坐得住,不觉得闷、不觉得无聊,看绿植、看雨、看雪都挺有意思的。 她还用抽屉里的纸叠了一张千纸鹤,把纸鹤放在窗边,代表着她继续在这看风景——这一年的时光,虽然住的不好,但有瓦遮头,应该觉得庆幸和感恩。 雨停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她低头看着那些小水坑,想起小时候跟宋薇玩得好的时候,两人经常在家里的后院玩水坑,一踩就激起无数的水花,溅得对方都是,然后就是一起挨骂。 其实很有意思的点在于,那个时候宋薇还没有那么恨她、讨厌她,会一口一个‘姐姐’的喊她,有糖吃一起吃、有好玩的一起玩,都说双生子是有心灵感应的,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很多时候她是能够体会得到宋薇那种挣扎、无奈,但她也是小孩,能做什么呢?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看窗外的景色。 直到车子开回怡和新苑,从一号门牌一直开到二十九号门牌时,隐隐约约能透过栅栏见到郁金香,而且整个别墅从外观就已经进行过装修,超大的阳台上还有有福的身影。 等车停好后,她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下车,两个女佣一人一边的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满院的郁金香。 说不诧异是真的,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 “367.4万。”身后传来沈明衿低沉的嗓音,“包装修。” “你是不是算我便宜了?装修包在里面只有这么点钱吗?” “对,打完折的,没打折的话是898.7万,因为装修用的是国内闫亮建筑团队,他们接单很谨慎,所以设计费也算大头。” “难怪……”她自顾自的点头,“那我不需要打折,我出院以后也能接单赚钱。” “行。”他点头,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加回我微信,我让人重新拟合同。” 他们分手后,她主动把他的微信删了。 这四年来,从未加过。 她想了想,没有加。 沈明衿也不难为她,说道:“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福利院里,你问我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 她费劲巴拉的想了会,才想起来那件事。 在福利院的阳台上,她问过他那个手语的意思,因为上天台的路上,小女孩一直跟她比。 “记得,怎么了?” “没怎么,你再比一次我看看。” 宋清杳也没多想,抬起左手束起小拇指,再合上竖起了大拇指跟食指,最后再合上束起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然后她就看见沈明衿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是。” 然后就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明天来接你去医院,今晚好好休息。” * 那天晚上,沈明衿删除了自己社交媒体上有关阚静仪的信息,只放了一张郁金香的图,配文是:[浇水。] 他从来不爱发动态,但自那天开始,每天都会发一张郁金香的照片,每天雷打不动的浇水。 二月份的尾巴,宋清杳的身体机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头还晕乎得很,不能思考太多的问题,所以工作的事情得缓缓。 陈奚舟为了庆祝她出院,送了一大堆的礼物,什么钻石、翡翠、鞋子、包包……不是说不好,只能说很俗,因为他选的颜色和款式都很土。 他脸上的淤青至今都没有消退,牙都被打掉一颗。 他家人听说这事时,没怎么管,说是沈家得罪不起,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 陈奚舟才不管什么得罪不得罪,他就是想宋清杳好好的。 当年那些糟烂事,说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房子,沈明衿送你的?” “我跟他买的。” “嚯,他现在知道要对你好了?我跟你说啊,宋清杳,你要是吃回头草我看不起你,他配不上你,有钱了不起,有权了不起?” 宋清杳喝了口茶,看着陈奚舟那炸毛的样子,“有钱真的了不起,有权更了不起,你要是有这两样,也不至于被他打了都不敢还手。” “我那是懒得跟他动手。”陈奚舟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可听说他马上要去海外发展了,前半年沈氏集团的调令就下来了,他跟几十个高层全都要调往海外公司,搞他们什么的新能源计划,估计五年六年回不来,你要跟他在一起,除非你跟他一起出国。” “你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身体恢复了就能工作了,客户群体也很稳定,跟他出国,做他的镶边女朋友啊?” 宋清杳的手顿了一下,“我不会做他女朋友,他有阚静仪。” “阚静仪……”陈奚舟嗤笑一声,“哦,对,她也要出国,听说沈明衿他爸给了她一个亿,有了钱,那沈明衿去哪,她也要跟着去哪。” 宋清杳不说话了。 她觉得陈奚舟聒噪得很,说得她头疼。 放下手中的杯子上楼,刚走了几步电话就响起。 她看到连号直接挂断。 但没过一会,门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紧跟着就看见沈明衿从院子里走进来。 “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有事吗?” 她的态度说不上好,眼神冷冷的,他就站在那,看着她说:“我爷爷想见你,有时间吗?” 话音刚落下,陈奚舟直接从沙发上摔下来,摔得背部跟腰部疼得跟上刑一样。 然后发出一声似尖叫似震惊的声音,“靠。” 妈的。 沈明衿是想在出国前搞定宋清杳。 第35章 第 35 章 陈奚舟忍着疼痛站起身来, 龇牙咧嘴的看着沈明衿。 沈明衿的余光淡淡的,扫过来时带着肃杀的寒意,看得人心里发毛。 “别紧张, 就是单纯吃个饭。” “你叫她去她就得去?”陈奚舟捂着腰,“爷爷怎么了?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宋清杳虽然脑子不太好使, 但听到这话时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沈明衿的爷爷什么人物他不知道?政商两界多的是人要求他办事,平时一般人连面儿都见不着。 “……”她想了想,“我现在容易说错话, 所以还是不要了。” “不会, 我在。”他打断她的话,语气温柔, “吃个便饭,吃完我就送你回来。” 这话说得好听,吃个便饭就送她回来,别人不知道, 但陈奚舟可清楚得很,沈氏集团的调令在前半年就下来了,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是因为海内外的公司细节还没弄好,等正式文件下来, 他就得离开。他这一走, 宋清杳又在国内,想追人家就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她现在都不爱搭理他, 不快点把人抓在手里,出国了, 人也没了。 依照他对沈明衿的了解,大概就一个想法——要么直接领证结婚, 要么就把人搞怀孕结婚,反正左右都不是什么‘吃个饭’这么简单。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又起来了,无数火花在空中绽放,好似下一秒就要重演医院的事件。 陈奚舟握紧了拳头准备反击,沈明衿则面无表情,但手背突起青筋很是吓人。 宋清杳想起他们说沈明衿一拳下来把陈奚舟打吐血的事,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新家才刚装好呢,见血就太晦气了。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要吃药,身体不好,所以等会如果在饭桌上有做什么不好的事,请你们多担待。” 这意思就是要去了。 沈明衿眉眼瞬间温柔:“没事,天塌下来我替你兜着。” “哎——” “你看不出来他要打你了?”宋清杳扯着陈奚舟的衣服,压低嗓音,“赶紧走吧,我的家才刚装修好,你跟他要打架私底下去约。” 说完,就拿起沙发上的大衣穿上,跟着出门了。 这顿饭是在家中吃的,不过不是在沈家、也不是在星月壹号,而是在某区大院。 车子驶进去的时候,因为药物的原因,她有些恶心想吐,沈明衿就把车子停在路边,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先进去,他去停车。 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也算驾轻就熟,迎着月色往里走,刚走到大门处,就隐约透过窗户看见了沈家人,窗户是上个世纪中式古典风格,有窗棂,设计师大概是外国进修回来的,带点巴洛克元素,很是灵巧好看。 隔得也不远,厅内人的谈话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爸,明衿这事,您是不打算管了吗?” 隔着窗,她隐约看见符盈正坐在沈老爷子身边,替他剥着橘子。 “没什么好管的,清杳那孩子挺好的,比阚家那个好,没心眼,又漂亮。” “是,清杳当然好,不然我让她去找陈奚舟,她也不会答应去,但是您也知道她母亲黄怡,在遗县那个小地方是做了什么事才跑到京市来的。” 沈老爷子接着她递过来的橘子,“父母辈的事也没必要扯到孩子身上,沈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靠联姻来实现发展,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尽量少插手。” “您以为我想管啊。”她重重的叹息,“明衿知道了当年的事,已经在盘算着跟顾家说这事了,要解除婚约,顾泫那孩子明年就要回来了,眼看着两人婚约将近,当年的事也被瞒的很好,明衿他……哎,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要我说你就少操点心。” “沈玉和,你是不是以为婚礼那事过去了?私底下说得人多了去了,也就不敢当着你的面儿说。” “那背地里爱说就说,我看谁敢舞到我眼前,我弄死他。” 沈玉和跟符盈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符盈就哭了,抹着眼泪,“明雅才刚满二十就怀孕,明衿因为清杳这几年就没好好过过,我这个做妈的就想给他们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怎么就那么难呢。” “你们也不想想,阚静仪进门了,谁不说一句这姑娘家世背景不好?宋清杳进门了,谁不说她跟陈奚舟的事,说她妈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得非跟儿子对着干?” 沈玉和脸色难看,“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儿子,主意大得很,做事手段比爸年轻时候都要厉害,别把他逼急了,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 宋清杳默默的退到了角落里,刚好一盏路灯从头顶上打下来,她靠着墙壁,默默的拿出手机。 母亲做过教师的事她知道,但具体细节如何并不清楚。 在网络上搜索黄怡两个字,出来的信息很多,于是又加了‘遗县’,出来的信息依旧很杂乱。其实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想搜搜看,再加上等沈明衿也挺无聊,谁知道翻了好几十页,翻到结尾了,居然真的翻到一条信息,点进去一看,硕大醒目的标题:[遗县教师与学生家长有染,惊天丑闻。] [美女教师侵吞学校财务金额,黑历史令人触目惊心。] 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图片是黑白的,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是一栋教学楼,以前信息闭塞,很多信息只能在自己生活的范围圈里传播,但上了新闻就不一样,不是喜事就是丑事。 而她母亲这几个新闻叠在一起,是证据确凿的丑事。 她的心突然像是坠入了冰窖,冷得发抖。 不是因为符盈说母亲的坏话,而是母亲真的做过那么不堪的事。难怪从小到大她都没想着带她们回一趟她的老家,见见她的亲戚和朋友,好似过往的一切都成了云烟,没有所谓的乡愁、也没有所谓的怀念,只有无尽的排斥。 她剧烈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企图让大脑清醒一点。 但吸进去的空气除了让她发冷外,没有任何清醒的作用。 远处,沈明衿已经停好车走过来了,看见她靠着墙壁发呆,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呢?” 她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没有,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好了。” “哪里不舒服?”他神色紧张,“头疼还是身体疼?” “不是,就是——” “哎呀,明衿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坐。”沈奶奶刚走出来拿水就看见两人站在门口,连忙招呼,“就等你们呢。” “这就来。” 沈明衿低头看着宋清杳,“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先吃饭吧。” 宋清杳强扯出一抹笑意,率先迈开步子走进去。 沈老爷子跟沈奶奶两人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们交往的时候就见过几次,爷爷夸她漂亮,奶奶说她厉害,至于是哪方面的厉害,至今也没想明白,总之是夸她的。 走进去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留了两个位置给他们。 沈明衿示意宋清杳坐到里面,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沈老爷子白发苍苍,精神头儿却很好,一只手握着拐杖,一只手端起茶杯,“人齐了,那就吃饭吧。” 这里不比沈家、也不比星月壹号,多了份严肃。 桌面上的转盘转动着,她也不敢吃得太凶,只夹面前的菜,但有很多菜她不能吃,也不喜欢吃。 就在这时,一盘剥好的虾递到她面前。 她一愣,抬眸望去,沈明衿脱掉了西装外套,就穿着里面的黑衬衫,袖扣解开,将袖子往上推,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他跟对面的爷爷说话,手里也不停,不是剥虾就是帮她夹肉和青菜,全是她爱吃的。 全程,她吃得很饱,桌面上的一大盘虾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而她的桌面干干净净,倒是沈明衿的餐盘里摞起了虾壳山。 吃过饭后,一家人又移步到客厅里坐着喝茶。 沈老爷子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习惯,喜欢在饭后看军事报纸和新闻,跟后背们聊聊天。 “杳杳这是又漂亮了。”沈奶奶突然开口,笑着说,“几年前见的时候水灵得很,现在比几年前还漂亮。” “哪里。”宋清杳赶紧回答,“谢谢奶奶。” “今天的饭吃得还合胃口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夹菜吃。” “吃了……”她脸红起来,小声地说,“吃了很多。” 沈明衿不知道夹了多少给她,撑都快撑死了。 余光望去,就看见他唇角上扬,眉眼温柔。 然后用手指了指她的肚子。 小肚子? 她紧张的用手一摸,这才反应过来,大冬天的,大家都穿的厚厚的,哪里来的小肚子?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快到十点的时候,沈老爷子说:“明衿也很久没来这里了,今晚睡这还是回去?” “要回去,她身体不好,药也没带,要送她回去吃药。” “哦,这样。”沈老爷子看了看他们,“我还叫你奶奶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们住呢,那下次吧,下次来在这里多住几天。” “好。” 沈明衿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冲着宋清杳扬扬下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刚走出来,她就用脚踢了踢他的皮鞋,“我不要你送,我自己走回去。” 沈明衿察觉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应该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犹豫片刻,“路很远,走回去天都亮了。” 宋清杳没搭理他,转身就朝着外面的大道走去,那么黑的天,两盏大灯开着,她就敢往外走。 说她怕黑,这几年没少走夜路,说她不怕黑,遇到暗处又会瑟瑟发抖。 沈明衿拿她没办法,只能跟上去。 越走越远,大灯照得光线也就越来越暗,直到没有任何光照了,寒风刮来,吹得周围的大树呼呼作响,她突然停下来,背对着他说:“以后不要随便把我叫来你的家宴,你的家人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刻意去装得很乖的样子。” “谁不喜欢你?我爷爷还是奶奶?”他沉默片刻,“我妈?” “……” 他走到她跟前,“那你以后别理她,她要是再说些难听的话,你跟我说。” “我不想说,你让开。” “你说,说完我就让。” 宋清杳懒得搭理他,侧身就想走,还没走一步就被沈明衿给握住手腕,用力拉扯,整个人就跌进他的怀里。 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西装裹住她娇小的身躯,“你不说,我们就这么耗着。” “行,那我问你,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事,关于我妈的事?” “说过。” “所以,你知道我妈的往事?” “知道。”他低头看她,“但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又添了一句,“走,现在就回去找她。” 他握着她的手要往回走,宋清杳就杵在哪里不肯动,眉头紧皱,“回去干什么,我又不是想让你给我讨个公道,我就是想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你不找我,她也就不会说这些话。” 沈明衿停下来,笑了一声,带着点冷意。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休、想。” 变着法的告诉他,让他放手。 学聪明了,但不管用。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好几分,她怒急攻心,张开嘴就去咬他的手背。 但刚要咬上,他就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颊,笑着说:“每次都用这招,换点新鲜的。” 就这小檀口,咬下来也只能是挠痒。 他就这么宠溺的看着她,但看着看着就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眼尾泛红、抿着唇角、眼眸下垂。 快哭了。 他赶紧松开手,刚一送开口,她就转身朝前走。 风吹得大,吹得她的围巾都飞扬起来,小碎步走得飞快,深怕被追上似的。 这一回,他不敢去拦了,默默的跟着她往回走。 路很长、很远,靠走路根本走不回去,但她就是固执的要靠双腿走,或许在那个时刻里,是想靠走路来理清自己的思绪——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好像从头到尾都不了解,不止是母亲,父亲也一样,生在这样一个看似圆满,实则毫无幸福感可言的家庭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符盈不喜欢她,也许根本不是因为她跟陈奚舟这件事。 更深沉次的原因是,她的家庭,她的父母。 她猛地停下,双手环抱着胸口,垂下头看着地上的落叶,这一片有路灯,但很暗很暗,只能依稀看得见路,用脚踢了踢落叶,说道:“你别跟着我。” “好。” 十分钟后。 “不是不跟着我吗?” “并肩走不算跟。” “……” “宋清杳,跟你说个小故事,我们团队在公司、或者在外面去谈投资交易中经济因素的条款的时候,你知道大家最关心的一件事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 “是公司估值多少。” 他双手很自然的垂放在大衣的两侧,灯光照映下来,将他的侧脸轮廓照映得格外好看,深邃、流畅,还带着一丝温柔、 风吹来,略有些凌冽,他干脆把大衣拖下来披在她身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过膝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就跟穿大人衣服似的,不过天很冷,她就没拒绝。 “我妈对你的估值可能就一百,但你在我这,无价,多少钱都不换。” 他站在她面前,将大衣的纽扣一一扣好,再看着她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抛开我、她、或者你爸妈,你本人,也是独一无二,无价的,不要因为过去的事难过,也不要因为长辈的事烦恼,更不要因为我妈说了什么伤心,因为这些都不值得你流眼泪。” 她鼻子有些泛酸,想说点什么吧,但说不出口,脑子像一团麻绳似的,理不清、理不好。 突然,他弯下腰来看她,凌冽的寒风加上淡淡的雪松香味涌入口鼻,漆黑的瞳仁里盛着温柔,“小哭包。” “那你就是混蛋。” “不否认。” “你还记得你拿银行卡甩我脸吗? “……记得。” 话音落下,沈明衿就直接拿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她,他的大衣袖口很宽很大,要伸到里面去才能握住她的小手,“我那天喝了点酒,脾气有点大,对不起,现在你摔回来,摔重点,别留情。” 宋清杳也没跟他客气,两只小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来,打开了他的钱包,从中抽出一张信用卡,还是黑卡,毫不留情的甩在他脸上,他害怕甩不到还特意弯下腰来。那一张张银行卡就这样啪啪啪的扔在他的脸上,一次比一次摔得重。 不知道为什么,这摔的几十下还真让她摔出点爽感来了,刚才的那点不开心全部消散,再去拿卡时,钱包已经空空,而地上几十张卡跟落叶叠在一起。 他蹲下捡起那些卡,叠好放到她手心,“很爽?” “有点。”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甩你的时候就想你服个软。” “那你别想了,我觉得我妈有句话说的挺对的,就是我这个人好像天生就不会喊疼,不会服软。” “你不喊,但不代表你不疼,宋清杳,别老是骗自己说能坚持下去,你应该多对自己说‘低个头没什么’” 宋清杳一愣,怔怔的看着他,落叶从空中不断飘落,不少的枯叶飞过脚边,她感觉到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很冰,手很热,“我叫人开车过来吧,你要吃药。” 这回没拒绝。 大约十几分钟,一辆车疾驰驶来,两人上了车后,她就困得睡过去了。 到家时,也是沈明衿抱着她下车,抱她上楼的时候熟练的去她的房间,但一打开门就发现屋里整整齐齐,连床单被套都没有盖。 她没睡这个屋。 于是又抱着她在二楼里转了一圈,终于在客房里看到了她的东西,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 环顾四周,房间很小,远远没有主卧大,而且窗户也是北面,不朝阳,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会儿后便离开。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她瘦小的身躯就蜷缩在那,时不时动一下,时不时哼唧一声,而这一夜,沈明衿就在她楼下坐着,没有开灯,也没有睡觉,就看着大厅里的摆设,骨节分明的手里夹着一根烟。 猩红的火苗仿佛将黑夜烫出一个点来,随着光点不断上升,一声喟叹随之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的时候,宋清杳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刺眼的光芒令她的思绪有些纷乱,躺在那里躺了十几分钟才稍稍凝聚,懒懒散散的爬起来后,先是坐着,然后再起身下楼吃药。 大厅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暖黄色的阳光和满园的郁金香。她随手将放在柜子上的药品拿下,倒了五颗在掌心,配合着温水吃下,然后就上楼准备睡第二趟。刚上楼,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她歪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文雪给她发的信息。 两人没少聊天,文雪还把头像换成了她送的尖晶石。 点开聊天记录,看见她发了很多日常的照片给她看,有吃饭的、有雪花的、还有搞怪的、她一一翻阅,觉得十分有趣,也给她发了几张自己日常的照片。 文雪:[幺幺,昨天阚静仪直播,我录了屏,你要看么?] 宋清杳:[?什么?] 文雪没说话,把一张录屏的视频发了过来,视频里,阚静仪双目红肿、鼻尖也红红的,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直播,看不清背景板,但环境应该不太好,嘈杂的声音较多。 起初开了直播,也没什么人看,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就算说话也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直播间里也就两三个人,甚至有可能是她的父母或者亲人,但说着说着,她就隔着屏幕开始说一些她跟沈明衿结婚的细节。 例如:两人的宾客邀请大部分都是由她来决定的,沈明衿跟沈家保持着一种比较随意的态度。 例如:两人的婚纱照也没拍完全,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在拍,沈明衿在工作。 沈明衿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流量跟热点,直播间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从原本的两三个人到后来的几百人、上千人。 [小姐姐长这么漂亮为什么哭啊?] [听说婚礼没办是真的吗?(狗头.jpg)] [沈明衿都封杀婚礼这件事的热度了,听说人是半路就跑掉的。] [所以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知道这件过去了,我也不想过分追问你为什么取消婚礼,但是你现在连见都不见我,为什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如果讨厌,那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当初是你说的,你说要娶我的。” 录屏录到这就结束了,卡在了阚静仪满脸泪痕,哭着质问的画面。 紧跟着文雪又发了很多的照片给她,没有把刚才的录屏当做一回事,毕竟沈明衿取消婚礼已经是人尽皆知,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跟阚静仪断绝关系,外界人猜测纷纷,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文雪是高兴的。 宋清杳握着手机,脑子有些发蒙,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手机里突然涌现出了很多莫名的短信,有辱骂、有诅咒,跟当初她去沈家院找阚静仪姑姑要钱的下场一样。 一分钟内收到了几十条。 她大致能猜到是自己的信息被暴露了。 不过脑子很混乱,理不清思绪,过了几分钟后,她立刻报了警,然后打给沈明衿。 电话刚接通,她就语气冰冷地说:“沈明衿,你跟阚静仪的事我不想掺和,但是请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别殃及池鱼。” “?”沈明衿沉默了很久,然后听到他拿笔敲桌面的声音,“殃及池鱼?” 他咬着这几个字,黑眸暗沉下来,说道:“你放心,绝无可能殃及到你,因为你根本不在受波及的鱼池里。” 第36章 第 36 章 宋清杳愣了一下, 还没开口说话,药效上来了,头疼欲裂且伴随嗜睡, 严重到前一秒说话,后一秒可能就会昏睡过去, 她来不及说太多匆匆挂断电话。家中有两个保姆,一个是沈明衿找的,一个是陈奚舟找的, 说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但都被她以不喜外人为由给搪塞回去,整栋别墅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穿着拖鞋往楼上走,走到房间就直接躺在床上。 三分钟的时间,就彻底昏睡过去。而这样的昏睡能持续十几个小时。 睡醒时,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 落在床上、落在她的手背上,微暖的触感如同绒毛, 指节微微动弹,意识也逐渐复苏。 她又麻木的躺了半个小时, 直到天色暗淡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又亮,明显是有人给她打电话。 还没等她回应, 楼下就传来了声音, “宋清杳,你怎么老不接电话, 我现在都有PTSD,你一不接电话, 我就怕你出事。” 声音由楼下变成楼上,没多久,声音就出现在门口。 ‘啪’的一声,灯亮了,陈奚舟看见她趴在床上睡觉,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他吊儿郎当走到她身边坐下,看见她眼睛半睁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喂,迷糊了?白家那边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一个都不接啊?电话直接打我这里来了。” 听到这话,宋清杳涣散的眼神才逐渐聚焦、凝固,抬眸看了看他,想了很久,才说:“哦,我忘记了,睡太死。” “我跟她说你在吃药,身体不好,她挺理解你的,就是问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过去。” “有是有,就是我没礼服,也没化妆,太磕碜。” 陈奚舟嗤笑一声,拿起放在脚边的礼盒,拍了拍,“我来找你,能空手来吗?快,换上去一趟。” 白家千金白菲,是陈奚舟介绍给她的,手好以后接的第一笔单子就是给她设计了‘金葎’系列,让她圈子里大出风头,这一回白菲在家中宴客,说是宴客,实际上是因为她未婚夫刚跟她求婚成功,从三天前开始,朋友圈就有无数人发白菲未婚夫求婚的画面,没听说过有人求婚能求三天的,一天一个花样,很会玩。 她未婚夫很浪漫,公认的。 两人回国后就立刻宴请圈内好友,包括宋清杳在内。 只不过她吃药吃得头晕脑胀,实在把这事给忘记了。 按照陈奚舟的话来说,如果她还想在珠宝圈子里混,就得跟白菲搞好关系,人家有的是人脉资源介绍,有的是单子让她接。 这话说的没毛病,白菲偏爱珠宝玉石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围绕在她身边的也都是一类人,要不“金葎”系列怎么能一夜之间如此火爆?接单接到手软,让她在将近两个月内的时间里快速筹集到那么多的资金。 陈奚舟给她选了一件黑色的抹胸长裙,逶迤拖地,略带点中国风,右侧高开叉的位置有两枚古典盘扣,从左至右是高到低,纤细笔直的双腿,配上一双细高跟,即便没化妆都能看得人眼睛发直。她正准备涂口红,陈奚舟直接拿了件大衣从后面披到她肩膀上,低声说:“别涂了,给白菲留点面子吧,你真要杀得全场就你最美?” 她一愣,侧目望去,就看见陈奚舟脸红红的。 眨巴了一下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噗嗤’一声笑出来,“真少见,你居然会脸红。” “是你屋里暖气开太热,还有这裙子怎么穿在你身上……”他有些不爽的看着她的腿,“显得裙子这么短呢,感觉蹲下来什么都看得见。” “走吧,大哥。”她把口红塞到包包里,“唠唠叨叨的。” 她拎着包包,踩着高跟鞋下楼,陈奚舟就老老实实在后面帮她提裙子。 坐上车后,她靠着位置闭眼休息,突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望去,就看见车窗外已经飘起了小雪,很罕见,开春了还能下雪,微微摇下车窗,伸手出去接了点雪花,很快就被陈奚舟给抓了进来,“找死呢。” 她扭头看他,素颜朝天,白瓷的肌肤跟掌心的雪花一样,眸光清澈明亮。 对视间,陈奚舟也不玩打火机了,也不吊儿郎当的坐了,理了理衬衫,轻咳两声。 “你昨天跟沈明衿去吃饭……” “你看到阚静仪在网上说……” 两个人同时开口。 陈奚舟笑出声来,“怎么回事啊,这么心有灵犀?” “可别说这话,我怕我会吐。” “吐呗,我给你接着。”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说,“你说阚静仪的事啊,那圈子里的人都不关注,谁看一小丑在网上蹦跶?你要说某某公子哥跟别人玩三飞,或者是某某千金小姐跟谁谁谁搞出轨,兴许还能激起点水花,现在也就是信息时代,大家都能上网看个乐呵,你让她来我们面前说两句,我直接一巴掌扇飞,烦得很,也就是沈明衿给她抬身份,不然她算什么?连咱们这个圈子的门槛都进不来。” 宋清杳没说话了,侧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想了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你不是学过跟踪定位么?你帮我看看这些短信……” 她把手机打开,把那些辱骂她的短信打开给他看,“这些人,能找到他们么?我真想跟他们理论理论。” 陈奚舟歪头一看,“什么跟踪定位,那么俗气,我学的叫探测制导与控制技术。” 结果低头把那些短信细细一看,顿时两眼冒火,“靠,这些什么牛马。” “我早上报了警,到中午就没人发了。” “阚静仪弄的?”他拿着她的手机,脸色很难看,但看着看着就有些不对劲了,他问道,“你这个手机是我的吧?手机号也是我的吧?” 这个手机就是当年从他那里抢来的,理论上来说确确实实是他的。 她还没转过弯来,他就把那些短信给删了,把手机递给她,“好,我记下了,我先去找找这些人。” 两人聊着聊着,车子已经抵达了白家。 宴会是七点开始,但两人入场已经是八点多了,场内开着暖气,入门就把大衣脱下递给佣人,穿着礼服走进去时,一眼望去,全都是圈子眼熟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哥,白菲正挽着她的未婚夫站在不远处跟别人聊天。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颗大小不一的钻石,从红宝石到蓝宝石,世界上最珍稀的资源到这里,也不过是有钱人的谈资罢了,陈奚舟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看向白菲手上戴着的一枚18K金红宝石配钻石的戒指。 从远处看,戒指颜色很通透,折射度也很高,简约、大气。 “他们都说她这颗红宝石是假的。”陈奚舟贴着她的耳边说,“待会要是有人引这个话题,你别掉坑。” 两人走近后,白菲扭头看他们,面露惊艳,“哇,好漂亮啊,宝贝,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宋小姐,京圈第一美人。” “没有没有。”宋清杳笑着解释,“白小姐爱开玩笑,美人多了去了,我排不上号。” “你要是排不上号,咱们这里就没人能排得上号了。” “是啊,宋小姐好一段时间没出现了,听说是不接设计的单子了吗?” “没有,这一阵身体不好,在休息。” “你这身体一养,人都跟着漂亮一圈。”白菲笑意盈盈的说,“来,你过来看看,我这有几颗红蓝宝石是从国外各个不同渠道带回来的,你看看品质怎么样。” 宋清杳走上前看了看,看翡翠的眼力劲不错,但钻石跟翡翠是两码事,她也只能凭借感觉来。 “红宝石的折光率为1.76-1.77之间,像这样的折光率肉眼很难分辨,需要依靠折射仪来进行专业测定,我只能说从肉眼来看,这几颗宝石都很不错,做镶嵌也好、做点缀也好,总之做什么都很出彩,当然,做钻戒是再好不过的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清杳正拐弯给自己打广告呢,这做镶嵌、做点缀找她最好。”白菲笑吟吟的说着,摘下自己手上的钻戒递给她,“那你看看我这枚戒指怎么样?他们都说是假的。” 宋清杳接过戒指,钻石很大、很漂亮,但是玻璃感很重,拿在光照下还能隐约能够看到一缕丝线,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极有可能是贴合玻璃后留下来的痕迹。 果然。 陈奚舟提醒得很对,这个坑要跳进去,别说得罪白菲了,就是在这个圈子里混都很难。 但总不能说是真的,也会砸招牌。 她笑着把戒指还回去,说道:“很漂亮,不知道宝石的产地来自哪里?” “产地不太清楚,通过一个收藏家购买到的。” “一般达到收藏家种级别的钻石,出手的源头都不是小地方,更何况这么大的钻石,极有可能是来自佳士得和苏富比的拍卖现场,像这种现场拍出来的钻石都要求出具Gübelin的鉴定证书。” 她不说真,也不说假,只说了Gübelin的鉴定证书。 聪明人一听就听明白了,Gübelin作为全球最著名的宝石鉴定实验室,出具的证书含金量极高,有,就是真的,没有,有可能是假的,是个存疑的问号。 白菲也不继续追问,笑笑着把戒指戴上去,随后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金葎”系列首饰,那设计得可真是漂亮,不少千金小姐都上赶着加她的联系方式,一圈下来,微信都快炸了,脑子也快炸了。 陈奚舟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帮着她应付了事。 她扶着腰,低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她朝着右侧走去,刚一走,门外就走来了两道身影,一个穿着黑衬衫、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衬衫加低调的宝蓝色条纹领带,白衬衫则陪浓郁的红色,身高均为190,不同的是,沈明衿深邃精致的桃花眼深邃温柔,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带着独有的清冷,很轻易的吸引众人的目光。身侧的霍舒回则是硬朗,薄唇轻抿,下颚紧绷,给人一种并不好接触的感觉。 在霍舒回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年纪大约十三四岁。 “叔叔。”身后的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西装,“我饿了。” “去。”他随便指了指对面的甜品区,“吃饱了回来。” “好。” 小姑娘乖乖的跑过去了,一蹦一蹦很是可爱。 沈明衿睨她背影,“这小姑娘跟你多少年了?” 霍舒回:“好几年了,越养越听话,跟养自己小孩一样。” 小孩。 沈明衿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夹在手里,要是他跟宋清杳有个孩子就好了。 两人在圈子里位高权重,沈明衿不用说,沈氏集团未来继承人,雷霆手段是出了名的,还长着一张纵横娱乐圈的脸,要不是过分洁身自好,此刻扑上来的千金小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霍舒回完全不同,风投界大佬,冷冽俊脸、衬衫都包裹不住蓬发的肌肉,长得好看,却让人不敢靠近。 白菲作为主场人,立刻过来迎接。 说实话,她也很诧异,自己不过就是发出邀请函,没想过这两位大佬会来,沈明衿还能理解,毕竟她邀请了宋清杳,这两人之间那点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霍舒回会来,大概率……可能跟他养的那个小姑娘有关系?听说那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很喜欢宝石。 几人寒暄几句后,沈明衿的电话就响起了,他走到僻静的地方接听。 接完后就看见陈奚舟站在身侧,抽着烟看着他。 然后很欠揍的问道:“来找宋清杳?” “你是没被打够吗?”沈明衿动了动袖扣,“你有几条命挑衅我?” 陈奚舟抽着烟,斜斜的靠在那里,皮笑肉不笑,“你现在对宋清杳死缠烂打,有用吗?不说你这一年怎么对她的,就说当年,要不是你们喝醉了上床,要了她第一次,她能跟你?你就是吃定她这个保守的个性。” 陈奚舟话说的很难听、火药味十足,但这话说得很中肯,他就是吃定宋清杳保守的个性,在她醉酒的时候跟她发生关系,顺利成为她男朋友。 在没有发生这件事以前,他觉得男女之间交往要有最起码得尊重,理论是理论,一旦这种理论放到宋清杳身上就什么都不见了,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他会吃醋,看到别的男人在议论她,就想打人,那一阵,脑海就一个想法——等不了了,等她爱上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眼神淡漠的看着陈奚舟,“所以?” “所以用你脑子想想看。”陈奚舟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脑袋,“想想当年如果跟她发生关系的人是我,是别人,你猜她会跟谁在一起?” 话音刚落下,沈明衿一拳就打过去。 陈奚舟猝不及防的被打倒在地,抹了抹唇角的鲜血,痞笑着站起身来,指着他说:“你,就是占了个先机,别觉得自己有多特别,沈氏集团继承人?在我眼里,就是这个。” 他挑衅的竖起了中指。 但刚竖起来了就立马放下,冲着远处的宋清杳微笑。 等她走近后,又抹了抹唇角的血,似笑非笑,“又被你前男友打了,宋清杳,你说我这是第几次因为你被打?” 宋清杳提着裙摆走过来,就看见陈奚舟的脸上又多了一道印子,唇角还流着血,看样子是又挨打了。 目光慢慢转动到沈明衿身上,他黑眸阴翳,手背上微微突起的青筋都有种蓬勃的爆发力,好似下一秒就要挥拳过来,气场全开,甚至已经抬手开始解衬衫的第一枚纽扣了,这不算是个好信号,在白菲的主场里,一个前男友,一个青梅竹马,打残了谁,她都逃不开。 想到这,她走上前,略讨好的扯了扯他的衬衫,不管动作谄不谄媚吧,反正能止住他的怒火,谄媚点也没什么。“我身体不舒服,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饭都没吃。” 然后还冲着他笑了笑。 自从她苏醒过来到今天为止,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今天是第一次。 沈明衿这会儿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明知道陈奚舟是故意的,明知道宋清杳是为了让他不打他才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这件事,但他还是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冷风灌入,她裹紧大衣,踩着细高跟上车。 车内开着暖气,很是舒服,她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的抹胸长裙,余光望去,就看见他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不是用打量、审视、亦或者是宠溺,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看了十几秒钟,就把头转向窗外。 途径南桥路附近时,就开始大面积的塞车了,好像是附近的广场有小型演出,从分叉路开始就塞车,十几分钟了只前进一百多米。 从早上吃药到现在,除了喝水还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有些发慌,她记得沈明衿的车子里有放零食,于是侧身去按按钮,打开旁边的小抽屉和小柜子,果真在里面找到了酒水和零食,还有一盒她最爱吃的小饼干。 她饿得失去了最起码的礼貌和矜持,小声地说:“我饿了,我想吃。” “吃吧。”他把那袋饼干递给她,“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她接过饼干,刚打开包装,就听到他说:“吃馄饨吗?” 车子正好停在刘姐馄饨门前,而且刚好有停车位,人也不多,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饼干,点了点头。 热腾腾的馄饨跟饼干比起来,当然是馄饨好吃! 重新穿好大衣下车,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头疼,踩着细高跟往后踉跄的站了站,一只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凛冽的雪松香闯入口鼻。在将她扶稳后,他便松开手,低声说:“小心点。” 她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走进店里。 这会儿已经过饭点了,店里没什么人,暖烘烘的热气夹杂着馄饨的香气,一下子就勾起她的食欲,连忙冲着老板娘说道:“老板我要两碗馄饨,一碗牛肉面,加辣。” “一碗馄饨。” 老板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看见是宋清杳跟沈明衿两人,愣了片刻。 随后缓过神来,笑着点头,“好,马上来。” 转身进去后,笑笑着说:“小情侣和好了,上回来的时候还说男朋友结婚,把我吓得。”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在这里能够看到远处广场的景色,沈明衿跟她都有一种共同爱好,就是喜欢看路人,其实这样的小癖好真的很难找到同频的人,就好比看到情侣牵手的时候会觉得活着真好,看到小孩哭的时候会觉得以后千万别生孩子,生出来哭闹成这样,谁受得了?就好像别人身上发生的事都可以映射到自己身上,很有意思。 她托着腮,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景色,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沈明衿,见他也在望着自己,便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打陈奚舟?他又嘴贱说你了?” 沈明衿心里很不爽,他没想到陈奚舟‘茶味’可以这么浓,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清杳还真害怕他会动手打他,居然这么主动。 但那些不爽在这一刻又都消失不见了。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点头说道:“他比司秦还欠揍。” 宋清杳笑出声来,陈奚舟就是这么个人,从小到大都这样,让他改吧,也不知道怎么改,所以父亲总说,人的性格是在娘胎里就决定好的,出生后是温柔、是暴躁、是狠毒,都不是个人决定的,哪怕脑海里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做不得,还是会依据性格做下去。 父亲说她是窝囊废,她真的就窝窝囊囊的过了半辈子。 有的时候她羡慕宋薇,羡慕她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个性,活得比她开心、比她自由。 “你就不要跟他起冲突。”宋清杳叹息,“他这个人,傲惯了,不顺着他心走,他就会给你使绊子,有的时候使着使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玩死,所以很多时候,我就顺着他走,不喜欢跟他起冲突。” “你很了解他。” “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要说不了解不太可能。” 沈明衿没回答,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漆黑深邃的眼眸暗沉了几分。 很快,两人点的馄饨和面上来了,热腾腾的面带着油香,还有熬好的辣油泼洒在上面,红通通的,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起来,她吃饭的动作很小,但吃起来很香,沈明衿就喜欢看着她吃饭,食欲会上涨。 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两人都不约而同胖了三斤。 他舀起一勺汤喝了口,还是原来的味道,油香加独特的酱香味,别的店没有。 “你这么了解他,那如果当年跟你发生关系的人不是我,是他,你也会跟他在一起吗?” 第37章 第 37 章 宋清杳知道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甚至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他,因为喜欢他、因为暗恋他、因为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在喝醉的时候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他发生关系。 但她没说, 只是搅拌着碗里的馄饨汤,低声说:“不知道, 可能,也行吧。” 这话说完,沈明衿就再也没有问过她一个问题、说过一句话。 两碗馄饨、一碗面, 她吃的一干二净, 而他那碗纹丝未动,从那个时候起, 宋清杳就知道,他所谓的‘爱吃馄饨’,也是装的,从头到尾他就没爱上过, 只不过这一次,不装罢了。 后来回家, 两人各自坐一边,默默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到家门口时, 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时, 他拿出了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加上吧。”他说, “我保证不打扰你。” 宋清杳保持着下车的姿势, 保持了几秒钟后,才拿出手机扫他的二维码。 加上后, 她发现他跟她的头像出奇的一致,用的还是四年前的祁山风景照, 不同的是,他用的夏天的景色,而她用的冬天的景色。 “你的房间,阚静仪没住过。”他微微滚动喉结,“你不用搬到客房住,不止是你的房间,整栋房子,她都没住过,你要是觉得膈应,我可以重新送你一套房子。” “她怎么会没住过?” 因为阚静仪搬进来的那个晚上,沈明衿就病发了,病发得很严重,严重到产生幻觉,他看见宋清杳站在他面前哭着问他为什么要把她的家送给别人,然后又问他,能不能别给? 他说,好。 所以在办完那场宴会后,他就把房子收回来了,阚静仪一天也没住过。 第二天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就问了他一个问题,有没有想过跟前女友重新开始? 他记得他的回答是,想,而不是想过。 “致郁的内外环境非常重要,伤害过你的人、事、物、时间、地点会结成非常牢固的联盟,这就意味着,一旦你遇到内外环境中的任何一环,都能成为引发抑郁的信号,我的建议是,远离她,远离她的所有。” 沈明衿听了吗? 他没听。 不止没听,只要有关宋清杳的所有事,他都会病态的去关注,工作很忙,还是会抽空去参加文雪的告别会,明明这样的告别会矫情得很,他还是去了。看见她走进来,目光就会不自觉的追随她。看见她跟司秦拼酒心里不舒服。听到她喝酒快呛死,会心跳骤停的跑上楼,借着她的酒劲抱着她时,他心里想的是,这样也好。 他在走向一个极致的深渊,一个黑暗且没有落脚点的深渊。 害怕吗? 好像并不害怕,在他的生命里,人生无非两件事:一件是事业,一件是宋清杳。 得不到,就让自己越陷越深,深到生命里只剩下她的时候,人生就算完整。 他没回答。 宋清杳也就不多问,关上车门后走进家中。 沈明衿坐在车里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坐了很久,直到二楼的灯关上,整栋房子漆黑一片时,他才让司机开车回家。 而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一条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可他也当做没看见般,闭目养神。 回到家中后,符盈跟沈玉和都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这几天家中热闹,一是顾泫快要从国外回来,沈明雅跟他的婚礼开始提上日程。二是沈明衿即将出国,拓展海外市场。 符盈见他回来,便招手让他过来坐。 他脱掉西装递给佣人,走到沙发坐下。 沈明雅给他倒了杯茶,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他,但是没问出口。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做到,如果做不到,我不会出国,这个工程量这么大,没个几年回不来,你们换个人做也一样,不一定非要我。” 沈玉和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什么叫换个人做也一样?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才能才有可能在几年内实现我们原本的计划,换个人做,十几年也别想啃下来。” “所以我这么不可或缺的话,是不是能用这个‘不可或缺’来换一件事?”沈明衿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走后,我希望你们不要去为难宋清杳,尤其是你沈明雅,还有妈,我希望你们两个做不到喜欢她,也别去伤害她,如果她遇到困难,请你们告诉我,或者帮帮她,如果两者都做不到,请你们告知司秦和闻靳,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不管宋清杳遇到任何事,天大的事都好,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她解决好。” 符盈没想到沈明衿出国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家人,而是宋清杳。 她皱着眉头说:“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我为什么要去针对她?” “妈,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沈明衿看着她说,“陈奚舟给你发信息的时候,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还是让我的女人去替你牺牲,替沈家牺牲,陈奚舟有句话说得很对,他定的位置是个酒店,他跟她,孤男寡女,你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对她做什么,但是你还是让她去了,你真的没想过要针对她吗?” “你——” “我不想听你那些话。”他打断她,“就这一件事,你们能不能答应?不答应,你们换个人去做。” 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 所有人目目相觑。 沈明雅慢慢伸手,碰了碰沈明衿的手,点头说道:“哥,我可以帮你,嫂子是为我才变成这样的,你放心,你出国后,我会照顾好她。” “反正怎么做都是你有理。”符盈语气冰冷,“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 “你们照顾好国内的事,国外的事我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别让我分心,不然我真有可能撂挑子回来。” 沈玉和呷了口茶,皱眉说道:“你啊你,遇到个宋清杳就成这副德性,我懒得说了,赶紧去做准备吧。” 沈明衿不再说话,起身上楼,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侧目望去就看见沈明雅站在楼梯拐角看着他。 兄妹俩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遥遥对望间,她开口说:“哥,你放心走吧,我保证,我在的时候,妈欺负不到她。” * 沈明衿的调令下来了,四月三号就要出国。 这个消息本来是不流通的,但在这个信息飞速发展的时代,许多金融财经的媒体、自媒体仍是有报道。出国前的那段时间,他的工作基本就是跟国外的团队进行对接,不算太忙,也不算不忙,空闲下来时会发朋友圈了,仅一人可见。 宋清杳偶尔会给他点赞,但更多的时候都只是看一看。 看一看就好……看一看不打扰…… 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会捧着他的朋友圈看一整个晚上,他去爬山了,爬祁山,爬得很高,拍下了雨后彩虹和云雾,亦或者在办公室里工作,拍下桌面上的文件、合同、花草、以及他养的郁金香,那株郁金香被他养得很好,已经开花了。让她印象最深的是某天午后,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上是一对儿翡翠玉镯,配文是:[养玉、养人,一个性质。] 也就是这条朋友圈让她想起来,之前去呈港(国际)珠宝交易中心时见到过他,手上就戴着这么一只玉镯。 男人戴玉镯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一般人撑不起翡翠的清、傲、翠、美,戴上去只觉得娘、丑。但沈明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戴上玉镯时,宛如书香门第精心培育出来的谦谦公子,书卷气和清冷的气质糅杂在一块,美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他们交往时,她也跟他说过,如果让她来求婚的话,不拿戒指,拿玉镯。 她就想看沈明衿这幅高高在上、在会议室里正襟危坐时,抬手间,玉镯晃动,打破了严肃与正经,再配上白色衬衫和西装,简直是传世名画。 她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赞,然后回了一句:[好像见你戴过。] 沈明衿几乎秒回:[呈港见面时,你见过的。] 宋清杳:[原来真是。] 沈明衿:[嗯,芙蓉种的,还剩一个,你要吗?] 宋清杳:[不要。] 回复完,她就关掉手机趴在床上睡觉,春日多雨水,到了后半夜就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到天亮。 距离沈明衿出国没几天了,文雪私底下问过她,想不想跟着他一起去? 她回她,当然不。 如果沈明衿没有跟阚静仪谈过恋爱、如果这一年回来两人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不会为所谓的‘失去’感到害怕和无助,也就不会在面对他提出的‘复合’那么抗拒,说到底,她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手上的伤口都在提醒她,人要自重。 四月二号那天,沈明衿给她打电话,她没接,于是就给她发信息。 沈明衿:[航班提前,我要走了,晚上九点的飞机,你会来送我吗?] 宋清杳:[不会,我吃了药要睡了,祝你一切顺利。] 沈明衿:[这样啊,也好,这么晚你一个人来机场,回去我也不放心。] 宋清杳:[嗯,再见。] 沈明衿:[好,再见。] 过了几分钟。 沈明衿:[能开个视频吗?想看看你。] 宋清杳:[不要,准备睡了。] 沈明衿:[一分钟,好吗?] 沈明衿:[三十秒。] 沈明衿:[十秒。] 沈明衿:[晚安。] 又过了几分钟。 宋清杳:[一分钟,可以。] 刚发过去,视频就打过来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按钮,很快,手机视频里就出现了沈明衿的身影,穿着白衬衫,戴着少见的眼镜,不是金丝眼镜,是她给他配的银色边框的眼镜,他有点近视,平时不怎么戴,只是偶尔戴着。 视频里,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一分钟,六十秒,明明可以说很多话的,但他什么也不想说,就想看着她。 看了二十多秒,他才开口:“你不在家?” “在家,在杂物间里收拾东西。” “哦,这样。” 陷入短暂沉默。 宋清杳突然就哭了,不是那种主动想哭,就是莫名其妙看着他眼泪就流下来。 等它流下来的时候她才发觉,连忙用手去擦,边擦边说:“楼顶漏水,水滴到我脸上。” “嗯,看见了。”他温柔的笑了笑,“杳杳,我等会会给你发明雅的联系方式、还有我的一些朋友,你遇到什么困难不要害怕开口,直接去找他们,他们会帮你的。” “你这话听着像遗言。” “有点,10356公里,距离你那么远,确实跟死了没区别。” “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如果遇到好的,就结婚吧,你年纪也到了。” 沈明衿沉默很久,刚要说话,飞机就开始登机了,她听到声音后就急匆匆挂断了视频,然后给他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实际上,在机场大厅的角落里,她蜷缩在那儿,穿着白色的卫衣,戴着帽子,双手抱着膝盖,手里还握着手机。 九点的飞机,她八点就到了,站在角落里看见沈明衿跟他的团队进来时,不由得感叹,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就像她老是想借着脑子不清楚、借着整天浑浑噩噩来忘记他,到最后还是舍不得啊…… 就见一面吧。 她这么想着,于是就来了。 来的时候也跟自己说,他是要去工作,去认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几年的光阴,足够他忘记一个人了。 等飞机起飞时,她打车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司机见她长得漂亮就跟她搭讪、聊天,说他自己从小地方来到京市,工作了那么多年,这会儿都能在京市买房了。 “那你还想回老家吗?” “不想了,京市那么好。” 宋清杳喃喃说道:“嗯,应该的。” 回到家后,她就有点萎靡不振,大概是药效的缘故吧?医生给她换了新的药,吃下去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要不就是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接连吃了十来天,最后一次去做检查,医生终于给她停药了,说恢复得不错,但是要少用脑子,多休息。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真没怎么休息,身体好了就接单赚钱,接的不多,总共就接了两单。 空闲下来的时候会跟陈奚舟吃吃饭、或者自己去周边城市旅游、散心。 当然,沈明衿这么一走,陈奚舟就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是怎么劝动他父母来找她谈结婚的事,把她吓得不轻,碍于是长辈,只能硬着头皮吃完饭,出来就跟陈奚舟吵架。 吵着吵着头就发晕,把陈奚舟吓得不轻,连忙开车送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小声地说:“跟谁不是跟嘛,跟我怎么了?我会对你好的。” 宋清杳没说话,侧目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如果跟谁在一起都一样的话,那个人也绝不是陈奚舟。 因为这件事,她萌生出了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想法——找个男朋友。也许这样,他就不会这样逼着她了。 其实圈子里追她的人不少,多的是来加她微信的男人,她随便约了几个男人出去吃饭、聊天。第一个是白菲介绍的,说是什么表弟,长得还算可以,挺潮,但是一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不是摸她的手就摸她的脸,很是反感。 第二个是买珠宝时认识的老板,有钱人,就是长得一般,又矮又胖,胜在人很老实,见面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就是在得知她有交往的念头时,居然问她结婚后打算生几个孩子?问得她冷汗直冒。 第三个也是圈子里的朋友,追了她很久,碍于沈明衿的关系才迟迟没有说出口,两人约着出去吃饭,一切都不错,只不过聊到最后,他表达出如果两人交往、或者结婚,希望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做家庭主妇,说她太漂亮出去招蜂引蝶,让不放心。 也就在那个时候,她想起沈明衿了。 沈明衿说,他不要孩子,因为她生孩子会疼,所以他会去结扎。 沈明衿说,只要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累着。 沈明衿说,只要她愿意跟他,他可以无视她与陈奚舟发生的事。 原来有一种爱是润物细无声的。 从生活、工作、环境,每一处都像浸入骨髓,都有他的身影。 她没了兴致,草草结束饭局。对方绅士的送她回家,车里有难闻的古龙香水的味道,她摇下车窗,让窗外的风吹进来,男人笑笑着说:“宋小姐,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就只交过一个男朋友,真的假的?” 虽然是开玩笑,但多少带点试探。 宋清杳语气淡然,“真的,感情这东西应该不是用数字来衡量吧?” “对。”男人笑着说,“但是你只交过一个,确实挺让人诧异的。” “一个够了。”她闭着眼睛回答。 一个比他们几十个都强,一心只想娶她回家生孩子,什么人。 车子到家门口时,对方推开车门下车,十分绅士的替她打开了车门,说道:“宋小姐,能去你家坐坐吗?” “可以啊。”她点头,“不过家有恶犬,听说你狗毛过敏,怕你适应不了。” 听到这话,男人的表情怔了怔,这才悻悻的说:“哦,那算了。” 两人交谈间,不远处的车里坐着一个男人,他漆黑的眼眸盯着两人,从他的角度来看,孤男寡女,男人会为女人开车门,站在家门口聊天,实在算不上清白。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女人开车门,抛开礼貌绅士,就只有喜欢。 他不信那是礼貌绅士。 直至送走了男人,宋清杳才转身进屋,进屋的那一刻,整个人就露出了疲态,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面前卸妆的时候,她都觉得白瞎这个妆容,遇到的都是什么牛鬼神蛇,不是要她生孩子就是要她放弃自己的事业,而且他们表现出来的占有欲让她很不爽,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却以一种‘你是我女朋友’的姿态来要求她。 卸着卸着火就上来了,胡乱的用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一下就出来换睡衣。 入夏了,文雪给她寄了一套真丝粉色睡裙,吊带设计还绣着花纹,她穿上后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文雪。 文雪直接发了好几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宋清杳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她说也许过几个月就会回来见她。 两人聊着聊着,楼下就传来了门铃声。 她以为是邻居,便把手机一放,穿着拖鞋下楼开门。 下楼时,有福已经趴在狗窝里睡着了。 她朝着门口走去,透着月色,隐隐约约看见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栅栏外,熟悉的轮廓令她的心有些骤停。 是他吗? 她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那双漆黑的眼眸对上她的眼眸,一时之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风声卷起的树叶声在耳边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先开了口,“你瘦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这幽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性感,“怎么才两周你就瘦了。” “你是刚回国吗?” “嗯,回来看你。” 他喝得很多,一只手靠着门框,额头靠着手臂,“宋清杳,我后悔了,不该出国的。撑了两周实在有些撑不住,我跟集团打了报告,我说,我最起码得一周回来一趟。” 他慢慢抬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充血,“现在回来了,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宋清杳从来没见过沈明衿这样的神色,她微微哽住,“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有……”他伸出手,慢慢的扣住她的肩膀,颓废至极的说,“那我做你的情夫行不行?” 清高如他,一辈子被人捧在高处,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宋清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口袋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银行卡、信用卡拿出来递给她,“你说你想要什么,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跟他结婚。” 说完,他的头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酒气铺洒在她的颈部,他控制不住的抱住她。 热流涌入脖颈,他的身子微微颤抖。 在那个湿润的初夏里,有个人跨越上万公里的路程回来看她,求着她,做她的情夫。 她缓缓伸出手,想抚摸他的后背,却在抬起来的时候慢慢放下来了。 爱是一个很容易说出口的词,我爱你,多简单,可她没办法承担起失去他的痛苦了。他结婚那天,她躺在床上看着远处的烟花,脑海里就在想,没开始就好了,没开始的话,不会难过、不会痛、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想要什么?”他不厌其烦的问,“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随便。” 一个随便,太伤人。 没有范围、也没有欲望。 沈明衿慢慢的松开她,“你跟我说随便,好,那我们就按随便的方法来,反正正经过一辈子是过,糊涂过一辈子也是过,我不在意怎么过,我就在意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不是你。我想好了,如果这辈子不能跟你结婚,我就做你的情夫,我们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伦理道德不用管、品德三观也不用管,求的就是一个快乐,你可以继续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我无所谓。” 宋清杳觉得他真的是醉的不清,这种荒唐的话都说得出口。 她扶着他的手臂,“你司机呢?” “我自己开车来的?” “你酒驾?” “自行车也算酒驾?”他想了想,“好吧,你说算就算。” 绝对是醉了。 他哪会骑什么自行车。 她赶紧扶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走他的身子就往她的身上靠,嘴里不断说:“你考虑考虑,我有钱有权,做你情夫不挺好的吗?” “等你明天清醒了再问一遍,我看你清醒的时候还问不问得出口。” 扶着他走进大厅后,将他放在了沙发上,就去旁边的柜子里找醒酒药,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扭头望去,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浓烈的酒味不一会就传得整个大厅都是。 这样下去不行。 她拿出他的手机,准备给他熟悉的人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看看谁能过来接他。 但他这部手机好像是新换的,通讯录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号码。 没办法,只能点开他的微信。 点开微信后,置顶的人是她。 而他们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两周以前。 她点开了自己的聊天框,鬼使神差的往上拉,由于两人聊得都不算多,很快就拉到了加微信之前的聊天内容,全是小红点。 而映入眼帘最新的一条信息是去年的11月28号。 [跟我说一句‘别结婚’,我就答应你。] 第38章 第 38 章 继续往上拉, 还有非常多的留言,每年的12月28号,他都会在零点给她发‘生日快乐’, 会在每年的中秋节问她,今年可以回来和我团聚吗?过年也会给她发‘过年好’, 然后会添上一句,‘想给你发红包的,但你把我删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发’。 她看着那些短信, 就好像看见了过去三年的沈明衿的每一年、每一天。 眼眶略有些湿润,手指继续往上滑, 就看见有一条非常长的信息。 一条发于12月20号,凌晨3:10分的信息。 [宋清杳,今天明雅把一枚婚戒递给我,跟我说, 静仪为我付出很多,然后把戒指强行戴到我手上, 你说奇不奇怪,戴上去的时候我就在想, 你会不会有机会看到?看到的时候, 你会不会有一点难过,难过跟我分开, 难过跟我提出分手?所以我妥协了, 我戴上了那枚戒指,并且跟自己说, 人都是有债务要还的,不管是金钱的债务、还是感情的债务, 都要还,我就当,欠了一笔很大很大的债吧。] 12月21号 [昨天刚答应完跟静仪在一起,我就后悔了。] [我爱你。] 突然,睡得好好的有福叫了一声,她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就看见有福从狗窝里跑出来,跑到了沈明衿身边,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衣服,像是想替他脱掉西装外套。 她赶紧放下手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有福的头,对着它嘘了一声。 有福‘呜咽’,然后像做错事的小孩,趴在地上,垂头丧气的。 醒酒药没有,司机的联系方式也找不到,她只能打电话给司秦。 电话刚接通,她就说:“司秦,沈明衿回国了,然后喝醉了在我这里,你看看能不能来我这里把他带走。” 司秦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沈明衿,喝醉?” 然后冲着旁边的人说话,很模糊的说了一句,“骗人。” 她听得不太清楚,又‘喂’了一声。 司秦这才把电话拉回来,笑着说:“没空啊,我跟闻靳他们都在国外呢,哦,对,你也别去找明雅,她未婚夫快回国了,这会儿也很忙,嘶……实在不行,你帮忙照顾一下,他……喝醉了……应该挺好照顾的,你就随便找张床给他睡,或者直接把他拉你那屋去,让他睡沙发,给你当守门的,多好。” 她就知道不该期待能从司秦的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让一个醉酒鬼给她当守门的? 什么脑子能说出来这种话。 她随便‘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看着醉昏过去的沈明衿,害怕他半夜被酒水呛死,就像她上回在酒店那样,只能拉起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的将他整个人拉起来,边拉边说,好沉。 但再沉,她居然也能把这么一个大男人拉到二楼。整栋房子,也就她的房间的床有床单,之前听他的话从客房搬回来了,其余的房间就硬木板一张,让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睡硬木板,实在也是下不去手,干脆听司秦的,把他扛到自己房间的沙发去睡。 反正他睡觉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不像她,会说梦话。 艰难的扶着他走进门后,那点力气实在是不够用了,就只能先放在床上,然后叉着腰喘着粗气。 缓和了好几分钟就去脱他的西装外套,刚解开他的纽扣,他就皱眉,摆摆手,带着醉意地说:“别碰我。” “沈明衿,你睡觉得脱衣服,你别翻身,我还要给你洗脸。” 她将他整个身子翻过来。 翻过来没一会,他就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艰难的睁开双眼望着她。 醉意明显,眼神涣散,“你怎么还不睡?” “马上。”她知道他醉了,顺着他的话说,“睡觉要脱衣服,你不脱吗?” “脱。”他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把西装外套脱掉,只剩下里面的衬衫,然后又站起身来,驾轻就熟的去开她的衣柜。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沈明衿打开了她的衣服,很熟练的去最右侧的衣柜翻找他的睡衣,但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他的睡衣。 “我的衣服呢?”他不死心的去旁边的柜子里找,“上回你给我买的睡衣放哪儿了?” “蓝色那套?” “对。” “我洗了,你要不穿这个?” 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套黑色睡衣,准备递给他的时候,自己却愣住了。原来关于他的所有,她还是有留下一些的,比如那条没有被宋薇打断的项链,比如这身她亲手给他买的睡衣,都还完完整整的跟着她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到国内。 这套睡衣,他穿过两次。 就在她家,就在这间房。 他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睡衣走进卫生间换。 等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进去了,害怕他醉酒晕倒,连忙跟着进去,可是一进门就看见他脱掉了衬衫露出胸肌和腹肌,宽肩窄腰,壁垒分明的肌肉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诱人性感,倒三角的位置沟壑明显,人鱼线直挺挺的往西装裤里扎,解皮带的手势也很欲,骨节分明的手一搭,整条皮带就被抽了出来,紧跟着就是解拉链。 她看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的推出来,整个人靠在墙壁上,心跳的擂动声透过单薄的胸一点点往外蔓延。 一分钟后,他换完睡衣出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沉默了很久,问道:“要睡了,我睡哪?” 她指了一下沙发,他就踉踉跄跄的走过躺下,丝毫不嫌弃。 入夏了,室内的温度在升高,但也没到开空调的时候,她会打开旁边的窗户,让窗外的暖风吹进来,随手拿起她盖过的毛毯该在他身上,刚盖好,他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 映着月色,漆黑的瞳仁里装着浓浓的醉意。 她没走,就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你知道你自己在哪吗?” “知道。”他微微滚动喉结,一只手随意的靠在沙发边上,“在你家。” 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她侧脸枕着膝盖,长发垂落在手臂两侧,垂落在地上,眉眼温柔的望着他,“我听他们说,你在国外很受欢迎,有遇到合你心意的人吗?” “很受欢迎?”他半眯着眼眸,“那要看怎么个欢迎法?” “还能怎么欢迎,就是喜欢你啊,想跟你做男女朋友这样。” 他闭着眼沉思很久,然后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有。” “哦。”她垂下眼眸,不再回应。 “但那又怎样?要是团队里的人,我会直接开除,工作想着恋情,还是跟自己上司?如果不是团队里的人,我理都不想理。” 说完,他睁开眼睛看她,“那你呢,你是不是跟很多人相亲?见面?” 她很诚实的承认,“是的,我跟别人相亲,见面。” 她乖乖的回答,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眼里暴戾的气息和阴鸷的狠厉在深处凝聚成飓风。 大概因为他喝醉的缘故,她没太多顾虑,像跟朋友聊天一样,语气淡然,“见之前还想着应该不错,见完就彻底没想法了。第一个男人对我动手动脚,不是摸我手就是摸我脸,我记得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你牵我的手都会问我,我讨厌这种一点边界感都没有的男人。” “第二个男人想娶我回家生孩子,他说最好生三个。” 她竖起自己细嫩白皙的手指,竖起三根,“三个孩子,我一个都不想生。” 看着她的手指和她那夸张的语气,沈明衿眼里的暴戾气息逐渐隐匿,化作淡淡的柔情和笑意,唇角上扬,“嗯,你怕疼。” “何止,这让我觉得感情在他眼里就是明码标价,把我娶回家生孩子,帮他做家务,让他风风光光的在外面工作,换做是你——” “我不会。”他打断她的话,“我不要你生孩子,我就要你陪着我。” 这句话说完,夏日的燥热气息好像在房间里蔓延开了。 她的脸热腾腾的,连身子也热,口干舌燥。 而沈明衿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眸,黑色真丝睡衣平添几分矜贵,手腕上戴着的不是平常的腕表,而是那个芙蓉种翡翠玉镯,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的好看。她痴痴的看了几秒钟,像自言自语:“要是三年前,你妈没来找我的话,我们会怎样?” “会结婚。”他淡淡地说,“结婚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那你结婚后会对我好吗?很多人都说男人婚前婚后两个样子。” 莫名其妙的扯到了结婚这个话题,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宋清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问出这句话,双腿蜷缩着,下巴抵着膝盖,心想着,幸好他喝醉了。 “应该不一样。”他开口说,“婚前我得不到你,哪怕得到了我也很害怕你会走,婚后……我更怕失去你,因为完完全全得到了就更害怕失去,我也许……会把你捆在我身边也说不定。” 宋清杳低低笑出声来,“你囚禁我啊?”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喟叹,“囚禁。”这是个好主意。 真是醉得不清。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你知道这是几吗?” 她一下子比三、一下子比二、一下子什么都不比,就握着个拳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搞得他心痒痒的,伸手就包住她的小拳头,然后握着她的拳头放在胸膛上,“是一吧。” “猜错!”她笑着说,“是三。” 他眯着眼眸看着她,太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甜甜的、眉眼弯弯的,笑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甜了好几个度。 他‘唔’了一声,“原来是三。” “你还记得吗?我们有过一个约定,如果哪天真的分手,另一方有拒绝权。” 那是很久以前的约定了,记得应该也是在盛夏,她忘记因为什么迟到了,反正约好七点约会,她九点才到,沈明衿抽烟都抽了十几根,脚边全是烟头,他生气起来闷着不说话,非要她吻他,吻到他满意这气才算消,那天她真的被他吻得有些心烦意乱,脱口而出一句‘分手’。 年轻时候什么都敢往外说,分手可以随便说,复合也可以随便说,反正没人会当真,反正到最后还会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一直都挺包容她的,因为每次说分手的是她,说复合的却是他。 “记得。”她望着他,“四年前,你没用。” “用了。” “有吗?”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发短信你也不回,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你以为我要缠着你是吗?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拒绝你跟我分手,我跑了美国三次,哪怕你见我一次,我就有这个权利挽回你,对不对?” 她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 因为不管是他清醒了,还是醉着,这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约定’是他们交往时期说的,可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该怎么用现在的心情和心境去履行一个他们相爱时许诺下来的诺言呢? 说什么都很可惜、说什么都很遗憾。 她只能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躺下后翻了个身,就这么看着他的身影,然后慢慢入睡。 这一夜,她罕见的没有做任何梦。 等她醒过来时,沈明衿已经不见了,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那,她穿好拖鞋往楼下走,一边走就一边闻到浓郁的香味,直至走到一楼就看见沈明衿穿着睡衣正在厨房煎蛋,而桌面上已经摆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面和汤。 想起来了,沈明衿会煮饭。 煮得还很好。 起因是为什么,她忘了,反正认识那会是不会做饭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后来慢慢的就会做了。 她走进厨房,看见他把两颗煎得正好的鸡蛋摆入盘中,她问道:“你几点醒的?醉酒,不头疼吗?” 他侧目看她,“一般,不疼。” 端着鸡蛋走到外面,冲着她扬扬下巴,“吃早餐。” 怎么更像是他家呢?熟练得像主人。 她走到餐桌坐下,拿起筷子夹煎蛋,看着他问:“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幸好,幸好。 她差点直接把‘情夫’两个字说出口了,大口的煎蛋卡在咽喉里,舀了一勺汤灌下去才勉强没被呛到。 “你说了很多,而且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我看是国外的号码。” “嗯,晚上得回去。” “哦,这么赶。” “还是九点的飞机,你会送我吗?” “不会。” 他吃了口面,然后定定的看着她,“我难得回来,司秦说请我们吃饭,一起去?” “他不是在国外吗?而且——”话还没说完,她就明白过来了,什么在国外、什么没空、什么照顾沈明衿,都是骗人的,他们就压根没想过要来接他,就是想让他在她这里过夜。 不过得让他们失望了,因为他们两人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有些气恼,没有说话,闷头吃面。 面的味道极好,用的是小面,加了些辣椒油,浓重的葱香混合着肉沫的香味,吃进嘴里满嘴的油香,根本停不下来。 鉴于这碗面的缘故,她决定不跟沈明衿吵架,朋友是朋友,本人是本人,朋友的错不能怪在他身上。 这么想着,她连那颗本该属于他的煎蛋都吃了,一顿早餐,吃了两个蛋和一碗面,撑得她连动都不愿意动弹,就愿意坐在那里。 很快,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屋子经过重新装修,看挂在墙壁上的面板就能看到门外的人,随便这么一扫就看见司秦那几个人站在门外,连沈明雅都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应该是知道她不肯出去,所以直接上门。 这要是出去还有借口说不愿意,人家登门拜访总不能把人拒在门外吧? 她还没开口说话,沈明衿就站起身来,“我去开门。” 行吧。 反正她撑着了,她就愿意坐着。 门外说话声叽叽喳喳的,走进来了倒是一个个安静下来,沈明雅拎着一大堆的营养品走到她跟前,讨好的笑了笑。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说话吧,每次见面都是用笑容来做开场白。 宋清杳也不愿意拿那些陈年往事跟她计较,礼貌的笑了笑,“明雅来了。” 但沈明雅还是没说话,还是笑笑着望着她。 站在身后的沈明衿用手跟她比划手语,然后她才意识到她说什么,连忙用手比划——嗯,对,我来见你,嫂子,你这一阵子过得还好吗? 宋清杳有些诧异,扭头看着沈明衿。 沈明衿:“她的那个耳机出问题了,因为是私人订制的,所以这几天就没得戴,你想跟她说什么,我帮你翻译。” 沈明雅是后天耳聋,据说是家中佣人疏忽,那个时候符盈跟沈玉和工作都很忙,沈明衿跟沈明雅都是靠家中佣人伺候长大的,有一天沈明雅发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来,去医院住院也还是退不下来,那晚,佣人睡过头,没有帮高烧的明雅叫医生,就这样,一场高烧毁了她的双耳,按医生的话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很多高烧的孩子惊厥过头就容易死亡,沈明雅扛下来了。 从那以后,符盈就开始着手放下手中的工作,照顾两个孩子。 沈明衿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手语,熟练到可以跟语言障碍的人无障碍沟通。甚至很多时候做得要比听障人士要好,就好比他们集团的慈善基金会资助的那些聋哑女孩,很多小孩的手语就是他启蒙的。 “让她坐吧,提了这么多的东西,很感谢她。” 沈明衿翻译了一下,沈明雅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笑笑着挽着她的胳膊,有点害羞、有点害怕、还有点愧疚,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递给她,比划了几下,沈明衿就在后面说:“这是她最近一直在吃的糖,家里投资的工厂提供的,味道很小众,很好吃。” 她接过糖,“谢谢你,明雅。” 司秦几个人也凑了过来,看见桌面上剩下来面条跟菜汤,不禁啧啧称奇。 他们奇怪的点并不让人意外,就是奇怪沈明衿是怎么把厨艺学到那么好的。 几人还能对着两碗空碗议论半天,什么沈明衿偷学、为爱折腰……听得她起鸡皮疙瘩,赶紧起身走到沙发坐下。 沈明雅也走到她身边坐下。 自从知道真相后,沈明雅对宋清杳一直都很愧疚,那一次来医院看她,是鼓足了勇气来的,可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沈明衿赶走,到后来就不敢去了,人的胆子总是在某一刻会变得很大,也会在某一刻变得很小。她害怕宋清杳不肯见她、也害怕宋清杳说出恨她的话来。 但今天来了后,比想象中好,她没生气,也没让她滚。 不过这么干坐着很尴尬,宋清杳想跟她聊点什么,又不知道聊什么好,想了半天,想起上次在福利院小女孩教她的手势,于是拿出手机打字:[明雅,你能告诉我这个手语什么意思吗?] 沈明雅看到她打字,连忙点头。 宋清杳抬起左手束起小拇指,再合上竖起了大拇指跟食指,最后再合上束起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沈明雅拿起手机打字:[是,我、爱、你。] 第39章 第 39 章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那行字, 脑海里莫名的想起第一次跟沈明衿比这个手势的时候,他喝醉了,在福利院的天台, 那个牵着她上楼的女孩一直在给她比这个手势,到了天台后还指着沈明衿。那会儿她以为手势的意思是‘好看’, 否则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手势可以持续的比划,后来她询问他手势的意思,却被他拿着银行卡羞辱了一顿。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手势能让他这么生气。 现在懂了, 他是不是觉得,他才是被羞辱的那个人? 再后来搬回家时, 他让她重新比了一次。 而那一次,他没生气,是高兴的。 沈明雅:[早餐是我哥做的吗?闻起来很香。] 宋清杳回过神来,给她打字:[对, 你哥做的,你喜欢的话让他再给你做。] 沈明雅摇摇头, [他当初跟师傅学的是川菜,我吃不了。] 宋清杳有些诧异, [为什么只学川菜?] 沈明雅笑笑着打字, [他说你喜欢你吃,所以是只做给你一个人的, 偷偷跟你说, 我吃过醋,跟他吵过架。] 两人正聊着天, 旁边的闻靳不知道怎么回事炸毛了,跟司秦两个人又打起来, 不过打得不严重,就是两人互相推搡,闻靳体格没有司秦大,也没他肌肉多,被他用力一推,整个人用力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就撸起袖子要跟他打架。 司秦哪是会乖乖等着挨打的人,当即也撸起袖子,指着他说:“来来来,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说错了?还是我说中了?” 闻靳可没他那么厚脸皮,说了两句脸色就难看起来,抡起拳头就要砸他的脸,郑南一跟赵鸿岩两人一人拦着一个,嘴里都在劝架,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再说了,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是宋清杳的家,挑事儿也得挑地方是不是? 沈明衿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深邃的黑眸里卷起了无数的戾气。 这股戾气慢慢蔓延过来,很快渲染到两人,司秦最会顺杆往下爬了,意识到可能要挨揍,于是摸了摸鼻子,说道:“不吵就不吵,当谁爱跟他吵似的,放开我,我可不动手,免得某人又要说我粗鲁。” 沈明雅跑过来,扯着司秦的衣服,跟他比划:[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吵架?] 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沈明衿会手语,这几个人多多少少也会,就是没他那么精通罢了。 司秦比划:[我刚才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喜欢宋清杳,怎么每次说要来看她,就数他最积极,他就跟我发火了,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你说至于吗?我就开个玩笑,他发什么火?] 闻靳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脸色难看:[明雅,别跟他胡说,他刚才踩了我一脚,我是因为这个跟他生气。] 司秦见他说谎,嚣张挑衅的指着他。 沈明雅见状,赶紧分开两人:[不是说好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我哥跟我嫂子吗?你们要再吵架都出去,我自己来。] [别管他们,明雅,我们做我们的。]郑南一比划,[走,咱们收拾东西去。] 宋清杳完全看不懂手语,坐在沙发上托着腮看他们双手比划的画面,觉得肯定是在吵架,但是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这个吵架吵得实在是太、安、静了!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们吵,吵了没一会,几人就分散开了,赵鸿岩收拾他们吃剩下的东西,郑南一跟沈明雅拎着他们买的东西走进厨房,司秦跟闻靳就互相瞪着眼睛,谁也不搭理谁。 这下,大厅安静下来了。她收起看戏的心,准备上楼躺躺。 走到楼梯口,突然想起有福还没吃早餐,便又折回到楼下。昨天刚到了一包新的狗粮,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吃,大厅后面的房间,一整个小房间都是有福的‘卧室’,有福看见她进来就汪汪的叫个不停。 她拆开狗粮,把新的狗粮倒进碗里,有福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有福真是越来越胖了,摸着它的肚子都觉得肉涨了许多,趴在它的背上跟它玩了会儿才起身上楼。 走进房间就看见沈明衿站在沙发边上脱衣服,衣服已经脱完了,正在脱睡裤,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短发利落、偏白的肤色让肌肉线条壁垒分明,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快要填满整个房间,昨天晚上她看了他上半身,还知道羞,不敢往下看,今天就直愣愣的杵在那里,看见他穿上西装裤,骨节分明的手拉上拉链、扣上纽扣,再将落在旁边的皮带拿起,一点点的穿过西装裤,最后是穿上衬衫。 宋清杳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文雪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哥,好看到很多男生都在追他,而且很受外国男人欢迎。” 她当时觉得她说得夸张了,沈明衿好看是好看,但应该没到让男人爱上的地步。 可现在,他站在那,斑驳散落进来的光都像是陪衬,照得他的侧脸线条深邃性感,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计算好的,结实却又不显得壮硕,尤其是那腰……那腰……真的……很欲。 他穿好衬衫,微微侧目望去,就跟她对上了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躲,“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没事。”他扭着纽扣,“被你看无所谓。” “嗯,身材很好。”她莫名其妙的评价了一句,评价完后就觉得不对劲了,连忙补充,“夸你呢。” 更不对劲了。 “……”沈明衿低低的笑了两声,“哦,谢谢,其实跟四年前没什么区别。” 还没彻底入夏,屋内的温度已经飙到了三十多度,燥热得很。 她想走到门外散热,就听到他说:“我好了,你要换衣服可以进来。” 说话间,他走出来,说道:“我晚上要走,司秦他们来这里是想做顿饭给我践行,你要觉得他们吵,我让他们走。” “没事。”他扑面而来的雪松香闯入口鼻,凛冽又香醇,她往后退了半步,“都是带礼物来的,我不吃亏。” 沈明衿笑出声来,“这么个不吃亏,那我住你这,好像没有送什么东西给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西装裤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看着很眼熟,18K黄金镶嵌2克拉的粉色钻石,配以多颗钻石,简约大气——这不是她当初给阚静仪设计的婚戒那三款中的其中一款吗? “你设计的,送给你,就算是借花献佛?” 他把那枚戒指塞到她手里,灼热的温度透过手掌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短暂的接触都能让她心跳加速,是入夏了吧……所以人也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想把那枚戒指还回去时,他人已经朝着楼下走去了。 戒指安静的躺在掌心,她握了握,随后进屋换衣服。 换好衣服下楼,就看见那几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因为炒五花肉要不要放油这一点吵了起来,而且沈明雅也参与其中,几个人站在厨房里双手指来指去,最后还是沈明衿出面,把他们都给赶了出来,自己动手做饭。 几人出来后就围着宋清杳坐。 说实话,气氛很尴尬,因为这几人都没有正儿八经跟她道过歉,虽然上回表过态,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结束的?要真是这样,她跟沈明衿也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饶是一向能说会道的司秦跟郑南一都用喝茶来掩饰尴尬,反倒是闻靳开口了,问她最近一阵怎么样?身体好吗? 旁边的郑南一就用手肘捅了捅司秦的腰,小声地说:“我看这小子真有点不对劲。” 司秦不在意的摆摆手,“想多了。” 郑南一翻了个白眼,难怪沈明衿说他这脑子除了装床上那点事,就装不了别的事。 干巴巴的坐了一个小时,期间看看电视、喝喝茶。 宋清杳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便起身走进厨房,看见沈明衿一个人站在那里洗菜,衬衫袖口推到小臂处,打好的领带被撩起放在肩膀处,微微弓着肩膀,两腿略敞着,她脑海里瞬间想起网络上的一个名词:人夫感。 到底是有点过意不去,让一个人做那么多人的饭菜,走到他身边问:“需要我帮忙吗?” 沈明衿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用,出去坐着就好。” “那我帮你翻动一下锅吧。” 旁边的锅正冒着热气,里面的食材好久没翻动过了,她刚伸手去拿盖子,就被熏得滚烫的把手烫得红肿起来,‘哎呀’叫了一声,捂着手站在那里,痛得五官狰狞。 沈明衿猛地转身,看见她这样,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冷水下冲洗,边冲洗,边看着她的手指肉眼可见的泛红,眉头紧皱,“怎么不听话?嗯?” 宋清杳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能忍痛,但不代表感知不到痛。 沈明衿也见她疼,自己也难受,直接牵着她走出门,说道:“我要带她去医院,你们自己爱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沈明衿——”宋清杳咬着唇说道,“没事,不用去医院,我房间有烫伤膏,涂一涂就好了。” 说完,扯了扯他的手,“你牵疼我了。” 沈明衿赶紧松开手,跑上楼去找烫伤膏,边跑边问:“在你床头对吗?” 她都没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对。” 过了几分钟,他拿着烫伤膏下来,牵着宋清杳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旁边的棉签,沾了点药膏后轻柔的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站在旁边的几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味深长难以掩饰。沈明雅直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沈明衿穿着白衬衫,双臂肌肉结实,衬衫袖口卷到小臂,低头认真的给宋清杳上药。而宋清杳乌发如瀑,雪白的肌肤胜雪,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穿着一件青色的挂脖连衣裙,美得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 沈明雅把这张照片上传到自己海外的社交媒体上,配文是:[郎才女貌。] 而在澳洲的小镇上,海浪正不断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正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屋内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复古的小台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她一边端着酒,一边滑动着手机页面,看到沈明雅的动态后,随手给她点了个赞,然后俯身冲着身下的男人亲了亲,说道:“真嫉妒她,嫉妒到我都快爱上她了。” 男人嗤笑一声,“也不是不行。” 灯光暗沉,照得两人的身影绰绰交缠,海岸边上的浪潮声,一浪比一浪高,在这个不足百人的小镇里,显得尤为恐怖。 第40章 第 40 章 最后这顿饭还是叫厨师来家中做了, 都是一些家常菜。等菜做好,所有人坐上餐桌时,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没人动筷,也没人说话。过了几十秒, 司秦主动提了一杯酒,直接喝干净,然后又倒了一杯酒, 双手捧着对着宋清杳。 不止是他, 其余的几人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不管是抱歉也好、道歉也罢, 亏欠她的都太多太多了。 但宋清杳觉得真没必要。但就好比眼前这杯酒,如果一饮而尽除了辛辣是没有其他感觉的,直到酒劲发作,会想吐、会反胃、会在第二天醒来时头疼, 而这样的痛,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结束的, 但最让她无奈的是,除了接受他们的对不起,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可以做了。 因为活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东西都要妥协。 不管是亲情也好、感情也罢。 她也倒了杯酒,与司秦碰了碰杯, 没说话, 也是一饮而尽。 沈明衿要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倒酒, 与她共饮。 成年人的话,在那两三杯酒里就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 司秦主动的给宋清杳倒了杯果汁, 说道:“清杳,四年前你跟明衿在一起时,咱们几个一起吃过饭,我说,等你们结婚,我们几个人一人一个亿包给你做新婚礼物,这句话放到现在依然作数。” “我们跟明衿、明雅一起长大,在我心里呢,明衿是兄弟,明雅是妹妹,你当年为明雅做的那些事,我们很感谢,所以再敬你一杯酒。” 司秦难得多愁善感起来,连眼眶都是带着红血丝的。 其实四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几个人都还在沈明衿的婚礼现场等着他回来,直到听说这件事,几人都懵了,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 以前是如何憎恨、辱骂、厌恶宋清杳的,在这一刻全都化作利剑狠狠刺向自己的眉心。 在宋清杳抢救的那段时间里,不止是沈明衿一个人陪着,他们几人同样陪着,只是不敢问、不敢说、更不敢去抢救室外等。 庆幸的是,宋清杳活过来了、更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能坐在这里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吃饭吧。”她喝了口果汁,“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 “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们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开口。”司秦握紧拳头锤了锤胸口,“你一句话,多难我都帮。” “好。” 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吃完饭后,沈明衿就要走了,航班提前,匆忙得很。 走前还不忘上楼整理自己穿过的睡衣。 宋清杳走进来时,看着他坐在沙发上折叠睡衣,脸烧得厉害,害怕他问为什么她要留着这套睡衣、也害怕他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他之类的话。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把衣服折叠好后,整整齐齐的放在沙发上,笑着问:“要送我吗?” “不。”她摇摇头,“我有很多事要忙,下午要见客户,还要画设计图稿。” “这样。”他低吟,“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沈明衿的司机来接他去机场,她站在二楼没有去送,哪怕是站在门口说些送别的话。直到听到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她才快速的跑到负一楼,这里停放着一辆上周刚淘回来的二手大众,坐上主驾驶、扣好安全带,立刻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一路尾随着沈明衿到机场,看到他走进大厅,她就躲在柱子后面,默默的望着他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背影显得很出众。 金黄的夕阳散落进来,柔和至极。 很快,沈明衿给她发了信息:[你的手要记得涂药,涂到我下次回来,应该就好了。] 宋清杳:[嗯。] 沈明衿:[会想我吗?] 宋清杳:[不会。] 沈明衿:[哦,可能周末,希望你当天有空,我可以回来约你吃饭。] 宋清杳:[不一定,我现在身体好了,周末也有可能很忙。] 沈明衿:[没事,我来找你,有空就吃,没空也没关系,我等你。] 宋清杳不再回了,等日落西山,飞往美国的飞机起飞时,她才转身离开。 或许是经历过离别,这一次,她没哭,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则靠在车窗,托着侧脸。文雪说国外有很多男人在追沈明衿,那肯定也有女人,不知道这个‘欢迎’是怎么个欢迎法,那么多男男女女围着他,真的不会动心吗? 当然,她不觉得沈明衿是那种滥情的人,他对待感情很严谨,活了二十多年也就谈过两段恋爱。 可突然又在想,他怎么忍得住就谈两段恋爱的?就算没有心理需求,也有生理需求。 越想,她就越烦躁,开车回到家后就直接上楼画设计图。 这封设计图稿是为圈子里一位小千金设计的,刚满十岁,父母就准备为她打造首饰作为贺礼,她从六点画图画到八点,夕阳沉没,繁星映月,繁华的城市亮起了灯光,黑漆漆的别墅里,只有二楼的主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台灯,等她将外包的线条勾勒好后,放在旁边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文雪:[幺幺,我又给你寄了好多漂亮衣服,你收到了吗?] 宋清杳:[收到了,还有泳衣?] 文雪:[对,我不是打算过几个月回来么,想跟你一起去泡澡,嘿嘿嘿嘿,想你啦。] 宋清杳:[我也是。] 文雪:[(图片)] 宋清杳放大开,是文雪穿着她的那条泳衣跑了一张照,上面是大蝴蝶设计,包裹着两团柔软双峰,侧边连接着下面的三角区域,性感、辣、又不失漂亮。文雪那件是蓝色的,给她邮寄的是粉色。 文雪催促着她换上给她看看。 她就去衣柜里将泳衣拿出来,换上后发现有点紧,胸前有点紧,尺寸小了点,但硬塞也能塞得进去。 穿好后就站在全身镜面前拍了一张发给她。 文雪看完后直接发了一个表情包:[(色.jpg)] 宋清杳也给她发了个表情包:[(摸摸脑袋.jpg)] 当然,她也没想到,文雪转手就把她给卖了。 文雪想回国,但是她爸妈死活不肯让她回来,说她溜出门没有一天能干点正经事,不是这里玩就是那里玩,要是玩也就算了,偏偏她还特别爱冒险,去的都是危险的国家,万一发生战乱,死在外边都没人知道,所以现在家人管得她很严。 她想来想去,觉得想出去只能找一个人帮忙。 于是给沈明衿发了信息:[哥,听说你最近在追幺幺?] 沈明衿:[对。] 文雪:[我这有幺幺亲密照,你要看么?] 沈明衿:[代价是?] 不愧是她哥,一眼就看出意图了。 文雪:[帮我跟我爸妈说几句啊,让我出门呗,我想回国找幺幺玩!我保证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沈明衿:[。] 文雪愣了片刻,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 为了防止他反悔,她就把这画面给截图了,然后再给他发了一张宋清杳的照片。 但她也很鸡贼,发的是小照片,就是一寸照那么大,周围全是黑的,重要部位都给她遮上了,就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还做过模糊不清的处理。 发出去后,她‘威胁’沈明衿:[哥,我这可是冒着跟幺幺决裂的风险发给你的,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咱们这截图发给了幺幺看,到时候我没了朋友,你也没了女朋友,咱们啥都没了,知道吗!?] 但这句话,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慌,尤其是等了五六分钟后还没有回应,她就给他的助理发信息,知道他们今天要出国,应该都还在国际飞机上。 助理很快就回了她一句:[先生上厕所了,挺久的,您要不再等等。] 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都没有回应。 果然,小照片还是没有什么卵用,但问题是她也不可能真的把宋清杳的私密照发给他看,能让他看看一寸照的双腿照已经是冒着被决裂的风险。 算了,这招不行就用别招。 * 隔了几天,宋清杳设计好了首饰图稿,带着那份图稿去找甲方。 这位甲方是自己找上门的,说是听说她的设计都很出彩,让白菲在圈子里大出风头,所以才想让她为自己的女儿做设计,打一套纯黄金首饰作为十岁生日的贺礼。 大概是知道她要来,所以到的时候,门没关。 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起初是一个小女孩的嬉笑声,紧跟着就是大人训斥的声音,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夹杂着郊区口音。 这户人家是白手起家,男方比女方大个十来岁,年收入最高可达上亿,在京市算得上是中产了,女方用家乡口音训斥女儿:“再调皮,长大你就跟宋清杳一样,没有婆家愿意要你,看你,脏的……” “宋姐姐怎么了,我看她就很好啊!” “好个屁,你看沈家愿意要她么?你上次见那个穿旗袍的阿姨,人家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你看见宋清杳脖子上戴的那项链没?就是沈家的东西,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了,一点说法都没有,什么意思懂不懂?就是不要她,跟你一样,这么脏、这么懒,长大没有婆家愿意要你。” 站在门口的宋清杳微微垂下眼眸,站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才脱了鞋子走进去,走到大厅,厅里很乱,都是小孩的玩具。 母女俩正坐在沙发上,全然没注意到站在身后的宋清杳。 等女人帮女儿穿好裙子,女儿才开心的喊了一句:“宋姐姐。” 宋清杳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您好,设计图已经设计好了,您看看需要改动吗?” 女人指了指茶几,“你放着就好,等会儿我看完有哪里不好再联系你,我马上要送女儿去上课。” 宋清杳点了点头,把设计图稿夹着文件袋一起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就转身离开。 出来后,她也不知道该去哪,突然想妈妈了,于是就坐8号地铁,来到‘广园’,入夏了,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来,透过大树斑驳的散落在墓碑上。她现在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墓碑位置挺好的,这么热的天也有林荫遮头,拍拍旁边的尘土,就着墓碑坐下。 将头靠在墓碑边上,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风吹过,她闭着眼睛,头顶上的落叶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上,“妈,我想你了,现在我一个人过,过得还是很辛苦,其实想想,您要是还在就好了,疯了我也可以照顾您。” 其实那天没有什么难过的事,可能就是吃面没有辣椒、妆容没画好、鞋子很硌脚,总之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甲方的那句话导致的心情不好,她一直跟自己说,跟沈家没关系、跟沈明衿也没关系,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但还是隐隐在想:万一呢?万一哪天他们能在一起呢? 而这个答案从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一刻,她慌了。 不是慌这个答案,而是慌,自己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离开广园的时候,是傍晚,她来了一家大排档,点了一些小菜,又点了几瓶啤酒。 沈明衿还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链接,宋清杳点进去看的时候,就看见海外媒体在私人宴会上进行拍摄,沈明衿一身黑色西装,亚洲面孔在一群五官轮廓深邃的老外里,居然出众到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身边围绕着很多身高超过178左右的女明星和模特,镜头一闪,觥筹交错间,有个女的微微靠近他,贴着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看起来很暧昧。 宋清杳胸口莫名有些堵得慌,喝了一大口的冰啤酒后,反手就把沈明衿的微信给删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夏日的高温很快来袭, 才五月初就已经热得不行。宋清杳回家躺了几天后,就收到了甲方打来的尾款,认认真真数了尾数后, 心满意足的把钱收进兜里了,那天天很热, 她懒得出门,就在网络上订购了些菜品回来自己煮火锅吃。 以前觉得火锅这种东西一定要一群人围着吃才开心,现在发现一个人吃也有一个人的快乐。 屋外暖黄色的夕阳的散落进来, 屋内开着空调, 餐厅连接着大厅,为了方便看电视, 干脆把餐桌推到了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火锅,不知不觉,天暗了,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她放下筷子去开门。 门打开后,男人站在那里, 略显得有些疲惫,右手手上还夹着烟, 烟雾顺着手背青筋脉络往上蔓延, 很快就消散于空中。 今天周五,比他之前说的要提前一天回来。 宋清杳愣了愣, 下意识的问道:“你吃过了吗?” 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刚要补话,他就摇头, “没有,可以进去吃吗?” “没有菜。”她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我吃火锅呢。” “没关系。” 他越过她,直接往里走,情绪有些不对劲。她默默关上门走进去,就看见他坐到了餐桌边上,灭了烟,一只手靠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把西装里的烟盒拿出来,放到桌上敲了敲。 宋清杳走到他身边坐下,夹了几片叶子放进沸腾的火锅里,余光瞄了瞄他的侧脸,但这一看,就看见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电视里传来综艺的嬉笑声、以及火锅沸腾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说实话,她挺怕沈明衿这种眼神,没有任何欲望、情绪、波动,就如同一滩死水这么望着她,上回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还是他闯入陈奚舟开的酒店里,全程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起伏。 可转念一想,自己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害怕? “你吃不吃?”她壮着胆子,用手敲了敲他的碗,“不吃就下桌。” “吃。”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筷子,往沸腾的锅里捞了片叶子放到碗里,然后问道,“你这周过得怎么样?” “还行。” “我这周过得不好。”他吃口叶子,漆黑的眼眸抬了抬,看着电视里的综艺,“刚过劳动节,本来想给某人发个红包,一发出去就变成红点,我往上翻,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什么话,宋清杳——” 他突然转了语风,深邃的眼睛从电视转移到她身上,“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宋清杳没想到他是为这事来的,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见他跟那些女模特卿卿我我才删了他,只能抿着唇说:“想删就删有什么为什么的?” 沈明衿点了点头,“嗯,你不爽我,我心里清楚,我也知道自己的那些罪没有赎完,但起码你一开始可以拒绝加我,你加了我又删了我,我接受不了。” 其实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对于他来说,这种事已经不能称呼为事,可对象是宋清杳,那就不一样,他被删的时候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还是说,她就是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所以给删了。 人一旦得到,就会加倍的害怕失去,哪怕他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得到。 莫名的火花开始在空中绽放了,宋清杳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心虚加心慌,垂着头吃着碗里的菜,但那些好吃的菜吃到嘴里都成了嚼蜡,没有半点味道。 沈明衿不能抽烟,就夹着烟在手上玩,看着她不愿回答的模样,心里更是堵得慌,说道:“这样,宋清杳,我不难为你,我知道你恨我,你也不喜欢我——”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低头看着她,声线也刻意压低,“但是平心而论,这段时间,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你是不是恨我也得给个说法?或者你就是单纯的想删,没问题,那你给加回来,一周删一次。” 说完,他直接把自己手机拿出来,二维码放到她面前。 她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得脸都红了,话都说不完整。 缓和了好几分钟,才看着他说:“你现在……挺能屈能伸的。” 沈明衿没半点脾气了。 他就坐在那里,手里夹着根烟,“对,在你这里,要面子没意思。”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盯着她把二维码给扫了、盯着她把他的微信加进去,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给她转了个红包。 备注还是:[赔罪红包。] 显得她有多生气、多小气似的。 把红包收下来后,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删你的,我是不小心删的。” 这句解释很多余,但她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脑回路转不过来,就编了个最糙的谎言,说出来后连自己都觉得太假。 沈明衿这会儿有笑容了,唇角上扬,深邃的眼眸里也盛着笑意,说道:“那这样的话,我道歉道早了?我没惹你生气?” 她胡乱的‘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火锅。 其实锅里真的没什么东西可吃了,就剩几片叶子,一筷子夹上来,锅里就剩下沸腾的汤底,但她就是拿着筷子在那里捞啊捞的,好像多做点动作就能掩盖她的心虚。沈明衿见她那小动作,微微挑眉:“那你说说看,你这周过得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我怎么听说某天你心情不是很好?谁招你惹你了?” 她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去广园见你妈,被明雅看见了,她那天刚好也去祭拜一个长辈,看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见我妈怎么就算是心情不好了?我就不能想她了,去见见她?” 这话,别人说可以信,宋清杳什么脾气?她要是心情好就会像这会儿一样,窝在家里,做点她乐意做的事,看看电视、吃吃零食,要么就听歌跳舞,总归不踏出这个门,就算是她心情好。广园距离这多远?坐地铁都得转两条线,坐上二十来个站才能到,黄怡去世到现在,她去过几回? 沈明衿不戳穿,语气淡然,“那你为什么在同一天把我的微信给删了,跟这事没半点关系?” 怎么话又给绕回去了? 宋清杳努力的想了想,想着要再编个谎言骗他,比如说就是巧合、或者是前天夜里梦见她妈了,但是刚要说,眼睛一转,对上了沈明衿那双漆黑的瞳仁时,心,仿佛漏掉一拍,干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沈明衿,你问我之前,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吧?” “你问。” “我请问,你现在对我是什么状态?” “在追你。” “哦,你在追我。”她说,“我根本看不出来,我只看到你一直在说你想赎罪,你是为了四年前那件事才这样对我的,你没有喜欢我,你也不是单纯的想追我。” 沈明衿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短暂的沉默后,他拉近椅子,拉近跟她的距离,压低嗓音说:“宋清杳,如果我真的只是因为知道四年前的真相才对你这么好,如果我真的只是因为感动才想回头来追你的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有侵略性,仿佛一团小型飓风在他身体里蓄力,深邃漆黑的瞳仁里装着她的影子,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吓得她一个激灵,想要逃离,却被他死死攥着手臂,怎么都逃脱不了,就像活生生的被钉在了椅子上。 他慢慢靠近她,熟悉凌冽的雪松香闯入口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会不顾你感受,首先先强娶了你,然后我会为了发泄,每天把你钉死在床上,也不会想你会不会难受,因为在我眼里,能给你个身份、能给你金钱、权利,就已经是‘爱’了,对吧?” 她被他这句话说得冒出一身冷汗。 但很快,他又慢慢松开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玩着手里的香烟,“但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拿把刀直接捅死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坦白的跟你说,我没追过人,我不知道我这样追你会不会对你产生困扰、以及用了错误的方式,如果你不舒服,你要跟我说,而不是不跟我沟通,最起码,你得让我知道,我哪里做得让你不舒服了。” “我就是想——” “想让我放弃追求你这件事免谈。”他打断她的话,“想其他的都行,想这个绝对不行。” 她都没要说这个…… 微微沉吟片刻,才开口,“我就是想问你,你一直在国外生活,身边那么多漂亮的女生和……男生,你有没有过什么想法?” “比如?” “比如,比如……”她比如了半天,“男男女女还能比如出什么。” 沈明衿长得好看归好看,追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真的没有正儿八经在感情这块有多少投入,唯一一次全身心的投入全给宋清杳了,有的时候她要不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是半点猜不到,他只能往最深层次的去猜——猜她指的是那个意思,猜她是不是有点吃醋了? 一想到这个想法,他整个人都有些沸腾起来,眼里压制不住的欣喜和笑意,但又害怕猜的不对,于是小心翼翼试探,“比如我有没有跟别的女生越过界?” “男生也行,不一定要女生。” “……” 沈明衿被呛了一下,咳嗽两声,“没有。” 然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非常严肃的回了一句,“没有任何越界行为,包括男生。” 宋清杳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捞着她碗里东西吃,吃了两口,她抬头看着他,才过去几天,感觉他的短发都长了些,轮廓深邃,线条流畅,怎么看,怎么觉得很受国外那些男人的追捧和审美。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也回头望去,看见她的粉唇上沾着菜汁,便伸手去擦那些菜汁。 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的唇角的时候,两人皆是一颤。 不是身体发颤,而是心理。 两人都太熟悉对方的身体了,四年前,两人每天的接吻次数都不能用手指来算。 空气突然燥热起来,明明已经开了二十二度,这会儿却像是三十来度。 指腹在她唇边摩挲片刻,身子微微往前倾,声音嘶哑,“我能问问你,你是不是有点吃醋?我想听真话。” 他突然的靠近让宋清杳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想逃,但后面的椅子靠背死死拦着她,逃无可逃,眼看着他的俊脸越靠越近,她只能回应,“有,一点点吧,就那么一点点。” 她特意把手伸出来,用小拇指来做示范,“就这么点。” 可爱。 沈明衿闯入脑海的就这么两个字。 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笑着点头,“好,明白了,那我以后尽量少跟他们接触,然后每天跟你报备行踪,跟谁见面我会跟你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明衿——” “我知道。”他点头,“你不用解释,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吃醋,就挺好了,我不要求太多,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把我微信给删了,我想给你发句话、想给你发个红包都没地方发,行吗?” 她想了想,“你给我发红包做什么?我有钱,而且我还欠你钱。” 沈明衿很平静的回了她几个字:“我喜欢给你发。” “……” 最后火锅吃完了,沈明衿就吃了片菜叶,然后就起身帮她收拾餐桌、洗碗。 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刷锅洗碗的,真有点……辛苦。 洗完碗,他走出来就看见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零食,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看图稿还是在刷短视频,惬意得很。 他走到她身边,“帮你刷锅洗碗,不表示表示?” 她看他一眼,“想要什么?” 沈明衿:“我今晚要住这。” 宋清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想说‘不行’,沈明衿就坐到她身边,拿起她受伤的手看了看,确认上周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才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你不让我住,我就只能直接去机场住。” 她想说他怎么不回家。 他又添道:“我家现在一团乱,我懒得回去管。” “你家怎么了?” “顾泫要回国了,我跟明雅商量过,这件事,等他回国得全部说给他听,如果他愿意退婚,那就退婚,如果不愿意退婚,那就继续履行几年前的联姻,现在我妈很反对这件事,回家十句话有九句说这个,我不想回去。” “那你也可以回星月壹号。” “那我还不如直接回机场住。” 又在拿捏她了。 拿捏她舍不舍得让他去机场。 宋清杳真想硬起的指着门外让他滚去机场住,可人心是肉长的,他看起来很疲惫,这么疲惫还帮她收拾了锅碗瓢盆。 她想了想,“那你去住客房吧,我先说,客房没有铺床单,你要自己铺,我不会帮你。” “行。” 沈明衿扯了扯领带就往楼上走。 宋清杳玩了会儿手机,也跟着上楼了,这几天都没什么特别的事,不需要应酬、也不需要见客户,可以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玩游戏、刷视频、追剧。 一直玩到十点多,准备要睡了,突然收到了沈明衿的信息。 沈明衿:[宋清杳,去年这个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好,我想看见你,又害怕看见你,因为你每次见我,不是想逃,就是表现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在想,哪怕你跟我说句谎话,让我开心一下也好,人都是有骨气的,我觉得你不想理我,我也不要理你,每次见你,我也不给你好脸色,但我还是没忍住,有一次听说你出事了,要打官司,找黄铭灏,其实我当时就在黄铭灏身边,他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你,我说不要,是不是很可笑?当天晚上我还是去看你了,害怕被你看见,我找司秦借了奥迪A8,看见你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很烦的样子,后来你走出来了,我就赶紧走了。] 沈明衿:[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有错,我会认,但是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是你一直觉得我现在追你、我现在对你死缠烂打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其实不是的,就是单纯的因为我心里有你。] 沈明衿:[好了,废话说太多你也不想听,情情爱爱的东西你也懒得看,最后一句,别删我,如果你生气、你讨厌、你愤怒,你最起码跟我说一句为什么删我,死也让我死得明白吧?] 沈明衿:[晚安。] 第42章 第 42 章 沈明衿不是一个会长篇大论的人, 他做事果断、做人果决,就算是他们交往期间,他也很少会发这么长的一段话。宋清杳将他那段话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这才意识到在她把母亲从敬老院带回来的那个晚上,见到的那个人, 真的是他。 她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给他发了一段话。 宋清杳:[沈明衿, 我这个人很矛盾。] 她只是发了这么一句话, 甚至在打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团浆糊。 但很快, 沈明衿给她回了一段很长的回复。 沈明衿:[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觉得我跟阚静仪这段让你觉得不舒服,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的真, 你也很害怕跟我在一起,没关系, 反正,你矛盾, 我清楚就行, 你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我跟着你。] * 沈明衿一早的飞机, 宋清杳没去送, 这一次是真没送,就站在二楼的窗户目送他离开。 直至看不见车的影子后, 她才走下楼,餐桌上摆着她爱吃的早餐, 旁边还有一张他写好的便签:[我走了,下周六回来见你。] 她把那张便签折叠好,放进旁边的抽屉里。 吃过早餐,她还得去趟医院,虽然已经康复,但仍然需要定时做检查,到医院检查完,出来就看到群里在讨论给沈明衿过生日的事。群主是沈明雅,她跟司秦、闻靳、郑南一、赵鸿岩、梁文莺几人都在里面,前几天拉的,群名简单粗暴,就叫:[生日群。] 去年的六月二十,宋清杳还在沙滩上给他过生日呢,两人关系也很紧张,不像今年,居然都可以跟沈明雅他们一起讨论怎么过生日的细节了。不过大部分都是他们在聊,她在看。 因为这种感觉对她很陌生,有点难融入。 作为朋友,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建议,更别说,她跟他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被追求者? 沈明雅:[今年要不咱们包机去美国过吧?给他惊喜?] 郑南一:[那直接叫老梁过去,她近。] 梁文莺:[什么玩意儿,敢情就我一个人给他过啊?] 司秦:[他都不兴过生日的,你们大费周章干嘛,要我说,实在点,每人给他发点钱。] 郑南一:[那你怎么不说把宋小姐打包过去给他?比送钱实在。] 郑南一这段话发完,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宋清杳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翻看了一会就觉得有点无聊,沈明衿什么都不缺,钱、权、地位、背景,在这群人里是最好的,司秦说送钱,就跟说送他一句‘生日快乐’一样,毫无营养。关掉手机后就打车回家了。 那几天过得还算安逸,没事画画图稿、遛遛狗,要么就在家里刷剧看视频,总归日子过得像老年人一样。 她莫名其妙的开始期待周末,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周末的氛围好吧,走在街上都能看到很多小孩打打闹闹的,情侣们扎堆出现。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牵着有福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九点钟,牵着有福回家,映着月色,就看见一个人靠着她家的大门,他穿着黑衬衫,领口两枚纽扣微微敞开,袖口推到小臂上,一只手拿着脱下的西装,自然的垂放着。罕见的戴了银色的眼镜框,漆黑深渊的眼眸透过玻璃镜片深深的凝望着她。 她猛地止住了呼吸。 今天,明明才周四,他提早回来了。 两人看着对方,谁都没开口说话,最后沈明衿开了口,“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 “遛狗。”她走上前开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问道:“你这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想你,早点回来。” 她开门的手抖了一下。 打开门后,他跟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听说你明天要帮闻靳跳舞?” 宋清杳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他们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一句话传来传去早就人尽皆知了。她走到里面,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不是帮他,是帮他朋友,他说他朋友是什么剧团的负责人,有个舞剧缺了个演员,问我能不能帮他,我最近单子接的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所以没拒绝。” 宋清杳是学过跳舞的,当年要不是对珠宝的热爱程度大过舞蹈,这会儿就应该是位舞蹈家,而不是做珠宝设计。当然,她会跳舞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只有玩得亲密的朋友才能知晓。而闻靳能知道这件事,只能是他们私底下谈得很深入。 沈明衿不想去猜测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是不是对自己的女人感兴趣,但总归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难受得很。他一只手靠在放茶水的吧台上,语气平淡略带试探,“所以他这么一说,你就答应了?” “小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那我要你不去。”他身子微微向前,“可以吗?” 而且还是跳给那么多人看。 明明四年前,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的。 他突然的靠近,凛冽的雪松香闯入鼻尖,她深深吸了口,觉得很是好闻,跟之前的雪松香有点不同,好像多了一点鸢尾根。她捏紧手里的水杯,喝了口温水后,说道:“可以,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她说这句话的初衷就是觉得这不过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得事,但他非要扯着这件事做文章,那她就把话说的重点:“得是那种让我觉得我可以不去跳的好事。” 沈明衿沉默了。 钱、她不要。权、她也不想要。反正身外之物在她那里全都不管用。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宋清杳,你跟玩是吧?行,反正我也不要什么面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我就想玩玩你’” 宋清杳猛地咳嗽起来,咳嗽得脸都红了,指着他,“你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谁想玩你了?” “那我问你,钱,你要不要?” 宋清杳摇头。 “权,你要不要?” 宋清杳摇头。 “好,钱权都不要,沈夫人这个身份你肯定也不想要,对吧?” 宋清杳点头。 “那是不是就只剩下玩了?”沈明衿咬牙切齿地说,“别跟我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怎么玩?” “沈明衿,你误会了。”她满脸通红,连忙解释,“说到底,这就是一件小事,我跳个舞而已,为什么搞得好像天崩地裂?”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天崩地裂。 他在国外开完会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拍宋清杳跟闻靳单独约着吃饭的照片。闻靳从很早的时候就对宋清杳好,这一点他们谁都比不上,那会儿他们都还一口一个‘时间小姐’叫着她,说话难听、做事也难看,一点绅士风范都没有。他们能一起吃饭,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当他询问闻靳是否对宋清杳有好感时。 他居然回了一个‘是’。 天崩地裂。 沈明衿就恨自己没有分身,恨自己远在国外回不来,只能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对自己的女人下手。跳舞是源头吗?说是,也不是,说白了,就是占有欲在作祟,他们交往时,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外人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有多恩爱、有多缠绵,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如今她要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还是为了闻靳,他真想一拳打死他。 沈明衿黑眸阴翳,抿着唇说:“反正你不准去!” “如果我非要去呢?” “嗯,也行。”沈明衿阴沉着脸,拎起自己的西装往门外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宋清杳摸不着头脑,她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一会才转身上楼。上楼后就发现门外有一团黑影,走到阳台上一看,才发现是沈明衿站在门口,靠着栅栏抽烟。 她这才意识到他所谓的‘也行’,就是站在那里堵她,堵她不出门,堵她没法去跳舞。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寂寥。 看了好几分钟,转身下楼。 这会儿是六月初了,天气很热,即便是站在门外没一会也能浑身湿透,她走到一楼透过窗户去看他,就看见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十几分钟就抽了好几根。她推开门走到大门处,打开栅栏的锁,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说:“沈明衿,你是在吃醋吗?” 沈明衿靠着栅栏,侧目睨她,“吃一缸了,满意了?” “那是闻靳,你吃什么醋?” “你别说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好感。” 宋清杳愣了一下,要说好感,是能感觉得到的,闻靳从一开始就对她不错,可在她理解的范围内,好感也分爱情和友情,只有像沈明衿这种能在她世界里绽放出无数烟花的人,才算得上爱情。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去质疑沈明衿,因为女人有直觉,男人同样有,更何况是跟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反正吵架是不想吵了。 这么热的天,吵两句都觉得浑身湿黏难受。 她将整个门打开,说道:“要不我让他给你个vip座位?事情已经答应了,总不好拒绝,而且你们也没必要因为我吵架,你们的感情比我深呢。” 沈明衿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说她善解人意吧,她还知道给他个vip座位。 说她聪明懂事吧,她还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很多年了。 他靠着栅栏,半点脾气没有,就这么看着她,“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发过誓,这辈子就跳给我一个人看,分手也一样。” “那你说个办法。” “我找人替你跳,你别去。” 找个会舞蹈的有多难?勾勾手指的事,可天底下只有一个女孩是他喜欢、是他最爱的,独一份。 他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不舍得让别人碰一点。 当年她也不是没在别人面前跳过,学校的舞蹈社团也是参加了的,记得跳完舞的第二天,追她的人都要排到湖边去了,要不是宋薇老借着她的名号来学校耍威风,她不可能被孤立,也不可能完完整整落到他手里。 两人就这么僵了会儿,宋清杳的额头上慢慢沁出来些许的热汗,她伸手擦了一下就觉得状态不是很对,眼前发晕,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就倒进火热的胸膛里。她抬头望去,就看见他低头望着她,然后一双手抱住她的腰,“中暑了?怎么这么没用,才说两句话。” 她‘唔’了一声,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往里走。 走到客厅的时候,冷气吹来,她就想起之前也是这么中过暑的,大夏天包裹着大衣,活生生在他面前昏过去,然后还被他看了个遍,真是得不偿失。 沈明衿倒了杯冰水递到她嘴边,她轻轻抿了口,就听到他说:“身体这么弱,一个人住不怕出事么?” “跟你住一起的时候,出事少吗?” 沈明衿放下水杯,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看似是想喂她水喝,实际上是想搂得她更紧一些。她头晕脑胀,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任由他这么抱着,只是抱着抱着,两人就都有些不对劲了。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觉得…… 她挣扎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沈明衿,我中暑了,你别趁人之危。” 沈明衿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淡然,“你放心,我也很累,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没那种想法。” 然后又添了一句,“那刚才我说的方案,可行?” 她想了想,胡乱的回,“你自己去找闻靳说吧,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第43章 第 43 章 那夜, 下了一场雨,从半夜一直淅沥沥的下到天明,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凉爽不少,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 带着些许暖意,她动了动指尖,意识正逐渐回笼。躺了几分钟后, 坐起身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往楼下走,沈明衿已经走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留了早餐给她。 同样留了一张便签:[周末回来见你,其余的事我会处理。] 她拉开椅子坐下,吃着他煮的面条。 生日群里静悄悄的, 不像前几天那么热闹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司秦说想送房子给沈明衿做礼物, 但是无人回应。 闻靳也是,好像被拉进群里以后就不怎么说话。 她想起昨天晚上沈明衿问的那句话,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她只能试探性的问了问沈明雅, 比如沈明衿有没有去找闻靳、又或者是两人有没有吵架之类的。沈明雅只说:“闻靳去美国找我哥了,两人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在作什么妖。” 听到这话, 她的心倒是安定下来了。首先闻靳就不是司秦那种咋咋呼呼的个性,气血上头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闻靳偏内敛,做事也沉稳, 两人当面聊的话,应该能把话聊开。 想到这,她也就不问了。 * 潮湿闷热的雨夜,宋清杳开车从甲方公司签完合同回来,车子驶入小区时,顺便去取了快递,七八个快递,都是从海外寄回来的,大部分都是文雪给她寄的。有一个是从M.W国际集团寄出来的,寄件人是,Shen。 将车开回家后,抱着那些快递往楼上走,文雪给她寄了很多好吃的、穿的、还有一双漂亮的水晶高跟鞋。 至于那个小小的盒子,大概率是沈明衿给她寄的,因为里面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条挂坠,坠上是一朵紫色钻石镶嵌而成的郁金香。 紫钻很少见,大部分都是偏粉。 宋清杳拿着那颗钻石对着光照了半天也分不清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这一个挂坠可能都价值上亿。 她拿出手机给沈明衿发消息,发完后就去洗澡。 等出来时,沈明衿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视频通话。 刚要拨过去,对方就拨过来了。 她按下了接听键,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沈明衿的身影,他罕见的穿着白色睡衣,黑色利落的短发略有些凌乱,手里拿着刀叉,一只手在弄手机支架,等把手机支架架好以后,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了笑意,“我这会儿应该跟你说晚安?” “你是准备要去公司了吗?” “嗯,吃完早餐就去。” “你后面是泳池吗?” 沈明衿往后一撇,把手机拿了起来对着身后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延绵不绝的海岸线,蓝天白云碧波万里,而后院则有一个巨大的泳池,泳池里有好几个在游泳的小孩,好像闻靳也在,但看的不真切。 “是泳池。”他说,“看见了吗?那几个小孩全是我姑姑和叔叔的孩子,一大早醒来就游泳。” “闻靳也在?” “嗯,他昨天到的,在我这里住。” “你们,没吵架吧?” 沈明衿把手机放回去,“没吵,都是成年人了,吵什么?” “哦,好吧。”她点了点头,“对了,这个挂饰是你送的吗?紫色郁金香。” 她把那条紫色郁金香放到镜头面前晃了晃。 沈明衿笑着说:“漂亮吗?从苏富比的拍卖会现场拍回来的,立刻找人定做。” 宋清杳略有些诧异,苏富比拍卖会拍回来的能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上回跟沈明衿去苏富比拍卖会,最便宜的一颗钻石也要上千万。这颗紫钻……到底值多少钱?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条挂坠。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随随便便找家公司寄回来了?不怕丢失? 沈明衿边吃东西,边看她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干脆直接截屏保存,换成手机桌面。 宋清杳突然有种拿着烫手山芋的感觉,虽然沈明衿送过她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但这颗钻石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拿着钻石对着镜头说:“这个,我不能要,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来拿走。” 沈明衿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把挂坠翻过来看看,里面刻着字。” 宋清杳把挂坠翻过来,就看见在连接处刻着英文:Saturn。 “我记得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问过你,为什么喜欢郁金香,你说郁金香是你的幸运花,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幸运花,后来回来问了文雪和其他妹妹才知道这是星座里的东西?”他笑了笑,似乎不解,“你们女生喜欢这个,我就去做了一些了解。” 沈明衿哪懂什么星座,他不信任何怪力乱神的东西,只信脚踏实地干出来的实事,跟宋清杳交往的那段时间,他问过文雪。文雪认认真真给他做了科普,虽然不信,但他尊重她喜欢的每样东西。 星座跟星体有关联,Saturn则代表了她所属的生日的星体。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他,心跳在胸口剧烈跳动着,那么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记到现在。 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跟他说过的这件事。但好像确实从某天开始,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只要是她能看见的地方,都种满了郁金香。 一种没由来的情绪包裹着她,还好隔着屏幕,他看的不清楚。 只是隐约感觉到她有些变化,开口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 “太贵了。”她闷闷地说,“我要不起。” “我给你的,要不起,也得要。” “你就没想过你一直追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吗?”她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我一辈子都不答应你,甚至嫁给别人,你送这么贵的东西,不怕未来后悔?” 沈明衿知道她矛盾拧巴的情绪又上来了。他对她好,她是能感觉得到的,正因为能感觉得到才会一边觉得不该这样,一边又觉得这样挺好。他透着屏幕看着她,笑着说:“宋清杳,你知不知道我只给自己,给你半年的时间,年底,年底你不答应跟我在一起——” 后面那句话,他就没说了。 但眼神透出来的锋利意味深长。 宋清杳的心还在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突然很想知道年底不跟他在一起会怎样,连忙追问:“不在一起会怎样?” 沈明衿不说话,慢条斯理吃着餐盘里的早餐。 宋清杳有些着急,“你说不说?” “说。”他宠溺的笑了笑,“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你真的没想过要跟我复合吗?” “……” “如果你没想过,那你最好想想。”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碰额角,“因为我很认真。” 她突然有些哑然,“沈明衿,你……” 她停了片刻,才说:“你该上班了。” “对。”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古典时钟,“国内天气热,你又爱中暑,记得天太热就别出门,非得要出门记得带好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过几天我打算找人去你家按个摄像头,你一个人住,怕你出事。” “再说吧。”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挂了。” “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宋清杳爬上床,趴在床面上看着那条紫色的挂坠以及里面刻着的字母。 心里却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想沈明衿跟阚静仪交往时是不是也这么对她、送最珍贵的宝石、说一些只有两人才知道的话。还有,他说年底不答应跟他在一起,是直接放弃?还是两人就走到这就算完了?她接不接受他也不在乎了? 越想,脑子就愈发的困,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见沈明衿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明雅说我生日会来美国陪我?你会来吗?] 宋清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会。] 离沈明衿生日只剩几天了,剩下那几天里沈明雅每天都会来她家里看她,用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劝她跟他们一起去美国给沈明衿过生日,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回绝了,什么要画图稿很忙、要见客户很忙,一来二去的,沈明雅也就知道叫不动她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六月十八号,他们准备乘坐沈明雅的私人飞机去美国给沈明衿庆生。 那天天气很好,宋清杳在家里躺着,玩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狗玩具,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直亮着,沈明衿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问她会不会来。他会去接她,她没回。 算算时间,沈明雅他们应该走了吧? 看着趴在旁边的有福,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自己买张机票去吧?就偷偷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不会丢面子。 这个念头一闯入脑海就有点挥之不去,就像是萦绕在脑海里的魔咒,时时刻刻都在跟她说,应该去看看的。 她打开手机航空app,还有航班去美国,犹犹豫豫的点进去,犹犹豫豫的付款买机票,当付款页面出现的那一刻,她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把款给付了,然后安慰自己,就当是见个朋友。 有了这个心理建设后,一切都变得自然顺遂起来,她立刻上楼收拾了行李,开车去机场,乘坐当天中午的飞机飞往美国。 在飞机上,看着远处的景色,莫名的有点紧张和害怕。 沈明衿在美国的房产众多,光是私人庄园在不同城市就有十几个,他在纽约,应该是在纽约的私人庄园住。她翻出他以前留给她的地址,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是用一串英文写的三处庄园,分别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 沈明雅的飞机比她早四个小时,已经抵达了美国,并且乘坐车子到了私人庄园,这一套庄园占地面积15681平方英尺,是市面上标配的靠海的豪宅,从入口处就种着大面积的紫色郁金香,两排银杏树正簌簌落下叶子,给一种秋季肃杀的感觉。 七点左右,沈明衿也回来了,他先是在他们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宋清杳的身影后,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些许的失落。 她真的没来。 沈明雅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哥,我们都来给你过生日,连文莺姐姐也来了,你怎么不开心?” 梁文莺笑着说:“哎呀,就是啊,生日嘛,开心点,我们都来了,少个人也没差。” “行啊,梁子,终于能说点好听的话了。” 梁文莺耸了耸肩膀,“对啊,不像你啊,狗嘴吐不出象牙嘛。” “梁文莺,我看你真是欠揍!”郑南一举起手,做做打她的样子。 没想到人家直接把衣服掀开,露出里面的裙子,顶着胸脯,“来啊,打呀,打了我就报警说你们对我图谋不轨。” “行了。”司秦皱眉,“一个个的,能不能别说话,尤其是你,梁文莺,声音尖得跟鸟似的,难怪没男人愿意跟你在一起,这在床上谁受得了。” “你他妈个狗东西。”梁文莺直接脱掉高跟鞋朝着司秦砸去,“你才是没人要。” 他们从小就这样,不说点难听的话、不做点难堪的事这一天就不算完。 沈明衿扯了扯领带,懒得跟他们计较,早知道她没来,还不如在公司加班。他疲惫的走到沙发坐下休息。沈明雅见状,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哥,开心点,今天你生日,祝你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沈明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耳边传来他们聒噪的吵闹声,他略微有点烦,准备起身出门走走,放在旁边的电话突然亮了起来。 他随意的划下了接听键。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脸色骤变,立刻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等几人回过神来时,只听到汽车驶离的声音。 * 宋清杳已经抵达机场了,她是第二次来纽约,第一次来是跟沈明衿来的,全程都有人接送,这一次来只能靠自己了,推着行李出机场后就打车,她把沈明衿给她的地址那给司机看,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她写错了,司机把她带到了一个特别黑、特别偏远的地方。 下车的时候还跟司机确认到底是不是这里,司机一个劲的点头。 她半信半疑的付了钱,司机掉头就走。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条大道往下走,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往下走,边走边用手机照明,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沈明衿住的豪宅,不是别墅也是庄园,这里怎么更像是贫民窟? 她走了很久、很久,没见到一个人,倒是见到很多晕倒在路边的流浪汉,臭烘烘的味道令她作呕想吐。 附近没有商店、也没有车子,就像是一个空城。 走到腿软,只能拖着行李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休息,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想着要不给沈明衿打个电话好了,给他发个定位,让他来接她。 但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瞬间被消灭了。 去年她就偷偷摸摸在沙滩上给他过生日,今年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虽然这样鲁莽的跑到美国来,也没多好就是。 无聊的翻着通讯录,陈奚舟的短信突然映入眼帘。 陈奚舟:[宋清杳,要告诉你一件事。] 宋清杳:[什么事?] 陈奚舟:[上次网暴你的那些人,我有眉目了,这些小喽啰先不说,你知道为什么阚静仪要直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你的手机号会泄露?] 宋清杳:[?] 陈奚舟:[现在谁知道你用的是我的号码?阚静仪她想网暴你也会爆你的号码,除非她知道你现在在用的是我的号码,我的手机。] 陈奚舟:[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知道你用我手机号的只有宋薇,我问过她了,就是她跟阚静仪联合起来想搞你的,阚静仪那场直播结束,沈明衿找自己助理去处理了,听说闹到后面要死要活的,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阚静仪目前还在京市待着,你得小心点,她跟宋薇?那宋薇就他妈一疯婆子。] 周围很静,也很暗,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暗得只能看见手机屏幕上发出来的亮光。 宋清杳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怔怔的看着聊天内容出神。从这几段聊天内容里她品出了两个意思:一、她的亲生妹妹联合阚静仪来网暴她,而她之所以能联系上阚静仪,很有可能是知道过去一年她在京市发生了什么,知道她过得很艰难,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但她仍然选择在背后插刀。 二、沈明衿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怎么处理的没人知道,至少阚静仪目前还在京市待着,甚至有可能还在他身边待着。 当然,她立马就想推翻自己所想的这两种想法,觉得不应该这么腹黑的揣度没有经过证实的事。但很快,却又被现实打败。 因为她想到自己有两个手机,两个号码,平时用的是她自己的,但是也用当年从陈奚舟怀里拿出来的那个手机,也有在用。 这件事,除了家人,没有别人知晓。 所以第一件事成立可能性很大。 至于第二,阚静仪在那次直播后就销声匿迹了,没有出来做任何的声明和解释,在网络上掀起风浪,却又归于平静,背后真的没人帮她?或者是给她更多的东西吗? 那场直播,文雪只给她截了一点,实际上那晚直播了五个小时,当中内涵她是小三、说她是拆散她跟沈明衿的罪魁祸首,言语温柔却又犀利,让很多不知所以的网民参与到其中,成了她的傀儡,成了她的助手。 沈明衿要是不知情就算了,他知情的话,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吗?这就是他所说的喜欢她吗? 宋清杳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刚想站起身来,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嘭’的一声,彻响云宵,吓得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连手机都给摔坏了。 她吓得用行李做掩体,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周围的环境,黑漆漆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路灯是亮着的,即便是这样光线也很暗,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她不知道枪声从哪边来,也不知道枪声是谁打出来的,吓得有些发抖。 之前跟父母出国,住在芝加哥林肯公园附近,那边治安很好,枪支管控得严格,只要不踏出安全区域,几乎没见过当众开枪的。这么近距离且如此大声的枪声,显然是把她给吓到了。 她颤抖的捡起地上的手机,想给沈明衿打电话,可是手机被摔坏了。 鼻子略有些酸涩,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往眼眶流下,觉得自己好蠢、好笨、好傻,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傻乎乎的跑到沙滩上给他过生日了,为什么今年还要干这样的蠢事?明明知道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明明知道他过了那么一段难忘的时光,居然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些话,相信他是真的想追她、想跟她复合、想跟她重新开始。 她一边哭,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只手机,刚想打电话报警,突然疾驰的汽车声从远处开了过来,在这空荡又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大声。她被吓得躲在行李后面瑟瑟发抖,然后拼命的用手捂着嘴巴,防止因为恐惧而发出声音。 但巨大的车灯就照在她身侧,即便拼命的想用行李掩盖身体,也掩盖不了半分。 巨大的光亮照映得她格外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声明进入倒计时了。 车里的人走下来,慢慢的、越来越近……是不是拿枪指着她的脑袋,然后狠狠开上一枪? 那瞬间,她的脑海脑补了很多的画面,一时之间没忍住,呜咽哭出来。 “杳杳?” 寂静的环境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慢慢抬眸望去,湿漉漉的眼眸就撞进了沈明衿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她心里先是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抱住了他。 沈明衿也伸出手紧紧抱着她。 两人紧紧相拥。 抱了没一会,他松开她,上下打量着她的,问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伤害你?” 她带着哭腔,颤抖地说:“没有。” 然后随之而来就是巨大的委屈和难过。 沈明衿没看出她情绪的波动,着急又心疼,“知不知道这边很危险?你怎么一个人跑这边来?” 沈明衿死也不会想到宋清杳是想来见他的,他觉得她来这肯定是要找别人。 出国那几年,她一直住在芝加哥,或许是有什么朋友在这边?可就是为了朋友过来,也不想着来看看他,还是冒着这么大风险,一个人跑过来,他的语气冷了几分,“怎么不说话?是找朋友?还是找谁?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过来?” “不关你的事。”她抿着唇,心里一阵一阵泛着委屈,想起陈奚舟刚才说的那些话,阚静仪在网络上直播那些事他都看见了,那他肯定也知道她被网暴的事,他也没管,这阵子口口声声说要追她,其实都是谎话,都是骗她的。 她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说着就提着自己的行李要往别处去。 “别闹,很危险。”沈明衿拽着她胳膊,“快跟我走。” “不要!”她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的怒吼,“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对我很好吗?你过去一年骂我、凶我、羞辱我,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伤害过我的人走?!” 沈明衿愣了一下,黑眸里很快蓄起了阴鸷飓风,他承认自己过去一年对她不好,做了很多错事,可现在他一直在弥补她,她要是一点甜头没给他就算了,偏偏前一阵她亲口说的,说她‘有一点吃醋’,那么一点,就足够他熬下去。现在旧事重提,如此的不给情面,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他再次拽住她细嫩的胳膊,“跟我闹脾气?宋清杳,你有几条命跟我闹?你觉得过去一年我对你不好,那你要不要看看你离开那几年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凶你、我骂你,那你考虑过那几年我没有你,我怎么活!?” “你滚!你滚!”眼泪最终还是流下来了,她拼命的用手打他,哭着喊道:“我为什么要管你怎么活!?你就是想跟我上床而已,行啊,那你不如就在这里地方把我给上了,上完你就滚!一辈子别出现在我眼前!” “你——”沈明衿被气得眼尾泛红,掐着她的胳膊的手都冒起青筋,“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爱了你那么多年,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把你捧在手心都怕把你捧化了,你就这样对我?” 宋清杳拼命挣扎着,但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怎么都挣脱不开,她胡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他送的紫钻挂坠,直接扔到他脸上,怒吼:“谁要你这样对我了,你过去一年伤害我伤害得还不够吗?你还要怎样?你可以对我好,你也可以对别的女人好!滚!” 她的手劲不大,把挂坠摔到他脸上的时候也不疼,但就是心里疼得厉害。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就是想干死她算了,自己再自尽。 他慢慢松开她,咬着牙转身离开。 可是刚走下台阶一步,却又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直接吻上去。 这一吻,两人都颤抖了一下。 四年了。 他们四年都没这么亲密的接过吻。 柔软的双唇滑过时,就像是点燃了无数的火花,一瞬间整个身体都沸腾起来,他的大掌死死扣着她的后颈,唇舌撬开她的牙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如今却生涩得厉害,他只能凭借本能去吻她,吻到她不再闹、吻到她不再挣扎、吻到她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了。 两人灼热的呼吸交融着,分不清你我,直到他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 微微松开她,就看见她鸦羽似的睫毛湿漉漉的,精致白皙的脸上全是泪痕。 那瞬间,他的心都快碎了。 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 双手捧着她的脸,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鼻尖,淡淡的香味萦绕着,令他流连忘返,刚刚还想着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这会儿又吻了上去,不同于刚才的热吻,是蜻蜓点水般,轻轻捧着她的脸,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碰了两下。 难以想象,她的味道比四年前还要好。 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顺势撇去她的泪痕,耐心的哄着,“对不起,杳杳,对不起,我说话大声了,别哭了。” 她哭着说:“沈明衿,我讨厌你三心二意,我更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你,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沈明衿一愣,脑子像炸开花一样的,一片空白。 他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你说什么?你来找我的?” 第44章 第 44 章 宋清杳觉得自己蠢极了、笨极了, 为什么要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为什么就是记不住教训?她哭得鼻子泛红,强硬的把头扭到一边, 不承认说过的话,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就像是炸毛的兔子,怎么都哄不好。 她想好了,今天回去就跟他断绝所有关系、所有往来, 还完那几百万, 两人一笔勾销,以后关于他的所有事, 她都不再掺和,不再搭理。要是再搭理,就给自己一巴掌,以儆效尤。 沈明衿见她不说话, 也不生气,只觉得她这样可爱得不得了, 想上前吻她,却又害怕惹她生气, 努力将心中波动的情绪压下。 刚才太生气失去理智了, 现在想想,她要是有在国外有什么朋友, 在破产的时候怎么没人出手帮她?如此凉薄的关系, 值得她大老远坐飞机过来么? 是他不敢想。 是他不敢奢望。 觉得她是来找他的。 现在一想到她是为他而来的,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他捏着她的手臂, 声音嘶哑,“杳杳, 不生气了,让你打一巴掌行吗?” 他顺势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打了就回家,这里很危险,好不好?” 他耐心的哄着,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宋清杳也知道这里危险,刚才那枪声吓得她魂儿都没了,她吸了吸鼻子,用脚踢了踢他的西装裤,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淡淡的灰尘印子。 这算是同意了? 沈明衿连忙将她的行李提到车上,牵着她的手走到副驾驶位坐下,自己则快速走到驾驶位,然后又贴心的帮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时,单手旋转方向盘调转方位,另外一只手则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刚握住的瞬间,就被她甩开。 侧目望去,她还在哭。 晶莹的眼泪就这么无声的从侧脸滑落下来,看得他心都疼了。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不肯让她甩开。 两人就这么较上劲,一个想握手,一个想甩开,折腾了几回,反倒是被他穿入手指缝里,紧紧扣住了她五根手指。 车外的光影一簇簇的闪进车里,她望着车窗上的影子,委屈的哭着。 她不是委屈自己大老远跑来还要被他训一顿,而是委屈他两面三刀,嘴巴上说得好听,说要追她、说想要跟她在一起,实际上还是对阚静仪恋恋不舍,既然如此,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开回庄园后,沈明衿提着她的行李,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她厌烦的再次甩掉,却被他死死牵着,怎么都不肯松开。 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梁文莺几人的吵架声,不是因为这件小事,就是因为那件小事,吵闹声音极大,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他妈闹个屁,寿星都没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 话音落下,沈明衿一只手推着行李,一只手牵着哭得眼眶红红的宋清杳走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两人身上。 哭过、牵手、还十指紧扣。 这三个必要素结合在一起,几人嗅出了八卦的味道——原来刚才那么急匆匆的跑出去,是因为宋清杳?宋清杳来美国了? 梁文莺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的郑南一捂住了嘴巴。 整个大厅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沈明衿懒得管他们在想什么,把行李推到一边,就牵着宋清杳往楼上走。 全程,那几个人就像是木桩似的,呆愣愣的怵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直到不见两人的身影,梁文莺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的妈,这是,复合了?” 沈明衿一路牵着宋清杳走到二楼的主卧,刚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他一把将她压在了墙面上,双臂抵着她的两侧,形成天然的包围圈,从他的角度往下望去,她鸦羽似的睫毛上还带着些许泪珠,哭红的鼻子一抽一抽,连被他吻过的红唇都还带着他的气息……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了。 不过他没有像四年前那样,就只是这么包围着她,看着她,看了十几秒钟,才开口说:“你来找我,给我过生日?” 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住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说谎也可以,我不介意。” 两人靠得很近,沈明衿眼里的欲望遮都遮掩不住,他好像要吃了她。 宋清杳侧过脸,挣开了他的手。 她这么一侧脸,雪白的脖颈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他眼前,纤细、白皙。今天还穿了一条淡青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个小罩衫,罩衫早就被他这么折腾后露出圆润的肩膀,总之,从他的角度望下去,深邃的沟壑一览无遗。他微微滚动喉结,又靠近几分,“求求你了,大发慈悲告诉我,嗯?大不了这样,我给你道歉。” 说着,他把自己的领带塞到她手里,往后退了一步就单膝下跪。 动作太大,吓得她连忙伸手去扶他,“你干什么!?” “你说得对,过去一年我做错那么多的事,我该死、我有罪,我居然还敢这样吼你,罪该万死。”他扣着她的肩膀,“我沈明衿在你这里,值不了你一个笑,现在你什么补偿都不要,那我给你下跪道歉?你打我、你骂我都行。” 他真的就单膝跪下来,还把自己的领带放到她手里,就像是牵着一条狗一样…… 宋清杳觉得他疯了,清高如他,一辈子被人捧在高处的沈公子怎么做得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她甩开他的领带,却又被他强硬的塞回手里。灼热的温度透过领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第一次以这样俯视的姿态去看他。 他实在生得好看。 五官深邃线条流畅、精致的桃花眼里满是柔情、被她拉扯着领带,仰头看着她,微微突起的喉结异常性感。 她轻轻一拉领带,他整个人就往她腰部倒,在倒在他腰部前一秒,双臂有力的撑在墙壁两侧,就这么仰头看着她,“我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问你,上次阚静仪直播的事,你知道吧?后来我被网暴了。”她咬着唇,“你有没有一边追我,一边帮她平息舆论?” 沈明衿觉得今天这个生日过得永生难忘。 宋清杳不止为他来美国,还因为阚静仪的事跟她生气。 巨大的幸福一下子包裹着他,令他无暇思考太多,猛地站起身来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入骨血里,不分你我。 “我跟她怎么会帮她?上回在医院就已经是最后一次见了,她在我家堵我,在公司堵我,我都没见她,真的。”他微微分开她,略有些激动,“你不信,我叫人调监控给你看,她在公司等我,我都没见她,直播的事我是后来知道的,我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从头到尾没见过她。” 说完,他就拿出手机,准备去叫助理调监控。 宋清杳见他动作这么利落,没有丝毫遮掩,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难不成是自己多想?直播的事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机,“别打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我就问问。” 这话说出口,她的脸就燥热起来了。 仔细想想,沈明衿就算再混蛋也干不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来,当初她求着他复合,他都没同意,他要是真想,勾勾手指有的是女人愿意排队往他身边凑。 这醋吃得有点早。 房间很大,但只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无数的火花在空中绽放,沈明衿尝试性的靠近她,见她没躲,就吻上她的红唇,起初只是轻轻吻着,吻到她身子有些发软,睫毛轻颤,便撬开了她的牙关闯入嘴里,单手抱住她的腰往里走。 他个子太高,她又没有穿高跟鞋,全程都是悬空被抱着的状态,双手不自觉的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身体都很烫,就像是发了高烧似的,他轻轻吻着她,黏腻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大声,将她压在床上的时候,她莫名有些慌,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眼神里就透露出几个字:不想在这儿亲。 娇气。 他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捧着她的脸继续亲。 他知道,她害怕,四年多了,两人没有碰过对方,就算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也不该是现在。 他抱着她走到沙发坐下,楼下就是泳池,不远处就是望不到底的海岸线,海浪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而屋内的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他抱着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沙发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着她的红唇。吻了一会,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宋清杳下意识的往后退,扶着她腰的手立刻就扣住她的后颈,声音嘶哑,“别管,我们吻我们的。” 这一吻真是有点刹不住车,他太久没吻她、太久没尝她的滋味,一个吻都能让他如此忘情。 或许是太久没接吻,两人都很生涩,他小心翼翼试探,她也在小心翼翼的回应,唇齿相交发出来的声音让两人都面红耳赤。她轻轻睁开眼睛望去,看见他的耳朵红得不能再红了…… 门外的声音由远至近,直到来到了房门前,敲门声传来,“明衿?你们,好了没?下来吹蜡烛啊,你生日还没过呢。” “对,吹蜡烛。”宋清杳被亲得眼神迷离,微微推开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与他分出些距离开,喘着气。 吹什么蜡烛。 亲到这个份上,天大的事砸下来也不顶用。 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红唇,“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你说了,我就下去,不然今天咱们谁也别想出这个房间。” 指腹轻轻摩挲间,她浑身酥麻,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我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但是你给我的地址好像有点问题,那个司机带错方向了。” 听到这话,沈明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宽慰。 他再次捧着她的脸,用力的吻了她的红唇,“够了,杳杳,这就够了。” 他拼命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将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起身走进房间里取出一根跟她涂抹的口红颜色相近的唇膏,单膝跪在她的腿边,摘下唇膏的壳子,旋转出唇膏体。 宋清杳拧眉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干嘛?” “你的口红被我吃没了,帮你补补。” “不是。”她握住他的手,“你哪里来的口红?阚静仪的?” 他轻笑了一声,“都是你的,你去房间里看看,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都叫人布置好了,我就在想……万一哪天你会住进来呢?’ 他拿着那只唇膏帮她涂抹红唇,边涂抹边想亲她,“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没答应你要住进来吧?” “对,你没答应,我只是单纯通过这个吻进行了幻想,你可以无视。” “……” 吻。 她怎么就跟他吻上了,而且吻了十几分钟。 她有些懊恼的看着他,“沈明衿,我还没答应你,刚才那个吻——” “我知道。”他帮她涂抹好唇膏后,说道,“是我强迫你的,你被迫跟我接吻。”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来美国给我过生日。” 她的脸还烫着,不知道是因为接吻,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随后两人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的几人面色各异,目光交换间,暗流涌动——刚才梁文莺上楼敲门后,回来就跟他们说了一句话:“我听到里面有那种声音,就那种,懂吧?” 司秦瞪大双眸,“真的假的,宋清杳有叫?” 梁文莺皱眉,“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行了,我说得是那种声音,那种……” 几人已经了然了。 只有闻靳捂着沈明雅的耳朵,不让她听。 直到现在看到两人下来,司秦率先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出一副感叹的模样。 郑南一把蛋糕放到桌面上,笑着说:“哥们儿,你这生日还过不过,马上就零点了。” “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扭头看着身后的宋清杳,“你帮我点蜡烛。” 宋清杳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想看到她脸上、或者身上有什么痕迹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刚要拿起打火机,灼热的大掌就覆盖上她的小手,包裹着她的手握住打火机。 沈明雅很识时务,立刻把全屋灯光系统给关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手里的打火机亮着光。 他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喷洒出来的热气全落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点燃了蜡烛。 六七个人这么围着蛋糕,偏暗的烛光微微晃动。 插在旁边的烟火棒也被点燃,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难听又不齐的生日歌在大厅里此起彼伏,他静默的等待着他们唱完,俯身许愿:“希望我爱的人能原谅我。” “哇哦……” “妈呀……” 旁边几人开始起哄,宋清杳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连着耳垂都泛着红润的光泽。 紧跟着灯光亮起,沈明衿伸出手指抹了一点奶油,点在宋清杳的鼻尖上,低声笑道:“小花猫。” 宋清杳弄了一大坨到他的脸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人都手上都沾满了蛋糕,互相抹对方的脸,整个大厅传来尖叫嬉闹的声音,宋清杳跟沈明雅被抹得最多,两人躲在角落里,用柜子做掩体,死活不肯出来。 司秦取来了相机,喊道:“别藏了,快出来拍照,马上零点!” 躲在四处的人都纷纷聚集到了中间,大家很自觉的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宋清杳跟沈明衿。 司秦高高的举着相机,把所有人的身影都锁进相框内,在凌晨十二点即将到来时,他按下了快门,而照片里,沈明衿低头看着身侧的宋清杳,满眼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闹完过后,宋清杳上楼洗澡,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就看见沈明衿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白皙粉嫩的脸颊上略带着被热水熏过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 “睡不着。”他目光灼热看着她,“我想到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见我,还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积了什么大德,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事发生。” “别胡说八道。”她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很晚了,快睡吧。”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就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刚才接吻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她有些双腿发麻,往后退了半步,“你干嘛。” “看看你。” “……” 沈明衿低声轻笑,宠溺伸出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压低嗓音,“我以为你恨死我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接近你。” 第45章 第 45 章 资本家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投资者, 即便沈明衿一直在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风投老板,但真的很难掩盖他追求利润的野心和果决, 今天能从她嘴里撬出那么一点有利于他的事情,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不做, 一点好处,就想要更多。 宋清杳往后退了几步,他也跟着近了几步, 有来有回, 张弛有度,不着急等她回答, 但行动上已经表明态度。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牵着她往里走,拿着旁边的机子帮她吹头发。镜子里, 他站在她身侧,手指轻轻拨弄她的长发, 将柔和的风吹到她发丝的每一处。 太晚了,凌晨一点, 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吹头发。 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好看。 他微微滚动喉结, 克制着翻滚的情绪,说道:“杳杳, 你心里很介意我跟阚静仪这段感情吗?” 宋清杳一愣, 闭着眼睛没说话。 说不介意是假的,她不在他身边的那几年里, 是另外一个女人陪伴他过,日日夜夜, 得到过沈家人的认可,得到沈明雅一口一个嫂子的称呼,明摆着将她当做自己人。但她现在还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环境里,做沈明衿的女人,跟做沈明衿的妻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她图他好看接个吻,也没什么。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心里刚想完,站在身侧的沈明衿突然蹲下来,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杳杳,我跟她那段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开始真的是家人撮合,她被捅一刀后从ICU里出来,明雅就跟我说过这件事,说她如何如何对我好,如何如何爱我,你知道的,我宁愿用钱打发。” “你跟我分手,还出国不肯见我,我心里是有气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情况?所以我接受了,但我没碰过她,我跟你保证。” 听到这话,宋清杳慢慢睁开双眼,看见他就蹲在自己旁边,她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没碰过她,他们都说你吃药吃得身体不行,不是你不想,是你没办法。” 文雪都跟她说了,说阚静仪经常去男科看,就是为了沈明衿。 “……” 沈明衿满脸铁青,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抓着,然后硬生生憋出两个字:“我行。” 说完,他就握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灼热的温度吓得她脸色发白,“我这么说是因为她经常暗示我,我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就干脆说吃药吃得身体不行了,我行不行,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什么时候吃药能吃得身体差过?你摸摸看……” 他力气大得厉害,她吓得拼命挣扎,连睡意都消失,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面红耳赤,讷讷道:“你,你,你……” ‘你’了个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脸红红到脖子,然后才小声的说:“好,好,我知道了,你……你松开我……” 他没松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杳杳,过去一年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对你这么不好就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但是你躺在医院那段日子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下十八层地狱?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就算是死,我都要爬到你面前来,你不原谅我、你恨我,都无所谓,反正这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你甩不开我。” 宋清杳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手里越来越灼热、越来越难以握住。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低头看着他。 他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本正经的说话? “沈明衿。”她口干舌燥的说,“我都听见了,我都知道了,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想睡觉。”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因为她难过了,你要真难过就打我,别折磨自己行吗?” “行。” 宋清杳闭着眼睛回答,不是不敢看他,而是觉得他太危险了。像是一只随时随地会扑上来的恶狼。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她连躲都没地方躲,逃都没地方逃。 更何况他的力气本就很大,一只手能硬生生把她掰折。 好在沈明衿还没有想强迫她,真的松开了她的手。 她连忙将手收回来,站起身退到角落,“我头发吹好了,你赶紧回去睡。”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 “那我明天请假陪你逛逛?” “不用,你有工作还是去做,司秦他们能陪我。” 沈明衿沉思片刻,“那明天再说吧,早点睡,晚安。” “好。” 他一走,宋清杳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下来,回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芙蓉春色,难掩姝丽。低头看了一眼灼烧的掌心,顿觉得口渴,便走到外面的厅里倒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刚喝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好像有些事没有问。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低头一看,是沈明衿发来的信息。 沈明衿:[我以后会多派点人跟着你,谨防你出事。] 宋清杳:[……是不是我出国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要来了?] 沈明衿:[对,所以我很期待,但是我工作回来没看见你,挺失落的。] 宋清杳想起来了,这事儿,沈明衿四年前就干过,那会儿她还在学校读书,有男生给她塞个情书、说句话、或者就是聊聊天,他都能知道,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都要因为这些男人跟她吵架。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跟别的男人说话他能知道,后来在床上,她被他压着索取的时候就问他,因为配合度极高,沈明衿做得很爽,便脱口而出有找人看着她。 难怪。 难怪她跟闻靳的事,他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原来是故技重施。 沈明衿:[别因为这事跟我吵架,你要是再出事,这回,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死。] 宋清杳本来想打出一句‘你不要这样做’,还没打完,看见这一行字后又默默的删除,转身进屋睡觉。 * 海边的海风正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得窗帘呼呼作响,宋清杳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睡到了中午才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面积的落地窗和碧空万顷、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天海交接处有几艘举行轮船正在航行,坐起身来懵懂的望着远处的景色,看了很久才去洗漱。 司秦等人很早就醒来了,不是在楼下游泳玩闹就是一群人约着去市中心玩。 她光着脚下楼,就看见沈明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看书。 兄妹俩长得很像,侧面看起来,几乎跟沈明衿无甚差别,旁边的餐桌上还摆着餐食,她走到餐桌边上的椅子坐下,拿起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吃了两口,就听到沈明雅在那边说:“哦,顾,顾总,您好,您是下周回国对吗?” “我在美国,您要是也在的话,可以过来见一面的,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不是关于婚礼细节的事,是关于我。” “好,再见。” 宋清杳撕着面包,一点一点往嘴里送,目光则落在沈明雅身上——她的心理压力应该很大,顾家也是大家族,纵横在政商两界的长辈多了去,几年前跟沈家联姻后,圈子里都在说这次的联姻是强强联合,如今要把这幢婚事给推了,还是以这么难以接受的借口推辞,不知道顾泫心里会做什么感想,也不知道顾家会采取什么措施。 如果她是符盈,大概率也会极力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广了,不是一句退婚就能结束的。 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沈明衿就从大门外走进来,看见他的瞬间,她猛地绷直了背。 沈明衿看到她,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走到她身边坐下后,问道:“睡得好吗?” “嗯。”她含糊不清的点头。 “等会带你出去逛逛?今天天气很好,或者去海边走走也不错。” 宋清杳摇了摇头,昨天那一枪把她给吓坏了,做梦都梦到有人拿着枪抵着她的脑袋,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吃点东西继续躺着。 沈明衿见她兴致不高,也就没有强求,能够这样安安静静陪在身边已经很幸福了。 窗外的海风不断的吹进大厅,院子里的泳池里,司秦几人正玩得开心。沈明衿见她就吃手里的那半块面包,起身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端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啃着手里的面包,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那碗面端到她面前,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别光吃面包,吃点热的。” 她回过神来看着他,撞入他那双眼眸中,突然开口说道:“我昨晚梦到你了。” “真的?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结婚。”她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然后小声地说,“怎么没有醋。” 说完,就要起身去拿醋,等拿了回来,就看见沈明衿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桌面上,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腿上,姿势慵懒,仪态却很好。她拉开椅子坐下,往碗里倒了点醋,刚倒完,沈明衿突然靠近她,贴着她耳边说话,灼热的气息刮过耳廓,带来了丝丝酥麻感,“跟谁?跟你吗?” ‘咣当’,手里的半瓶醋都打进了碗里。 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耳朵都红,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明雅的方向,确认她没有听见后,立刻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压低嗓音,“不是跟我,就是一个梦。” 实际上在梦里,沈明衿不止结婚,还生子了,只不过梦里的那个新娘实在没什么印象,可能是阚静仪,也可能是别的女人。 宋清杳被他那个眼神盯得浑身发麻,想到他昨天下跪的疯狂举动,连忙说道:“醋洒了,我不吃了,我上楼休息。” “我再给你煮一碗。”他握住她的手,“吃完再休息。” 说完,他起身往厨房走。 很快,全开放的厨房里传来滋滋煎蛋和水开沸腾的声音,辣油混合着葱香闯入鼻尖,诱起肚子里的馋虫。她乖乖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景色。 庄园的位置极佳,碧海蓝天,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咸咸的海洋味道。一台摆放在角落的留声机正放着古典乐曲,院子里的泳池传来司秦等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多种声音柔和到一起,竟莫名和谐融洽。 煮面的时间不算短,干坐了会儿,着实在有些无聊,便拿出手机刷视频,刷着刷着就看见一条车祸视频。 [陈氏集团继承人车祸现场。] 视频内容做了打码,但是能看得出车子被撞毁得很严重。 她的心莫名‘咯噔’一下,连忙弹出页面给陈奚舟发信息:[陈奚舟,你哥出车祸了?] 陈奚舟:[嗯,昨天半夜的事,你看新闻了?] 宋清杳:[严重吗?] 陈奚舟:[严重。] 陈奚舟说话很少这么言简意赅,能说得出严重两个字就说明情况真的不太好。陈家有两个儿子,陈奚舟是最小的那个,上面还有个哥哥,陈廷一直都比陈奚舟成熟稳重,小时候陈奚舟霸凌她、打她的时候,陈廷总是会训斥他,但越是训斥,她遭遇到的霸凌就越狠。 说白了,陈奚舟一直在跟他哥作对。 陈家的教育理念跟沈家不一样,沈家秉持着公平公正,且不过分参与孩子的人生为主题进行培养,沈明衿被教育得很好,绅士礼貌又有风范。陈家不一样,陈家只对陈廷下了血本,而陈奚舟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放养,他想干什么、想做什么,陈家从来不管,对他就一个要求——不惹出事就行,其余想干嘛就干嘛。 其实这也算是富二代的标准了,按理来说日子是很好过的,因为他不需要背负着继承家业的重担,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就行。 只是陈廷出了事,这重担,怕是要换个人扛了。 陈奚舟:[你在哪?] 宋清杳:[在美国。] 陈奚舟:[什么时候回来?想见你。] 宋清杳:[明天。] 陈奚舟:[给我发航班的信息,我来接你。] 宋清杳犹豫片刻,把自己的航班信息发送过去。 陈廷对她还挺好的,她应该去看看。 发完信息,沈明衿就端着面送到她跟前,瞥了一眼,看到了她发的信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很平静的把筷子递给她,问道:“尝尝味道。” 宋清杳接过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辛辣酸滑的口感真的狠绝,忍不住夸赞:“超好吃。” 他伸手擦拭她唇边的菜渍,一只手撑着侧脸,“好吃多留几天?我每天给你做。” “不行,我明天要回去。”灼热的指腹停留在唇边,她艰难的把面条吞下去,“有几个客户我要去见。” 话音落下,她就觉得一股寒气包裹着她,如利刃一般,就停留在身侧。 “哦,这样。”他轻声的说,“那,我请个假陪你去?” 第46章 第 46 章 沈明衿的工作很忙, 不是嘴巴上说的那种忙,他们在美国的项目刚开始,遇到的阻力很多。虽然在未来两年里, 他会大刀阔斧进行大面积的团队整改、让沈氏集团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唯一进军全球前十的家族企业、在华尔街成为不朽神话,但目前, 他的工作仍旧在困难进行中。 他说要陪她回国,是仅剩的那么点时间里挤出来的。 宋清杳心里很清楚,他每周跑回来见她那十几个小时里, 几乎没怎么睡, 都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来回的飞机上也是如此。吃完最后一口面, 扭头看着他,说道:“你都派人跟着我了,还需要陪着我回国干什么?沈明衿,一直都是你给我选择题, 那今天我也给你个选择题,你要跟我回去, 可以,那你就把你的人给撤了, 别跟着我, 要么我接受你的安排,你老老实实在美国工作。” 很少有人敢这么给他提选择题的, 但宋清杳提的, 他只会觉得她提的还不够多。 “好,那我派人跟着你, 你不许生气。” “行。” 两人你来我往间,就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了。 司秦跟郑南一吵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他湿漉漉的走进大厅,边走边骂:“什么玩意儿。” 走进来看见沈明衿跟宋清杳,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清杳,一起来玩啊,今天天气很好。” “我没带泳衣。”她微笑,“你们玩。” “我有!”坐在沙发上的沈明雅说道,“清杳姐,我有很多泳衣,都是没穿过的,你要玩的话,我送给你。” 沈明雅因为常年佩戴人工耳蜗的缘故,很少下水,但不妨碍买漂亮的泳衣,从连体泳衣到分体泳衣,风格从可爱、性感、保守等一应俱全,宋清杳跟着她上楼看的时候,觉得大部分的泳衣都不太适合她,最终在上百件泳衣里挑了一件紫白相间的分体式泳衣。 拿着那件泳衣进屋更换,然后披了一件浴袍走出来。 沈明雅很捧场,即便穿着浴衣也夸奖她穿得好看,她跟文雪不同,文雪夸奖人信手拈来,说话流畅不带磕巴。她说话着急起来是有点磕巴,又急于想说出心里的话,急得满脸通红,憋到最后才说完一句‘清杳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宋清杳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下楼走到外面的院子,炽热的阳光散落在身上,热的她有点睁不开双眼,眯着眼眸望去,就看见司秦跟郑南一在泳池里游泳,闻靳跟梁文莺、赵鸿岩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休息、聊天。 她伸手解开了腰间的腰带,脱掉了浴衣。 宋清杳皮肤很白,不是死白,而是略带粉调的白,当年陪同沈明衿出席港区的活动就是以绝对的外貌优势震惊全港,四年过去,依旧美得惊人,双腿纤细匀称,没有丝毫赘肉,细腰如拂柳,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没有任何修饰的五官又纯又媚。本在游泳的司秦跟郑南一看到她的身影,差点被惊得呛水。 郑南一还好,司秦看到那双腿就真的被呛了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知道宋清杳身材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因为剧烈咳嗽,司秦满脸通红,用手拍了拍郑南一的肩膀,然后竖起大拇指。 郑南一挑眉,“确实,明衿艳福不浅,你说吃过这样的细糠,别的女人怎么看得上。” 司秦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想说,你注意点你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也不看看沈明衿站在旁边都快要杀死他了。 人对美的事物就是容易趋之若鹜,宋清杳站在那就跟风景似的,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不止郑南一,坐在旁边的闻靳等人也是一副没见过美人的模样。梁文莺摘下墨镜打量着宋清杳,然后瞥了一眼闻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的说:“闻靳,别看了,那是沈明衿的女人,你再找一个吧。” 闻靳没说话,略有些失落的把目光收回来,语气淡然,“我又没想干什么。” 还没想干什么。 梁文莺也懒得揭穿,笑眯眯的冲着宋清杳说道:“清杳,听说你明天回国?” 宋清杳下了水,站在水里,水珠扑腾到她白皙的脸上,顺着侧脸脸颊滑落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你也要回去?” “对啊,好久没回国了,不过我比你晚几天走。” “哦,那到时候可以约着吃饭。” “行啊,我回国约你。” “好。” 宋清杳在泳池里游着泳,时不时的跃出水面,乌黑的发丝黏腻在雪白的脸上。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就单纯游个泳,沈明衿都能站在那里看半天,他让佣人泡了杯咖啡,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双腿微微敞着,一只手靠在腿上,端着咖啡,边喝着,边看着她。 金乌落山,紫红的晚霞从西边的一直蔓延过来,将整片海洋都融进了璀璨的色彩中。沈明衿让厨师做了丰盛的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热闹惬意。 梁文莺是她们几个女生里酒量最好的,跟司秦玩游戏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司秦酒劲上头,脸都红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喝。最后司秦摆手,捂着肚子往厕所里跑,边跑边说不跟她喝了。 宋清杳跟沈明雅也喝了点,两人酒量都不算太好,喝了几杯就不行。 梁文莺举着酒杯走到两人中间坐下,笑眯眯的搂着宋清杳的肩膀,小声地说:“清杳,我们碰个杯,很多年没见了。” “嗯,差不多四年多了。”她略有些微醺的碰了碰她的杯子,轻轻抿了口酒水。 梁文莺是个话痨,是那种说很多话都不会让人反感那种话痨,她搂着她的肩膀,一个劲的谈这四年发生的事,比如沈明衿有一年里发了疯,说是把他们都叫到一起,问他们来美国强娶她行不行?跟阚静仪在一起的那天,不知节制的喝到胃出血,把自己送进医院,问他为什么喝得那么凶,他说想喝死过去。 宋清杳听得一半一半,因为旁边还放着音乐,赵鸿岩跟郑南一聊天的声音很大,只听到沈明衿喝到胃出血这件事。 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踉跄的站起身往楼上走。 扶着墙走,走着走着,身子突然往后倒,一只大掌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熟悉的雪松香闯入鼻尖,她呢喃说道:“送我回房,谢谢。” “今天很开心吗?怎么也跟着喝酒?” “有点。”她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沈明衿,我明天要走了。” “嗯,我知道。” 她想说点什么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明衿低头看她那表情,笑着说:“我会照常给你发我的行踪,我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不管男女,我都会给你发,你要是看到我跟谁在一起不开心,你直接跟我说,下回能不见我就不见。” “我又不是你的谁,你没必要跟我报备。”她想了半天,想出这么句话来。 沈明衿没说话,搂着她走进房间后,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我想给你发。” “沈明衿,你真没用。”她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句话,“我没在的这三年里,你活得挺没骨气的。” “嗯。”他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人挺着腰杆活一辈子,有骨气的活,没骨气的活,不都是一种活法?如果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我情愿没骨气的活,被戴绿帽也比你离开强。” 她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说你没骨气不是指这个……” “我知道,但我意思就是,假设以后真的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松开你。” 沈明衿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她低头看着他,衬衫领口敞着,因蹲着的姿势,两只手都靠在腿上,随意搭放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听到梁文莺说沈明衿想来美国强娶她,也有可能他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让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的。 细嫩的右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弯下腰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小声地说:“沈明衿,我喝醉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微笑,“嗯,我知道。” 他笑起来真好看,看得她有些脸红,好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在调戏良家妇男。 她慢慢坐直身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都说我喝醉了。” “那既然你喝醉了,有些事我应该趁你喝醉了跟你说一下。”他微微抬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我们交往一年,中间分开了三年,实际上满打满算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够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会做我想做的事。” 她那会儿真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追问道:“你想做的事,是什么事?”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眸幽深,“你别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说,别害怕我、别恐惧我,也别离开我。” 宋清杳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像答应又像没答应,身子软绵绵的往后倒。酒劲上头得很快,一下子就让思绪紊乱,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在那个深渊里,她清楚的看见自己跟沈明衿走到了一起,日子过得还算甜蜜,每天不是在家待着,看书、就是外出看电影、做她喜欢吃的饭菜。直到某天检测出怀孕了,沈明衿的态度就开始有些改变,他开始频繁外出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某天买了票跟着他去出差,就撞破他跟阚静仪幽会的画面。 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扭头望向窗外,略微泛白的天空上盘旋着海鸥,窗帘也被吹得呼呼作响,意识逐渐从刚才那个恐怖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去洗手间里用冷水泼脸,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泼了好一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莫名感到恐惧。 没了睡意,打开房门下楼。 大厅里的古典时钟上显示着五点,海风吹得有些冷,她裹着一条毛毯走到院子,就看见沈明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喝茶,桌面上还有电脑,正在处理公务。 她没靠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看了几分钟,觉得有些疲惫,正要坐下来休息,就听到他在喊她,“杳杳,过来。” 抬眸望去,看见他冲着她招手。 她裹着毛毯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他睨她,“怎么一副想打我的表情?” 宋清杳没那么幼稚,一个梦而已,不至于把那个梦套在沈明衿身上,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眼神里总带着点火气。 刚坐下,他就拿起旁边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这会儿有点冷,披着。” “我等会七点的飞机。” “嗯,我送你。” 说着,他关掉本来想工作的电脑,侧身看着她。对视间,低声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那一缕凌乱的头发给捋平,但怎么按压那捋头发都会翘起来,可爱得很。 压了几回,他笑着说:“算了,你怎么样都很美。” 海风吹着,一只只海鸥盘旋在空中,耳边除了听到那些细微的声响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双手撑在沙发上,凛冽的雪松香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缠着她每一寸感官。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享受着最后独处的时间。 坐到东边的海平面上泛起一缕金色光芒,将整个海岸线都洒上了斑驳的光晕。 这意味着,分别的时间到了。 沈明衿微微叹了口气,十分不舍的起身去楼上帮她收拾行李,提着厚重的行李,载着她去机场。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机场大厅,虽然是早班机,但出行的人仍旧很多,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多的是回国的同胞,她站在那里回眸看着他。 对视了两三秒后,她说:“沈明衿,其实昨天我又梦见你了。” “是好是坏?” “我梦到我怀孕了,然后你出轨。” “哦,难怪早上起来一副想打我的模样。”沈明衿笑了笑,然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打吧,你昨天承诺过我的,不会再折磨自己,真生气就打我。” “不过你得打轻点,我等会有股东大会要开。” 宋清杳真扇了他一巴掌。 但不重。 打完后,他笑着说:“怎么被打还觉得有点爽呢?” 宋清杳也笑出声来,“你欠揍呗。” “杳杳。”他走到她跟前,压低嗓音,“这个生日,我过得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推着行李过安检。 等过了安检以后,回眸望去,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沈明衿一袭白衬衫加西装裤,身影颀长,他站在那里,就这么望着她。 真奇怪。 她看着他,突然有点想哭。 大概是离别都有些伤感吧,无分是谁。 * 宋清杳是早上八点的飞机,第二天凌晨一点到京市。 陈奚舟早早就在机场等着,看见她出来后就立刻上前去帮她推行李,到停车场后又帮她把行李拉上车,载着她离开。 车上,他打开车窗抽着烟,单手握着方向盘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 此时入夜,整个京市陷入了死寂中。 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落进来,他抽着烟,问道:“送你回家?” “没事,去医院吧,我在飞机上睡了一天。” 她扭头看他,“手术做了吗?” “嗯,昨天刚做完第一场,明天还有第二场。”他抽着烟,声音有些低沉,“是生是死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这句话太沉重,让宋清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扭头望着车窗外,看着繁华的夜景默不作声。 车子抵达医院后,两人乘坐电梯上楼,陈廷这会儿还在ICU里躺着,隔着窗户能看见他浑身插着管。 宋清杳站在那里看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陈廷一直都比陈奚舟的性格稳定,很有哥哥的榜样,陈奚舟在外惹事,基本上都是他帮他擦屁股,爹妈不管,他会管。与其说他是他哥,不如说他像他爹。 小时候陈奚舟霸凌她的时候,陈廷会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告诉他不能打女生。 这一巴掌打下来,陈奚舟是气得咬牙切齿,表面上说不欺负她了,等陈廷一走,他欺负得更厉害,骑在她身上打她,或者拿玩具去摔她的脸。 所以后来陈廷再问她有没有被欺负时,她总说没有。 渐渐的,陈廷也没办法管着他了,陈家给陈廷安排了精英教育,类似于沈家从小培养继承人的私人教育,严格管控着他的学习、品格成长、兴趣发展。就像是一株被定型好的花草,按照他们想象的模样雕刻生长。 但不管怎么说,陈廷帮她,她心里是感恩的。 走廊很静,静得只能听到陈奚舟抽烟的窸窣声。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闻着他难闻的烟味,微微皱眉,“这里禁烟,大哥。” “老子爱抽,谁敢管?”他嚣张的说,“但你不想让我抽的话,我可以灭掉。” “赶紧灭。” 他随手就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扭头看着她,说道:“你怎么关心我哥比关心我多呢?你们交集也不多啊。” “这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陈奚舟停顿一下,说道:“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我又不是医生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哭爹喊娘的在这里求他醒来吧,不现实。” 宋清杳真不知道该说他乐观还是没良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奚舟看着她的侧脸,靠近几分,“宋清杳。”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她有些后怕,往后靠了靠,“干什么?” “医生给我哥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就是说明天上了手术台很有可能是下不来的,我哥要真死了,陈氏集团的重担就得落到我头上,你知道的,我管管公司行,但让我管一辈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不爱干那事儿,我爸就跟我说,如果到最后,我哥真没救了,我不干也得干,你猜我跟他说什么?” 陈奚舟的露出少见的、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扣住她的手腕,“我跟他说,要我也干也行,就一件事,我他妈要娶你。” 灼热的掌心快要将她的手腕烫化。 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这不是陈奚舟第一次跟她说要娶她,可这一次跟之前都不一样,眼里的占有欲快要将她炼化,吓得她整个人站了起来,压低嗓音,“你继承陈氏集团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疯了吧!” 说完,她拎着包包就往电梯间走去。 陈奚舟没说话,立刻跟上来。 两人走进电梯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了一楼后,电梯门打开,她大步流星的往大门外走,走到外面,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扯回去。 陈奚舟拽着她的胳膊,皱眉说道:“宋清杳,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老子除了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对你不好外,长大后我哪有对你不好过?给你介绍客户、帮你找沈明衿、给你讨公道,不敢说做得非常好,但至少都是对你有利的,你怎么就记得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我对你好的事呢?” “你觉得我不爱你是因为小时候你霸凌我吗?” “不然呢?不然你爱沈明衿什么地方?” “我没有爱他。” “你骗鬼呢。”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进,“你这几天去美国干什么?别跟我说度假,你他妈一撒谎眼睛就乱瞟,说话就结巴,你是不是跑到美国跟人开房去了?你傻逼吗?沈明衿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你算算哪根葱,哪根蒜!?” ‘啪’的一声,宋清杳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这凌晨的夜里,显得尤为大声。 陈奚舟半张脸侧了过去,唇角微微流出点血液,看得出这一巴掌打的很重。‘ 他抬手轻轻擦拭唇角的血液,侧目看着她,咬着牙说:“你打我,我也要说,你跟沈明衿开始不就是因为上了床?他沈明衿愿意陪你玩一玩,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换个人试试?别老觉得有人会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这个世界上能为你不顾一切付出的人只有我!” “你是人吗?说得出这种话?你为我付出?陈奚舟,我一直当你为我做的事是赎罪。” 说完,她直接拎着包往前走。 凌晨的京市,西南大道空无一人,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陈奚舟就跟在她的后面,“我赎罪?我他妈没赎够吗?沈明衿不需要赎罪?他过去一年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是不是?” “我没忘,但你跟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陈奚舟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就是还爱他,所以才觉得不一样,是不是?” 宋清杳第一次觉得陈奚舟这么难缠,他为什么非得在今天说这种话? 想娶她,娶她回去让她日夜受折磨么?半夜醒来看见身边躺着的人是他都得后背发凉,在想他是不是又在想办法折磨她了。 昏黄的光影从头顶上打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眸,很认真的说:“陈奚舟,你带给我的伤害,跟他带给我伤害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害怕和恐惧,就像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说话,我都害怕你会不会突然给我一巴掌,或者给我一脚。” 陈奚舟的眼神晃了晃,没有接话。 过了很久,他喉咙干涩、发紧,艰难的说:“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我爱你。” 说完,他突然伸开双臂去抱她,吓得她连连后退,双手挣扎。 但她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就像是永远不能融合的磁场,互相产生着排斥反应。撕扯了好几分钟,扯到他没有耐心,直接用力的箍住纤细的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的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宋清杳,别折腾了,让我抱一抱。其实我心里害怕得要命,害怕我哥死了,你说我怂不怂?我居然会害怕到,不敢一个人睡。” 听到这话,宋清杳挣扎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陈奚舟真的很少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他向来张狂、做事嚣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活一世就得嚣张。 这个人学不会示弱。 就像是一支拉满弓的箭,箭被拉到极致,崩到极点,发射出去不是射中红心就是把整个靶子给射翻。 而他能这样,说明这支满弓的箭矢已经射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挣扎,“明天手术过后再说这么悲伤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你哥死呢,拿出你以前打人架势来,别一副挥刀自宫的惨样儿,再这样,我瞧不起你。” 陈奚舟被逗笑了,趴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笑了两声。 随后慢慢松开她,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风轻轻刮过,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很快被流到了万里之外的美国。 * 美国。 一辆黑色绝版的CCXR行驶在路上,金乌斑驳的光点散落进车里,将沈明衿的侧脸照映得格外好看,旁边的操控面板上显示着明天的工作汇总,他随意扫了眼,没有过分在意。车子驶入了私人别墅,将车停好后,推开车门往里走。 黑人女佣似乎对他很熟悉,领着他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就看见客厅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亚洲面孔。 他走到他身边坐下,对方冲着他微笑,问他近况。 他说还不错。 男人从旁边的古典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翻开近几个月的文件,笑着说;“你这份国内的诊断书和记录我都看了,你的情况好像一直都在好转,很少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疗效。” 确实,能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周期性躯体化状况减少、甚至已经不见。 吃药且就诊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 沈明衿笑着说:“嗯,因为想结婚,所以想把身体弄好些,我打算把药停了。” “你这种情况确实也不需要吃药了,但是要记得复查,抑郁症很容易复发的。” 男人是沈明衿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本来一周一次的检查,现在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药也吃得少。 两人关系不错,聊了些别的话题后,男人问道:“你要结婚?是上次那个?” “不是,是我初恋女友。”他笑着说,“她好像很介意我的身体情况,所以接下来半年想好好锻炼一下。” “应该的。” 聊了几句,女佣就进来递了一份菜单,询问晚餐的主食,男人信奉宗教,饮食极为苛刻,三餐对饮食皆有要求,或许是菜单上的菜品不符合他的意思,他冲着沈明衿点头,示意他坐一会,随后起身去厨房查看。 金乌落山,屋内亮起了灯光,他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过了片刻,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查看,一张陈奚舟跟宋清杳拥抱的照片映入眼帘。 黑眸瞬间冷下来。 翻开微信页面,点开置顶聊天:[杳杳,醒了吗?] 宋清杳:[醒了。] 沈明衿:[回国时差适应得好吗?] 宋清杳:[好,你在干嘛?] 沈明衿:[在朋友家。] 宋清杳:[哦。] 沈明衿:[是男人,别误会。] 宋清杳侧身躺在床上,昨天折腾到凌晨三点回来,回来的时候陈奚舟还在发疯说想跟她睡一间房,被她破口大骂走,大概是晚睡早起的原因,一双眼睛肿得很,她看着微信的聊天页面,点开前摄像头。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头发蓬松,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吊带睡裙,眼睛有点肿,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对着镜头拍了一张照片后,连修都懒得修,直接发送给沈明衿:[刚睡醒。] 发送出去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连脸都不洗就给他发照片的。 但没办法,他找人跟着她,应该是有看见她跟陈奚舟拥抱的画面,以他的脾气……陈奚舟少不了一顿打。 虽然不心疼陈奚舟,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他不回,她起身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性感露腰的上衣,外加一条紧身牛仔半身裙,穿好后对着镜子又拍了一张照片,自认为是挺好看的,勾选好后再次给他发送过去:[新买的衣服,好看吧?] 五分钟。 还是没回。 宋清杳无奈的给他发了一句:[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回我?] 过了一分钟,终于回了一句:[很漂亮。] 宋清杳:[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真觉得漂亮?] 沈明衿:[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宋清杳:[?] 沈明衿:[不懂吗?] 宋清杳:[不懂。] 沈明衿:[男人为什么要着急回家,真不懂?] 宋清杳看着这话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想起他每次火急火燎的回家,哪一次不是想跟她上床? 她脸有些红、有些烫,给他打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给你发几张照片,你如果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少生点气,男人也会得乳腺癌的。] 过了很久,沈明衿回了一句:[我最容易得的病是早.泄。] 宋清杳:[……] 沈明衿:[开玩笑,我没那毛病。] 真没有吗? 宋清杳觉得……十有八九可能多少有点。 第47章 第 47 章 今天陈廷进行第二次手术, 宋清杳没去医院,她有两个客户需要去见,一位是常客, 从开店起就经常来买宝石,累计消费也过几十万了, 另外一位客户比较神秘,是通过中间朋友介绍,买过三次巴西碧玺, 一次俄罗斯乌拉尔粉色碧玺, 价值持平在五万左右。 罕见的,这位一直没见过面的神秘客户想约见她, 当面谈一谈Condiyion的交易合同,约见地点在一家很偏僻的私人咖啡馆。 去的路上下起大雨,硕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朦胧了窗外的景色。 她靠在位置上休息,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在,终于抵达了咖啡馆。 撑着伞走到里面, 巴洛克装修风格很具特色,厅里很空旷, 没有客人, 只有一个坐在窗边看手机的男人。 廖先生。 那应该是他。 宋清杳踩着细高跟走到他跟前,还没开口, 对方侧目瞥了她一眼, 立刻站起身来,“宋小姐, 你好你好,下这么大的雨,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路上有点堵。”她微笑着走到他对面坐下,把拎着的包包放到旁边的位置上,“等很久了吗?” “不会。”他笑着说,“给你点了咖啡。” “谢谢。” 简短的寒暄过后,廖先生把自己拟定好的Condiyion的交易合同递给宋清杳。他要的是巴西产地的祖母绿,大小需在五克拉左右,不得小于四克拉,德切工艺,有猫眼效果最好,没有也行。细细密密的条款从产地到含油量标准都标注好。 她看完后,说道:“先生您是投资还是自戴?” “投资。” “投资的话,那我建议你把产地改成哥伦比亚,那边矿区产出的宝石品质更高,投资和收藏的价值会随着年份增长,不过您要五克拉的祖母绿可能有点难,我只能给您保证不会小于2.5克拉,然后溢价方面,因为哥伦比亚的合作方并不多,这样一颗宝石获取的机会较小,溢价的价格我会上调至2%,不知道您是否接受?” 对方笑着说:“接受,那合同我会再回去修改一下,到时候再重新打印一份签约。” “好。” 合作异常的顺利,这一趟算下来,到手就有五十来万,实在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说来也奇怪,自打她从凤瑞辞职开了这家店以后,无论是去找合作商、渠道商、亦或者是客户都很顺利,就算有一些不太顺利,没有达成合作,也没有多大损失。 她觉得自己在干这样的几单,搞不好就能还清那几百万的欠款了,当然,前提是有这样的土豪客户出现。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厅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男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突然问道:“宋小姐,您最近债务还轻松吗?家里破产的事解决得怎么样?要是没解决好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宋清杳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男人看见她这个表情,连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打听你家世背景的意思,我是听沈总说的,说你家里破产,然后没命的赚钱,他虽然也曾经在凤瑞工作过,但是珠宝这一行,还真不是专业,所以跟圈子里几个珠宝大佬都打过招呼了,让我们来照顾照顾你生意,我那会儿在国外待着呢,也没法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了吧,你知道的,珠宝这个行业非常讲究人脉资源,说句难听的话,因为沈总开了这个口子,那些早就封山的大佬才会出来跟你合作,但事实证明合作是对的,在你这里购入的珠宝,远高于市场上面那些鱼龙混杂的珠宝。” 去年。 去年他们关系还闹得很僵,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说难听的话。 她努力的回想,想起来开店之后的顺风顺水,尤其是在她母亲死后那段时间,客户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她以为是陈奚舟介绍的,原来……也有沈明衿的份儿吗? 也对。 她现在也觉得很玄幻,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能凑得了一亿多的钱来偿还债务。 以为是自己天道酬勤,没想到是有人暗中帮助。 她垂着头,搅拌着手里的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 “您跟沈明……跟沈总很熟吗?” “不熟,但是架不住人家有权有势,一句话下来,我也得跟着附和不是?说起来能跟你做生意,我还是沾光了的。” 宋清杳有些语噎,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们会不会听错了?我们去年一整年都在吵架,关系很恶劣。”那会儿他都不知道真相,怎么可能帮她? “这怎么可能听错,沈明衿亲自出马下的命令,那对于翡翠界、宝石界的大佬来说,是一次讨好的机会,你想想他纵横商场好几年,下过几次这样的命令?”他笑着说,“就这一次。” 宋清杳愣住,说不诧异是假的。沈明衿这个人做事的方式跟陈奚舟不同,同样遭遇背叛,陈奚舟能拎刀杀人,沈明衿喜欢把人捆起来,一刀一刀凌迟,去年一整年在他的‘凌迟’下,一直过得很不如意,他恨她、怨她、厌恶她、憎恨她,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帮她? 帮她早点还完债务?可能吗? 果然,自己还是不了解他。 明明很多时候都觉得看清他,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看清。 回去的时候雨停了,到家时她问陈奚舟手术如何,他说还没结束。 湿润的雨汽从屋外蔓延进来,她换上睡裙,躺在大厅的地毯上,一边摸着有福,一边看着电视,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页面,主动的给沈明衿发了一条微信。 宋清杳:[嗨,今天忙什么呢?] 此时,四十八楼的会议室里,沈明衿一袭黑色西装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一摞叠得很高的文件夹,左边一排是内部项目团队,右边一排是法律顾问,目前在美工作已经进行到尽职调查的最后阶段,作为企业并购程序中最重要的环节,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极大的重任。 气氛严肃,除了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音。 尽职调查已经进行了大约半年,目前收尾阶段仍然有细节核对不上,这就意味着下一步的工作无法继续进行。 项目团队负责人之一进行述职报告,就技术、统筹、财务、相关风险承担等进行细节报告给沈明衿。 沈明衿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述职报告,开口问道:“红旗报告里的潜在问题和威胁预警是否已经明确?” “已经明确,在初期的调查里已经纳入数据库,后期在进行详细调查时进行了数据更新,您可以点开机密文件查看最新更新结果。” 沈明衿点开旁边的屏幕进行查看数据后,说道:“Lssac、Sam,你们两个小组接下来一周的工作着力跟进调研待跟踪事宜、以及新增问题,下个月最终版尽职调查里给出结论和解决措施。” Lssac:“收到。” Sam:“收到。” 沈明衿:“境外新能源的交易架构跟国内不一样,法律团队跟项目组成员一定要兼顾境外实体的可用性,我们现在从股息汇回税负的角度来看,要明确是否便于将Holdco池内资金转向SPV,再综合考量融资架构,SPV是否与标的控股公司形成合并税务集团,对于——” 话,刚说一半,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宋清杳的信息后,将手机翻过来,继续会议内容。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他立刻走出会议室,来到隔壁的休息室里,立刻给宋清杳打了电话。 但对方没接,他连续打了七八个。 终于,在打到第九个的时候,对方接了。 声音有些慵懒、有些冷,“干嘛?” 沈明衿轻笑,“你给我发信息,还问我干什么?当然是想你才给你打电话。” 宋清杳愣了一下,“你是在工作?所以才这么慢回我?‘ “抱歉,刚才有个会议。”他看了看腕表,“在午休么?” “唔,刚睡醒,都傍晚了,你开什么会?你那边应该还是早上吧?” “是早上。”他扭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好想你,杳杳,想抱抱你,想亲你,那天才亲了十二分钟零三十秒。” “……” 宋清杳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你,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记得清楚没用,可惜没有拍下来。”他略有些叹息,“要是拍下来就好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能看一看。” 宋清杳正喝水,被他这句话给呛到,剧烈咳嗽,咳嗽得整张脸都红了,“你,沈明衿,你个臭流氓。” “多骂几句。”他身子微微往后靠,靠在位置上,闭着眼睛说,“我想你骂我的样子一定是脸红红的。” “才没有。” “没有吗?那你开个视频给我看看,证明一下。” 说完,他睁开双眼挂断电话,给她弹去视频通话。 过了几秒钟,视频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宋清杳就躺在沙发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四周,白皙精致的五官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光,美得惊人。他就这么看着,心想着自己的女人真美,想着,深邃的眼眸也更深了几分。 隔着屏幕,宋清杳都能感觉到沈明衿那灼热的目光,她特意把手机放在侧边,遮挡住他的视线。 刚把手机放下,沈明衿就说:“别这样放手机。” “为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这样放,我看不见你。” “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你那个眼神好像要吃人。” “单纯思念的眼神,怎么被你解读成这样?” “是吗?那你好好想想我们交往的时候,你露出这种眼神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这会儿轮到沈明衿不好意思了,他微微咳嗽一声,“你得理解我,我控制不住。” 宋清杳把手机扶正,看着他说:“沈明衿,你在公司吧?” “对。” “你在公司说这种话?不怕人设崩塌?” “人设?”他笑了笑,“我没什么人设。” 宋清杳想到他之前在公司那雷厉风行的样子,再联想到那些员工看到他的表情,应该满脑子都是严肃、冷漠、难以靠近。或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人设,但天然的职位压制就是会给下属造成压力、以及绝对的服从。如果那些下属看到平时运筹决策、高高在上的沈明衿是这幅模样,不知道会怎么想。 两人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沈明衿疲惫的往后靠,举着手机看着她。 镜头里的宋清杳特别乖,乖乖的躺在那里,时不时伸手摸着旁边的有福,时不时又冲着他微笑。 沈明衿觉得她是故意的,知道隔着屏幕做不了什么,所以才能笑得这么甜、这么好看。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做什么,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去,待两个小时又回来,不是不行。 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想这么做,但后来又给压下去了。 宋清杳现在是缩在龟壳里的小乌龟,他跪下来求她原谅才能让她稍微冒出头来。 但不代表她完完全全接受他。 人果然不能欠情债,一旦欠下,想还都困难。 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宋清杳精准捕捉到后,问道:“怎么了?工作很难?” “难。”他说,“一大堆事解决不了,推进困难,集团把我调到国外来,估计是知道集团内部很少人能经得起这种折磨。” “那你可以去游泳,去爬山,发泄一下。” 沈明衿遇到压力大的时候就爱做这两件事,游个泳、爬个山,回来满血复活,继续做他的工作。 有的时候半夜醒来都能看见他坐在电脑面前,数不清的文件、打不完的电话,有段时间他连碰她的时间都没有,苦哈哈的工作,她都笑他,没见过这样的富二代,钱权都有,还得老老实实干着996。 沈明衿眉眼温柔了许多,她居然还记得。 心中不禁感叹,要是过去一年没有因为赌气、怨恨、试探去伤害她就好了,或许这个时候想求她复合就没那么难。 现在也不晚,至少她已经没那么反感他、没那么恨他。 慢慢来吧。 他想,反正年底她要还是不肯原谅他,不肯跟他在一起,那就用强的。 他的耐心就只剩半年,再忍半年。 “沈明衿。”宋清杳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我要挂了,你朋友梁文莺回国给我发信息,说约我晚上吃饭。” “你别去。”沈明衿一听到梁文莺就皱眉,“她一肚子坏水。” “不会啊,我觉得她人还挺好相处的。” 挺好相处? 这几个字,哪个跟梁文莺搭边? 是给宋清杳发:[沈明衿能做多久?] 还是给她发:[他最喜欢的姿势居然是站着?] 这种让人不忍直视的话题? 沈明衿还想多说几句,宋清杳就直接挂断视频,看着黑掉的屏幕,他正想给她发信息,她突然就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给我介绍客户的事,谢谢。] * 梁文莺回国了,一回国就联系宋清杳,约着她一起出来吃饭。 说是约吃饭,实际上是在私人酒吧里混,叫了一堆的小鲜肉作陪,也不知道那些小鲜肉哪来的,各个长得又高又帅,还贼会来事,见面就一个劲的喊‘姐姐’,喊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清杳进来时就看见梁文莺正坐在那里喝酒,沙发两边都有帅哥作陪。 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应该不会来。 梁文莺见她来了,还冲着她招手,“清杳,过来坐。” 宋清杳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坐下,刚坐下,两边的帅哥就自动的退到旁边去。梁文莺举起手里的手机冲着她笑,“看见没,沈明衿给我发的,说我要是敢带坏你,就整死我,我跟他一起长大,他说要整死我,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梁文莺手里的手机亮着,上面是明晃晃的聊天内容。 因为晃动,她也看得不真切,就只看到沈明衿一句‘别跟她说床上那点事,你敢说,就等死。’ 茶几上一排的酒水,梁文莺却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笑着说:“来,咱们干个杯。” 她接过果汁碰了碰她的杯子,说道:“你少喝点。” “你这声音,这么甜,这么软。”梁文莺歪头看她,“沈明衿吃不消哦。” “……” 宋清杳脸红的厉害,梁文莺还是跟四年前一样,没怎么变。 “不是说吃饭吗?来酒吧吃饭啊?”她看了看四周,环境很好,不是普通的酒吧装修,位置在天台,前面是商贸大厦以及人民广场,后面一条街往下就是市中心,坐在这里能看得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这里风景好啊。”梁文莺指着西南方,“你看,从这里过去就是人民广场,啊,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们一群人路过人民广场的时候,好像有场随机音乐舞蹈活动,那天晚上一百多个人在广场上跳舞,一百多个人,就只有一个女孩特别好看,特别突出,显得别人跟路人似的。” 宋清杳默默的听,没有打断。 “哎,清杳,我记得你也是学过跳舞的吧?”她语锋一转,“没见你跳过。” “嗯,对,但是很多年没跳过了,前一阵闻靳找我去帮忙,我心里还发怵呢。” 梁文莺笑着说:“他哪是找你帮忙,人家是拐着弯想见你呢,就像沈明衿一样——” 她叹了口气,“我觉得沈明衿、闻靳、郑南一、赵鸿岩、司秦这几个人里,就数沈明衿最腹黑、最绿茶。” “……” “你别不信啊,他为了追你无所不用其极,每做一件事都暗藏心机。连告白都精心准备了几年,只不过还没用上,你们就喝醉滚上床了。” 宋清杳喝着果汁,突然就呛出声来,呛得脸都红了。 梁文莺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她那晚装醉?是故意试探她吗? 第48章 第 48 章 梁文莺看她呛成那副德行, 微微皱眉,赶紧伸手去拍她的后背。 拍了好几分钟没缓过来,白皙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这只是喝个果汁就变成这样, 万一被沈明衿知道她还点了那么多的小鲜肉陪着,她还有命活啊?正要拿出手机打120的时候, 宋清杳握住她的手机,摇摇头,“我没事, 就是被呛得有点厉害。” “旧事重提不高兴?”她看着她, 打趣道,“别不高兴啊, 搞不好你们喝醉的那个晚上,某人清醒着呢。” 完了。 宋清杳脑袋里就这么个想法,那天晚上他们在浴室里就已经缠吻上了,沈明衿醉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最后还是她扶着他出去,两人双双倒在床上才有了后来的事, 他怎么可能清醒?但梁文莺是怎么知道她那会儿没喝醉的? 一股没由来的心虚涌上心头,端起面前的果汁喝着, 垂着眼眸望着地下, 压根不敢看对方。 起初梁文莺觉得她是害羞,旧事重提, 不算光彩, 毕竟谁都想有个正常的恋爱过程,相识相熟再到表白, 他们俩可倒好,直接跳过这些, 直接上床。 但后来,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宋清杳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到脖子根了。 一杯果汁被她完全喝下肚。 最后,她慢慢的把杯子放下,像是鼓足什么勇气什么,缓缓开口说道:“是,你说得对,其实那晚我很清醒,我甚至为了表现我不清醒,我还叫错他的名字,想让他误会,觉得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实际上我知道他是谁。” 宋清杳知道瞒不住了。 梁文莺是有备而来试探她的,把话说的那么明确了,她要是再遮遮掩掩显得矫情。 既然说出口,那就大大方方些,如果沈明衿觉得她随便,那就随他便好了,反正她也没答应要跟他在一起,反正两人的感情也早就破裂了,不在乎这点事。 可等她说完,身侧的人安静无比。 扭头望去,就看见梁文莺张大了嘴巴,成了一个‘O’型,瞪大双眸看着她,吃惊加震惊,还带着些不可思议,“你,你清醒?那你还跟他上床?” “你不会,暗恋他吧?” “……” 宋清杳觉得尴尬极了,这事要是不说破吧,她觉得自己摘沈明衿面前还有点面子,现在说破了总觉得那点面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她又‘咣咣咣’的倒了一大杯果汁,像喝酒似的,咕嘟咕嘟喝下肚,好像这样就能跟酒精一样壮胆。 喝完后,用力的点头,“没错,你说对了,那会儿我就是暗恋他,所以跟他上床,我是自愿的。” “……” 梁文莺觉得这个天差不多快塌了。 这是什么惊天猛料啊啊!!! 她居然吃到了第一手大瓜!! 妈呀,沈明衿还一个劲的说自己阴暗,说不知道宋清杳什么时候能爱上她,患得患失的,原来人家早就暗恋他…… 梁文莺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她,然后竖起大拇指,“厉害,清杳,你真的厉害,瞒得够久,你这不说谁知道你暗恋他啊?他还一直以为你是被迫跟他在一起,因为失去第一次,性格又保守,所以才勉为其难的跟他走到一块。” “我没保守到那个地步吧?”宋清杳皱眉,“什么年代了,上个床就要跟他在一起,那是因为……因为是他,所以才……才答应的。” 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温柔善良的千金小姐,一直被沈明衿奉为心中女神,居然也在暗恋他。 梁文莺脑袋里就那么一个念头:让他爽到了。 放在旁边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她低头一看,全都是沈明衿发来的警告,什么少跟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带坏她,少折腾她。 梁文莺直接把手机关机,搂着宋清杳的胳膊继续追问,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他的,问她喜欢了多久,当然也免不了俗气,还是会问一些关于床上那些隐私的事儿。 宋清杳被她这么热情的追问,问得头皮发麻,反问一句,“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知道什么?” “你都知道那晚我装醉,怎会不知道我喜欢他多久?” “我怎么知道你那晚装醉。” “……” 宋清杳愣住,脸上的表情凝固,一字一句,“你,不,知,道,我,那,晚,装,醉?” 梁文莺连忙摇头,她要是知道,沈明衿还用这么辛苦的追她?小心的捧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跟他说分手,还找了一大堆人看着她,就怕别人撬他墙角,把他女朋友给拐走,每天跟看着什么宝贝似的,敢情人家就喜欢他,就暗恋他? 这下轮到宋清杳脸色难看了。 她握紧双手,手指节泛白,还没来及反问她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要那样问,电话就响了,低头一看是陈奚舟的来电,大概是说陈廷手术的事。 她拿起手机走到外面接听。 梁文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将手机开机给沈明衿发了一条信息:[沈老板,沈总,沈先生,我有个惊天大秘密,要不要做个交易?] 沈明衿:[滚。] 梁文莺:[好吧,关于宋清杳的,你不想知道算了。] 沈明衿:[成交,说。] 梁文莺:[她刚才说当年跟你上床她很清醒,沈明衿,人家暗恋你。] 梁文莺:[哦,对了,作为交换,我接下来一年的吃喝玩乐的费用你包了,无上限。] 梁文莺:[喂,什么意思啊,你现在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吗?跟你说完你就不理我了?] 梁文莺:[沈明衿!你活该没老婆,诅咒你以后娶不到宋清杳!!] 梁文莺:[……] 走廊里,宋清杳靠在墙壁上接听着电话。 陈奚舟跟她说陈廷的手术做的还算成功,再做一次手术应该能活下来了。 电话那边,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老子不用继承陈氏集团,太好了。” 宋清杳无奈的说:“怎么老想着这种事,你——”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沈明衿的电话打进来了,她没有在意,继续跟陈奚舟了解陈廷的手术情况。但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沈明衿总共打了七八个。大概有事?她想,于是挂断了陈奚舟的电话,接听了沈明衿的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很安静,静得好像出了故障似的。 尝试性的将手机移开些,冲着对面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正当她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到沈明衿说:“别挂,我在。” 低沉沙哑的嗓音较于平时略有不同,好像更嘶哑。 隔着手机,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边是清晨,昨天刚下过雨,雾蒙蒙的天气夹杂着些许潮湿,海风吹来都带着咸腥的湿气。他站在露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景色,深邃漆黑的眼眸里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震惊还是压抑不住的欢喜,他紧紧捏着手机,好像想透过手机去抚摸宋清杳的脸。 除此之外,他说不出任何话,更表达不出任何情绪。 他跟她心里都清楚这段感情是怎么开始的,是从一场‘骗局’开始的,是从一场‘醉酒事故’开始的,明知道她不爱他,还是以这种方式将她捆绑在身边,求仁得仁,得不到她得心,得到人也是好的,不是吗? 午夜梦回之际,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只得到人得不到心?得到人有什么用?不爱他,迟早还是会走,还是会跑。恐惧和害怕日夜侵袭,被逼无奈,他只能找人死死看着她。但凡她有点想跑的苗头、但凡她有点想离开他的意思,他都会不折手段的把她抓回来。 实际上,他患得患失,日夜恐惧,她却乖得要命。 每天都会乖乖的说她爱他,乖乖的亲吻他,乖乖的陪他上床。她越乖,他越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镜花水月会成空,他只能尽力的对她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希望她有一天能真正爱上他。 如果没有陈奚舟那件事出现的话,他会跟她求婚,按照她的个性,会顺理成章的答应。 答应过后呢? 她不爱他这件事,始终是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现在梁文莺的一句话如同拨开云雾见明月,说她暗恋他,喜欢他,那夜在会所里也并未喝醉,意识清楚的跟他发生了关系。 怎么能不让他诧异震惊?就像悬挂在悬崖的车子,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往后走也拉不回安全地带,就只能屹立在那里摇摇欲坠。她说一句好听的话,车子或许能往回走一步,说句难听的话,就会往万丈深渊前进一步。 生死不再由命。 是她说了算。 海风吹拂,吹得他的领口微微敞开,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稍稍用力,手背的青筋便突起。 “我周末请假回去。”他低声说,“周末有空吗?” 他说这话时,若是仔细听的话,能听得出有些颤抖。 宋清杳没察觉出来,语气淡然,“再说吧,不见得有空。” “嗯,那我去你家蹲着,白天没空,晚上总得回家。” “……” 他又说:“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宋清杳懒得跟他争辩,回道:“随便你,没事的话我挂了。” “好。” 挂断电话后,沈明衿的手机里还保留着跟梁文莺的聊天记录,他将聊天页面截图下来,将那句‘沈明衿,人家暗恋你。’截图下来后,直接放到自己桌面上,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他扯掉领带往楼下走,有那么片刻,就想这么开车直接开回国去见她,想吻她、想抱她、想跪下来给她磕头认错。 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做什么都可以。 * 沈明衿说周末回来,实际上周五就回来了,刚落地就马不停蹄的往宋清杳家里赶。 大约晚上九点左右,她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铺散着,手里拿着牙刷刷牙,对面的幕布上则放映着老版泰坦尼克号,主灯关闭,就留了一盏台灯,坐在沙发上刷牙,刷完后随意将头发吹得半干不干,走到沙发上躺着,就这么侧身看着电影。 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她跟沈明衿两人一起看过十来遍。 每次看都不腻,每次看都有新奇的体验。 这会儿正演到船舱进水,所有客人正在四处逃窜。 她抱着有福,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突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她拍了拍有福的肚子,示意它去开门。 有福很聪明,智商堪比七岁的小孩,立刻从沙发上翻身下来,欢快的往门外跑去。 光源昏暗的大厅,巨幕里已经演到了Rose拿着斧头回去救Jack。 Jack:[Try a couple of practice swings ovre there](先到那边练习一下) 她边看边叹息道:“Rose真勇敢。” “杳杳。”身侧突然传来了沈明衿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就看见他西装革履的站在沙发边上,若隐若现的光投射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格外好看。 她还没起身,他就绕过来走到她身侧,微微弯下腰看着她。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有点想逃,但后面是沙发靠背,前面有沈明衿挡着,逃无可逃,只能双手捂着胸口,做出防范的动作。 他也不在意,伸出手来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摸索出一枚戒指,强行的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是你上次设计的婚戒,三款中的其中一款。” 低头看着戒指被戴上,唇角扬起笑意,“你看,你自己设计的,最适合你。” 他怎么变得……变得又强势又温柔的,明明之前只敢把戒指给她,现在怎么敢直接戴上去了? 她去扯那枚戒指,皱眉说道:“你干嘛,我不要戴,还有你起开。” 按照之前,他一定会听她的话,一听会乖乖起来,顺便还要求她原谅,说一些过去一年对她不好的事情,表现出痛改前非的态度来。 可他没有,灼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 “杳杳,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先别推开我,我说完你再推,行吗?” 旁边的泰塔尼克号已经进行到后半段了。 旁白:[theydontlisten to us at dinner either。](他们在晚宴也不会听我们演奏) 旁白:[ome on, lets play.](我们继续拉就是。) 昏暗的光影下,沈明衿靠近她,声音混杂着旁白,“杳杳,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建立关系吗?是因为那场醉酒?不,不是,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在觊觎你了,那天晚上,我没想跟你发生关系,但我没控制住,因为你吻我的时候,总说‘我喜欢你’,我在想,喝醉没事、意识不清也没事,总归,你说了这四个字。” 第49章 第 49 章 如今再让沈明衿回忆, 他仍然能清晰的回忆起来第一次与宋清杳相遇的场景,那是深秋的乌镇,肃杀的寒意裹着潮湿的雾气, 笼罩在烟雨的江南上,六点多的清晨, 两侧的街道空空如也,偶有旅客路过也是行色匆匆,大部分的店门还没开, 但露重寒气的湖面上已经有几艘画舫船正缓缓行驶着, 将平静的湖面划出淡淡的波浪。 宋清杳已经确定入学京市华琪大学,国内顶级的贵族大学, 师从李文寒。说起来两人的渊源颇深,宋清杳是暑假随父母去拍卖会现场,独具慧眼辨别了一颗合成玻璃和红宝石的骗局,对国内的珠宝市场点评到位, 在场的大师有很多,听一个小女孩说这样的话, 只觉得后生可畏。 李文寒跟她抛出了橄榄枝,问她有没有兴趣学珠宝专业, 设计也好, 鉴定也罢,总归她愿意学, 他愿意教。 那会儿宋清杳才读高二, 接触珠宝行业也都是靠爱好,面对国内顶尖的珠宝大师抛出的橄榄枝, 除了激动就是兴奋。 于是高二下学期,通过学校与华琪大学的合作计划, 顺利转入京市华琪大学就读珠宝设计,李文寒也顺理成章成了她的老师。 深秋,她与李文寒来乌镇参观一场私人的珠宝拍卖会。 两人住在中式小院里,快到七点时,雾蒙蒙的天开始下雨了,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院子里的人工湖上,她坐在矮桌前,烧着壶里的水,沸腾起来的水咕咚咕咚,烟雾随着水壶升入空中,配合着窗外烟雨朦胧的江南美景,极具中式古典的韵味。 黄金桂、碧螺春、毛尖,一字排开的整齐罗列在桌面上,她随手用镊子夹起碧螺春放入滚烫的水壶里,还没松开,旁边紧闭的两扇中式双推门就被推开,一股凌冽的寒气夹杂着湿气涌入屋内。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少年出现在眼前,黑发利落、穿着浅色牛仔裤和浅灰色冲锋衣、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牛仔裤上还略沾了些雨水,看起来是淌雨进来的。 房间就十平米,很小,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门边互相看着。 沈明衿至今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下面穿着一条浅色系的百褶裙,头发如瀑般的垂在腰间,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瞪得极大,对他这个外来者很是警惕和害怕,但不过几秒钟,她便缓过神来,笑着说:“你是来找李老师的吗?他出去了。” 声音也好听。 是那种甜甜的,带一丝糯糯的少女声。 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半晌才缓过神来,怎敢这么失礼的对着一个女孩看这么久? 他轻轻‘唔’了一声,走到里面的矮沙发上坐着,“那我等等。” “你感冒了吗?”她背对着他,夹着茶叶放入烧壶里,“要不要喝杯茶暖暖身体?” 他确实感冒了,声音嘶哑,比平时的清澈干爽多了一丝成熟男性的沉稳。 看着她泡茶,说道:“不用麻烦,我不喝茶。” “不喝茶?”她笑,歪头看着他,“那就喝白开水吧。”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江南独有的湿气在侵袭四方,这间小茶室里温暖如春,他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杯,伸手去接。 刚接住,就觉得喉咙干涉疼痛,他摘下口罩喝了口温水,又将口罩戴好,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询问:“不好意思,能问下你这里有治感冒的药之类的吗?我头实在疼,喉咙也疼。” 宋清杳回眸看他,由于戴着口罩,只能看见那双略有些疏冷的桃花眼。 她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柔软的右手碰上他额头的瞬间,他浑身紧绷,一种没由来的情绪裹挟着头疼与喉咙痛感,就像是半面火、半面冰,分不清哪里生病,哪里没生病,连呼吸都变得异样急促起来。 这种感觉太少有了,至少在他十八年的生命里,是头一次遇到。 “你发烧了。”她说,“雨下这么大也没法出去看病,你看是打120呢,还是我给你找找退烧药?” “找找药吧。”半天,他才想起来回答她的问题,低沉沙哑地说,“麻烦了。” 宋清杳随身带着的有一个小型行李箱,行李箱有个小药包,将那个小药包拿出来后翻找一会,找到了一小瓶的退烧药,按照说明书,成人一次服用一粒,她就坐在地上,一边倒着药,一边询问他,吃过饭了吗?有没有对药物过敏?头疼得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那会儿他根本听不到她问得那些问题,就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好瘦。 跪坐的姿势,两条匀称纤细的双腿就这么展露在眼前,脚上穿着一双纯棉白色的袜子,刚好到脚踝往上,衬得那双腿笔直又好看。 她倒好药,又续了温开水,将药送到他跟前,笑着说:“吃吧,吃完看看能不能好些,不行再去医院。” 他接过药,想要摘下口罩吃药,却发现她就坐在地上那么看着他。 矮桌上的水沸腾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望着他,望得他的心剧烈跳动着。搁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冒出‘我长得好不好看?’这种问题,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捧,不管去哪儿都被女孩夸、被女孩追,但现在他居然在脑海里反复的问自己‘我长得好不好看?今天的穿搭过分随意,摘下口罩被她看见会不会嫌弃我?,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想了无数遍。 最终,他皱眉,略带沙哑的说:“你别看我。” “哦……”宋清杳笑了笑,“好。” 她转过身去,继续坐在地上,对着矮桌上的水壶里添水、烧茶。 而他迅速的摘下口罩,将药扔进嘴里,配合着温开水喝下去。 这药跟他平时吃的药有些不同,药性来得很猛,不过十几分钟就觉得头晕目眩,靠着沙发有些昏昏欲睡。 那日的雨实实在在下了半日,他躺在沙发上也睡了半日。等苏醒过来时,茶室空空如也,只有一壶还温着的热茶正冒着热气。而他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毛毯,仔细一闻有淡淡的郁金香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桌面上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包,他会以为之前跟宋清杳的那一切都是做梦。 梦见了一个仙女。 很快,门打开了,李文寒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小少爷好,不好意思,早上有几位好朋友见面,所以不在,你身体怎么样?听我学生说你发烧了,需不需要送医院?” “不需要。”他将身上那条粉色毛毯折叠好,整整齐齐放到沙发上,走到矮桌边上跟李文寒对坐着。 李文寒作为国内顶尖珠宝大师,跟他们公司的凤瑞有密切合作,跟他们家往来也不少,父亲有意将他扔到凤瑞实习工作,一些珠宝方面的问题,免不了要找专业的人学习。所以严格来说,李文寒也算他半个老师。 这次来乌镇,是有关去马达加斯加矿区进行考察的细节商量,他月底要去美国就读,时间方面略有冲突。 李文寒重新烧水泡茶,两人边聊天,边喝茶,喝着喝着,他突然问:“您刚才说,您的学生,是刚才照顾我那位吗?” “对,天资聪颖。”李文寒谈起宋清杳,一脸的得意,“脑子很好用,一点就透。” “她哪里人?” “京市人。” “家里做什么的?” “她父亲是个小外贸公司老板,家里有点小钱。” “哪家外贸公司?” 李文寒愣了一下,沈明衿可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平时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才会多问两句,今个儿是怎么了?刨根问底的问? 但他不敢多想,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律元外贸。”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就她一个?” “有。” “那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她啊。”李文寒嗤笑一声,“律元二小姐。” 李文寒在富豪圈子里混久了也知道像沈家这样的大家族、大企业是有非常标准的等级制度的,长子一定是按继承人来培养,次子能不能拥有家族继承权得看长辈的意思,以至于看多了这样的豪门恩怨,再去看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乱码七糟的家族内斗剧情,都觉得太小儿科。真正的豪门家族内斗,一个个都是拔刀不见血。 哪怕是一个没有拥有继承权的次子,雷霆手段下来也能要了半条命。 他说宋清杳是‘二小姐’,是带着讽刺和隐喻的。宋清杳身为宋家长女,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可以说很是压抑,就连她就读华琪大学也是求了父母很久,最后没办法托了很多人找关系找到他这里,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问他能不能私底下教她,父母不让她读华琪。 李文寒爱惜人才,便直接拎着礼物上门了,他没想到一个外贸公司老板的长女,在家能这么不受待见,打骂都是小事,家中二妹十分善于挑拨是非,有时明明没做错都得挨一顿骂。 更别提他到的那天,站在门口就看见宋清杳挨了一巴掌,大致就是在说她学珠宝设计的事。 “妹妹?”沈明衿喃喃自语,“那她人呢?” “在外面闲逛呢,小姑娘第一次来乌镇,哪哪都觉得新奇,这不雨停了,她就跑出去玩了。” 侧目望去,窗外和煦的风吹着,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散落下来,落进院子,在湿漉漉的地面铺洒上淡淡的金光。 其实后来想想,挺后悔的,因为行程紧急的缘故,跟李文寒聊了几句就离开乌镇,没能跟她当面道谢,即便后来想通过李文寒找她,也因各种琐碎的事情被冲淡。在离开乌镇后一周,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别的原因,又梦见了那个下雨的清晨、坐在茶室里烧水的少女、帮他找药的场景,以及她抚摸他额头的画面。醒来后看着漆黑的环境,低头再看裤子,梦.遗了。 那日过后,他就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毛毯,披在身上时,总觉得能看见那张明媚温柔的身影站在眼前。 毛毯是经过定制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郁金香,沈明雅看见后就直接抢走了,说上面的图案很漂亮,她很喜欢。 沈明衿第一次因为一条毛毯跟她翻脸。 沈明雅不知道一向温柔的哥哥为什么这样,一条毛毯而已,至于吗? 沈明衿只跟她说了一句,‘至于,所以别让我看见你碰它。’ 兄妹俩因为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 再遇宋清杳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他忘记那天为什么跟司秦他们去人民广场,可能是圣诞节,也有可能就是凑巧路过,总之路过的时候看见人民广场上挤着一大堆人,时不时有热门榜上的金曲传来,梁文莺能跟着哼哼几句,被郑南一嘲笑唱得垃圾。他们这群人总是打打闹闹,他都习惯了。 露天广场上有随机歌曲舞蹈活动,每首歌曲的前奏刚响,就有不少的路人走到灯光中间跳舞,那时正好放了一首他听过的歌曲,Bishop Briggs《River》,动感的前奏一响起来,不少路人就跑到中央跳舞,他随便瞥了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有个穿着白色毛衣和紧身牛仔裤的女孩站在角落里跟着跳。 她应该学的是中国舞或者古典舞之类,对于JAZZ一类并不熟悉,所以也只是跟着音乐在跳,动作和舞姿非常古典化,跳起来远没有那些学过JAZZ的女孩跳得专业,但非常吸睛,广场上大半的人都在看她。 光束打在一百多人身上,他却觉得只打在她一人身上。 笨拙的跟着那些人跳、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风吹来的时候,将她的长发吹得飘散,他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就她了。 回去以后,他立刻跟父母要求不赴美读书,在国内华琪就读,谈判时,他开出的‘交易’很诱人,他向他的父亲承诺,等他毕业会立刻进入沈氏集团,无论沈氏集团安排给他怎样的职位,他都欣然接受,且在十年内,他一定会将沈氏集团的业绩做得比他父亲要好,做不到的话,沈家家族几大长辈想换继承人,他无怨无悔。 如此狂妄的口气,是从十八岁的沈明衿嘴里说出来的。 他立下了军令状,用他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来换这几年的校园生活。 沈玉和答应了。 一周后,沈明衿顺利入学华琪,插班到金融系。 金融系距离艺术系特别远,坐校园摆渡车都得坐上半小时,他知道李文寒的上课时间,每周的一三四上午跟下午都有专业课,于是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穿上很少见的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站在镜子面前捯饬半天,司秦来见他的时候都纳闷他想干什么?平时随便套件T恤和裤子就出门的人,今天对着镜子发什么颠? “打扮这么漂亮见谁啊?谁他妈值得你这么折腾?” 沈明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后把你这些脏话都给我憋在肚子里,让别人知道我的朋友都是像你这样满嘴脏话,对我印象会大打折扣。” “你……”司秦愣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不一直都这样吗?你要我改什么?” “学习文明用词。”他拿起一束花往门外走,“少用他妈的这种词汇,以后再让我听见,我就揍死你。” “……”司秦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可思议的说道:“毛病,追嫦娥吗?猪八戒都没你这么折腾自个儿朋友的。” 他还在他们群里吐槽沈明衿:[今天沈大少爷发癫,让我别说‘他妈的’,你们评评理,是不是有病?] 梁文莺:[我站沈少爷。] 郑南一:[加我一个。] 赵鸿岩:[还有我。] 司秦:[……一群狗,被强权压着不敢吱声是吧?] 司秦不知道,沈明衿是真在追他心中的‘嫦娥’。 他捧着花来到了艺术系珠宝专业的教学楼前,来来往往的人里,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右侧的大楼,四点左右,专业课结束了,他看见宋清杳从楼梯上走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美得真的很突出,好几个同学围着她,他想上前给她送花也没有机会,只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尖叫声,不少人涌上来跟他要微信。 他很礼貌很绅士地说‘不方便’。 等将那些人打发走后,宋清杳已经走得很远了。 司秦:[太子爷,你能不能回个信息啊?你这一下午到底去干嘛?] 沈明衿:[追人。] 他看着宋清杳远去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但是追到距离她只有几米的时候却又停下来了。 不是不送,而是不敢,他第一次产生了怯懦和恐惧的心理。对于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被拒绝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司秦给他发了一大串的消息。 什么‘我的天,你要追谁’‘真给我猜中了?谁啊?谁能让你折腾一下午去追,这么厉害?’ 看着那些杂乱的消息,沈明衿也不知怎么的,竟病急乱投医的给他发了一句:[怎么,你有招?] 过了十几秒钟,司秦回道:[有。] 但紧跟着一句:[但你得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你喜欢。] 沈明衿:[别管,有招就说,没招闭嘴。] 司秦:[包我身上了,哥们儿保证你一周内拿下她。] 沈明衿:[一周?我以为你要说一年,你要不要看看她什么样子再说这话?] 司秦:[我的妈呀……我真是气笑了,哥们,那你要不要看看你什么样子再说这样?我都多余说,你站在那里勾勾手指,搞不好人家就直接过来了,我说一周都他妈是保守,我觉得,最多五分钟,对方就心甘情愿过来做你女朋友。] 沈明衿:[……] 他是疯了,找司秦这玩意儿。 没半点谱。 第50章 第 50 章 沈明衿没有任何追女孩的经验,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直到遇见宋清杳才知道心动是一场雨、一杯茶、一条毛毯、以及人群中热烈拥抱生活的自信和明媚。他彻底沦陷了,每天都在关注她的所有事。 那阵魔怔得连司秦都纳闷, 这到底是什么天仙儿,能把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迷成这幅德性? 司秦说想见见她, 沈明衿直接回了一句‘你把你那些什么他妈的这种糙话给我改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见她。’ 司秦脑海就一句话,毛病。 入学一周后, 沈氏集团的太子爷在华琪就读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张拿花在艺术楼门前的侧脸照也成了校园里的TOP热门,火爆程度前所未有, 甚至从校园火到各大门户网站的热搜榜,个人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被泄露了,每天成千上百的好友申请,直接把他的账号给搞崩溃。 在校庆到来的前几天, 他便在校园内部论坛发了一条帖子,简短利落:[请勿打扰, 个人信息泄露已交由律师团队处理。] 这条帖子出来,下面跟帖无数。 全是一水的夸。 宋清杳也看到了那条帖子, 她点开沈明衿的头像, 就是一株紫色的郁金香,暗黑风格。 滑开他的主业, 空空如也, 好像就是为了发这条信息才注册。又点开他的头像仔细的看,那是一株紫衣品种的郁金香, 远没有安娜、爱洛出名,但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没有之一。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天下课后,远远的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白衬衫加浅色牛仔裤,黑发利落,夕阳斜斜的打在他身上,确实很帅。 她跟着回了帖子:[支持学长维权。] * 沈明衿最终还是去跟司秦‘讨教’,准确来说,是那帮一起长大的富二代。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属于病急乱投医,搁别人也就算了,一起长大的朋友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最清楚。所以开始没报什么希望,但没想到郑南一还挺靠谱,他没有像司秦那样追问女孩是谁,也没问她是个怎样的人,只是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这样,怕她拒绝、怕丢面子,那就直接请他们一个班级出来玩、出来聚餐,你再借着机会去跟人家套套近乎。” 然后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另外,你收起你那眼神,别看见女孩出现就一个劲的盯着人家看,真不喜欢你,被你这眼神盯着都能吓跑。” 沈明衿觉得郑南一比司秦靠谱多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司秦就翘起二郎腿坐在旁边,瞪了郑南一一眼,“不是,怎么个意思,我那个直接买豪车、送豪宅、砸钱追人的办法不行?就你这个,请他们班级的人玩玩就能上钩?你是想他追人呢,还是想他做海王啊?那样子谁知道他喜欢她?” “哦,你送豪车、送豪宅就叫高级是吧,来来来,你去送一个。” “反正老子出手几千万,女孩立马上钩。” 对牛弹琴。 郑南一懒得搭理他,就他那样追女孩的方式,也就玩个新鲜,没看见沈明衿是真动心了,跟他那露水姻缘是一回事吗? 其实一开始这办法,沈明衿真想过,不过他想的是把自己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可支配金额拿出来送给她,前一晚还在精心准备,第二天看见她就发怵了。首先她家里并不缺钱,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们家,但中产阶级是没问题的,其次,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莫名其妙的说要把上百套房子和几亿金额送给她,是会觉得他发疯?还是觉得他不够正经? 所以这个想法被否决了。 深冬,元旦刚过,京市就下了一场暴雪。 清晨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从车内望去,皑皑白雪,鹅毛大雪夹杂着雨水。由于车内外温度差较大,车窗很快起了水汽,他伸手擦拭,就看见一抹身影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宋清杳穿着一件暖白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还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乌黑的头发绑起,抱着几本书往外走。雪厚,再加上下着雨夹雪,地面也湿,一个没注意就趔趄的猛地往后倒。 但没倒下,大掌就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 侧目望去,撞入一双凛冽深邃的黑眸之中。 风很大,雨雪也很大,他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阻挡了大部分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冷风。宋清杳不是没见过沈明衿,在校园里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但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比远距离看、比往上看都要好看几百倍——帅哥经得起任何角度的考验。 她看了他几秒,迅速转移开目光,说道:“谢谢学长。” 客套、冷漠、疏离,在说完后立刻就往后退几步,好像跟他站在一起就不舒服似的,黑眸瞬间冷了几分。当然,他不是故意冷脸,就是控制不住,想到她对他没有半分好感、连触碰都那么的拘谨,内心就燃起了不少的情绪。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这么安慰自己,于是脸色又缓和了几分,开口说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图书馆。” “刚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在覆满白雪的路上,一把伞几乎一大半都倾斜在她身上。沈明衿全然没注意自己侧身已经被雨水淋湿,一个劲的在跟自己说,千万别露馅,千万别像色鬼一样的盯着人家,千万别让她觉得和他相处很厌烦。郑南一的三字箴言就这么像魔咒似的在脑海回荡着。 一路无言,快到图书馆的时候,还是破了功,开口问道:“你们,珠宝设计班的人都有收到礼物吗?”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是珠宝设计班的?”她侧目看他,然后恍然大悟,“哦,你跟我们班的吴黎很熟。” 珠宝设计班总共就十二名学生,吴黎是其中之一,从周一开始,沈明衿总会请他们整班的人喝下午茶、送小礼物,人人都有,她们私底下都在传,传沈明衿在追吴黎,宋清杳喜欢听八卦,总爱凑着过去听,传着传着就传出来吴黎跟沈明衿是同一所私立精英高中毕业,两人很早就交往过这件事。 “点头之交。”他淡淡的回应,“没有所谓的交往过,也不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这话说出口后,他的目光就开始不自觉的打量着她的,不敢正眼看,就用余光看,看她对这个答案有没有什么反应,但让他很失望——她很平静,很淡漠,只是‘哦’了一声,就不再接话,她不关心他跟别的女孩的感情进展如何,也不关心他有没有跟她们交往。 一种没由来的难受涌上心头,明明她就站在眼前,他却连一句‘我想追你’都说不出口,像个木偶似的,除了送她去图书馆,什么都做不了。 图书馆的台阶有几十层,冰雪覆盖难免滑倒。 他礼貌的问:“介意我扶你吗?我怕你摔倒。” “不介意。”她笑,“谢谢学长。”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大冬天的,厚重的衣服穿了好几件,却能轻易的握住她的胳膊。过去几年不是没有女性朋友、不是没有跟女性接触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隔着那么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在剧烈狂跳着。 郑南一说心动是这样的,看到她的时候会心跳加速,触碰到她的时候,心跳就能爆炸。 如果她抱你、亲你、或者跟你做更亲密的事…… 郑南一笑着说,你随时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得快要完蛋的时候,你也确实完蛋了,这辈子非她莫属。 非她莫属。 没错。 确实是非她莫属。 直到把她送到图书馆门口,他才松开她的胳膊。 她侧目,见他没有将伞收起来,问道:“学长你不是要来图书馆吗?”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 “哦,好。” 暴雪夹杂着雨水,潮湿和冷气扑面而来,她站在那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形挺立,一把黑伞、一身长款黑色大衣,足以让人过目难忘。她痴痴的看了好久,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的走进图书馆,几个同学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她刚把书包放下,坐到位置上,旁边的同学就追问她,“刚才送你来的是不是沈大校草?” “是。”宋清杳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小声地说,“他可真有涵养、礼貌,真正贵族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哥跟暴发户就是比不了,对我一个陌生人都能这么温柔。” “哇,看你这样,不会沦陷了吧?” “谁不喜欢帅哥啊,还是那么温柔的大帅哥。” “宋清杳,我警告你,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少吗?其中就包括我。” “想想嘛,又不犯法。” 其实宋清杳真正的想法是,想追他。 * 沈明衿又连着给他们珠宝设计班的全班同学送各种小礼物,每天不带重样,宋清杳每天都能收到不同的口红色号和香水,除了引起他到底是要追谁这点外,没有任何波澜。 沈明衿宣告这条‘追求法’失效,于是某天就停了,不再送。 郑南一很纳闷,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你有没有跟她当面聊过?” 沈明衿:“就一次,下雪的时候送她去图书馆。” 司秦扭头看他,“你没直接抱住她,然后跟她说你喜欢她,再吻她?” “你是脑子进水吗?”沈明衿皱眉看他,“麻烦你少把你那些玩女人的经验用到她身上,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不是,你顶着这张脸、这样的家世背景玩纯爱啊?” 沈明衿真是疯了才会把自己喜欢宋清杳的事告诉这群没谱的人,胡乱说话就算了,出主意出得都是馊主意,要不是下雪有机会送她去图书馆,她是不是都要误会他跟吴黎有那层关系? 他决定换个方式来追她,从李文寒那边入手,他是她的专业老师,通过他,总有机会见她、跟她接触。 可他没想到,这一步还没做出去,她就开始莫名其妙的、频繁的往金融系这边跑。 要知道艺术系距离金融系坐摆渡车都得半小时,她每天傍晚都会来一趟。 第一次见她来金融系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来找他的,两人从狭长的走廊面对面的走来,夕阳的余光从西面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他又一次体会到心跳要从喉咙跃出来的感受,直到两人面对面的路过了,她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不是来找他的。 他停下来,落寞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二次再见她,依旧是在傍晚,比第一次好一点的是,在她路过他身边时,突然喊道:“学长,想问一下你们金融系有没有一个叫何路的人?” 沈明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她嘴里吐出来别的男人的名字,脸色就阴沉的厉害,抿着唇说:“不知道。”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后来他就找人去查了整个金融系,想看看这个何路到底是谁,结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 系里查不到,那就查学校,他把整个学校查了个天翻地覆,总共找到六个叫何路的,四个即将毕业,两个已经有女朋友,看到这个消息,他才稍微松口气。 反正,她不可能给人当小三。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会频繁的来他们金融系,不是找何路,就是找李路,他真的有点不明白她找的意图在哪,金融系分明没有这个人。 愁眉不展十来天,连饭都吃得少,瘦了四五斤后,调侃自己是为爱消瘦。 司秦出口就讥讽,消瘦个毛线,那女的八成都不知道你喜欢她,而且明显的,人家也不喜欢你,成天往金融系跑,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就说明她要找的人就在金融系,你他妈是头上戴着绿帽,活得像王八。 沈明衿听到这话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拿了根烟出来放在手里把玩,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将烟转动着,投射进来的光略带着斑驳的光影,将他侧脸线条照映得流畅深邃,“我决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直接去她家提联姻好了。” “……”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反正几年过后也要结婚,不如提早定下来,省得她被人抢走。” “不是,哥们儿,你硬娶啊?你爸妈能同意?” 他整个人往后靠,头倚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想要,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就是委屈她了,得跟我相处几年培养培养感情,如果实在培养不出来……那也没办法,反正我肯定是要娶她的。” 沈明衿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速度像他爷爷,他爷爷就是从沈氏大家族里厮杀出来的胜利者,七八房的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人真正得到了沈氏集团的实际控制权,说干就干、想要就要,这是他爷爷传递给他最直接的理念,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成了别人女朋友?等到她都爱上别人,然后才说要娶她? 那孩子都满街跑了。 司秦他们几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劝得动沈玉和跟符盈去沈家提亲的,总之,非常隆重的去沈家提了联姻,指名道姓要妹妹。宋家都不知道是拜了哪路神仙,能让沈家主动来提这件事,欢天喜地就答应下来了。 提完亲回来时,整个人意气风发的,给群里每个人转了一笔巨款,备注都是:[喜糖。] 司秦:[这就……完了?] 郑南一:[以后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梁文莺:[火箭速度。] 赵鸿岩:[恭喜发财,祝沈大少爷跟宋大美女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司秦:[永你妈啊,这他妈还有好几年呢。] [司秦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您已被移出群聊] “……” 第二天,沈明衿特意穿了少见的白衬衫加西装,少年身形已经和成熟男性无甚差别,他选了一束紫衣郁金香,站在艺术楼下等着,等他的未婚妻出来,心情忐忑紧张,还略带着一丝兴奋和高兴,昨日去提亲时,见了她的父母,比印象中开明,没说两句就同意联姻的事,想来是一个好开头,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之间相处也比之前容易。 相处久了,或许她会喜欢他。 五点左右,珠宝设计班的专业课结束,一群人从楼上走下来,宋清杳就在其中。 她应该已经知道要跟他联姻的事了吧? 他想着,便走上前想把那束花送给她,再约她晚上出去吃个饭聊聊天,但还没走到她跟前,就看见她冷漠的瞥了他一眼,直接扭头离开。 那瞬间他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东西是用金钱和权利买不到的,无论花费多少心思、用尽多少的心血,到头来也不过成为她生命的背景板。 群里炸了,几人聊了上百条,全是问他跟未婚妻相处得如何。 他只是非常简单的回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但我决定强扭到底。]【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沈明衿回来后萎靡了好几天, 司秦跟他开解,说这事得慢慢来,毕竟人家跟你不熟, 但既然有了联姻这层关系,等过几年结了婚, 两人把日子一过,那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喜欢的。 这开解得思路没毛病,就是越听越难受。 求仁得仁, 她已经是他未婚妻了, 这应该开心。 但人一旦得到什么,就想要得更多, 他想要宋清杳真心实意的爱他。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聊着天,司秦商量着让他把女孩约出来,正式的见个面,不管她开心也好, 不开心也好,这事已经是这样了, 她不如听话点,乖乖接受。再说了, 她联姻的对象是沈明衿啊, 这他妈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跟他结婚?司秦不敢说,实际上心里觉得宋清杳是走了几辈子的好运气才会被沈明衿看上, 他要是把这话说出来, 大概率会被揍一顿。 聊了会儿,梁文莺从门外走进来, 听到他们在聊宋清杳,笑眯眯的说:“沈明衿, 我怎么听说沈家有两姐妹啊,长得还一模一样。” “有这事?”司秦扭头看去,“我去,还一模一样,沈大少爷你捞着了,这世界上居然有两个长得符合你审美的——” 边说,边回头望去,看见沈明衿那冰冷的眼神,才把后面的话给咽回肚子里,改口道:“那什么,我渴了。” “我还听说他们家大姐脾气比较温柔,小的那个就特别嚣张跋扈,你娶的是小的,也不怕家里被掀翻天哦。” 梁文莺开玩笑的说:“小心被家暴啊。” 沈明衿眉头紧皱,坐在那里没说话,过了半晌站起身来,闷声不吭的往门外走。 几人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小声议论。 “干什么去这是?” “不会被我说中吧,害怕被家暴?” “你刚才说那个小的嚣张跋扈?” “对啊,我去查了一下,脾性很差,我在想沈明衿喜欢她什么啊,长得漂亮?那为什么不娶姐姐,姐姐脾气很温柔啊。” “……”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目目相觑。 一种恐怖的想法在几人脑海里浮现。 “他,不会真认错人了吧?” “他没查过对方身份吗?” “查个屁,你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知道个名字就眼巴巴追人学校去了,知道个身份就直接冲人家里提联姻,你看他像是会把对方身份查的清清楚楚,然后再看她符不符合自己家族的条件再决定要不要喜欢她?”郑南一嗤笑一声,“你们一个个没眼力劲,我告诉你,他这就叫做,动心,做什么事全凭本能。” 真被这群乌鸦嘴给说对了。 沈明衿真认错人了,找人一查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姐姐,立马就去宋家退亲。 前前后后从联姻到退亲,就用了一周。 那一周过后,他很少出现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接受家里安排的私人精英教育,不是不想去学校上课,而是很心虚,他突然明白那天宋清杳看到他后的那个表情,应该是厌恶加冷漠?一个要成为她妹夫的人,又拿着鲜花去追求她? 他无比庆幸那束花没送出去,真要送出去,成了脚踏两条船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跟她有任何接触。 在家里蹲了一个多月,差不多过年了。 这回他派人去查了宋清杳的动向,他们一家人去外地过年,到正月十五才回京市。 后续的日子,他都不敢在她面前冒头,深怕她觉得他是一个花心浪荡的人。 第一年平淡度过,虽然很想见她,但会克制。 第二年的生活稍微有了些改变,他会去他们艺术系转转,到的时候总是人山人海,搞得他十分厌烦,总是冷脸站在那里,渐渐的被传高冷、高岭之花、难以接触。 他也无所谓,反正过度的社交也没有太大意义。 后来他发现吉他社的社团活动会在艺术系的教室里进行,于是就进了吉他社。 他一进吉他社,吉他社就人员爆满。 有时进行社团活动,教室外面都能挤满人,他偶尔会往外看一眼,能看到宋清杳的身影,大概是看热闹吧,他心想,因为她看一会儿就走了,还是在他跟她对视的瞬间,立马扭头走人。 隔几天,他就听说宋清杳也报了社团,报的还是辩论社,很凑巧,社团就在他们隔壁的教室。 某天傍晚他刚参加完吉他社的社团活动,想借机去看她一眼,刚走到隔壁就看见她坐在桌前,一脸的无奈,举着手说:“学姐,一辩怎么辩啊,我能不能直接投降?” “你别直接投啊,你就当玩个游戏,试着辩论一下。” “啊……那我试试啊。”她低头思考,然后深吸一口气,结果还没说话,对面的人直接破功,笑出声来,“不行不行,她太漂亮了,你别看我辩论,你看别的地方。” “好吧。”她第一次辩论,显得紧张,把目光望向远处后,说道,“我方选择的是‘我会找我爱的人’,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觉得付出是值得和应该的,他爱不爱我,与我无关。” “就这样?” “结束了?” 她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用面前的文件遮挡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你们突然让我当一辩,我就想到这些……‘ 傍晚的夕阳从教室的西侧散落进来,她绑着马尾,文件遮掩着大部分的面容就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靠在窗边看她的时候,唇角止不住上扬,脑海里好像就只有一个念头:可爱。 他偷看她的时间很短,看几分钟就会被一大群的学姐学妹包围,闹到后面,辩论社决定换个地方进行社团活动,而她在没多久后就退出辩论社,换成了街舞社,这个社团,仍旧在他的隔壁。 从那天过后,沈明衿发现自己想见她的机会多了很多,他去了一次学校的滑雪场后,在那之后的每周五都能看见她来,学校湖心公园里开着一家手工咖啡馆,他去喝了五次以后,某天再去喝咖啡,就看见她穿着工作服走过来帮他点单。 诸如此类的事,两只手指数不过来。他将这一切巧合当做是上天的恩赐,天都要他们相遇,培养感情。 而那一年伊始,宋清杳开始被孤立,起因是她的妹妹经常会到学校里顶着她的名号去打骂同学,把跟她玩的好的同学的东西摔碎,破口大骂她们都是出来卖的,虽然后来宋清杳出面解释,那是她的孪生妹妹,但膈应的地方就在于,恰恰好是她的妹妹,所以即便不是她本人做的这些事,这个罪也会落到她头上。 他想为她主持公道、想冲到宋家为她讨个说法、甚至想在学校里对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翻脸,但他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呢?对于她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司秦说他就应该霸气一点,直接在全校公布他喜欢她,只要他这么一说,谁敢孤立她?谁敢给她脸色看? 其实真想过。 但他没忘记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冰冷、疏离、陌生,要是直接公布,会不会适得其反? 他发现自己对于她的一切,好像都顾虑得很多,怕这怕那,一点也不果断干脆,活得越来越不像他。 在一个夜里,他辗转反侧。 最终在凌晨三点,他起身给她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红宝石和尖晶石在宝石长河里,一直被列为同一类别,因为肉眼无法分辨两者的区别,市场上很多商人更愿意用便宜的尖晶石代替昂贵的红宝石。但实际上两者只是生产在共同地矿条件的伴生矿,类别为刚玉家族和尖晶石家族,在这两者中,只有红宝石具有投资、收藏的价值。] 打完后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就发送出去。 当然,他不知道他这条短信被宋清杳当做垃圾短信直接删除。 第二天,郑南一等人看到他这条短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所有人集体沉默。 他们目目相觑,互相看着对方,有种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表情。 好半晌了,司秦才开口,“你这是科普呢?还是安慰人呢?” “不浪漫吗?”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在我眼里,她就是昂贵的红宝石,她妹妹是便宜的尖晶石。” “不是……”司秦气笑了,扭头看着梁文莺,“我就问你,如果有个男的给你发这样的短信,还是在你这么难过的时候,你会怎样?” “你别问我,我这里就是颜值即正义,钱权即正义,沈大少爷发什么我都觉得香。” “舔狗。”他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第一次追人我可以理解,但你也追一年了,发这种短信实在说不过去,要我说,你直接说一句‘别哭,我会帮你处理’都比你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红宝石、尖晶石好。” “你好粗俗。”沈明衿抿唇,“你这样的信息发过去,她指定直接删除,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骚扰短信。” “那你这个就不粗俗?就不会被删除?你要不要问问其他千金小姐呢?别一个劲的自己闷头在那追人,追了一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换做是我,这一年都不知道上多少次床了。” “你能不能别提你那下流的事?”沈明衿不爽地说,“我都说了,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 “那能不能问问你这位‘女神’,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这么久了?别搞暗恋啊,你这暗恋得暗恋多久啊?” “没打算这样下去。”他语气淡然,“但告白也得花时间准备吧?我不想那么草率,再等等。” 这一等,就到了第三年。 实际上他也没想过为什么会等这么久,明明中间有很多机会可以跟她开口,但就是觉得再等等,这个等包括她还没熟悉他、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开场。直到某次跟李文寒出差,来到泰国的矿区,在当地的私人拍卖会现场结交了一位收藏家,从他那里看到了一颗举世无双的红宝石,重量为402.8克,没有经过任何切割,连原始矿坑都保留着,未做处理,要知道举世闻名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大皇冠也才398.72克拉。 如果这颗宝石一点问世,就会刷新国际贵重珠宝拍卖排行榜,第一的位置,毫无悬念。 他脑海里想到了宋清杳戴着这颗宝石的模样,一定极其的漂亮、美艳,惊艳全世界。 这颗宝石作为表白的工具,再合适不过,她学珠宝设计,一定会喜欢。当即就跟对方提出要买下这颗宝石的想法。 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虽然很不情愿,但碍于沈家的强权,提出了要40个亿的金额。 其实40个亿对于他们家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已经开始接触家中生意,手头上可供他支配的金额数量远超于此,只是数额较大,需要银行审批,也需要沈玉和过目。不过他直接瞒过沈玉和,自己跟银行和中介对接,当月就完成了金额交易。 那颗四百多克的红宝石就从泰国雇佣武装部空运到京市。 为了填补上40亿的空缺,那一个月他没有回学校,而是开始进行了他事业版图的第一步,风险投资。 砸个一百万赚个上千万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利用杠杆条件在美国投资,一个月就赚回本,这事儿始终瞒不住宋家,他玩的太大了,40亿对他、对沈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天价,他在美国已经出名了。 沈玉和为此与他深夜话疗。 那场谈话没什么内容,大致意思就是希望他别把目标放得太大,其次别走歪路。 他就说了一句,他说他这么做两个原因,第一,他希望做完这件事,父母也好,家族长辈也罢,是能看到他的能力和才华,不负他们当年选择让他留在国内读书的‘交易’,第二,他想尽快独立,想结婚娶妻子,娶的是谁,父子俩心知肚明。 沈玉和懒得管他私人感情,确认他玩这么大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后,也就撒手不管了,任凭他在外面如何扩展自己的事业版图,只要不危害沈氏集团,没有走歪路,随便他做。反正沈家也不需要靠联姻来进行发展和稳定市场。 沈明衿想好了,他决定在她进入大四,他毕业后就跟她表白,拿着那颗40亿的红宝石,如果答应最好,不答应的话…… 他眼神一沉,不答应,也得答应。 等了三年,他不可能继续等下去。 在他从国外回京市的当天,学校有人在金秋俱乐部里包了场,请沈明衿来玩。 大四的沈明衿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了,他的事业版图扩展得很猛,身家保守估计已经过百亿,学校里多得是想攀附他的人,所以特意搞了这么一个局请他来玩,沈明衿都没搭理。 他在家里把玩着那颗价值40亿的红宝石,想象着宋清杳戴上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面。 她皮肤白,身材又好,做成王冠戴在头上最好了,一定跟故事书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样漂亮。这样的‘白雪公主’,最终是他的人,他想想都觉得开心幸福。 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他不耐烦的拿起一看,又是攒局的人给他打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想直接拒绝,让他们别烦他。 可刚一接听,就听到电话那头杂乱的声音里,有一缕他极其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吗?”很小声,但就这么闯入他耳里了。 打电话的人还在阿谀奉承,笑嘻嘻的说:“沈大少爷,您真不来呀?我们——” “我来。”他立刻起身,“我这就来。” 第52章 第 52 章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未停, 泰坦尼克号已经进入尾声。 旁白夹杂着雨落下的声音,显得格外动听。 旁白:[wait to die,wait to live](等待死亡, 等待拯救。) 旁白:[wait for an absolution that would nevere](等待那从未有过的忏悔) 经典的旋律响起,沈明衿单膝跪在地上, 右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即便她有意想挣扎,有意想挣脱, 也被他死死扣着, 怎么都松动不了半分。音乐跟雨声是氛围的催化剂,他无法控制的吻了吻她的手背, 像是呢喃,又像是在询问她:“你喜欢我,你在大学就喜欢我,是吗?” 宋清杳没有回答, 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 还是因为得知真相而难以平静。 脑海里全都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他是因为她才去的金秋俱乐部,那晚他没有喝醉,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怎么会呢?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发生的所有事,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杯茶?那条毯子?还是那颗退烧药? 怎么就能让他对她一见钟情呢? 她无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整个人懵懵的躺在那里, 清澈明亮的眼眸充斥着未知的迷惑,一只手拂过她的侧脸, 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她‘唔’了一声, 下意识的用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但毫无作用的被他控制住,他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唇色交缠,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热吻都要炽热、都要猛烈,吻得她浑身发麻,身体打颤。 她拼命‘唔’着,想让他稍微离开些,可他偏不让,将她的手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手掌内,就这么肆意掠夺她的馨香,横行无忌、无法无天。直到她快被他吻窒息后,他才稍稍离开些,却也没有离得太远,就距离她红唇一寸的地方停下,与她鼻尖相抵,声音嘶哑,“你是自愿跟我发生关系的,你是想见我才去金秋俱乐部的,你是想见我才去参加社团、才去咖啡厅里做兼职的,你是想见我……” 他的声音跟泰坦尼克号的片尾曲融为一体,缱绻温柔到极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一滴热泪突然滴落到脸颊,他哽咽,“你爱我,你是爱我的……” 他哭了。 宋清杳心里一颤,还没缓过神来,他又一次的吻上来,比刚才更加的狠,阭得她唇舌都发麻。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拼命挣扎着,呜咽道:“唔,憋(别)憋这样……” 双手用力挣扎,将他的衬衫都挣扎得变了形,最后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衬衫,终于挣脱出了些许距离,疯狂呼吸,红唇略有些红肿,舌头也不像自己的了,半天捋不直说话,好半晌,才说:“你让我说两句。” “好。”他的呼吸格外灼热,就这么看着她,“你说。” “你,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乌镇,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是不是骗我?” “你当然没印象了,你只顾着泡茶。” “……” 她记得跟李文寒去过乌镇,却不记得跟沈明衿发生过这样的事。 还没缓过神来,他又吻上来。 她连忙侧脸躲过,脸红得不行,“你别一直亲,我要想想!” 他耐着性子,“好,你想。”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努力的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乌镇、人民广场、学校…… 实际上任凭她怎么回想,都回想不起来半点有关于他说的第一次的事。她对他产生好感是在大学,后来每次都会借各种机会去他的系里装偶遇,想看看他,等他跟宋薇的联姻取消后,她对他的感情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的,凶猛的涌来。 连她自己都诧异,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样浓重的爱意。她将这一切归类于,某些人,天生就是会被互相吸引,而她属于单向吸引,或许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她就能不由自主的爱上。 她思考问题时,眼神是放空的。 红唇微张,被他阭过略有些红肿,他黑眸暗沉,声音嘶哑,“你想好了吗?” 她回过神来,撞入他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时,心猛地加速,“想好了,我还是想不起来第一次见面的事,所以,你是很早——” “对。”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宋清杳,也许我刚才话没有说得太明确,可能让你产生误会,我是因为你才去的华琪,我也是因为你才去的社团,我想着离你近点,可以多看你几眼,所以那一年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我每天都能见到你。”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的暗恋、每次为了他傻乎乎的去参加那些她根本不喜欢的社团,傻乎乎的跑到根本不擅长的滑雪场里滑雪,滑得自己浑身都疼,傻乎乎的跑到咖啡厅里兼职,几个小时就赚几十块钱,就为了见一见他。 那些她以为隐忍、不可窥探、永无天日的暗黑时光里,他以同样的方式来接近她,去社团是想去艺术系见她,去滑雪场是因为能见到他,去咖啡厅里喝五六杯咖啡也只为了能在那里多待些时间,多看看她。 她突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哽咽。 因为被付出的时光、被付出的感情、被付出的所有所有,在这一刻都有了回应。 她莫名其妙的也哽咽了,就这么看着他,“你,你怎么那么笨啊,你那几年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我以为你对我没有任何印象。” “我怕。”他握住她的手,眼眶泛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反正就是怕,你说好不好笑,我经历那么多的事,最怕的居然是你拒绝我。” 两人目光交织,距离在缓缓靠近,《My Heart Will Go On》已经进入了前奏。 昏暗的光影下,两人的唇舌交缠到了一起,不分你我,她伸出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就这么扣着她的后颈,深情拥吻着。沙发太小,实在有些伸展不开,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着楼上走去,边走,有福就在后面边跟着。他微微拉开些距离,拧眉瞪了它一眼,它被犀利的眼神吓到,呜呜了两声后就趴在台阶上,默默的看着两人上楼。 抱着她走近房间,走到沙发后坐下,将她整个人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搭放在她的后颈部,温柔的吻着她。屋内的空气在升温,两人细细密密的啄吻声令她的脸赤红无比,另外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旁边。 宋清杳随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开了音响,稍稍离开些距离后便拿起手机挑选起音乐。从上往下滑清一色是她最近爱听的歌曲,凑近一看,大部分都是轻音乐,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两人目光相撞,无声的浪漫蔓延着。 古典的音乐从旁边的音响流淌而出,是琵琶加钢琴的合奏。 房间的右侧放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透过镂空的玻璃罩子,将斑驳的光影散落在两人身上。 她一只手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说:“我没有买那个。” 他愣了一下,“那我去买。” 他起身,开始扣纽扣,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去看她,脸颊通红,头发略显凌乱,漂亮得让人一步开双眼。 “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嗯。” 他匆匆走了。 宋清杳这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里用冷水冲脸,企图让自己的温度降下来,但泼了几次都没有特别大的效果,脸还是红着的。 走出来,坐到了沙发上,脑海里像有自动播放键似的,一个劲的播放着刚才接吻的画面,脸越来越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 然后就起身,躺在床上刷视频。 正好刷到了一个脱口秀的视频,视频里的人说:“破镜重圆不可能,镜子已经破了,怎么可能有重圆的机会?而且谁会愿意吃回头草?就是因为知道对方什么德性才分手的,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她略有些尴尬的划过去。 外头的雨越下雨大了,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又看了看时间。 已经半小时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小区的门口就有一家店,走路过去也才几分钟,怎么这么慢呢? 当这个想法闯入脑海的时候,她立刻严厉的骂自己,她居然在期待…… 再次走回到床边躺下玩手机,无聊得已经开始玩消消乐了,玩了三四局,终于听到上楼的声音,侧目望去,就看见沈明衿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走到她跟前将袋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她翻身起来去看了看袋子,草莓口味、超薄玻尿酸、3D大颗粒。 三盒,全都是超薄款式,戴了跟没戴一样。 “过来。”他说,“你头发还没吹干。” 她‘哦’了一声,走到化妆镜面前坐下,他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边吹就边看着镜子里的她,一双眼睛都像是镶嵌在她身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她有些害羞的移开目光,望着远处问道:“怎么去那么久,小区门口没有吗?” “有。”他点头说,“但我去看了,没有你喜欢的,我就跑了远一点的地方,我记得这三款你很喜欢的。”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还有更清楚的,你想不想听?” “不想!”她连忙摇头,“谁想听啊!” “好,那就不说了。” 将她的头发吹干,他就将她抱住,与其说是抱住,更像是怕她跑了,双臂紧紧缠绕着她。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心知肚明,脸红得不行,说道:“你去关灯,我不想被看见。” “我想看你,不行吗?” “不要……”她脸红着摇头,“那么多年了……我有点怕,你去关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关灯。 实际上他真不想关,就是想看她的样子,但毕竟几年没有过了,害羞也能理解,以后再找机会吧,他安慰自己,将灯光熄灭,一瞬间,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他在黑暗中精准捕捉到她,一把抱着她躺到了床上,将空调调至二十度。 其实关灯也有关灯的好处,灯一关,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能够听到很多平时听不到的声音。 他将被子盖到她身上,随后钻了进去。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豆大的雨珠滴落在窗户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混杂着雨声和水声。 宋清杳双手死死抓着两侧的毯子,眼睛看着天花板,旁边是空调操控面板,透出来的夜视效果略带着光芒,照得面前的紫色郁金香都变成了深黑色。 他突然说,换一下。 然后她整个人就被他翻了过来,这会儿连郁金香也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侧脸被压在了绣满了郁金香的毛毯上,平日里盖着这条毛毯也不觉得硌得生疼,但今天就是觉得绣花太难受,好像在她的侧脸上留下了绣花的印子。 她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开口说道:“沈,沈明衿。” “嗯?”男人的声音也极其的嘶哑,“怎么了?” “你今天戴手镯还是戴手表?” “手镯。” “摘了吧,硌得我腰疼。” “抱歉。”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鸣闪电,一道闪电横跨夜空,瞬间照明了整栋黑暗的别墅,光影从窗外打进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跟死没区别了,她的侧脸也流了不少的汗,伸手去拿旁边的手机,打开一看。 00:33 刚到34的时候,沈明衿停下来了,然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紧紧抱着,粗重的呼吸刮过耳廓,“杳杳。” 宋清杳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他紧紧抱着。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这一刻,亲密无间,仿佛隔着胸膛相连到了一起。 雨声、呼吸声,在这一刻竟然形成完美的融合,她鸦羽似的睫毛上沾染着些许的汗水,将浓密纤长的睫毛打湿。她动了动红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太累了。 她闭着眼睛沉沉入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微微睁开双眼就看见沈明衿躺在身侧,深邃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意识逐渐回笼,但也没有回笼得太快,仍旧有些迷糊,还没缓过神来,他就吻了上来。 吻了几分钟,说道:“你睡得好香。” 她轻轻推开他,“你没睡?” “没睡。” 怎么睡得着? 他爱的女人就躺在身边,并且是心甘情愿跟他发生关系,这种喜悦和兴奋已经充斥着大脑,即便疲惫不堪也无法入眠。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翻了个身。 他不要脸的伸手去捞她,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说道:“昨天你叫得好厉害。” 她睫毛抖动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说,想了半晌,才说:“沈明衿,你怎么跟四年前……差了好多。” “……”沈明衿宛若石化,咬着牙,一字一句,“差,了,很,多?” 她也不想伤他自尊,但真的不算舒服。 或许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话会让他难过,于是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小声地说:“只顾着横冲直撞,一点技巧都不讲。” 这话说得他百口莫辩。 双臂紧紧缠绕着她,心想的是,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挺出色的,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你得理解我。”他厚着脸皮说,“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不也这样吗?是后面做多了才好的。” 第53章 第 53 章 理解? 她要怎么理解? 她乖乖的躺在他怀里, 没有对此事进行任何辩驳。 沈明衿见她不说话,心虚得很,他不是没察觉到自己的能力, 只是昨天那种情况,做什么都是凭本能, 不像四年前,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陪她慢慢玩,她能答应、能不反抗, 他都快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哪里顾得上什么技术不技术。 现在想想,确实是一点技术都没有, 生疏得厉害。 他轻轻拢着她的腰,将她搂得更近一些,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或者蹭蹭她的鼻尖。 她有些痒的推开他, 说道:“你今天不回美国?” “不回了。”他声音嘶哑,“明天再回去, 今天想跟你待一起。” “你这算是,偷懒吗?” 他笑, “为了你, 偷懒也值得。” 他笑起来时眉眼温柔,搂着她腰的手也紧了几分, 宋清杳脸色微微发烫,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欸, 别这样……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你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交往的时候,有一次我想给我们设计婚戒, 你说不着急?” “记得。”他有些头疼,知道她开始秋后算账了,解释道,“我当时想的是婚戒这东西肯定得男方来,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试探?还是无心的问?我没敢想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 说完,他低头看她,“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恨我吗?” 恨他说过的狠话、恨他总跟她吵架、恨他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因为她而折腾她。 似乎害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他双臂缠绕得很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宋清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沉思了很久,说道:“不知道算不算恨,有那么一段时间根本不想见你,根本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后来你要出国了,可能几年内都不回来了,我才发现原来人跟人之间想断绝关系是那么容易,只需要飞走,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搂得她很紧,以至于她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时能滑过他突起的喉结,带来丝丝酥麻和痒意。 “我是走过鬼门关的,我后来也在想,如果我死了——” “没有这个可能。”他打断她的话,紧紧抱着她,“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你可以折磨我、恨我,但请你绝对爱惜好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也会因为你的消失而感到痛苦。” 她的心猛地发颤,还没缓过神来,他就低头吻住她的红唇,撬开牙关与她唇舌交缠,室内的温度在逐渐升高,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嘶哑,“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迫不及待想要她给他一个名分了,哪怕是见不得光的也好。 她垂着眼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你起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翻身下来,看着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手机页面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听到手机的声音,他去拿手机,打开微信就看见她给他发了五百块的金额。 “算,这种关系。”她笑,“不好意思哦,因为你服务不到位,所以只能给你这么多。” 沈明衿脸色铁青,握着手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要是搁别人拿钱这么侮辱他,早就整死对方了,可偏偏这人是宋清杳,给他五百块也只能默默的接受,然后略有些哀怨的侧目看她,“我下次会努力。” “没有下次。”她与他隔开些距离,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就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因为你服务不到位,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啊——” 她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每个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就连法律都有给犯人弥补的机会,你不给,未免太无情。” “沈明衿,你不是我,你要是我的话,你根本说不出来这话。”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紧紧抱着她,“真有这么难受?” 她认真的点头,“真的,很差劲。” 沈明衿咬着牙说:“那你再等我一个月。” “什么意思?”她的脸色也冷下来,瞪着他,“你这意思是要找人去熟悉熟悉?” “有片子,我找什么人?”他低头看她,“宋清杳,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这方面不行的,但是你不在那几年里,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方面不行,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要真的那么想跟别人发生关系,能忍得了四年?” “……” 宋清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脸色涨红的看着他,说道:“确实……连文雪都跟我说你的事,大家都在说你身体不好。” “那你说我身体好不好?” “好……” 他又气又恼,又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驳,只能紧紧抱住她,闷闷地说:“反正,你再等我一个月。” 她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说道:“好,好,我知道了,你松开我。” “就这么抱着吧,抱一分钟少一分钟。” 他的双臂紧紧缠绕着她,犹如巨大的藤蔓在吸收阳光的养分,死死缠上就不肯松开。她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楚的听到从胸腔里传来心跳声,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呀,比四年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她轻轻抬眸望去,就看见他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十分不舍与她分离。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就这么相拥。 拥抱了片刻后,手机就响个不停。 她用手推了推他,“你电话。” “不管。” “接呀。” 他无奈的松开她,翻身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司秦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回国了,出来聚一聚,难得梁文莺回京市,过几天又得出国。 沈明衿不想答应,但突然想起什么,也就答应下来。 等他回神,就看见宋清杳裹着一条小小的毛毯起身去捡地上的睡裙。 他大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捞回来,靠着她的脖子,“别走,再睡会儿。” “你不是要跟司秦他们聚会么?你去吧,我要洗澡。” “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要,累了一晚上了,我就想洗个澡躺在床上看电影。” “……” 他想起来了,宋清杳这个娇娇的脾气是他养出来的,每次结束都要躺一整天,这一整天里什么事都不干,随便放点电影、听听音乐,有的时候做的狠了,她可能会躺两天,虽然那两天的晚上可能也没怎么休息…… 他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娇气。” 她哼了一声,裹着毛毯走进淋浴间。 没过一会淋浴间里就传来了水声。 沈明衿也起身穿衣服,穿好衣服走到门口,用手轻轻敲了敲门,说道:“那你等我回来,晚上我们两人吃饭。” “你快去。” “……” 从一周前开始就在播报京市即将迎来台风天,风大得刮得院子里的树枝都弯了枝干,几株郁金香也被风吹得只剩下花蕊,天色阴阴的,十一点的天跟傍晚六点差不多。他驱车来到了金秋俱乐部,刚走进门就看见司秦又在跟梁文莺拼酒,看那样子,两人都应该都喝了不少,不过看起来司秦的脸更红。 他走进门也没说话,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钱来分,递到郑南一跟前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笑着说:“怎么了,突然给我现金?” 司秦慢慢回头,‘哎’了一声,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沈明衿,“你脖子怎么了?那么多红点,是蚊——” ‘子’那个字刚要说出口就戛然而止。 大家都是成年人,蚊子咬的还是女人亲的肯定能分辨得出,只是不明白的是,沈明衿跟谁发生关系了? 几人目目相觑,司秦更是一摇一晃的走到他跟前,仔细的看了一眼,说道:“操,你一回国跟谁搞上了。” “不会是宋清杳吧?” “不会是宋清杳吧?” 郑南一跟赵鸿岩两人异口同声。 梁文莺则坐在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明衿。脑海里就一个想法:好腹黑,好绿茶。 他平视穿衬衫很有自己的风格,如果宋清杳不在,纽扣一定扣到顶,深怕被别的女人看到似的,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纽扣三三两两的扣着,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暗藏玄机,黑色最衬红色,这一穿,谁能不看到脖子上的痕迹?而且还故意解开纽扣,给谁看呢? 她的目光慢慢转移到闻靳身上。 闻靳自从去了一趟美国以后,话就少了很多。 沈明衿没回到他们的话,拿着现金给他们分发,走到闻靳跟前的时候,多了一份,说道:“你该得的,将来我跟杳杳结婚的时候,让你做主桌。” “我操。” 司秦立刻上来勾住沈明衿脖子,瞪大双眸,“不是,等等,你们真搞上了?她答应跟你复合了?” 沈明衿依旧没回答,漆黑的瞳仁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闻靳,直到他将那份钱给收下后,才转移目光到司秦身上,说道:“还没,但不影响我发红包。” “我知道,这就叫做提前庆祝嘛!理解理解,恭喜恭喜,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郑南一翘着二郎腿说,“不过你这性格得改改,人家给你个好脸色你就觉得她喜欢你,人家跟你上个床你就觉得她会跟你结婚,明衿啊,不是兄弟话多,你得把事情做到实际发生才行,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呢?” “更何况现在还没到手。”坐在旁边的赵鸿岩跟郑南一碰杯,笑着说,“不能怪他,人家勾勾手指他就舔过去了。” “在理。” 搁在平时,大家还真不敢这么调侃沈明衿,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 司秦酒喝多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紧紧搂着沈明衿的肩膀,说道:“不是,为什么啊,进展这么迅速。” 沈明衿把一份钱甩到他脸上,“不然?” 司秦被这么一甩,脑子有些蒙圈,居然乖乖的蹲下来把散落的钱捡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沙发坐下,侧目看了一眼憋笑的梁文莺,眉头紧皱,“你笑屁啊。” “司秦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人里我最讨厌你?” “你讨厌我?老子还讨厌你呢。” “因为你嘴贱,脑子也不好用,男欢女爱还非得问为什么,你跟你老婆那点事,我们问过吗?” 司秦是真喝多了,一喝多连嘴皮子都不利索,想骂的话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干脆去搂旁边沈明衿的肩膀,醉醺醺地说:“懒得跟她说,兄弟,你跟我说,你昨天爽不爽。” 沈明衿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微微敞开的领口显得随意,要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穿得不是昨天的那条西装裤,而是从宋清杳柜子最底层翻出来的西装裤,跟他的睡衣叠放在一起,都是当年她给他买的。他不想再公众场合里谈论跟宋清杳的交往细节,对她不公平、也不尊重,奈何司秦这人就是不过脑子,喝了酒就更是胡乱说话。 他揉了揉手腕,开始摘卸玉镯,语气淡然,“爽不爽的,想试试?” 司秦见他开始转动手腕了,连忙往旁边移。 连微醺的眼神都变得清醒明亮起来。 * 天逐渐阴沉下来,狂风肆虐,宋清杳随意的煮了碗面吃后就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她随意的点开以前学校论坛里的帖子,边翻阅,边感叹着。到现在了,她还是不敢相信沈明衿是为了她来华琪。 点开他的主业,上面仍旧保留着他唯一一条动态。 那株紫色的郁金香也并非偶然,他一直都在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她。 趴在地上的有福站起身来,前肢趴在她的身侧,她摸着它的头,突然问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侧目望去,一捧沾染着露水的鲜花就递到她跟前,沈明衿站在那里,笑着说:“我提早回来了,跟他们在一起没劲。” 她手指碰了碰鲜花,“怎么没劲了?” “你说呢?”他把花放到地上,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来将她抱入怀中,蹭着她的馨香,声音嘶哑,“很累吗?” “累。”她推了推他的胳膊,推搡间看见他脖颈上的痕迹,微微皱眉,心想,早上还没看见这么红,这么这会儿红成这样?她拼命的去够茶几上的药膏,挤了一点到手指上,均匀的涂抹在那些痕迹上。 刚涂抹上去就被他扣住手腕,“干什么?” “你这……”她皱眉,“不好见人吧?” “好见人,怎么不好见人了?我现在走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有人的。” 第54章 第 54 章 ‘我是有人的’这几个字实在太暧昧。 比‘男朋友’还要更让人想入非非。 宋清杳这会儿才想到了梁文莺说的那句话,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想法——沈明衿好像真的挺茶的。 她刚想开口说话,他就靠近蹭了蹭她的鼻尖,小声地说:“想做。” 灼热的气息散落在脸上,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整个身子往后仰, “不是说晚上带我去吃饭吗?吃什么?” “都行,你说了算。” 沈明衿蹭了蹭鼻尖,再次吻上她的红唇。 两人完美的体型差, 让她连最基本的反抗也做不到, 只能老老实实被他压在沙发上予取予求。 吻到她都觉得有些缺氧时,他才微微松开她, 抵着她的额头说:“做一下?” “你又开始说话不算话了。”她拼命喘息着,“你自己说好一个月的。” “我就问问。” “那问好了吗?” “问好了,你答应我一个月以后做。” “……” 她愣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设计, 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诓我?” 他低声笑, “反正一个月以后,你答应的。” 然后拿出手机, “我录音了。” 她恼羞成怒的去抢他的手机, 可刚伸出手就被他死死攥着,她想都没想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贝齿用力, 就听到头顶传来轻轻的‘啧’声。紧跟着另外一只大掌张开虎口捏住了她的脸颊,说道:“换个地方咬啊, 每次都咬这里。” 上回在酒店里喝醉了,咬的也是这个地方, 那一次咬得特别狠,血都咬出来了。 宋清杳也没想真的咬疼他,只觉得被诓骗愤怒,微微送开口,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往后靠。 沈明衿真想亲死她。 他微微滚动喉结,凑上前去,小声地说:“对不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清杳没搭理,他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手、又捋了捋她的长发,总之靠近她、抚摸她,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和安慰。来回折腾几次,她有些不耐烦了,闷声说:“最后一次,以后不准诓我。” “好。” “我刚才看到一部恐怖片,我自己不敢看,你陪我看。” 他低低的笑,“嗯。” 两个人换了个姿势,沈明衿左手随意的放在沙发背上,另外一只胳膊很熟练的搂住她,将她整个人拢入怀中。 随后拿出遥控器点开操作面板,点开了恐怖片里的亚洲分类,一部评分9.5的恐怖片一骑绝尘,点进去后,血红的字母印满整个黑色的屏幕。 这栋别墅在重新装修的时候,沈明衿就让人装了荧幕影像系统,大几百万的音响配合着超大荧幕,再加上拉上了周围的窗帘,就宛如置身于电影院一般,她害怕的连双腿都抬起来,蜷缩在沈明衿怀里。 电影一开始是以男方视角进入,血红的小镇、满天飞的乌鸦、以及一双血红的眼睛,都在极致的渲染着恐怖的氛围。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吊在悬梁上的女人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伴随着恐怖片经典的音效,吓得宋清杳紧紧的抱住了沈明衿,双眼紧闭。 沈明衿低头看她那害怕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么还是这样,以前就爱看恐怖片,每一次都能被吓得半死,害怕就不看了。” “有人陪,我可以看的。”她心有余悸地说,“有人陪,我可以看一整天。” 听到这话,沈明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抿着唇问道:“那你跟别人看过吗?” “有。” “跟谁?” “你不认识。” 沈明衿搂着她腰的手紧了几分,黑眸盯着荧幕,没有半分在看片的意思,全程都在思考她跟谁一起看的,看到恐怖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抱着对方不肯撒手?对方也会这样紧紧抱着她吗? 剧情已经转入了女主视角,一条邀请她参加宴会的信息赫然跃上大屏幕,光影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黑暗,配合着优秀的音效给人一种深入其境的感觉。她抓着他的领带,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在忽暗忽明的光影下,沈明衿的侧脸线条格外流畅,漆黑深邃的眼眸没有半分情绪,不像是在看恐怖片,倒像是在审视里面的每个角色,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昨天说你在大学给我发过信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再说说那条信息的内容。” “就是关于红宝石跟尖晶石的区别,它们外表一样,难以分辨,但实际是属于两种类别,市场上很多人会拿尖晶石来冒充红宝石。” 宋清杳微微皱眉,努力的回想这条短信,回想了大半天,突然侧目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在半夜的时候?我记得有个尾号8800的短信,我当时看了一遍就给删了。” “你看了一遍就给删了?” “我当时在想谁这么无聊,把科普发到我手机里,所以就给删了……” 当时他发出去的时候,司秦他们还嘲笑过他,说这样的短信发出去一定会被人删除,没想到还真的被删掉了。 他脸色铁青,抿着唇说:“我以为能安慰到你,你跟宋薇就好比是红宝石跟尖晶石,外表再像,她也比不过你,这两者隶属于刚玉家族和尖晶石家族,她顶着你的名字做再多事,我都觉得跟你没任何关系。” 话,自然是好话。 但他是怎么联想把孤立这件事跟宝石结合到一起的? 她弯了弯唇,开玩笑的问:“那你跟阚静仪吵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哄她?” 话音刚落,沈明衿就突然发疯似的,直接低头吻住她,一把将她压在沙发上,强势、霸道、丝毫不给她任何反击的吻她,唇舌交缠间,连呼吸都交缠到一块,荧幕里的恐怖音效在不断放映着,而沙发上,她被吻得满脸赤红,双手抵着他胸膛想推开,却被他紧紧扣住,手指穿进指缝里,与她十指紧扣。 趴在地上的有福看着沙发上的两人,猛地站起身来,冲着两人狂吠不止。 喊了好几声,沈明衿才微微松开她,屏幕喘息着,恶狠狠的说:“你以后再提她,我就吻你,提一次我吻你十分钟,提两次我吻你半小时。” “你——” 她被他压在沙发上,咬着唇说:“你好意思?那是你前女友!我提还不行,唔——” 宋清杳被吻得唇舌发麻时才赫然想到了梁文莺说的话,连忙挣扎着,呜咽道:“憋(别)握(我)握错了。” 沈明衿听到这话,微微松开她,剧烈喘息着,“以后不准提她。我只爱你,我没爱过她,哪怕喜欢也没有,对她,我只有责任,现在连责任也没了。” 表白的话和荧幕里恐怖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心剧烈狂跳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怖音效,还是因为沈明衿那双灼热的眼眸里充满着浓浓的爱意。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胸膛起伏着,声音嘶哑,“那时我们在福利院天台,我跟你说和阚静仪的过去,我想的是你会不会有点反应,难过也好,失落也罢,但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平静。” “宋清杳,演不爱你这件事,我演得够够的了,每次期待你有点什么反应,每次都得不到。” “所以现在,我不会再忍、也不会再装,我要你,也绝不允许别的女人介入我们之间。” 两具火热的身躯就这么紧紧贴合着,她望着天花板,心想的是,她跟他,都很傻。 那会儿在天台上听到他跟阚静仪的过去,脑海里想的是他对她的爱在一点点转移到阚静仪的身上,那些她看不见的时光里,是另外一个女人陪伴他度过的,绝望、痛苦、无奈,多重情绪涌上心头,令她无法思考,若她足够冷静,能多观察一下,就能看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同样的挣扎和无奈。 他们误会太多了。 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被解读出别的意思来。 归根到底,他太爱她了。 爱到很多时候不像他自己,就像一只被感情魔化的野兽,做什么事全凭本能。 “其实,文雪跟我说过的。”她缓缓开口,声音与荧幕里被附身的魔鬼融为一体,“她说你去我家提联姻是想跟我结婚。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在想,啊,原来你爱过我,可我想不明白,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我在学校碰见你,你总是装出一副不认识我、很冷漠的模样,而且你为什么会爱上我?什么时候的事?所以我想,文雪的表述有误差,也许你来我家提联姻,不一定是为了我,但你爱过我也许是真的,但大学里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你爱过我,可能只是一天、一个月的事。” “那现在呢?”他闷闷的问,“现在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为什么爱上?去你家提联姻是不是为了你?” “知道。”她眼眶有些湿热,“原来你爱我,是那么早以前的事啊。” “嗯。”他点头,“很早很早。” 然后微微抬头看她,“很早就想娶你了,十八岁的沈明衿就是想娶你为妻,这一辈子就只想娶你。” 两人目光相撞,无数的火苗在空中绽放。 他低头吻上她的红唇,她不再反抗,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一部恐怖片,他们吻了半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几乎都在聊天,最后这部高分恐怖片到底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到了傍晚,两人准备出去吃饭,宋清杳上楼换衣服,挑了一件斜肩紧身连衣裙,材质是绸缎,很显身材,一般人穿不出明艳大方的感觉,但她穿着漂亮妩媚,再配上一双银色细高跟鞋,走到哪都吸睛。 走到楼下时,沈明衿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就像是陷入她的身体,怎么都移不开。 她脸色有些红,往后退了一步,再转一圈,“怎么样,刚买的裙子,漂亮吧?” “脖子上和胸口的痕迹去哪儿了?” “遮瑕膏遮住了。” “……” 抿了抿唇,“我们以前交往的时候,你从来不遮。”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以前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来,居然显得有些委屈,“我现在只是服务于你的床伴。” 听到‘床伴’这两个字时,宋清杳没忍住的笑出声来。 司秦那伙人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眉眼弯弯,“对,而且还是那种技术很差的床伴,你要小心啊,我随时会因为你技术不好而换掉你。” “不要。”他立刻上前搂住她的腰,“给我一个月就好,我会努力的。” “你什么事努力不行,要在这件事努力?”她笑着揉了揉他的脸,“好啦,去吃饭,我饿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 傍晚没下雨,但因为台风天的缘故,吹来的风很凉爽,他驱车载着她去市区里用餐,她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觉得不过瘾就打开面前的车内装载系统,打开了操作面板玩消消乐。 沈明衿侧目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脸颊,“小孩,怎么那么爱玩。” “你看,我要赢了。”她得意的说,“还差两步。” “好,你赢了我给你奖励。” “嗯?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我的副卡。”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操作台旁边,“赢了就是你的,无限额,随便买。” 宋清杳笑笑着刚要说话,抬眸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露天广场上有两抹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看错,身子往前倾,努力的看,赫然发现自己看的没有错,她拍了拍沈明衿的胳膊,指着前方,“你看,那是不是梁小姐跟郑南一啊?他们在,接吻?” 沈明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还真的看见梁文莺跟郑南一的身影。 两人紧紧相拥,根本不顾周围人的眼神在热吻着。 沈明衿略有些诧异,竟毫无察觉这两人什么时候暗度陈仓,侧目望去,就看见宋清杳拿起手机拍照,一边拍一边说:“难怪呢,我总觉得梁小姐跟郑南一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哪儿觉察出来的?”他微微侧身看着她,“他们俩经常吵架。” “我们不也经常吵架?” 他被堵得没话说,闷闷的回了一句,“以后不吵了,我保证。” 第55章 第 55 章 沈明衿在市中心订了餐厅, 中途,宋清杳一直在玩游戏。 这个习惯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他车里的面板系统里装载着特别多的小游戏, 玩着玩着能玩好几个小时。 等她玩腻了,抬眸望去, 前面拥挤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不少人打开车窗往外查看尽头,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时不时传来鸣笛声, 让等待的心也跟着焦灼几分,她一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一边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看着有几分无聊后,又往沈明衿那边看,这时才发现他车里的挂饰是她以前送他的、廉价的、不值钱的三十元一大把的义乌挂饰。 她伸手摸了摸那些挂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明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别问,我来回答, 那时候在车里挂阚静仪的婚纱照就是想气你,但你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第二天我就摘了。” 她愣了一下, 觉得沈明衿比她还敏感。 她都没想到这里,只是觉得挂饰很眼熟。 “你要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 那个挂饰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我没去拍。”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看到的挂饰确实只有阚静仪, 没有沈明衿。 “你这样,她不生气吗?” “她利用我的时候, 也没想过我会生气吧?” 关于沈明衿跟阚静仪的过去,她只是听了大概,至于细节并不清楚。刚想追问,车子就已经开始动了,往前驶个三百多米就到达了用餐的餐厅。沈明衿要去停车场里停车,就让宋清杳先下车进里面坐着。 她推开车门下车,准备走进餐厅里时,一个穿着碎花吊带裙的女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周围的风都像是变了,在往两人周围拼命的刮来。 这大概是继上次的直播事件后,再次与阚静仪见面。 她跟直播的状态看起来好很多,拎着昂贵的名牌包包,浑身上下散发着有钱人的气息,微微染色的卷发全部拨弄到右侧,显得妩媚至极。对视了半晌,她缓缓开口,“好久不见啊,宋清杳。” 与其较于之前也有很大的变化。 之前每次见她,大概是因为沈明衿在场的缘故,她总是带着讨好和温柔来喊她的名字,现在喊她名字则带着生冷和鄙夷。 更像是撕开了那层伪装,露出真正的自己。 厌恶、恨意、还有数不清的嫌恶。 宋清杳面无表情,“好久不见,看起来你这些时间混得还不错。” “谢谢。” 阚静仪双手抱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看你这状态,应该是跟沈明衿走到一起了吧?也对,他那么爱你,那么死缠烂打,你们复合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宋清杳,你最好小心点,沈家有的是人不喜欢你,你想进沈家大门,早着呢。” “你这么关心我跟沈明衿的事,是因为还爱他吗?” 一句话,切中要害。 阚静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很快又缓和过来,她是一个很讲究心理战术的人,尤其是在沈家这样的钟鼎世家里待久了,人与人之间那点事,不是靠嘴巴来说就能说得清楚和明白的。 “那又怎样?” “没怎样。”她笑,“你爱他,他不爱你,很有意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阚静仪平静的脸色再次露出裂痕。竭尽全力的扼制住迸发的情绪,却还是抑制不住,咬着牙说:“很得意么?” “一般。” “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是我陪着他,他发病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仍旧是我陪着他,那些日日夜夜里,只有我跟他,没有你。” 宋清杳很平静的回复,“所以呢?” 阚静仪一愣,不再说话了,而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在宋清杳不在的日子里,她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沈明衿,靠近他、接近他。周围所有的人都说她配不上他,进不了沈家大门,她就辩解说道,沈家没有财阀世家的势利、无情,相反,沈玉和从不管沈明衿的私人感情,他愿意娶富家女也好,娶无权无势的女人也罢,对他们沈家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沈家在哪里,哪里就是阶级。 她越是辩解,就越多人嘲讽她、讥笑她异想天开。于是她拼命的照顾沈明衿,想得到他的认可,得到沈家的认可。 但沈明衿的心硬得跟石头一样,发病发得最厉害的时候,嘴里仍旧喊得是宋清杳的名字,整夜整夜不睡觉,就坐在桌前给宋清杳写信,一大堆的信,上面就只有三个字:我爱你。又或者是:快回来。 他疯了。 她觉得他再这么下去,疯是迟早的事。 所以在他发病出现幻觉,又坐在桌前写信的时候,一股邪念涌上心头——都说她得不到他,都说她进不了沈家大门,都说她没资格跟沈明衿在一起,那如果,她为他付出生命呢?沈家会对她怎么样?沈明衿会不会后悔和自责? 在那个月光斑驳的夜晚里,她从厨房拿了把刀,颤颤巍巍的走到沈明衿身后。 因为发病的原因,他瘦了整整二十多斤,突起的肩胛骨和脊梁格外明显,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也很蠢,为了一个女人病成这样,而她在他身边照顾了那么久,任劳任怨,活得像个佣人,他却连正眼都不瞧她。 ——阚小姐,谢谢你的照顾。 ——阚小姐,你可以回家了。 ——阚静仪,你别碰我。 听着多生分啊?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照顾他这么久,换来的只有冷漠和生疏。 只会喊她阚小姐么? 只会喊她的全名么? 她低头看着他因为瘦而骨头凸起的手背,慢慢将那把刀塞到他手里,心一横,就这么把那把刀捅进自己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腹部处涌出来,热流也顺着腹部慢慢的往下蔓延,浸湿了她的裤子。紧跟着头晕目眩,整个人踉跄的倒在地上。而倒在地上的瞬间,透着月色,她看见沈明衿侧着身子,低头看着她,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眸里没有那分浑浊。 他是清醒的。 这个念头一下子闯入脑海,吓得她浑身发抖,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回头。伸出沾满血的手慢慢伸向他,张开嘴说:救救我。 他没有动一下,就这么冷冰冰的看着她。 那晚真的很冷,不是天气冷,而是一种由沈明衿带来的冷。 她最终还是被送医院了,醒来的时候沈明雅就坐在她旁边,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地说她为她哥付出太多,差点都失去性命,日夜照顾他,沈家实在对不起她,她握住她的手,问她想要什么补偿?如果要钱,随便她开口。 阚静仪看着沈明雅的眼神,觉得这小姑娘真的太天真、太好骗。 也对,顶级豪门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不谙世事,纯洁得跟白纸一样。 她觉得自己就算要个一百亿,沈家都能给她。 但她不要钱,她要的是沈明衿。 她跟她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明衿好就行,你知不知道幸好我在,如果我不在,那把刀插到他自己身上就完了。 沈明雅听完这话,眼泪直流。 隔了几天,沈明雅带了一枚戒指来,戴到她的手上,笑着说恭喜她。 冰冷的戒指戴入中指的那瞬间,耀眼的宝石散发出极致的光芒。她的唇角止不住上扬,距离踏进沈家这个大门,只差临门一脚。 其实她跟沈明衿的日常生活很平淡,他不爱接近她,也不愿意跟她亲热,更像是朋友一样相处,总之跟没在一起之前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不再喊她阚小姐,或者阚静仪。 至于这段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大概就是从宋清杳回国那天起。 他们在酒店偶遇她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灼热、震撼、惊喜。可笑的是,宋清杳好像根本没认出他。后面载车送她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吻她了,虽然只是侧脸,却令她惊喜万分,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终于对她动心了。 等宋清杳下车,他又恢复了冷静与绅士。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直觉告诉她,沈明衿的异样,是因为宋清杳。 其实她一直没有问过沈明衿的前女友是谁,没问过那个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因为那段时间沈家对这个女人、对这个名字十分忌讳,有关于她的一切都被禁止提起,以至于她也不敢问。 后来通过沈明雅,她终于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就是宋清杳。 那时,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她能够在宋清杳的家门口外遇见喝得酩酊大醉的沈明衿、为什么他会对她家里的慷慨相助,一切都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她是她的同学,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帮忙。而她却以为他对她的好,都是出自真心。 真可笑。 她爱他爱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拿出性命来博取他的同情,他都不曾爱过她一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宋清杳什么都没做,就让沈明衿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即便她脱光了站在他跟前,他都没有任何欲望。 “你真的能够接受沈明衿跟我在一起过?真的能够接受他也曾爱过我这件事?” 宋清杳表情很淡然,“你们之前不是都快结婚了吗?那个时候,我有来阻止你们吗?阚静仪,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那就可以玩玩,如果其中一个人没想法,那另外一个人想怎么玩都玩不起来,你没必要追问我到底接不接受他跟你的感情史,因为目前,我就只是想玩玩他。” 一句话,彻底粉碎了阚静仪的所有。 她在沈明衿面前如何讨好、如何的卑微、如何的小心翼翼,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而沈明衿在宋清杳面前,居然可以卑微到成为一个玩物? 她气恼得不行,咬着牙,眼睛像是喷出火苗似的,“你真的很不要脸。” “比你好吧,在网络上煽风点火,跟我妹妹联合起来针对我,你今天说这些话不就想看我难过?想看连我亲妹妹都背叛我的悲痛下场?不好意思,我妈死了以后,我就没有亲人了,她做什么与我无关,另外,你最好记住,沈明衿在我这里没那么重要。” 夜幕降临,周围街道的灯开始逐步亮起。 阚静仪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难看。从那刻起,她才意识到宋清杳跟沈明衿的这段感情里,沈明衿才是最主动的那一个。因为宋清杳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有勇气离开沈明衿,即便很痛苦,她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松开手。 而沈明衿做不到。 他会因为她不在而生病,会因为她不爱他而发疯。 “你等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些不甘和委屈,“沈明衿、沈家欠我的,没完。” “关我什么事。” 阚静仪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她一走,角落里就慢慢走出来一抹黑色的身影,深邃的眼眸里满是不安和担忧,走近她时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讨好。 宋清杳把头侧到一边,压根不想搭理他。 阚静仪问她在不在意他跟她的过去,嘴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在意得厉害。 他们没做过爱,但肯定是亲过的,至少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在车里亲过。 想到这,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沈明衿看出她的冰冷和疏离,张了张嘴,低声说:“别不玩我,你就这么一直把我玩下去,我自愿的。” “自愿?”她怒不可遏的瞪了他一眼,“那你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到那些讥讽她、嘲笑她、以过来人的身份挖苦她跟他之间永远横着那些‘过去’?满腔怒火席卷而来,不愿意听他辩解,踩着高跟鞋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沈明衿见她走,立刻就走上前去拽住她的手,说道:“杳杳,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这件事行吗?我跟她交往期间很注意分寸和尺度的,没有逾矩过,就算是亲,我也只是亲她侧脸。” “你别碰我。”她甩开他的手,不明白哪里来这么大火气,“我知道你注意分寸,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觉得玩够了,我不想玩了,不想继续了。” 沈明衿可以耐着性子陪宋清杳玩,怎么玩都可以。 但唯独一点,她不能说不想见他、不想跟他继续下去。黑眸顿时掀起无数的飓风,浑身气场全开,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逐渐充血。他一把拽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紧紧抱着她,抿着唇说:“你玩我。”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你,玩我。” 第56章 第 56 章 宋清杳的手被他死死攥着, 什么都撕扯不开。 她觉得自从沈明衿知道真相开始,两人的关系很紧张。不是普遍的意义的紧张,而是一种心理上的紧张。好比沈明衿拼了命的想要踏足她的生活、想跟她重新开始, 对她的好、关心、在乎,不是没有感受到, 恰恰好是因为感受到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些好做出回应。 从本质上来说,这叫‘有借有还’。 他付出了感情, 她会给回报, 因为心软、因为慈善,所以不管是感情也好, 友情也罢,总是不吝啬。 这一次也一样,她知道他有多爱她,知道他来华琪是为了她, 知道那些隐匿在看不见的时光里都有他努力的身影,所以心动、心软、心疼。父亲总说她是窝囊废, 做一件事不如宋薇果决果断,以前不愿意承认, 但现在愿意承认了, 她就是优柔寡断,做不到真正狠心绝情。 今天阚静仪这颗雷突然炸了一下, 她才恍惚的明白, 原来横在两人之间有那么多的事,沈家、他的过去, 都是不定时炸弹。 接吻、上床,这些对她来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有享受的资格,但并不代表因为跟他接吻、上床,就真的认定他这个人。 她拼命的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说道:“不要你了,沈明衿。”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沈明衿看着空荡荡的手掌,被抛弃的感觉再次袭来。 当年她就是这样,说分手就分手,说走就走,他跑了那么多次美国,她一次都不肯见他,残忍、自私、冷漠无情。这些形容词涌入脑海时,他居然想的还是,别丢下他。 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次追了上去,拽住她的手腕,“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凭什么,宋清杳,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什么都是你做的决策,那我呢,我就只配等你通知,等你想要我了,我才可以出现,等你不要我了,我就应该躲开对吗?” 宋清杳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跟在她身边,咬着牙说,“她当时直播的时候我在工作,等我工作完了知道这件事,立刻让助理去处理,害怕见到她,我都没出面,我爸给了她一个亿,我都把那一个亿给追回来了,她在京市身无分文,我想她应该过得很惨。我出国的这些日子每周两头跑,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就是想见你一面,你现在说你不要我了?凭什么!?” “就凭你跟她在一起过,就凭你有过女朋友。”她突然停了下来,很冷静的看着他,说道:“沈明衿我直接把话跟你说清楚,如果我回国的时候你是干干净净的,你没有跟别的女人交往过,你追我,我立马能答应,但现在,我除了玩你,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也没想过跟你交往、结婚,你不是玩投资吗?那我告诉你,你现在对我的投资,会赔的血本无归。”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可能就在那个当下,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一切在她脑海里犹如杂线一般紊乱,令她难以承受,也可能知道他爱她、知道他对她毫无底线可言,所以说话能挑最痛的地方说、最难过的地方说。等说完以后才觉得有些后悔,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难堪。 沈明衿的表情有片刻的微怔,握着她的手紧了好几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风吹着,吹起了她的长发和裙摆,他的胸口一阵阵的发疼着,深邃漆黑的眼眸里盛着淡淡的失落。他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吸进去的气都带着干涩:“好,我明白了,那我等你想玩我的时候,我再出现。” 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夹在手上,没有点燃,就这么夹着,“别让我等太久。” 宋清杳没有回应,心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让她别用言语伤人,一个让她应该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但阚静仪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没有道理,沈家是有人不喜欢她的,其次,她也不觉得两人有什么未来,他追求她、喜欢她、为她所做的一切,她给了回应,这份回应是当下的,不是未来的。 那顿饭,没吃成。 沈明衿送她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说好不吵架的。 还是吵了一场大架,不欢而散。 沈明衿本该第二天离开的,但是送宋清杳回家的途中就接到了国外打来的电话,要求他立刻返回公司处理紧急事务。 他将车子停在了她家门口后,见她要下车,突然握住她的手,说道:“对不起,还是食言了,不该吵的。” 她将手抽离出来,准备推开车门下车,就听到他又说:“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愿意玩,我就陪你玩,不管是床伴也好、见不光的情夫也好、或者就是你一个朋友,我都觉得很安慰。” “受得起这种委屈吗?做一辈子见不光的情夫?” “受得起。” 宋清杳的心颤了颤,最终还是推开车门下车往家走。 等走到二楼的时候,她站在侧窗,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去,看见他的车停了五六分钟才驶离。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台风天的缘故,雨下得很大,国际航班的飞机一停再停,停到凌晨才起飞。 从那天过后,沈明衿就没再回国,一直都在国外待着,不知道是因为记着那句‘等你想玩我的时候,我再出现’,还是真的因为工作很忙,周末不再回来,但每天去哪、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还是会照常发给她。 时间转眼到了7月30号。 这天,宋清杳照常起床用餐,吃完早餐准备去见客户,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刷信息,一条信息赫然跃入眼帘。 [根据美国地质调查局发布的报告,当地时间7月29号10时11分发生6.7级地震,震源靠近西海岸,震源深度10公里] 宋清杳看了一眼就滑过去。 随后吃完早餐就见客户。 * 7月29号。 高耸入云的大厦外正下着滂沱大雨,沈明衿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穿着少见的暗灰色衬衫,袖子推至小臂往上,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双脚交叠,身姿颇为慵懒,桌面上放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里面则放着一枚折射度极高的蓝色宝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席卷着整座城市,偶尔伴随着雷鸣闪电,轰隆声落下时与房间里的古典音乐融为一体,显得格外和谐动听。他太累了,刚从矿区里回来,买下了这颗五十多克拉的蓝宝石,心想着等下次回国就把这颗宝石送给宋清杳,算是上次阚静仪冒犯她的赔礼。 人跟人真的很奇怪。 冒犯她的人是阚静仪,磕头道歉的却是他。 不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她能给他道歉的机会,已经很难得。 休息到九点左右,放在旁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矿区打来的电话,那边发生了严重的地震,他们公司好几个勘测的高层都被困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有人说看到了宋清杳的身影,不确定是不是她。 听到这话时,沈明衿心脏仿佛骤停,想都没想,立刻驱车赶往矿区。 车内的广播一直在循环播放着矿区的地震情况,车外的雨滴落在车窗上都被极强的狂风刮出细长的雨痕来。矿区的路只有一条,越开就越狭窄,周围所有的车辆都是从矿区里出来,跟逃难似的,只有他加快速度往矿区冲去。 脑海里想的都是她怕黑、怕疼,这么晚被困在那个地方一定很害怕、很恐惧。 想到这,又往上提速,一边踩着油门,一边给她打电话。 自从那天吵完架出国后,他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她一概不回、不接,今天也是一样,他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当英文无法接通的播报在不断循环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好几分。 十点左右,抵达了矿区。 矿区已经发生坍塌和塌方,仍有余震,不少工人正往外跑,警方和救护车停在矿区门口。他停好车后直接往矿区里跑,好几个人拦着都拦不住,他用英文不断地怒吼,他的妻子在里面,请立刻放他进去。 可那些人怎敢轻易放他进去?余震十几分钟就来一次,这会儿进去跟送死没区别。沈明衿直接动粗,打了几个拦着他的人后,疯了一样的朝着矿区里面跑去。 矿区塌方很严重,很多矿工来不及跑都被压在了石头下,好几具鲜红的尸体就在眼前,他眼睛逐渐赤红,绝望又恐惧的看着周围,一边寻觅着宋清杳的身影,一边祈求着她别出事。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回到了结婚那天,她浑身鲜血的躺在医院里的画面,他无比后悔自己因为赌气和试探跟阚静仪在一起、办了那场婚礼,导致发生那样的事,如果她再出事,这回他绝不独活。大雨冲刷着他的身躯,逼近零度的低温连喘息出来的气都带着白雾,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山林里,除了沉重的暴雨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继续往里走,走到了矿区最中心的地带,沿着塌方和滚石的方向找,因为天太黑,他只能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摸索,走到一处矿洞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姐,姐夫?” 声音很弱,是从一个地洞里传来的。 矿区开采往往需要往地里打洞,有的机器能打几十米的深度,有的几米,而眼前这个洞口不足两米宽,深度约三米左右,是个新开采的矿洞。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将手电照过去,就看见一个长得与宋清杳一模一样的女人正站在洞里面,浑身污泥,连脸上都沾满了污泥,十分狼狈。 是宋薇。 不是宋清杳。 沈明衿闭上双眼,重重的松了口气,狂跳的心也逐渐趋于平静。 雨越下越大,他浑身湿透,衬衣黏腻在肌肤上,与肌肤贴合,完美的露出了胸肌和腹肌的线条。随意的将手机放置在地上,手电筒照出来的光在周围形成伞状似的光晕,能看到雨丝飘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在光的照射下,烟雾跟雨丝融合到一起,平添美感,将烟雾吐出来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跟Sam一起来的,就是过来旅游,买点珠宝,今天矿区有拍卖会,没想到发生地震了,姐夫救我。” 沈明衿懒得管Sam是谁,跟她什么关系,心想着只要不是宋清杳就行。 对比刚才的紧张和绝望,这会儿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打量宋薇,丝毫不在乎余震——她右臂纹着难懂的英文纹身,湿漉漉的长发混合着泥土一绺一绺的挂在头上,明明长着同样的脸和身材,却没有半分的令他怜惜的能力。 宋薇看他那样子,高傲、疏离、清冷,心里其实厌恶得很,但眼下这个关头即便再厌恶,也得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知道他这么冷漠的原因是因为宋清杳,于是哭哭啼啼的说道:“姐夫,你救救我,别站在那里看着我死。我知道你不想救我,可我是我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要是死了,她会难过的。如果你因为之前的事怄气、恼我也没事,大不了我答应你,等我出去我就回国找我姐道歉,行吗?” 沈明衿见过的人太多了。 宋薇这点伎俩在他眼里都不叫事。 但她最后一句话却点中了他的心——宋清杳是个心很软的人,可能有时生气会说话难听,但再难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宋薇是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却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根烟抽尽,他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烟蒂,说道:“记住你现在求人的样子,出来敢耍花招,看我不弄死你,‘宋清杳妹妹’这层关系,不是你永远的保护伞。” “好,我知道了……” 沈明衿没有立马来拉她,而是又抽了一根烟,站在洞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看得宋薇想打他。她拼命压制着自己翻腾的怒火,装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姐姐最会这种表情了,每次这种表情,他都会言听计从。 可纯跟装纯是两码事。沈明衿就这么冷冰冰的看着她,觉得这张脸长在她身上真是白瞎了。 一根烟,抽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连正眼都没瞧她,等抽完后才蹲下来伸出手。宋薇见状立刻走到洞口边上踮脚尖去够他的手,刚握住他的手,就拼命的往下拉扯。 下了大雨,又遇上塌方,周围的泥土松软又湿滑,脚下一滑就摔进了矿洞里。 好在也不深,摔了一下也不算疼。 沈明衿脸色一沉,立马爬了起来,浑身气场全开,黑眸里充满了无数的戾气,上前就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扣在满是污泥的壁上,一字一句地说:“玩我?” 哪怕这张脸跟宋清杳一模一样,却丝毫没有留情,加大了手里的力量,掐得宋薇满脸通红,张大嘴像没有水的鱼一样的,只进不出,两只眼睛也逐渐泛起血丝,两只手无助的抓着他的手腕,想祈求他松开手,可他眼里没有半分的怜惜,好像真的想她死一样。 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松手了。 她整个人犹如断了气一样的,踉跄的跌坐在地上疯狂呼吸着湿腥的泥土气。 缓和了好一会,才扶着旁边站了起来,双眼泛红的看着他,很是可怜,哭哭啼啼地说:“我哪里敢玩你,我也没想过会把你拉下来。” 沈明衿不吃这套。 同样一张脸,宋薇做这个表情让他觉得恶心。 赶紧处理完这件事,赶紧离开。 他冷着脸,冲着她扬扬下巴,“最后一次,记住了,别觉得拿着血缘亲情可以吃定我,在我这里,只有宋清杳才有这种资格。” 宋薇敛下眼眸,低声说:“好。” 她跟宋清杳一样瘦,轻轻托举便能托起来,三米多的洞口,很快就能借力爬上去。 等她爬出去后,他往后退,退到最里面,打算冲力爬出洞口。可等他往后退了几步往上冲时,双手刚好勾住洞口一处的岩石,脚借着面前的力量往上爬时,宋薇两只脚就这么踩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蹲下来看着他。 即便她才九十多斤的体重,可他借力的是岩板,两面的压力就这么死死压着他的手指,剧烈的疼痛瞬间从手指处传来,像是拿刀切一样的,硬生生将他的手指切开。 宋薇就这么蹲在那里,根本不理会他皱起的眉头和难看的脸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全然没了刚才的惧意,像换了个人似的,嚣张且诡异的笑着说:“姐夫,我脖子被你掐得好疼啊,我好难受啊。” 她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脖子,“听说阚静仪直播过后,你想找人来澳洲找我,为什么后来又没找了?我想想,你是不是在顾忌我姐啊?” “走开。”沈明衿抿着唇,强忍着疼痛,“别逼我动手。” “我好怕啊。”她拍着胸口说,“我真的好怕,姐夫,你要怎么对我动手啊?是要打我吗?” 说完,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极具重量的石头,吃力的用双手抬起,艰难的悬在了沈明衿的头顶上,然后露出跟宋清杳一模一样的笑容,“矿区地震,沈氏集团继承人因为地震原因死在矿区,没人会怀疑我的,对吧?” 石头倒映下来的黑影跟宋薇惊悚的笑融为一体,格外恐怖。 沈明衿强忍着剧痛刚想说话,宋薇直接松开手,那颗巨石从她手中滑落,直接朝着他的头上砸下去。 ‘咣当’一声,巨石落下,直挺挺的砸在他的头上。沈明衿被剧烈的疼痛给砸落到洞内,鲜血顺着他的头部慢慢流了出来,他艰难的抬眸望去,却是一片血色,宋薇站在洞口里,像没事人一样的看着他,然后捡起地上的手机,将手机扔到了他的身上,伸手跟他告别,“沈总,谢谢你救我。” 雨势越来越大,不少的泥土因为雨势的缘故从洞口里不断滑落进来,新打的洞坑也因为没有做基础设施,头顶上的泥土开始松动,一点点的落在了他的脸上,鲜血与周围的泥土混合到一起,形成妖冶又鲜明的对比。他动了动手指想拿出手机给宋清杳发信息,但在拿起来后,就只发了一个句号。 7月29号。 凌晨3点。 沈明衿:[。] * 宋清杳接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依旧选择无视。不是她不想问他的情况,而是他每天细如流水的行程单会准时发送给她,聊天内容除了行程单就没有多余的信息,以至于显得那个句号格外的异样。 在他发完这个句号后就彻底没了任何消息,从第二天开始,不再给她发任何关于自己行踪、办事、和各种细节的信息。 他每天发送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今天过了下午一点都没有任何行程单。一开始宋清杳也没过分在意,不发就不发了,也没什么,反正一开始也不是她强迫他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习惯了他每天的发送后,突然不发了,有点不太习惯。 也就从那天开始,一直到八月底,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九月底,国庆前夕,沈明雅约她吃饭见面,她欣然赴约。 两人吃饭聊天时,沈明雅谈及了顾泫,因为工作的缘故,顾泫推迟回国了,她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跟他聊聊也没有机会,婚期也一拖再拖,所以她想直接出国找他,免得事情越拖越严重。 她想听听她的意见。 宋清杳却有些纳闷,沈明雅身边那么多的朋友、亲人,为什么要问她呢?而且主张跟顾泫说明白的人不是沈明衿吗?她为什么不稳沈明衿? 说起来,沈明衿已经整整消失两个月了。 不再给她发信息、也不再给她打电话,行程单的事也石沉大海。 她吃着面,突然想问她,沈明衿在国外工作很忙吗?是不是找到新女朋友了?还是说觉得追不到她,所以干脆放弃了? 但话到嘴边却不好意思问出口。 吃完饭后,两人就各自回家,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打开微信页面,点开沈明衿的聊天内容,最后一次的记录仍旧停留在7月29号,凌晨三点的句号。 当时看这个句号觉得没什么,现在看这个句号觉得意味深长。 他是不是想跟她说,他不想那么卑微的讨好她,求她原谅了?所以才会连话都没说,就给她发了个句号? 一个句号,让她想了一个多小时,想了无数种可能,跟以前上课时做阅读理解似的,演变出无数的走向。 最终,她还是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如此便捷,想联系一个人、想见一个人多容易,电话、飞机都是工具,可他都不再发,也不回来找她了,说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她。 也好。 宋清杳心想,是好事,至少她不用再去被那些反反复复的情绪折磨,在想他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也幸好当时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他,否则到头来就跟当初说的一样——她什么都抓不住,得到的幸福,最终还是会从手里溜走。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叹自己果然还是没有这种能力。 于是在聊天框里输入: [这一次,还是我先不要你的,沈明衿。] [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 第57章 第 57 章 发完这条信息后, 她反复看有没有出现红点,但那个红点并没有出现,是正常发送出去的——他没有删除她。 将手机放到一边后就闭目养神。 她想睡觉, 却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后就打开了荧幕看电影, 看的还是泰塔尼克号,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长,她反复看了三遍, 很快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将手机拿起来, 确认沈明衿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后,再一次选择删除了他。 她回国后,第一次加上微信是在他的车里,当时他把二维码递过来的时候, 用那么诚恳的语气跟她说‘加上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她就在想,好像每一次都是如此, 是她先提分手的、是她先删掉他微信的、是她远赴美国再也不见他的,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她对不起他。即便表面如此的‘对不起’,到头来死缠烂打的是他、说不分手的还是他。 可有什么用呢? 两人就是没有未来, 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 任凭他说的如此笃定,还不是这样的结局? 宋清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那么的悲观, 就是忍不住在想,不应该的, 从她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就不应该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因为他照顾她,所以她也回馈他相应的情感,因为他说他想追她,想爱她,所以她一直就没决绝的推开他。 或许还是舍不得吧。 毕竟那么真心的爱过他,爱到在美国的那么多年里,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他。 如果早知道两个月前是最后一次见面,她不会跟他吵架,也不会说那么难听的话来刺伤他。 他那么清高、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说出那句‘你玩我,我自愿的’? 泰坦尼克号又进入了尾声,天已经黑了。 她起身换了套衣服出门用餐,九月了,晚上没那么热,因为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还有些冷,她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出门觅食,对于食物也没有过多的挑剔,看到什么吃什么。 说来也很巧,在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客户。 这个客户是男性,28岁,叫蒋琛。自己开了个电子商务公司,平时也接外贸单子,手里有点小钱后就想搞投资,不过这个世界上搞投资的人除了沈明衿可以做到十拿九稳外,别的人都是骑车过独木桥,万分惊险,稍不注意就是血本无归,所以他没有选择非常冒险的股票、基金、项目类的投资,选择了珠宝投资。 珠宝的价值与日俱增,今年一个价,明年一个价,好几个在她这里买了宝石的人,今年都开始增值,算是稳赚不赔的项目了。 他买过两次,一次是翡翠,一次是蓝宝石,不算名贵的品种,但今年肯定是增值赚钱的。 蒋琛也看见她了,笑着过来打招呼。 看他样子,大概也是出来用餐吧。餐厅里的人很多,也没有别的位置,她就让他一起拼桌吃饭。 蒋琛是个比较幽默风趣的人,聊天间总能把她逗笑。 他点了两碗馄饨,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说道:“你请我拼桌,我请你吃馄饨。” “馄饨,我只吃三合街的馄饨,这里的我不吃。”她把馄饨推回去,“谢谢了。” “这种东西还有讲究?三合街那边是特别好吃么?” “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馄饨店,她就觉得三合街那家是最好吃的。 脑海里突然想起沈明衿为她赢公仔的画面,他胃口不算大,但那碗那么大的馄饨,他拼命的吃。 挺傻的。 她突然没了胃口,拿起旁边的纸巾擦嘴,蒋琛见她不吃了,笑着说:“其实我也挺饱的,要不我陪你散散步?” 两人离开了餐馆,沿着那条大道往下走。 蒋琛是个很健谈的人,一件很无聊的小事也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她本来心情不好,被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阴云遮月,两人从华南大道一直走到怡和新苑的怡和大道,快到小区门口时,种植在两边的桂花树被风一吹,伴随着香味,不少的桂花飘落下来,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蒋琛伸出手将她头顶上的桂花拿了下来,笑着说:“落了好多。” 而不远处,一辆黑车停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车里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几米外的路灯的光影透过桂花树斑驳的散落进车里,只隐约看见男人嘴里咬着烟,烟雾弥漫,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抬起,夹住了烟,精致的桃花眼里露出了疏冷和狠厉,随后将烟雾吐出来,微微仰头,下颌角紧绷着,说道:“想揍人。” “?”身边的人睨他一眼,“沈总,relax,OK?” 沈明衿微微摇下车窗,夹烟的手就这么随意慵懒的垂放到车窗外,凑到后视镜面前看了看额角的伤口。 司秦见他副模样,真是无语得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就那么点伤口躲了两月,不至于啊,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伤口就讨厌你。” 那伤口也就一个半根手指大小,缝合过后是肯定有痕迹的,不过医生也说了,保证几个月后看不出任何痕迹。 修复也得需要时间啊,为了这点伤口躲在国外不敢回来见人也是笑话。 司秦跟郑南一他们几个人瞒着沈明衿在私底下都开了个小群,群名就叫做[为爱疯狂·沈明衿·颜狗],在群里就疯狂吐槽他因为那么点伤口不敢回国,想当初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缝合了十几针,都没这么激动的命令医生必须保证这些痕迹修复完全。 简直了。 现在这么爱护这张脸。 也不想想以前怎么糙的。 “那男的什么货色?” “好像是什么贸易公司老板吧?” “行,明白了。”他透过车窗望去,看到他的手落在宋清杳头顶上时,忍着胸膛里传来的疼痛,眯着眼眸说,“最近工作不算紧张,回国玩票大的。” 听到这话,司秦浑身汗毛竖起。 他知道宋清杳在沈明衿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宋清杳就算跟异性说句话他都能咬牙切齿大半天,当年宋清杳跟陈奚舟发生那样的事,他们还不知道真相,沈明衿就已经想提刀杀人了,精心缜密的设计了商业大局,等着陈家往里跳,到了关键时候还是选择收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想起陈奚舟跟宋清杳青梅竹马,他出事,她会难过,所以强忍着痛楚,硬生生把设计好的局直接给毁了。 不然陈奚舟这会儿要么在监狱待着,要么就查无此人了。 他说要票大的,让司秦阵阵发寒,说道:“哥们儿,你稳点,人家什么也没做。” 他抽着烟,靠在位置上,死死盯着宋清杳的身影,“舔狗做到我这个份上,就算是条狗,也得是一条站在她身边的狗。” 司秦实在懒得跟他辩解了。 反正遇到宋清杳的事,他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能做出来勇闯华琪、暗恋三年、十八岁去提联姻给足她面子和排场的事,能有多冷静? “那现在是怎样?就不下去跟她说话了?” “不去了,脸这样怎么见人?”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页面看着她给他发的信息,说道:“你看,她还是在乎我的。” 司秦凑过去一看,不由得皱眉,“你现在是不是连汉字都看不明白了?人家都说让你别找她了。” “你不懂她。”他的语气温柔下来,“我两个月没给她发信息,如果她真的不想理我,就不会发任何消息,悄然消失就好了,她给我发,就是说明她在乎我,在乎我没有回她信息,在乎我为什么没联系她。” 有病。 司秦脑海就这么两个字。 真有病。 其实沈明衿也不是不想给宋清杳发信息,而是那几天他确实在医院接受治疗,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等彻底清醒都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公司的工作堆积如山,再加上额角受伤,忙得是心力交瘁,她害怕他问他这一周去干什么,害怕她跟他开视频。反正离别那天两人是吵架的,她应该也没气消,所以他就没再给她发过信息。 不发不代表不知道她的事。 她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每天八点按部就班的吃早餐,吃完早餐去开店、或者去见客户。 不接急单、也不接多单,所以晚上有很多空闲时间,这时候她会带着有福散步,生活比较单一。他让沈明雅多去关心她,沈明雅难得跟司秦一个想法,说他真是没必要,那么点伤,整得好像毁容了一样。 沈明衿深深吸了口气,回了一句,她要因为这点伤不喜欢我,你负责? 沈明雅被怼得不回答了。 两人就坐在车里,看见蒋琛送宋清杳进小区后,一根烟也抽完了。 司秦开车掉头,直接送他回沈家,在长泞山沈家的私人庄园里乘坐私人飞机离开京市。 抵达至美国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走进别墅的时候,就有保镖上来给他递了一份文件,他拿着那份文件直接上楼,推开门,门里坐着宋薇,她脸色苍白,犹如惊弓之鸟似的,听到开门口就猛地站起身来。 看见来人是沈明衿,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但她强忍着恐惧和害怕,颤抖的张开嘴想喊‘姐夫’,但还没开口,他直接扔了个烟灰缸过来,恰恰好与她的侧脸擦肩而过,吓得她浑身紧绷,连一句‘姐’字都说不出口。 沈明衿丝毫不在意,走到沙发坐下后,双腿自然交叠,漫不经心的抽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 西海岸的风吹得很柔和,二百八十度的落地窗能眺望到远处碧蓝的海景,点燃烟后,直接把打火机往桌面上一扔,“怎么还不走?等我?” “姐,姐夫。”宋薇说话颤抖,“你帮帮我。” 她踉跄的走到沈明衿跟前,装出宋清杳经常会做的表情,强扯出笑意,说道:“姐夫,你看,你一直也追不上我姐,我长得跟她这么像,其实你跟我在一起也可以的,我不介意当她的替身。” 沈明衿眯着眼眸看着她,“你也配?” 宋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伸手去扯他的皮带,“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沈明衿毫不犹豫的将猩红的烟头直接摁在她的手背上,剧烈钻心的疼痛从手背处传来,没一会皮肤烧焦的滋味就蔓延开,她立刻将手收回来,疼得在地上打滚。 滚了好几下,她又滚回到他身边,哭哭啼啼求他帮她。 一个月前她入股了一个公司,入股后才发现公司亏空严重,减资方式和公司回购都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得到原本的钱,想等清算,可每个月月初公司又会得到一笔投资资金,不大不小,刚刚好能满足公司不到清算的地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局,无论从前期调查这个公司的盈利方式,还是到现在身陷囹圄难以逃脱,一步一步都是设计好的局。 她从父亲小三那里得到的所有钱,都在这里面了,就算是个局,也得想办法挣脱出来,于是便想通过股权转让让自己安安全全退出来,但一调查发现周围所有人除了她,都知道那个公司亏空严重,谁会要一个亏空如此严重的公司的股份,怕钱太多?也就那个时候,她就猜是沈明衿设的局,除了他,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手伸到她身边去,煽动Sam让她投资公司? 其实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Sam提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去做过调查,前期调查里,所有的信息资料,都是很好的,这笔钱投进去,几年里就能实现财务自由。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住枕边人。 既然清算和减资方式都做不到拿出所有金额,只能通过转让股权来实现。外部不行,就内部解决。她知道董事会成员里有个华裔位高权重,就想通过他来实行股权转让。那老家伙五十多岁的年纪居然对她还有那种心思,虽然没明说,但是意思很明显了,只要她愿意陪他一晚上,他就可以拟定股权转让变相的把她的钱拿出来。 做就做,有什么了不起的?跟谁不是跟?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跟,又是一个局,被老家伙的老婆知道,那老家伙是个吃软饭的,老婆家里在欧洲有权有势得很,弄死她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东躲西藏一个多月,只能灰溜溜跑来沈明衿这里求饶。 “姐夫,你想想我姐,我姐知道你这样对我,她会恨你的。” 宋薇又搬出之前的套路来,柔弱的哭着,一滴滴眼泪往下落的时候,真的很像宋清杳。 沈明衿又在想她了,他抽着烟,没有回答,等一根烟抽完,将猩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后,说道:“钱是你要投的,首先。其次,是你自己跟别人搞婚外情被人发现,人家老婆要整你,天经地义,你说宋清杳会恨我,我一开始真觉得有可能,她心肠那么软,知道你跟我的事,大概率会帮着你,但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微微俯下身来看着她,“你不是问我之前为什么没来澳洲找你麻烦吗?你说对了,就是因为宋清杳,你是她妹妹,我实在没资格插手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想找你麻烦都得掂量掂量她的情绪,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碰了碰自己的额角,“你动手伤我,我赌她这次会向着我。” 宋薇看着他那双漆黑阴冷的眼眸,第一次对‘恐惧’这个词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她双手往后撑,撑在地毯上,就这么看着他,喃喃说道:“你够狠沈明衿,拿自己的命跟我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对你下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下手,但我知道有这么个机会,你一定会做。”他笑,“机会给你了,你抓住了,你很勇敢,这一点,宋清杳永远比不过你,她是个遇到事会自己消化、自己解决的人,说好听一点是独立自主,说难听一点是懦弱,但很不巧,我很喜欢她的懦弱。” 宋薇输了。 在这一局里,她玩不过沈明衿。 这个男人一旦想做点狠事是可以做得非常彻底的,她甚至都怀疑他这么跟她玩,到底是因为想名正言顺的给宋清杳泄愤,还是想看看在宋清杳心里,她跟他,谁更重要。 她跪着爬到他的脚边,抓着他的西裤,哀求道:“我错了,姐夫,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给我姐泄恨,我之前对她不好,还联合你前女友去这针对她,我错了。” 沈明衿就这么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着:“别求我,这游戏才刚开局怎么就求上了?放心,你的事,你姐很快就会知道,别想着去找她帮忙,因为这次你求她,她也不会帮你。” 他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祝你玩得愉快。” * 周末,宋清杳收到了蒋琛的邀约,约她出门用餐。 她闲着没事也就答应了。 用餐的地点在市中心,距离沈氏集团就一条街。抵达用餐地点的时候,正巧跟司秦撞上了。 这两月,司秦也跟消失了似的,没在眼前出现过,这么一装上,两人都有些诧异。 司秦看着宋清杳身边的男人,不由得皱眉,“好巧啊,这,你朋友?” “嗯。”她点头,“你来这吃饭?” “对,吃饭。”司秦想了想,“我就一个人,你们介意吗?我跟你们凑个桌?” 司秦手机里不断传来信息:[人呢?就等你了,快来。] 他想都没想回了一句:[不来了,宋都要被人拐跑了,等沈明衿回来,搞不好人家娃都生了。] 梁文莺:[……] 赵鸿岩:[……] 司秦:[你们谁来帮帮我,我感觉宋跟别人吃饭的事今晚就能传到沈明衿耳里。] 第58章 第 58 章 群里一阵沉默, 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几个人一起来不是意图太明显了吗? 宋清杳大概是没料到司秦会提出这样的话,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她侧目看了一眼蒋琛,见他没说话, 干脆就互相介绍了一下,蒋琛表现得很得体,面对一个突然加入的陌生人也并未冷脸, 反而微笑着伸出手与司秦握手。 三人一起走进餐厅, 找了一张靠着窗户的桌子坐下,点了一些菜品和甜品。宋清杳跟蒋琛有交易往来, 话题自然多,司秦坐在他们中间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他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电灯泡’。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下,点开他们私人的群,就看见群里已经聊了十几条了。 梁文莺:[我是已经出国了, 这种事我管不到,你们自求多福。] 郑南一:[我喝酒喝多了, 不方便过来。] 闻靳:[在哪?我可以过来。] 梁文莺:[……] 郑南一:[……] 赵鸿岩:[……] 司秦没忍住叼了根烟在嘴里,双手打字:[闻靳, 你小子终于说话了, 你想来?你他妈是想来撬墙角吧,哥们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女人有很多, 再不济还有个长得跟宋清杳一模一样的宋薇呢,你找她去, 那性价比杠杠的。] 闻靳:[你有毒吧?] 司秦:[我有毒?我他妈要有毒第一个毒死你,你也不想想当年陈奚舟为什么能死里逃生?那是因为人家跟宋清杳一起长大, 而你跟她没半毛钱没关系,别怪我没提醒你,沈明衿是真会为了女人砍手足,你要是死了,明年我就去给你上香,连墓碑都准备好了,就叫‘为爱献身·靳哥·牛逼’,但凡路过你墓前看一眼都知道你是为了爱情死的。] 闻靳:[……毛病。] 梁文莺:[hhhhhh] 郑南一:[屈才了,司总。] 赵鸿岩:[希望我们几个里,司秦是第一个死的,到时候他的墓碑我来做。] 司秦:[做你妈,一群狗东西,滚。] 他烦躁得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咣当’一声吧两人吓得不轻。宋清杳侧目望去,看见司秦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几千万似的。仔细想想从刚开始到现在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既然不好为什么要跟着来吃饭? 而窗外的夜景透过玻璃窗映入眼帘,一辆黑车停在不远处,将三人对视的画面拍摄下来。 美国的天刚亮,沈明衿工作了一夜没休息,处理完最后一项数据后,起身朝着内外连贯的镶入式泳池走去。 边走边脱衬衫和西裤,露出来的胸肌和腹肌比起两个月前更加结实,线条流畅、壁垒分明,人鱼线直挺挺的往裤子边缘扎下去,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溢满了周围的空气。进入泳池后潜泳游到了外面,阳光透过东边的云层散落出来,斑驳的落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因距离海岸几近,所以能清楚的听到海浪拍打到礁石的声音。 黑色的短发湿透,被他全部往后推,整张脸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五官深邃、立体,漆黑深邃的桃花眼里夹杂着疏冷和淡漠,水珠顺着额角的方向慢慢流下来,流到下颌线的位置就滴落到泳池里,滴出淡淡的水波纹。 泡了十几分钟后,他就游到岸边,站在岸边的佣人迅速递上浴袍和雪茄,实际上他不怎爱抽雪茄,偶尔抽抽还行。穿好浴袍往里走,右侧的大厅里,宋薇还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就倒在这地上睡了一夜,还是跪了一夜,脸色看起来很惨白。 兴许是听到声音,她立刻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望去,见来人是沈明衿后,张着嘴巴喊了一句,“姐夫”。 沈明衿没理她,越过她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刚坐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拿起一看,就是一张宋清杳跟蒋琛约会的照片,虽然司秦也在,但明显的,这小子是过去凑单的。 他的黑眸瞬间阴沉下来,连着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宋薇看着他的表情,低头揣测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夫,其实,我可以帮你追我姐姐的。” 沈明衿没有很快给她回复,依旧是冷淡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捏着手机的手都略有些泛白,过了几分钟后,他将手机扔到桌面上,侧身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宋薇,巴掌大小的脸,五官精致漂亮。 他的眼神很灼热,看得宋薇心里也起了异样。 抛开两人之前的恩怨不说,沈明衿长得真的好顶,五官优越得不像话,难怪能让宋清杳念念不忘,这样级别的大帅哥,温柔细心又宠爱她,如何能让她忘记?她跪在地上,慢慢的往他身边挪动,刚挪到他脚边时,他突然说:“站起身来。” 宋薇也不矫情,借着沙发的力量站了起来。 沈明衿沉思几分钟后,起身走到旁边的办公桌前,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三把枪,他拿起其中一把枪,又摸了几颗子弹打开弹夹将子弹放进去后,走到宋薇跟前,笑着说:“把嘴张开。” 宋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那个笑容看得她瑟瑟发抖。 沈明衿懒得跟她废话,张开虎口直接捏住她的脸颊,强势的将她的嘴掰开,将上膛的手枪直接塞了进去。 那是一把DB380袖珍型的女士手枪,很受当地人喜欢。 但他这把有些年头了,卡壳严重。 宋薇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吓得瞪大了双眸,惊恐万分的看着他,浑身抖如糠筛。 沈明衿若无其事的站在她面前抽烟,说道:“小心点,上了膛的,万一不小心‘砰’的一声打出来,我这里不好清洗。” 宋薇脸色发白,不想咬枪口,却又不得不咬着,深怕掉在地上,直接被他一枪爆头。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沈明衿比她想得要狠,他做人做事有底线,却也可以没有底线,这种人非常危险,他会因为社会规则恪守该有的准则和道德,也会因为这些准则和道德违反所谓的社会规则,说白了,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没人可以拦着,除非他有其他的顾虑。 是躲在这里与虎谋皮,还是出去被人家老婆整死? 有那么瞬间,她觉得留在这里比在外面更危险。 房间静悄悄的,除了她止不住发出的颤声外,没有多余的声音。 沈明衿坐在沙发上抽烟,处理文件,处理一半后侧目望去,看见宋薇吓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也就在宋清杳面前敢嚣张跋扈,站在他面前连吞枪都吓成这样。 他侧身抽着烟,将烟雾吐出来后,说道:“十岁那年,你跟宋清杳一起出门拜年,自己贪玩跑丢了,回来就跟父母说是宋清杳带着你出去玩,然后就不管你,那天,她挨了她父母一人一巴掌,十二岁那年,你嫉妒班上的人都喜欢她,就用她的名字和身份在肆意殴打辱骂同学,这一招你用得很好,一直用到了她大学,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冷漠唾弃,很诧异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事是吗?” 抬起夹烟的手,指着她,“你应该庆幸我查了这些事,发现你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里,她都在尽力的维护你,保护你,才不至于让我动手,否则在我跟她交往那一年,你就别想在京市待着。” 宋薇咬着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剧烈颤抖着,口水顺着唇角慢慢滑落下来,惊恐万分的后退半步,可后退半步后,就是冰冷的墙壁了,她退无可退。 沈明衿站起身来,“现在还觉得死皮赖脸的赖在我这里好吗?” 宋薇只用那双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沈明衿懒得跟她废话,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后,侧目望去,就看见宋薇跌坐在地上,汗水浸透衣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黏腻的贴合在肌肤上。 “一把破枪吓成这样。”他冲着旁边的人扬扬下巴,“收拾收拾把她扔出去,碍眼。” 说完,就朝着楼下走去,边走边给司秦发信息:[我今晚回国。] 司秦:[我帮你探查过了,人家就是普通的客户关系,你别什么醋都瞎吃。] 沈明衿:[我回国看看她。] 司秦:[不在乎脸上的伤了?] 沈明衿:[那你说,我这伤看起来怎么样?] 司秦:[艳压娱乐圈顶流,很帅。] 沈明衿:[好,那我躲着看她。] 司秦:[?] 沈明衿:[你说很帅就一定不怎么样。] 司秦:[……] * 这边用餐已经结束了,蒋琛送宋清杳回到家中,清冷的月光散落在院子里,几株郁金香被她养死了,枯萎的垂落下来,枝叶开始发黄腐烂,她拿来铲子将那些死掉的郁金香铲进垃圾桶里。 说起来这些郁金香全都是沈明衿自己去花市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有几株黑紫的贵重品种是他叫人从国外公运回来的,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或者她养的不好吧,都给养死了。 等奖那些郁金香都处理完后,有福就在里面狂吠不止。 她摘掉手套放在院子里,走进大厅后就看见有福对着她的手机狂吠。 手机铃声换了,是陌生的音乐,大概吓到它了吧。她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拿起手机,就看见李珺发了一条外网的消息给她:[清杳,你在欧洲那边惹什么事了?] 宋清杳微微皱眉,点开了李珺发过来的链接。 一张跟她长得极像的女人拎着包包站在商场里购物,几秒种后商场发生枪击案,本该射中女人的子弹却射偏到旁边的玻璃柜里,瞬间玻璃柜粉碎成碎片,吓到女人抱头鼠窜,但无论她怎么跑,子弹都紧紧跟随着她,接连打碎了好几家店。 是宋薇。 她叹了口气,回复道:[不是我,是我妹。] 李珺:[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那边惹什么事了。] 宋清杳看着手机屏幕,打字的手微微停在半空中,她通过陈奚舟是知道宋薇在澳洲过得很滋润的,手里不缺钱,什么时候跑到欧洲国家去,还惹上这样的事?从视频里那十几秒的枪击方向来看,排除了不小心打到的,而是目的性非常强的想打她。 虽然两姐妹从未联系,关系也不好,但怎么说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随即给陈奚舟去了电话,询问他有关宋薇的事,他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他最近也联系不上她,她在欧洲那边惹了大事,说是跟别人搞婚外情被正室知道了。但坏就坏在这个正室来自于贵族,很有权势,人家想整她,也就一句话的事。 宋清杳不诧异宋薇搞婚外情的事,反正她从小就不按牌理出牌,做事不讲逻辑,三观道德在她那里也不算什么,但这不代表她是个没脑子的人。 陈奚舟就回了她一句,“这件事,你少管,那个女人的权势你无法想法,就这样吧。” “我就是想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蠢去做这种事,没理由。” “如果你非要扯个理由的话,可能也跟沈家有点关系吧,沈明衿被她砸伤了,在矿区里,砸得满头鲜血,还遭遇地震被埋在土里,差点死了。”陈奚舟可没故意引导她这件事是沈明衿授意的,他只是实话实说,“砸得沈玉和和符盈都跑到美国去找她算账,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这件事不了了之。” “沈明衿被砸伤?被宋薇?” “你不知道啊?哦,也对,你现在跟沈明衿关系也就那样吧?”他试探性的问,“你们关系要是好的话,怎会他住院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宋清杳的胸口突然有些闷,抿着唇说:“对,我们关系就那样,挂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挂断电话后, 宋清杳就这么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坐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去外网搜消息,沈明衿在国外的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多方媒体均有报道,但没有任何媒体报道他受伤的事,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被封锁起来的,除了他们圈子里的人知道外,无人知晓受伤的内幕。 连陈奚舟都知道, 偏她不知道。 宋清杳第一反应不是生气, 而是在想沈明衿受伤得严不严重?封锁到一点消息都没往外透露,想来应该是很严重。 她了解宋薇, 她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人。当年沈明衿退婚一事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影响,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那股怨气还是没有消散,在国外提起他时总是咬牙切齿, 回回都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弄死他。 机会。 宋清杳的心里隐隐升起些许不安。 坐在旁边的有福狂吠了几声, 她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随后起身上楼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 望着窗外的夜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 一夜无眠。 第二天,蒋琛又约她见面, 想让她帮着设计一套珠宝。 两人约在了店里见面,蒋琛的妹妹即将大婚, 想让她帮着设计珠宝首饰,谈细节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没睡好还是其他原因,精神状态极差,注意力不集中,总是听一半漏一半的。 蒋琛也看出她有些不对劲,起身去旁边倒了杯热水给她,说道:“怎么了这是?” 她摇摇头,“昨天没怎么睡好。” “那要不不聊工作了?咱们出去走走?” “也好。” 蒋琛开车载着宋清杳去周围的景区逛逛,宋清杳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去年这个时候,距离沈明衿的婚期也就剩下两个多月,那时候沈氏集团已经开始对外宣传他的婚礼了,当时看到新闻的时候就在想,啊,原来年轻时候相爱过的人,最终是走不到一起的,也许感情就是这样,相爱有多浓烈,都只能代表过程,代表不了结局。 蒋琛见她兴致恹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便带着她去玩卡丁车。 宋清杳是第一次玩,起初需要蒋琛陪同玩双人,后续熟练了就一人一辆,在急速的环境下,身心的疲惫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两人你追我赶,在车道里疯狂疾驰。玩了几个小时,酣畅淋漓。 到了晚上,两人又去有名的金子湾吃中餐。 蒋琛说她要是搁古代就是骁勇善战的女将军,那在赛车场上的模样,让人过目难忘,逗得宋清杳笑出声来。 快结束的时候,蒋琛问道:“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嗯。”她点头,“不过你说的设计图稿得放放,我打算明天出国看个朋友,等回来再帮你做。” “小事,不急的。” 吃过饭后,蒋琛送她回家,车子听到家门口时,蒋琛下车绕到副驾驶的车门外,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而二楼的窗户里,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死死盯着他们。跟司秦说的一样,实际上他们什么也没做,像朋友一样的吃饭、聊天、工作,但他就是抑制不住的想发疯、想揍人、想冲下去质问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一缕光从窗户的侧面斜斜的照进来,映得侧脸轮廓愈发冷冽。 宋清杳跟蒋琛聊了些关于他妹妹的事,约莫也就七八分钟。 结束后,她拎着包包走进院子,开了大门走进大厅。 厅里很黑,但是能看得清楚在沙发的方向有一抹光,那是一点猩红的烟头,仿佛将黑夜烫化,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不对劲。 有福的警觉性很强,有外人入侵它怎么连叫都不叫? 宋清杳立刻按下了旁边的开关,整个大厅的灯亮了起来,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左腿叠放在右腿上,西装裤贴合着大腿肌肉,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遮都遮挡不住,往上看,他一只手戴着Chopard的银色石英表,衬衫的袖口都往上推,另外一直手里夹着烟,时不时往嘴里送。 宋清杳觉得男人抽烟都不好看。 除了沈明衿。 他坐在那里抽烟,矜贵优雅得不像话。 两人对视之间,心跳仿佛静止,她将包包随意的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然后走到了他的跟前。 两个月没见了,他没什么变化,除了侧脸额角上贴合着大号的创可贴外,漆黑的瞳仁里依旧带着满满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将猩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后,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你跟那男的什么关系?” 宋清杳自然的屏蔽了他的问题,满脑子都是他创可贴下的伤口有多深、多重,昨天得知这件事后,她就在想,他受伤一定很严重,因为她了解宋薇,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哪怕这个人权势滔天,给她一把刀,给她一个机会,她也能毫不犹豫的刺下去。 真的不该的。 如果知道那天分离后他会受伤,她不应该因为阚静仪出现就突然失控,对他说那么难听的话。 他的问题,她没回答,就像是压根不想回答一样。 沈明衿本来就拼命压抑的情绪怎么都压抑不住,他躲了两个月不敢见她,她除了说让他别出现,就是跟别的男人去玩、去吃饭。他一把抓住她胳膊,抿着唇问:“这两个多月,你想没想我?” 宋清杳还是没说话,抬起另外一只手想去抚摸他额角。 可是还没碰上,又被他抓住了手腕,“我问你想没想我?就算是想玩我也可以。” 他怎么只惦记着那天说过的话? “我想玩你,这句话,你——”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没有去沙发,也没有去楼上,直接抱着她抵着旁边的墙壁,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腰上,说道:“没关系,我觉得你做什么都可以,愿意把我当个人看,你就把我当个人看,不愿意把我当个人看,当条狗也行。”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令她浑身都觉得酥麻无比。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皱眉说道:“你疯了,说这种话?” “你开心的话,说什么不行?你看着我。”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漆黑深邃的目光望着她,说道,“宋清杳,我从来没奢求你真的全心全意接受我,因为换位思考,我也接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在我面前秀恩爱,秀完又跟我说想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 “沈明衿,你冷静点,我承认,两个月以前我跟你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阚静仪,但是两个月过去了,我冷静思考后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其次,我想玩你这句话是有赌气的成分在,啊——唔——” 宋清杳受不了他的突然,猛地一口咬住了红唇。 她今天穿着裙子,实在方便得很。 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除了倚靠他的力量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够依靠。 “那这么说,你是因为吃醋吗?” 这句话,宋清杳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深怕掉下去,不知道是痛还是舒服,头微微扬起,露出雪白的脖颈,说道:“我不是因为吃醋,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说那么难听的话,每个人都有尊严,就算我因为过去的事厌恶你、憎恨你、讨厌你,也不应该随随便便辱没你的尊严。” “尊严这东西,我不要。”他喘着气,抵着她的额头,“那是最没用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我的尊严,我就用它来换个东西。” “我不跟你做交易。”她皱眉推着他的胸膛,“啊——你别——” “为什么不?不敢?不想?不要?” “我跟你做交易,什么时候稳赚不赔过?” “那这次,你试试。” 突然,他停下来,微微喘着气看着她,发现她脸色发红,浑身软得不像话。 他抱紧她的腰,以免她摔下去,说道:“我就用我的尊严来换你未来一年不要想起过去一年的事,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如果我手上没有你想要的,我就去给你找,只要这东西在这世上有,我就一定给你找来。” 宋清杳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雪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侧脸滑过一丝汗水,显得诱人非常。 她软弱无力的看着他。 她想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忘掉过去?想重新开始?还是想让他别再追着自己跑?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后,得不出答案。 因为在这件事上,两人都没错。 他因为她得抑郁,在那几年的时光里,是另外一个女人不辞辛苦的照顾他,按理来说,他对她是有责任在的。而她因为他们的过去耿耿于怀,也没有错。只能说天意弄人。她从最初就不应该答应符盈去找陈奚舟,到后来也不会弄巧成拙演变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她不说话,他就猛地一撞,撞得她不禁抓住了他的衬衫。 “不说话没关系,我帮你说,宋清杳,假如我还能活七十年,我每年的净收入持平在千亿以上,这些钱我会拿来做投资、买房子、买珠宝,到年底我会将这些东西全都转移到你名下,那么五十年,我就能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有钱的人,你想要什么,钱都可以买到,我可以做你最好的操盘手,帮你赚钱。”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她死死咬着红唇,“我不要钱,那么多钱拿来做什么?” “你可以拿来玩我,我需要钱。” 宋清杳说不出话来了,她能明显感觉到沈明衿较于两个月之前有很大不同,被撞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大厅的灯暗了下来,只有无尽的声音于暗处传来。 在指针指向零点的时候,宋清杳想逃了,她拼命推着沈明衿,却怎么都推不开。 最后是有福狂吠不止,叫得人心烦意乱,他才停了下来,却也没有松开她,就这么抱着她往楼上走,在经过有福身边时,踢了踢它的脸,“滚远点。” 有福呜咽一声,趴在了地上,默默的看着他抱着差不多昏死过去的宋清杳上楼。 浴室里的水正汩汩的往外流,宋清杳跟沈明衿躺在浴缸里,她就这么蜷缩在他怀里,湿漉漉的长发黏腻在雪白的后背上,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濡成片,在脸上投下一排的阴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有点力气了,但依旧是闭着眼睛说:“把你额头上的创可贴撕了,我看看怎么回事。” “小伤。”他语气淡然,“没必要看。” “你给不给?” 沈明衿有些无奈,低头看着她,说道:“那你不能讨厌我,更不能因为这伤觉得我丑就不理我。”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惜自己这张脸了?”她睁开双眼,叹息道,“我先看看。” 沈明衿没那么在乎自己的颜值,至少在遇到宋清杳以前,他一直都觉得皮囊这种东西,看得过去就行,现在磕了碰了,哪怕是一点伤痕,都害怕她不要他,他说:“嗯,看看之前得先跟你说件事。” 宋清杳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听。 两人躺在浴缸里,水哗啦啦的往外流,他搂着她的腰说他跟宋薇的事,还说宋薇惹事有他的手笔,现在只要她说,他就可以让那个女人停止对宋薇的攻击。 说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这么低头看着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没有生气、没有害怕、没有惊恐,只是无尽的平静。 她慢慢支起身子,抬起手去撕开他额角的创可贴,这么撕开就看见一条细长的疤痕横跨在额角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条疤痕。消失了两个月,竟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偏她还以为是他找到了新的女朋友不想理她了,思绪杂乱、胡思乱想。想想真的挺可笑的。她低声问:“疼不疼,那个时候?” “不疼。”他握住她的手,“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宋清杳没说话,垂下眼眸沉思着,她没穿衣服,就这么坐在水里,水光潋滟,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愈发诱人,五官愈发明艳精致。他微微滚动喉结,想上前吻她,却听她说:“你不会让她死,我知道,所以——”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管她了,她打了你,你找她报仇,应该的。” 沈明衿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赌赢了。 她就是在乎他,哪怕他做事狠、哪怕他不留情面的针对宋薇,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站在他这边。 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翻了个身,又把她压在身上。 宋清杳惊恐极了,连忙抵着他胸膛,“沈明衿,你?” “想让你更舒服点。” 说完,他整个人潜入了水底。 宋清杳惊得双手抓住了浴缸两侧,还没一会,浴缸里的水蔓延出来—— 她的肤色渐渐由白色变为淡淡的粉色,而沈明衿潜入水中,迟迟没有浮出水面。 * 那一夜,她实在被他折腾得厉害。 她甚至在想,这两个月他到底是在休息,还是真的在认认真真的学习这些魅术。 反正最后连眼皮都睁不开,被他抱着去睡觉的。 第二天的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宋清杳侧身睡着,而沈明衿则从身后紧紧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的后背入眠。 大约是有福在叫,叫了好几声,叫得两人都有些清醒过来,宋清杳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捂住耳朵,沈明衿搂得她更紧了一些,蹭了蹭她的发丝,声音沙哑,“改天把它嘴捆起来。” 宋清杳累得没精力回他。 沈明衿蹭着她的发丝,低声问:“昨天晚上怎么样?睡得好吗?” 宋清杳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沈明衿低声说:“我好爽。” “……” 她用手推了他一下,“你今天是不是要回美国?” “没,今天顾泫要回国了,我打算跟明雅去见见他,要一起吗?” 第60章 第 60 章 顾泫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在法国待着, 原本说要回国却一再推辞,前两天突然给沈明雅通了电话,说今天会回国, 沈明衿打算跟她一起去见顾泫,聊聊当年的事。作为道歉方, 沈明衿准备了几个公司的转让股份合同,厚厚一摞就叠放在一楼大厅。 宋清杳乖乖的听着他说,心里却在想, 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发生过这样的事, 金钱真的能弥补伤害吗?可这好像也是沈家唯一能给顾家的补偿了。她想翻身,却被他紧紧抱着, 大掌就这么贴合在她的小腹上,整个后背也都贴着他坚实胸膛,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哼声道:“别抱得那么紧。” “我还嫌不够紧。”他低声说:“别挣扎, 我就想这么抱着你。” 以前不敢想的,哪怕是在交往期间, 每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她睡在自己身侧时都觉得像梦一样,怕她走、怕她跑、怕她不要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抓住有关于她的一切, 却还是抓不住,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灼热的气息从后颈传来, 酥麻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他的力气太大, 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又想到他额头的伤拜她妹所赐, 也就由着他去了。 昨夜太累,躺着躺着睡意又袭来, 刚闭上双眼,就感觉到沈明衿的手从裙摆右侧伸进去。 她眉头微微皱起,当做不知,继续睡觉。 睡了还没一会,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微微睁开双眼望去,就看见沈明雅给她发了信。 沈明雅:[清杳姐,你跟我哥,睡醒了吗?] 沈明雅:[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宋清杳举起手机递给沈明衿,“你妹为什么知道你在我这里?” “我哪次回国不往你这里跑?”他紧紧抱着她,“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你,我要是回国没来你这里才奇怪。” “……” 宋清杳无语至极,突然一个激灵,浑身止不住打颤,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咬着唇,“不要这样。” “不舒服?” “嗯,不是,我……” 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几只鸟儿掠过窗前,停在了郁金香的花盆边上,紫色与粉色的郁金香的花瓣上沾满露水,微风吹拂,露水凝结成团顺着花瓣落下来,滴落进土壤里,消弭不见。远处的闹市已经开张,路人逐渐增多,而室内寂静无比,偶有些不易察觉的呻;吟混杂着鸟声。 * 宋清杳又睡过去了。 她一睡,沈明衿就忍不住亲她。 亲亲侧脸、亲亲红唇、亲亲她的手背。不是什么大动作,但就是让她很烦躁,入睡还不到五分钟,他又来了。 她直接踢了他一脚,烦躁的把头塞进被子里,说道:“沈明衿,你够了没有!我想睡觉!” “够了够了。”他低低笑出声来,“好,你睡觉,我不打扰你。” 闷在被子里的宋清杳听到了他下床声音,紧跟着就听到淋浴间里传来了水声。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头发凌乱,睡裙也都被撕碎扔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穿任何衣服,随意的裹了一条毛毯,起身去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紧身上衣和短裙换上。 等沈明衿出来时,她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化妆桌前化妆。 实际上也没怎么化,就是打了个粉底,描了个眉,远远望去,瓷白的肌肤透亮无比。一字肩紧身上衣,将锁骨的线条展露得流畅好看,往下延伸便是饱满的沟壑,沈明衿的黑眸又幽深几分,走到她身侧,低声说:“今天要穿这衣服?” “不好看?” “太好看。” “……” 她支着一只手撑在台面上,对着镜子描眉,或许是不长化妆的缘故,描眉总是描得不好,沈明衿见她描了擦,擦了描,唇角微微上扬,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眉笔,俯身搂住她的腰,“我来帮你。” 他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他搂了起来。 随后他坐在椅子上,双腿大敞,任由她坐在右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眉笔轻轻落在她的眉峰上。 这不是沈明衿第一次帮她画眉了。 以前很多次睡醒,都是他帮她画的,那时她就在想,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帮女人画得那么好看,是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还是天生就会?现在明白了,两者都不是,他就是私底下练过,包括昨天晚上做,应该也是练了很久,所以才能弄得她那么舒服。 她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满是她,伸手抚摸他额角的伤。 近距离看,伤口挺大的,这还是经过两个月沉淀才这样,可想而知刚受伤时有多严重,宋薇是真的想杀了他。 想到这,她的心又沉了下来。 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一个想法——万一沈明衿真的死了,她会怎么样? 心有些烦躁不安,唇角的笑容也逐渐消散。 突然,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轻轻抬起,低声说:“想什么?我帮你画得很漂亮,别一副‘男人不会画’的刻板印象,你看看——”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一侧,对着镜子。 镜子里的宋清杳明艳动人,坐在他的腿上,乖巧又听话,还没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吻了吻她的侧脸,“好了,走吧。” 沈明雅跟顾泫见面的事是瞒着符盈跟沈玉和的,沈玉和其实无所谓跟顾家解除联姻的事,他对儿女的婚事一向看得很开,但符盈不行,她觉得圈子里再也挑不出比顾泫更好的家世、更好的背景的女婿,错过他,哪还有这么完美的人配她的女儿?母女两人因为这件事经常吵架,吵着吵着符盈就哭,哭得让人又心疼又没办法。 但事情不可能因为符盈哭闹就不做的。 本来就是她做错,一件事牵扯了那么多人进来,宋清杳因为她断送了跟沈明衿的幸福,沈明衿也因为她失去了今生挚爱,她不可能那么坦然的接受这段婚姻。 两人约定地点就在顾家。 不在顾家老宅,就在顾泫的别墅。 因为沈明雅提前要来,管家将别墅从里到外的打扫,就为了让这位未来的顾太太能心满意足。 沈明雅前脚到的,沈明衿跟宋清杳后脚到。 两人沿着院子走进去的时候,宋清杳小声地说:“都说顾泫是个特别暴躁的人,万一待会出事,你一个人拦着能行吗?” “顾泫我见过几次,没你想得那么暴躁,别听圈子里的人胡说八道。”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沈明衿的脸突然阴沉下来,抿着唇说:“反正没我好。” “……” 谁问他了。 宋清杳用手狠狠拧了他胳膊一下,冷哼一声。 顾泫说是十点的飞机,但实际早到了,回到家时大约十点十几分。三人坐在厅里等着,桌面上摆着上好的碧螺春,绿色的芽叶在茶汤里转着圈,落地窗外,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从大门处缓缓走来,沈明雅抬眸望去,只见阳光透过矮院的院墙斜斜的打在他身上。她不是第一次见他,无论是媒体报道、还是电视直播,都是见过他身影的,但从未见过本人。 没想到本人比媒体报道得更好看些。 她的手又紧了起来。 顾泫从门外走进来,眼眸一扫就扫到了沈明衿跟宋清杳。 听说沈明衿有个心上人,漂亮温婉,大概就是她了,确实很美,而且美得很有记忆点,不像圈子里其他千金小姐,美则美,看过一眼也就会忘记。 他走了过去,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家里人应该招待还算可以吧?” “可以。”沈明衿微笑,“听说你在国外的项目已经结束了?” “嗯。”顾泫走到沈明雅身边坐下,全然没注意到她紧绷的神色,“差不多了,以后应该都在国内发展。”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后,周围安静下来。 桌面上的茶壶里正翻滚着沸腾的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沈明雅坐在顾泫身侧能清楚的闻到一股非常清雅的木质香调的味儿,从他进来到现在,还没跟她说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厌恶她,还是根本不想理她。其实也是应该的,两人算是商业联姻,并没有感情基础,就连当初联姻的现场,他也在国外工作,只托了父母和亲友送了她定亲的礼物。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顾泫突然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 “哦,谢谢。”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句,侧目望他,“顾先生,今天来找你,其实有点事想跟你说。” 她实在有些紧张,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顾泫的脾气不好,跟沈明衿是两种人,沈明衿沉稳、做事张弛有度,顾泫遇到事性烈如火,要是知道她瞒了他那么多的事,也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她看了一眼沈明衿,他却没有要帮她的意思,自己做的自己承担,无论今天是打骂也好,斥责也罢,就算将这件事捅出去,捅到公众面前,都是她应该受的。 沈明雅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说话。 顾泫也微微侧了侧身子看着她,说道:“对了,还没问过你关于婚期的事,我父母说年底,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异议。”她握紧双手,“我只是觉得,最好别举行。” 她停顿片刻,“之前我们通过电话,我说过我有事要跟你当面说,现在我们见面了,这件事我要原原本本说给你听,你听完后就明白为什么我要说别举行,首先,我没有要欺骗你的意思,当初我愿意跟顾家联姻是因为我想重新开始,但我真的不知道有人会拿着我的打胎视频去威胁我哥的女朋友,导致他们分手多年,如今都没有和好。” 她看着顾泫的眼睛,声音颤抖,“您没有听错,我打过胎,我是怀过孕的人,很不齿的是,跟我们联姻有极大的时间重合,您可以说我出轨、说我不洁,我都接受,若您因为这件事身心受创,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尽量满足。” 长长的一段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深怕他没听明白,没听懂。 实际上,旧事重提,不仅是对顾泫的伤害,对她来说,也同样是伤害,她眼睛很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乖的坐在那里,等待对方的审判。 顾泫脾气不好,若是挨一巴掌—— 其实打骂反倒是好事,至少他出气了,因为这样的事搁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更何况还是过了那么多年才说出口。 她已经做好了顾泫发火、打她的准备,或者干脆一纸状书把他们沈家告上法院,说他们欺诈勒索。 但顾泫没有任何动作。 桌面上的水沸腾得有些过头了,他摁掉了开关,给每个人的水杯都添置了新的水。 然后语气淡然的回了一句,“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年底举行吧,具体日期等双方家长见面以后再详谈。”【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顾先生, 您是没听懂我刚才的意思吗?” 顾泫这个反应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沈明雅不相信顾泫能大方到坦然的接受她的过去,于是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在跟你们顾家联姻的时候是怀过孕的。” 说完, 还冲着对面的沈明衿使了使眼色,沈明衿慢条斯理的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到桌面上,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摞股权转让合同, 说道:“顾总, 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错,当年明雅年纪小, 在感情的事情上处理不当,再加上父母对她的约束并不强,以至于她胆大包天到敢瞒着我们所有人怀孕、打胎,再没脸没皮的跟你联姻, 实在是丢人现眼,作为长兄——”他拍了拍那一摞合同, “这是我们沈家的诚意,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跟我提。” 顾泫的表情很淡然, 或者说很奇怪。 他既不生气, 也不发怒,平静的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堪堪喝完杯子里的水, 将水杯放到桌面上。 阳光斜斜打进来,落在他肩上, 他缓缓开口,说道:“沈顾两家联姻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很多年了, 所有人都知道沈明雅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她走进我顾家大门,所有人都要喊她一声顾太太,你现在跟我说,让我取消婚约,好,那我来问问你——” 他侧目望着沈明雅,气场强大,“你喜欢我?” 他突然直白的问这样暧昧的问题,还当着沈明衿跟宋清杳的面,问得她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摇头说:“不喜欢。” “好,不喜欢。”他语气淡然,“换句话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那么沈顾两家的联姻可以当做交易来看,首先,两家联姻后会拥有更多的共同渠道和利益合作,其次,既然是利益,那就是以利益为主,你跟我说这些事是冲着感情来的,可偏偏你跟我都没有感情,那退婚从何说起?我不喜欢谈废话,在我这里,利益为主,你要是为了私人感情跟我离婚,我就要搅得你们沈家天翻地覆,同理——” 他停顿一下,又倒了杯水喝:“你顺其自然跟我结婚,不要撕破大家脸面,让所有人看我们两家的笑话,那我还是愿意跟你们沈家好好相处下去。” 顾泫这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竟让沈明雅说不出一个错来。这件事要真撕破脸皮摆到台面上来说,明面上是沈家的错,但实际上顾家也会跟着丢脸,他们联姻已经超过四年,顾泫顶着四年的绿帽子,这传出去得笑死人,以他性烈如火的脾气,是肯定忍不了半分。 所以继续联姻下去,让这段婚姻彻彻底底变成一场商业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顾泫这样的脾气,真的能忍得了这样的事?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才选择和盘托出,顾总,你确定要把联姻继续下去?不反悔?”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四年以前敢顶着跟我联姻的情况跟别人上床、怀孕,可见有多不喜欢我,这场婚姻要真当做交易来看,那你就得做好顾太太的本分,意思就是,我要你至少明面上做到对我一心一意,你做得到?” 顾泫这一句两句问得,实在出乎意料。 怎么又绕回她身上了? 她微微皱眉,开口说道:“我当初既然已经选择把孩子打掉就是想跟你重新开始,做好你的顾太太,虽然确实对你很不公平,但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是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桩婚事你不愿意下去,我们沈家会赔偿,你愿意下去,我也会尽量配合你,就像你说的,对你我来说,婚姻是场交易,你要的是利益,我要的是个清静。” 婚姻嘛。 嫁给谁不是嫁,不是嫁给顾泫,也是会嫁给别人。 她这辈子是不会再妄想遇到什么真爱了,本想着跟顾泫好好这么过下去,相敬如宾,到头来还是得戳破真相。这样也好,她想,既然做不到相敬如宾,那就直接把砝码拿到桌面上,彻彻底底把这桩婚事变成利益的交换,她做好她的顾太太,他也要为她维持好表面的清静。 这辈子就这么过吧。 顾泫点头,“那就照你说的,继续过下去,沈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为她倒了杯茶。 她慢慢端起面前的那杯茶,对准了顾泫,“合作愉快,顾先生,希望婚后我们少吵架,多培养感情,为沈顾两家的利益共同努力。” 顾泫听到这话,唇角微微扬起,竟是笑了。 “好,共同努力。” 杯子碰了个满怀。 清脆的声响在大厅里蔓延着。 宋清杳坐在对面,看着顾泫跟沈明雅碰杯,心中竟有些怅然。 等离开了顾家,还有些恍惚,坐在车里仍旧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沈明衿见她兴致恹恹,干脆把车子停到暗处,解开安全带凑到她身侧,吻了吻她的侧脸,“怎么了,一路上精神恍惚的?” 她回过神来,说道:“沈明衿,我觉得我好蠢啊,我一直以为顾泫是那种脾气特别暴躁、特别狂妄的人,当年陈奚舟来找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件事捅出去,一定是天大的事,可没想到,他——” 她皱眉,咬着唇说:“他的脾气怎么那么好,一点儿都没生气,要早知道这样,当年就让陈奚舟去捅破得了。” 听到她这么说,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去吻她的红唇。 沈明衿的手很不老实,刚撩开她的裙摆就被她抓住手腕,“你别闹,我在想事。” “杳杳,其实这事怪我,如果那个时候你对我足够信任,就会把这件事跟我说,我来想办法。”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现在我没办法提起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对我来说是痛苦,我当年误会你跟陈奚舟的时候,是真的想要么就忍下来算了,戴绿帽子也没什么,结果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提分手,连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我真是气坏了,气死了,紧着你又出国,我心想人犯贱也不能犯贱到这种程度,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舍不得你?” 他低低叹息,“可就是舍不得,眼巴巴跑到美国找你那么多次。” “你找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他轻轻扣住她的后颈,与她鼻尖相抵,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想把你抓回来。” “你就没想过我要是没回国的话,你跟阚静仪就真的结婚生子了。” “没那可能,明雅撮合我跟她的时候,我想的是,她想交往,那我就把交往这件事看做是报恩,最多一年,一年结束后,我就去美国娶你,你愿意最好,不愿意——”他咬着牙,“我真的会捆着你结婚。” “不介意么?” “不介意。” 她的心莫名的火热起来,车子里的空间就这么狭窄,他所有的气息仿佛像一张大网紧紧包裹着她,无处可逃。 接吻很自然,就这么吻上了。 不过几分钟,他突然抱着她跨坐到自己身上。 这里距离华琪大学就一条街,旁边虽然安静,但也有不少行人路过,车旁边的梧桐树很高大,枝繁叶茂,阳光炽热无比,却也无法穿透枝叶,只隐隐约约散落些斑驳的光影。这会儿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华琪大学最近的金融系已经上完了第一堂课,隔着百米的距离都能看到不少的学生正从金融系的教学楼里走出来。 沈明衿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你帮我拉拉链。” “沈明衿,你荒唐过头了吧?” 他微微滚动喉结,“就一次,我明天就走了。” 他就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着装规整,藏蓝色的领带垂落到皮带上,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一个,深邃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她被那句‘明天就走了’勾住了,心想着下次见面又要隔上一段时间,糊里糊涂的就去拉开了西装裤拉链。 I found a love for me 我找到了属于我的爱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亲爱的就跟着我坠入爱河 ……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 当我们各自坠入爱河时都还是个孩子 Not knowing what it was 当时不懂得爱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爱逝去 darling, just kiss me slow, your heart is all I own 亲爱的就慢慢吻着我你的心是我拥有的全部。 Ed Sheeran《Perfect》在车内缓缓响起。 宋清杳坐到了底,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后仰,雪白的脖颈形成绝妙的弧度。 沈明衿紧紧抱着她,低声说:“这才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灼热的阳光散落在周围,初秋的蝉鸣明显没有夏季叫得欢,路过的行人沿着车窗走过去时,她紧绷的神经就像随时都会崩塌一样,双手拼命抵着他的肩膀,车子本就狭小,她处处掣肘怎么逃得了,更何况是她自己愿意的,就算再难受也得忍着。 放在旁边的手机不适宜的响起,配合着《Perfect》竟意外的合适。 她颤抖的拿起手机,看见是沈明雅的来电后,按下了接听键,然后推着沈明衿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喂,明雅。”她刚接听,沈明衿就猛地往上撞,“嗯……你,有事吗?” “清杳姐,你怎么了?” “没,回家路上呢,车子进三环路了,那边修路不太好走,一颠一颠的。” “哦,是这样,感谢你今天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她笑,“明天顾泫要跟我们家吃饭,我想请你一起来,可以吗?” “啊……”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沈明雅一愣,“清杳姐,你,你怎么了?” “路很颠,没事,你说你的。” “就是明天我哥不是要走嘛,我想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东西吃,你放心,我保证,有我在我爸妈绝对不会为难你,而且我哥在我爸妈面前已经‘警告’过了,说是他们敢针对你,他就敢跟沈家一刀两断。” 宋清杳听到这话,微微喘息着看着沈明衿。 他只顾着做他自己的事,压根也没听沈明雅在说什么。 “别看我。”他低声说,粗喘着,“你那眼睛会勾人。” “……” 她稍微移开目光,“我去会不会不太好,我跟你哥,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啊——” 突然,她又尖叫了一声,尖叫得整个手机都摔在了地上。 “什么关系都不是?”沈明衿咬着着几个字,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眯着,透出危险的气息,“哦,明白了,我只是你的床伴,那么请问宋小姐,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服务周到吗?” “你疯了,说这么大声干嘛!”她狠狠锤了他肩膀一下,压低嗓音,“你妹在听。” “我就是想问。”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对比两个月以前,我到底服务得,周,不,周,到?” 第62章 第 62 章 车子气氛灼热, 宋清杳的细腰被他紧紧掐着,动弹不了半分。 他吻着她的红唇,唇舌交缠间, 他的领带也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缠绕在手掌中好几圈后, 轻轻一拉扯,他整个人就往她身上靠近几分,吻得愈发深了, 他恨不得将她嘴里的每一寸都品尝过去, 但即便是这样,仍然觉得不够、还是不够, 缠吻的声音大得惊人,连音乐都覆盖不住。 等这一吻结束,她才想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喘着气捡起来, 手机显示挂断时间为三点二十一分,也就是说沈明雅听了五分钟, 听他们的声音,听他们的谈话, 听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噪音’。 她脸色红得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热吻,还是因为电话, 手紧紧握着电话, 手指略有些泛白,咬着唇说:“沈明衿, 看你干的好事,非要问非要问!问了不够还要亲我, 你看看,你妹妹全听了。” 沈明衿依旧没停下,说道:“听就听,你是她未来嫂子,她不会乱说。” “什,么,未,来,嫂,子。”她咬牙切齿,用手指着他的胸膛,“你停下。” 沈明衿没有听她的,动作持续了几十秒才堪堪停下,整个人微微往后靠,伸手按下旁边的按钮,车窗往下走,窗外的秋风自然的吹了进来,吹散了车内的燥热。 清风拂进来的瞬间,宋清杳整个脑子像炸开了一样,不敢相信他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对面不远就是华琪,周围还是居民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是疯了还是做得太久脑子做坏了?上头到这种地步,敢把窗户摇下来,让路人看他们的笑话吗? 她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弯下腰,蜷缩在他怀里,深怕被人看见。 突如其来的弯腰和蜷缩,令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臀,轻笑,“怕什么?我们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顶多你坐在我身上,小情侣谈情说爱不是很正常吗?” 确实,两人穿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正常。 可是裙摆之下,他的西装裤早被水浸泡,一塌糊涂。 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就顺着窗外散落进来,落在她的头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拎着菜回家的大妈,也有结伴回家的小学生,牵着手散步的情侣,慢跑的大爷……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自己的事,没人发觉他们,就算看见也是匆匆一瞥。 她松了口气,趴在他怀里休息。 吹着和煦的风,听着华琪方向传来的喧闹声,一切和谐又融洽。她似乎有些太累了,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沈明衿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去摸烟盒,取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不点,闻闻味道也不错。 安静的过了几分钟,宋清杳迷迷糊糊的问:“刚才明雅的电话你听见了吧?她想请我去吃饭,那是她跟顾家吃饭,有我什么事?” “看你心情。”他餍足的靠在位置上,右手手指勾着她乌黑的长发,“吃个饭而已,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自己是外人不好意思去是吧?而且你也怕见我爸妈——” 搂着她的手慢慢去托她的臀,吻着她的头顶,“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只要有我势力范围在,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手指头,包括我爸妈。” 这句话如轻飘飘的羽毛,高处落下,慢慢悠悠的落在她心尖上,她恍惚的睁开双眼,正巧看见窗外有两片相叠的树叶交缠着,宛如生在同一根枝叶上。她抓着他的衬衫,紧紧抓着,那种莫名的安心感又来了,就像四年以前他们交往时,他从不说这样的话,却每次都能让她觉得,无论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他给她顶着。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是又熟悉,又陌生啊……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掩饰着泛红的眼眶,低声说:“你说明雅都知道对方不喜欢她,为什么还非要联姻?你们沈家不是不需要靠联姻来实现发展吗?顾泫刚才说那些话,你不替自己妹妹心疼?” 察觉出她声音的异样,却没有戳破,笑着回应,“她是个成年人了,从四年前她决定嫁给顾泫开始,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决定要打掉孩子,决定要嫁人,决定要跟顾泫过下去,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主,沈家是不需要靠联姻来实现发展,但这是她自己自愿的,她刚才如果不愿意跟顾泫走下去,我会替她做主,可是她愿意——” 说到这里时,他又将车窗关上,倒吸一口凉气,“你别咬我,怎么那么紧?” 宋清杳也彻底清醒过来了,慢慢支起身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喘息着,“所以即便她跳火坑,你也不管了?” “她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但只要她回头,我跟沈家都站在她身后,她有反悔和任性的资格。”说完,他吻了吻她的唇,“你也有,你做什么都有我替你撑着。”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千古问题?” “说来听听。” “啊……嗯……就是……我跟明雅掉水里,你救谁?” “救你。”他毫不犹豫回答,“多的是人救她,但你只有我。” “……” 她的心剧烈狂跳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黑发,利落的短发从指缝里穿过,“那,我跟你爸妈掉——” “救你,只有救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别问我这样的问题,只要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是优先于你,哪怕是我跟你掉水里,我也只会救你。”他紧紧搂住她的腰,“宋清杳,我爱惨你了,我真的爱惨你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黑发,只觉得脑子一阵白光闪过,整个人浑身止不住颤抖。 Ed Sheeran《Perfect》已经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了,三点停在这里,这会儿已经五点多了,傍晚的夕阳从西方斜斜的打进来。宋清杳又一次浑身瘫软趴在他的怀里,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濡一片,隔着薄薄的衬衫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车内很安静,曲子停下来了。 他闭着眼睛休息,突然感受到怀里的人轻颤着,睁开眼睛望去,就看见她在笑,闷笑着发出动静。 “笑什么?嗯?” “笑我刚才怎么问那么愚昧的问题,‘我跟明雅丢水里你救谁’。”她笑,“太傻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不傻,只能说明你对我还不够信任,没关系,杳杳,我有一辈子陪你耗,你总会信任我,信任我毫无保留的爱你,信任我这辈子只爱你。” 她抓住他的衬衫,睫毛轻颤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说:“那你跟明雅说吧,我明天会去,以你朋友的身份。” 朋友。 沈明衿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没见过什么‘朋友’可以这么亲密,也没见过什么‘朋友’可以接吻到这种程度。她怎会如此可爱,不想踏过那一关就用朋友来当借口。他没忍住,又低头去吻她。这会儿她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了,任由他予取予求。奈何他实在太过分,令她忍无可忍,伸手推开他的脸。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说道:“好,那就以朋友的身份,至少比床伴好。” “对。”她慵懒的回应,“沈明衿,你升级了。” 从床伴到朋友。 好吧,是升级了。 他低低的闷笑,“谢谢,宋小姐,谢谢你让我当你朋友。” 说完,又用力顶了一下,“我会尽力做好一个朋友的‘本分’。” “啊,你这人——” * 顾泫回国,顾家最在乎的就是他一直没有定下来的婚事。顾家热情,第二天就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餐厅包场,宴请沈家,商谈婚事。宋清杳来的时候,排场很大,是坐着沈明衿的专属车子来的,全市唯一连号88888的迈巴赫57s,来的时候均有保镖和助理陪同。排场大得连她本人都接受不了。 她跟沈明衿抗议过。 沈明衿直接回了一句,‘不想坐,不想让我派人接送你,可以,下回我回国,我要怎么做,你得奉陪到底。’ 算了。 她想,坐个车也没什么。 实际上,这看似在坐车,实则是在沈顾两大家族面前官宣了她的身份。 顾家一看到这种排场,当即就知道这位从车里走下来的女人,是沈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夫人,正儿八经的沈太太,谁敢给她下面子,谁都承受得起沈明衿的怒火。 宋清杳一入场,所有人都热情招待。 热情过了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吃个饭,主角还没来,倒先应付起她了?不敢多想,毕竟都是在政商两界混的大人物,一根手指头摁下来有她受的,她温柔大方的跟那些不相识的长辈们打着招呼,远远就看见沈明雅穿着黑白相间的礼服,踩着细高跟走过来。 她今天着实漂亮,头发微卷,妆容得体,斜肩的钻石点缀着礼服,耀眼非常,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喊:“清杳姐,你来了。” “嗯。”宋清杳微笑着说,“今天真漂亮,哦,对了,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不好意思,因为很匆忙,所以礼物是你哥帮我准备的,我不知道他送你什么。” “哇,好幸福哦,有礼物收。”她高高兴兴的把礼物收下来,“清杳姐,过来坐,我让他们先给你上点吃的。” “没事,我不饿。” 沈明雅牵着宋清杳的手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靠近她耳边,小声地说:“今天顾家来了好多人,你说就定个婚期怎么就那么隆重?” “订婚期当然隆重啦,这是大喜事,还得看黄历呢。” “也对,等你跟我哥结婚,我们家还要风光大办一场呢。” 她脸一红,“我跟你哥,还远着呢,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哦,什么关系也不是。”她低声轻笑,“知道啦,那希望以后你们动静小一点,我哥真是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明雅,你——” 沈明雅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不逗你啦,我是真心希望你跟我哥好好的,他有多爱你,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是还芥蒂阚静仪,没关系,那就耗着他,反正他耗得起。” 这两兄妹,不愧是兄妹,说的话都大差不差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顾泫就来了。 今天穿得也很好看,黑色衬衫配黑色西装,禁欲感拉满。他跟沈明衿是两种类型的人,从外表就能看起来,沈明衿的外表是典型的第一眼大帅哥,过目不忘,惊艳感十足,带着古典世家公子哥的韵味。但顾泫是属于非常正统帅哥,周身正气,连领带都得配对。 或许是一早商量好的,两人穿的衣服都像情侣装。 宋清杳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跟长辈交谈,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低头一看—— 沈明衿:[我跟顾家交代过了,你愿意吃就吃点,不愿意就可以走人,甩脸子给别人看也没关系,不想应付那些长辈就不要应付,总之,不要为难自己,你只要记住一点,在这个场子里,除了我敢为难你,没人敢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第63章 第 63 章 又回去了。 回到那个有沈明衿的日子, 她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就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交往那一年里,借着他的势力, 她在家里过得很好,父母不敢随意打骂她, 甚至还要讨好她,虚情假意的温暖多了很多,虽然知道是假的, 但是那一年, 她真的很开心。 靠一个人,是靠不住的, 因为人心会变。 这句话她一直记着,可现在,她有点动摇了,她觉得沈明衿不会变。 看着屏幕的消息看了很久、很久, 才给他回一句,[你好啰嗦。] 沈明衿:[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吃不惯就走人,没事的。] 宋清杳:[还好, 大家对我挺热情的。] 沈明衿:[别人对你热情, 你就愿意给笑脸,我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宋清杳:[我对你算冷淡吗?] 沈明衿:[算(哭脸.jpg)] 宋清杳:[我对你已经很好了, 沈总,你想玩车震我都没拒绝你。] 沈明衿:[只玩了两个小时(大哭.jpg)] 宋清杳:[……你哪里来的脸哭?该哭的是我吧?] 沈明衿:[我以为你很舒服的。] 宋清杳:[一, 般,般。] 沈明衿:[一般般?哪个一般般, 是后面我跪下你坐着那段,还是你主动说可以后面进那段?] 宋清杳脸红至极,直接把手机摁黑,反扣在桌面上。 当天来的长辈很多,大多数都是沈顾两家家族中地位极高、辈分极高的姑姑、叔叔,七点入座,长辈们坐了两桌,小辈们坐了一桌,宋清杳就跟沈明雅的堂妹和顾泫的堂妹坐一起,几乎都是同龄人,有话聊,气氛也融洽。 吃饭之余,她看了一眼沈明雅那桌。 沈玉和正在跟顾泫的父母商谈婚礼的日期,本来说是年底举行,但是年底的日子看来看去都不适合结婚。顾家对这场婚礼极其看重,找了会看日子的先生,来回看了好几次,最终把日子定在了元旦那日。 婚礼日期定下来了,两家拒收碰杯,好不热闹。 沈明雅酒量不错,跟着顾泫的父亲连喝了好几杯,顾泫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看着她豪迈的样子,语气淡然,“少喝点。” 沈明雅饮下最后一口酒,侧目望着他,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 顾泫微微皱眉看她,眼里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将那份意外隐匿下去,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口,说道:“做得不错,演戏这块,比我想象得要好。” “我可没演戏,我对你好点不行吗?”沈明雅笑着说,“这桩婚事是你跟我都愿意的,也就是说这一辈子只要不出意外,我们死都要死在一起。” 顾泫面无表情,“我听说你哥喜欢宋清杳,为了她连沈家都不要了,想不出你竟然愿意商业联姻。” “每个人选择不一样,我哥幸运啊,他遇到了自己爱的人,一辈子都要跟她在一起,我没那么幸运,但人生漫长,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我跟你,也会有很浓厚的亲情的。”她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顾先生,祝我们百年好合,相敬如宾。” 顾泫低头看着被她轻撞的杯子。 杯子里的酒水因为碰撞发出一圈圈的水波纹,他端起杯子,又跟她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两人‘恩爱’的模样让沈顾两家人十分欢喜,尤其是顾泫的父亲,对这位未来儿媳妇很是满意,沈氏集团的千金小姐,这说出去,顾家有面子、风光极了。沈明雅也觉得自己挑的这桩婚事不错,之前一直觉得顾泫为人性烈如火,做事一定冲动、暴怒,没想到相处下来,人还可以,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凶过她。 至于婚后。 那就再说,反正她把过去的事情已经和盘托出了,他没有选择揭穿,已经是达成共识——只要两人和和美美的把婚姻经营下去,其他的事,就当过眼云烟,消散不见。 一顿饭结束后,沈明雅亲自送宋清杳上车,上车前跟她交代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 直至送走宋清杳,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顾泫从身后走过来,看着远去的车子,说道:“那么些弟弟妹妹你不送,对这个未来嫂子倒是很上心。” “你不懂。”她叹了口气,“我跟我哥都欠她的,她现在能平安无事,我们都觉得很庆幸。” 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她的心不免又紧了几分,幸好她没事,幸好她还活着,幸好她还愿意跟他们做朋友。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扭头看着顾泫:“你出来干什么?” “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你说。” 顾泫沉默片刻,说道:“我有个女朋友,在国外交的,她最近听说了我回国是为了结婚,所以打算回来,可能会找你麻烦,也可能会来找我麻烦,我不确定。”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我提前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她的性格比较偏激,如果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事,你自便。” 沈明雅愣住了。 她垂下头,睫毛轻轻扑扇,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风吹得有些冷,她将身上的披风裹得严实一些,问道:“交往多久?” “三个月。” “分手了吗?” “分手了?” “跟她有孩子吗?” “没有。” “确定没有?” 顾泫将烟雾吐出来,说道:“确定。” 沈明雅点头,“好,我知道了,既然是前女友,又没有你的孩子,只要她不闹到我的面前,我不会当回事,但如果她舞到我的面前,我会让她在国内待不下去。” 顾泫抽着烟,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嗯,你自便,婚期在即,希望几年前的事不要发生,我们好好的把婚礼办了。” “明白。” 顾泫一根烟抽完就转身走进酒店里陪那些长辈。 沈明雅则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婚事是她同意的,即便知道两人没感情,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所以遇到再多事,要自己担着,不要后悔。 * 夜深了,宋清杳回到家中后洗了个澡,穿着睡裙走出来,躺在床上勾勒图稿,趴着还没一会,沈明衿的国际视频电话就打进来了。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继续画着自己的图稿。 画了半小时才想起来沈明衿给她打了电话,去拿手机,看见他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又不接我电话。] [你就不能让我看看你吗?] [我做错什么了,你不理我?] [杳杳,你理理我行吗?] 一大堆的信息,她翻都翻不过来。 过了几秒钟,电话又打过来了。 她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沈明衿的身影,他穿着青色衬衫,戴着银色无框眼镜,鼻梁高挺,轮廓深邃,即便是在扁平的视频里,也显得格外好看,他这会儿已经进入了美国航空领域,电话里传来了空姐播报的信息。 沈明衿微微推了推眼镜,“晚上吃得好吗?” “还不错。”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吃了很多好吃的。” “所以没人为难你?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说呢?”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整个人趴在床上视频,“你自己想想刚才在饭局里跟我说了什么?” 沈明衿故作思考,“没说什么。” 又在装模作样。 她真是太容易心软了,他说‘要出国’,她就乖乖陪他玩车震,到头来,他是舒服了,她却难受了一整天。 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联系两天的折腾。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咬牙切齿,“沈明衿,你听好了,把你额头的伤养好再回国,短期内不要回来,两头跑你很累,我也很累。” 沈明衿深邃的眼眸透过眼镜,似乎有些不满。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只是语气淡然的说:“好,我知道你嫌弃我。” 伸手摸了摸额角的伤,“我会养好再回来的。”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沈明衿这伤,说到底也是因为宋薇才这样的,而且差一点还死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因为这伤所以嫌弃他?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是有点过分,她咬了咬唇,说道:“我不是嫌弃你,我的意思是你要的太凶了,我吃不消,我没觉得你那伤难看,其实你怎么样都好看。” 宋清杳说话软软的,声调轻柔又甜,在床上更是柔得一塌糊涂。沈明衿推了推眼镜,“我也不是第一天要的这么凶。” “那你以前好歹还知道让我缓缓,你这两天让我缓过吗?” “没有。”他很老实的回答,“所以我要跟你说对不起。” “先礼后兵,我早就知道你的套路了。” 对不起是要说的。 干还是要干的。 她太了解他了。 宋清杳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撕扯,开始聊一些以前的话题,聊他们大学时候,聊日常生活。沈明衿看着屏幕里那眉飞色舞的女孩,唇角止不住上扬。真觉得时间好像往回退了,退回到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她说了很久,发现他没有说话,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宋清杳,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他突然坐正,将手机摆好,礼貌又绅士的说:“你好,我是金融系大四学生,沈明衿。” 宋清杳一愣,笑着说:“你好,我是艺术系大三学生,宋清杳。”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第64章 第 64 章 第二天, 宋清杳要去泰国进一批钻石,李珺正好也在泰国进货,两人约出来吃了顿饭, 李珺年底要结婚,本来想着把喜帖邮寄回国给她, 没想到正巧碰上,干脆就把喜帖直接给她。 李珺的妻子也是做玉石生意,只不过做的没有李家大罢了。 李珺把喜帖给她的时候, 旁敲侧击了一下她的感情生活, 大致就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喝着茶,差点被呛到, 心虚的摇头,“没有呢,哪那么快找。” “哦,这样。”李珺笑着说:“正好, 我给你介绍个人。” “不用,我现在没心思谈感情, 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嘿,赚钱重要, 但感情也重要呀。” 李珺实在太热情了, 说什么也要给她介绍对象,说是自己的好兄弟, 一个电话, 对方就赶了过来,也是中国人, 跟着李珺在做钻石珠宝买卖,人长得一般般, 个子倒挺高的,三人坐在包厢里聊天喝酒,聊到一半宋清杳就以酒力不胜仓皇逃离。 刚出来,胃部一阵翻涌,好似刚才喝进去的酒水都在努力的往上涌。 ‘呕’的一声,扶着旁边的墙壁狂吐起来。 吐到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后,整个人虚弱的蹲下,捂着难受的胃部。 突然,一抹黑影站在她身侧,微微抬头望去就撞入了闻靳的眼眸里。他穿着西装,手里递过来一张纸。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她接过他手里的纸擦了擦唇角的水渍,踉跄的站了起来,指着里面说道:“跟朋友来吃饭,他们喝的太凶了,我吃不消。” 说着,还有点摇摇欲坠。 闻靳下意识的去扶她,刚碰到她的胳膊就惶恐的把手收回来,但收回来看见她快摔倒了,不得已去扶住她,低声说:“你住哪?我送你。” “这里就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你知道在哪吧?” “嗯,知道。” 闻靳扶着她上车,她刚坐下就有点昏昏欲睡,靠着位置迷迷糊糊的问了几个问题,问他为什么在这,来这做什么,他都一一回答,但是回答了什么,她却记不清了。等他将她送到酒店后,沈明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一打进来,她就摁掉。 一打进来就摁掉。 来回循环了十几次以后,终于打开了房门,踉跄的往里走。 闻靳见她那样,眉头紧皱,“你一个人,行吗?” 宋清杳满脸绯红,乌发雪肤,连迷离的眼神都格外动人。他不敢多看,连忙移开目光,但一移开,呼吸反而加重起来。他一直在心里默念,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虽然两人还没有对外公布,但目前来看,跟公布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沈明衿每周往回跑,哪次不是去找她? 大厅里的宋清杳轻轻‘嗯’了一声,“我可以呀,没事的。” 闻靳微微垂下眼眸,掩饰着内心波动的情绪,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时,他就看见宋清杳已经在拉后背的拉链。 关上门的瞬间,电话也接通了。 沈明衿已经打了十八个电话,发了二十条短信,无一例外都被挂断,或者不回。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宋清杳,即便她挂他电话,即便她不回短信,也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发。 第十九个电话响起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她柔软的嗓音,“干嘛?” 带点微醺。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 他西装革履的坐在位置上,双腿交叠,一只手里夹着烟把玩,说道:“还能干嘛,查岗。” “查岗?”宋清杳咬着他这两个字,醉醺醺的倒在沙发上,笑出声来,“我们什么关系,你查岗,你没执法权知道吗?” “你喝酒了?” “唔,喝了点,李珺你还记得吗?大学同学,他今天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们三个都喝了挺多的。” 宋清杳是喝懵了,连李珺给她介绍对象的事都说出来。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在房间回荡。紊乱的脑子像一团麻绳,想说点好听的话缓解,却怎么都想不出,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说了一句,“我没答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才说:“那我还要夸你?” 宋清杳觉得逗沈明衿挺有意思的。他这会儿肯定是满脸铁青,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把手机拉开点距离,摇摇晃晃的点开了视频通话。 对方几乎是一秒接通。 跟想象中差不多,他穿着浅灰色衬衫,坐在办公桌前,看起来略有些疲惫。 工作量在持续加大,一年马上就要过去,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去工作的路上,本想着周末回国也泡汤了。 宋清杳伸出手点了点屏幕,像是通过屏幕在抚摸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笑着说:“沈明衿,你不是要夸我吗?来,当面夸。” 她喝醉了,整个人趴在沙发上,凌乱的长发就这么丝丝缕缕的附着在雪白的侧脸上,媚骨天成,隔着屏幕都能让人看得血脉偾张。但沈明衿没那心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说道:“喝得多吗?难不难受?” “难受啊,胃疼。”她叹了口气,“但没办法,老同学……” 老同学喝这么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这么能喝,上回喝醉还是跟他赌气。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机调回桌面,按下了一个号码。 大约几分钟后,门外就传来了门铃声。 沈明衿调回视频页面,说道:“门外有人给你送了点药,还有醒酒的汤,你起来喝点,要是起不来,我让他们拿房卡来开门。” “不用。”她摇头,“我不算醉,也不想吃药。” 实际上那些醒酒的汤药没有一样好吃,每次灌入嘴里都苦涩得像吃土,理智尚存,不需要药物治疗。 隔着千山万水,沈明衿也管不到她。 心里是这么想。 但没一会,门就打开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了进来,说着服务得话,将那些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到了桌面上,几个女工作人员要来扶她,她都白手拒绝,示意她们离开。 等她们都走后,她才慢慢悠悠的坐起身来。 像品尝饮料似的,端起面前的汤药闻了闻,确认不是喜欢喝的东西,嫌弃的放下。 一放下,扭头望去就看见视频里的沈明衿皱起眉头。 真恨没有穿墙术、没有隔空瞬移,隔着屏幕看着她‘胡作非为’,他耐着性子说:“你多少喝点,明天不是要谈事吗?你这样明天怎么谈?” “都是老熟人了。”她又趴在了沙发上,“没必要太认真。” “仗着老客户就不需要认真了?宋清杳,谁教你的经商道理?” 沈明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是生气她对待合作方这么的随意,也不是生气她不接他电话,单纯就是生气她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往事历历在目,住院的那些时光还在脑海回荡挥之不去。不想看见她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也不想看见她脸色苍白,形同枯槁般的挂水、吃药。 他又加重了点语气,说道:“起来,喝药。” 一般人听到他这个语气只能发慌、恐惧,但宋清杳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趴在沙发上,把视频聊天的页面给弹出去了,进入之前画图稿的app,点开查看图稿的内容。大约是真醉了,这么弹出去以后就忘记跟他开着视频,她一边晕乎的画着图稿,一边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她没喝药,他生气得不行,回家就给她灌了一大碗。 想到那些往事,她又支起身子,伸手把工作人员端进来的药给倒了,然后对着空碗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沈明衿。 空碗上还p了一个粉色的表情包,上面写着:[全吃完了,谢谢老板。] 沈明衿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的挂断了视频通话。 第二天,宋清杳照常去拜访了合作商,进了一批高规格4C钻石。 晚上跟闻靳吃饭,品尝了当地有名的泰式晚餐,等吃完晚餐两人才慢慢悠悠的回了酒店。 宋清杳刚用房卡刷开房门就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摁开关,反倒是被灼热的手掌覆盖住手背,紧跟着门被关上,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灼热的呼吸刮过耳廓时,轻柔的吻就落在她的唇边。 没有着急的撬开牙关深入吻她,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了碰,声音嘶哑,“看来过得挺好,跟闻靳出双入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你们是情侣。” 咬牙切齿的。 宋清杳摸黑去摸他的脸,刚碰上他的脸,灼热的温度就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你发烧了?” “没。”他握住她的手,急不可耐的将她抱了起来,抵着墙面,“你错觉。” “你发烧了。”她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语气严厉,“你怎么想的啊,这么烫,没去医院吗?” “去什么医院?我去医院你是不是都要跟别人跑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闻靳就是正常吃饭。” “正常吃饭?”他语气冰冷,“宋清杳,你自己摸着心问问,他跟你在一起,能正常吃饭吗?你知不知道上回他亲口承认他对你有好感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动手打他?” 漆黑的环境里,他就这么吻着她的唇说:“因为他答应我,会尽快联姻。” 宋清杳的心颤了颤,“你逼他联姻?” “什么逼,他本来就要娶妻,一直没有确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另外一半是他家给他找的对象并不满意,所以迟迟没有达成共识。” 沈明衿吻得她有点无处可逃,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灼热的呼吸一下下的刮过面容,使得周遭的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她实在敌不过他的力量,只能侧着脸,喘着气说:“你要做,好歹等烧退了再做,我不跟病人上床。” “没想做……”他突然抵着她的头,声音嘶哑,“就是确认你对我还有没有好感,身体的好感也行。” “……” 就分开了那么几天,他怎么这么没安全感。 宋清杳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他走到床边坐下。 刚坐下,他整个人就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她赶紧走到旁边打开了中控灯光,取来了温度计测量他的体温。 一摁开关,上面就显示着:39.8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他昏睡过去的模样,眉头紧皱。 放在旁边的手机再度亮起,是司秦发来的信息。 [清杳,明衿去找你了吧?你赶紧带着他去医院,他已经连续发高烧好几天了,医生说他是工作负荷量太大,本来昨天是要住院挂水的,但他非要去泰国找你。] 第65章 宋清杳跟酒店的工作人员合力才将沈明衿扶上车, 到了?医院后,人直接被扛到急诊室里。 检查、拿药、挂水,一系列的事情做完都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她一个人在医院里跑来跑去, 回到临时病房里看见?沈明衿躺在病床上, 窗外的路灯斜斜的打进来, 照在他侧脸的轮廓上,显得流畅又好看。 脑海里想起司秦跟她发的信息,他工作压力太大,加上她不在他身边,空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想她是不是在跟别的男人约会、吃饭。 哪个男人能受得起这样的折腾?一两天也就算了?, 可每天都像紧绷的弦,一旦断裂就彻底完蛋。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烧退下来了?, 手已经变得冰凉。 他的睡意大概也没有多深, 被她握住手的瞬间, 猛地就甩开,语气冰冷, “滚。” 如此狠厉又绝情的话,吓得她的手维持在半空中,双眸怔怔的望着他, 没一会就红透, 抿着唇说:“行,滚就滚, 你有本事以后别来找我。” 谁知刚起身,沈明衿就慌张的支起身子, 一把抱住她,语气急促,“怎么是你,我以为是别人,别生气。” 围绕在沈明衿身边的女人太多了?,即便?有时有心?躲避,但工作上还是无可避免。再?说了?,刚才睡醒神?志不清,哪里敢想宋清杳会在身边,每周飞回国才能见?她一次,就算见?了?,她也是不大愿意跟他一起睡,勉勉强强有那么一次,都是强求来的。 他紧紧抱着她,双臂箍得很紧,连手指都在泛白,挂水的血管一会儿就往外渗血。 宋清杳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说道:“你松开我!快躺下!” “你别走,我错了?,我以为是别人。”他靠着她的颈窝,亲吻她的侧脸,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哪敢叫你滚,我滚,我滚。” 说完,还是忍不住亲她。 宋清杳被他亲得没半点办法,心?里知道他刚才是没认出来,脸上的情绪也缓和不少,压着他的肩膀,“好,我不走,你赶紧躺下,行吗?” 沈明衿没听她的,亲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躺下。 血管倒流了?一大半的血,红色的血液掺和着药水,将整条输送液体管道都变成妖冶的红色。 她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说:“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样,昨天视频见?你还好好的。” “没什?么,人发烧很正常。” “快四十度了?,一点都不正常,还有,你工作不是很紧张么,跑到泰国来干嘛?” “看你。” 宋清杳心?疼又好笑,帮他掖了?掖被子,说道:“昨天不是视频里看过了?吗?非得当面看啊?” “你同学都给你介绍对象了?,我不来,等你结婚生子了?再?来?”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眯起,就这么盯着她,“我已经忍很久了?,那些给你介绍对象的人。” “那我现在是单身嘛,人家给我介绍对象,唔——”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又欺身过来,捏住她的下颚就吻上,灼热的吻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湿热的舌刮过她的每一寸,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还没一会儿就觉得舌头发麻,连带着身子都在颤抖。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呜咽了?两声?,才勉勉强强唤回他的理智。 他稍稍离她些距离,粗喘着气,指腹摩挲着她唇角的水渍,低声?说:“宋清杳,给我个名分,我不贪心?,男朋友就行。” 至少让他以后有资格去打那些靠近她的男人。 说着,他又吻了?上去。 她微微推开他,侧着脸说:“现在就很好,不是吗?我们?交往万一又分手怎么办?” 沈明衿的表情稍微凝固了?片刻,知道去年?的事对她仍旧是个打击和伤害,她愿意踏出目前这一步都算是勇气可嘉。 可不够…… 怎么够呢? 他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想要正大光明的牵着她的手,吻着她的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敢以男朋友的身份去打闻靳,也没理由去教训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处处受限。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阴沟里蛆,看着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双臂紧紧箍着她,没一会血管里的血又倒流回去,看得人触目惊心?。 宋清杳敏锐的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有些反常。 他向来沉稳,遇到事情不慌不忙,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非得跟她要个说法? 素白的双手轻轻推着他的胸膛,说道:“而?且,你工作这么忙,如果?我们?交往,你也不能陪着我。” “我会每周飞回去看你,你也可以飞过来看我。”他蹭着她的脖颈,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保证,这一次交往以后,就算你真的给我戴绿帽,我也绝不分——” 宋清杳听到那句话,眼眸瞪大,想都没想就用手捂住他的唇。 太夸张了?。 他在想什么?还想戴绿帽? 她的手掌温热又有股馨香味,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认真的看着她,“我说真的,你给我戴绿帽,我也接受,这一次,除非是死,否则我决不放开你。” 大掌轻轻绕到她身后,扣住她的细腰。 几天没见?,腰又细了?几分,他蹭了?蹭她的脖颈,“行吗?” 男人坚硬的胸膛就这么抵着她,大掌扣着她的腰,使得她不得不贴合着他的小腹,泰国的温度不比国内,这会儿依旧是二十来度的高温,两人穿得都很单薄,所以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那性感蓬勃的腹肌,块块分明…… 她还没回应,他又咬上她的唇,亲吻带咬,怎么都不像普通朋友。 她没有给他安排VIP病房,住的是一楼的临时病房,来来去去的人很多。 虽然?屋内没开灯,但路灯的光线足以,只要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抱着,看不清正面,却也能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她被他亲得实在是半点办法,推又推不开,打又不舍打。 “你怎么这样,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你给我个名分,我们?接吻就是正常的,你不给我名分,我们?这就叫做偷情。” “……” “沈明衿!”她咬牙切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没办法,你克我。”他扣住她的后颈,吻着她的红唇,“我要是说话难听也是你逼的。” “……” 宋清杳被他亲得浑身瘫软,连身体都开始起反应。 她无力的推着他的胸膛,说道:“你能不能别亲了?,最多我答应你,你挂完水咱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行吗?” 听到这话,沈明衿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往后退,“好。” 这动作,这反应,再?看看他顶起来的西装裤。 抽身抽得比她都快。 她都怀疑她离开那几年?,他有没有去军营训练过。 总归是不亲她了?。 她搬来了?凳子,坐在他旁边,看着一滴滴的消炎水滴落进药水里,再?顺着药管滴落进他的体内。总共三?小瓶的水,一个多小时就挂完了?,出来的时候天刚破晓。 两人随便?买了?点早餐就回酒店。 沈明衿牵着她的手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就直接抱住她,说道:“来,谈。” “……你要抱着我谈吗?” “没,就抱一抱。”他松开她,笑着说,“别怕,你嘴都被亲破了?,我不舍得亲了?。” “……” 宋清杳推开他走到大厅,倒了?杯水润润嗓子,说道:“沈明衿,你知道的,我很害怕我们?的关?系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我不知道这个阶段会好,还是差,所以我不想打破,我们?可以接吻上床,但是谈恋爱的话,得缓缓。”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害怕我们?分手?” 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就这么看着她,“要是我们?一辈子都不分手呢?” “你如何能保证一辈子的事?”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本户口本,“就凭这个。” 看着那本户口本拿出来的时候,宋清杳没忍住直接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了?。 他就随时这么带着户口本? “你——”她努力的喘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妈不喜欢我?你先斩后奏不怕她发火?” “首先,我是成年?人了?,她无权管我的事,其?次——”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要是结婚,谁敢对你说一句难听的话试试?我有的是手段让他痛不欲生,你说我妈不喜欢你,我承认,但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吃苦、受委屈,婆媳关?系你不用处理,如果?你非要她点头承认你这个儿媳妇,也行,你给我一个月,我保证让她高高兴兴迎你进门。” “……”她皱眉看着他,“你疯了?吧,你妈那么讨厌我,怎么让她高兴迎我进门?” 沈明衿唇角上扬,慢慢的靠近她,“所以说到底,你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是害怕跟我分手,害怕我妈?” “你别靠这么近。” “杳杳,我想做。” “……” 他灼热的目光快要穿透她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抱了?起来。 真不该穿裙子的。 每回穿裙子都是便?宜他。 宋清杳被死死的钉在墙上,动不了?半分,只能拼命捶打他的胸膛,喊道:“别,别……” 她害怕掉下去,只能死死抱着他的脖颈,没一会眼泪就流下来,也不知道是太爽了?还是难受的,滴落进他的脖颈里,抽抽搭搭的哭着,咬着他的肩膀,死活不喊出声?。 她真的非常害怕他站着。 每回被他抵着墙壁时,都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无处可逃,还会害怕摔倒死死抱着他。 这一回也一样。 裙子被撕碎的时候,她听到他说:“明天赔你一模一样的,别哭了?。” 太阳已经彻底升起,灼热的温度炙烤大地。 高层的房间里,窗帘悉数拉着,以至于在屋内都像晚上。宋清杳趴在床上,湿濡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哭。 沈明衿抱着她的细腰,耐心?的哄着。 但哄了?没两句,宋清杳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翻身看着他,惊恐地说:“沈明衿,你刚才没戴套!?” “对,没戴。”他居然?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惧色,“而?且我以后都不打算戴。” “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但下一秒,他又说了?一句让她瞠目结舌的话来,“我做了?结扎手术。” “以后我们?无儿无女,你不用吃怀孕的苦,你要实在喜欢孩子,我们?去领养,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可以围着你一个人转。” 第66章 宋清杳真的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是怎么从沈明衿嘴里?说出来的? 他眼神坚毅,不掺杂任何情绪,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 不觉得惊喜、也不觉得开心?,反而?是觉得害怕和恐惧, 沈家有好?几房, 大房这里?只?有沈明衿一根独苗, 几房厮杀之下才选择了沈明衿做沈氏集团继承人,他的几个堂哥堂弟对他虎视眈眈,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给他下绊子,他倒好?,主动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你是不是为了床上这事已经?疯魔了?为了爽连自己的后路都不顾了?你知不知道你爸妈这一房就你一个儿子?” 宋清杳想?不出别的, 只?知道他在床上这事上要得凶、要得狠, 为了不带套结扎这种事,大概率……也做得出来。 只?是想?归想?,谁敢想?他会真的去做, 这事要是被符盈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排挤她, 唾骂她。 沈明衿眯着眼眸,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扑面而?来的冷气?席卷了整个房间,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细嫩的胳膊一只?手抓着绰绰有余,好?似轻轻一掐就能断似的, 所以不敢用力, 他支着身子,掌心?灼热, “宋清杳,你是故意说这话伤我的心?是吗?我为什么结扎你心?里?没数?要为了爽, 我有的是办法,但我想?的是我们的以后,我们的未来,我想?到你怀胎十?月辛苦,想?到你生产会痛,所以我干脆把这件事的苗头给扼杀了,一了百了。” 他虽然没用力,但还?是捏得她很疼。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妈不喜欢她,因她母亲的过往,本就厌恶至极,顶着这样的前提条件,他还?偏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断子绝孙,对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是灭顶之灾,何况是钟鼎之家的沈家,符盈知道只?怕会打断她的腿,让她一辈子都靠近不了他。 想?到这,她又气?得不行,甩开他的手就要下床。 但身子软得一塌糊涂,刚翻身就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沈明衿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再次把她给拉了回来,卷入自己的怀中。 他的胸膛上还?有少量的汗水,顺着胸膛的肌肉顺滑到腹肌上,性感诱人。 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体,声音嘶哑,“干嘛去?” “你松开我!”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说道,“松开!” 沈明衿无?奈,这才堪堪松开她,但也没松得太厉害,只?是双臂的力量没那么紧罢了,依旧是将她小小的身躯包裹在自己的范围里?,“你生什么气??我这样不是为你好?吗?” 为她好?? 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堆里?推。 她强忍着怒火,说道:“沈明衿,我不跟你废话,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做恢复手术。” 自从沈明衿知道当?年的真相后,对她是百般宠爱,言听计从,基本上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现在也理?所应当?的——她说什么,他做什么。 但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回应她,而?是慢慢的松开对她的桎梏,慵懒的靠着床。 他们事后,他很少抽烟,因为她不喜欢,所以没抽过,每次做完都只?是摸一摸烟。今天很罕见,他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猩红的烟圈很快的弥漫开来。 他没穿衣服,衬衫松松垮垮的散落在床边,情事来得太快,他脱衣服的时候只?脱了衬衫,领带还?挂在脖子上。 清瘦有料的腹肌上挂着一条宝蓝色格纹领带,领带几乎都已经?湿透,旁边的台灯打过来的光落在未着寸缕的肌肤上,性感至极。他将烟雾吐出来,手指夹着烟,说道:“别想?了,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 “……” 宋清杳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明衿,这是他追她以来说的第一个‘不’字。 “为什么?”她质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没有子嗣,在你们家族里?你还?有什么竞争力?你爸妈会疯的。” “宋清杳,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应该知道我有能力从家族剥离出去单干,竞争力、子嗣,这些与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你出事、再到你出院,我一遍遍跟自己说,这辈子绝不再让你难过、受委屈。可是说这么多?好?话,你信吗?” 他靠近她,揉着她的柔软,“你不信,你不敢越过那条线,死死守着阵地不投降,哪怕跟我接吻上床也只?承认我是你‘朋友’,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怪你,因为落到这个下场全都是我活该,我去做这个手术有两个目的,第一,即便以后我们做再多?次,你也不会有怀孕的风险,第二,假设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我也能跟你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生下我的孩子。” “别摸我!”她推开他的手,清澈的眼眸瞪着,毫无?杀伤力,反而?激起他的欲望,红唇一张一合,“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爱我,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对我好??好?,沈明衿,我问你,假如我真的要跟你在一起,真的要跟你结婚,你这样做是不是无?形的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你有问过我想?不想?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就是为了爽,为了不戴套,所以才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 她真的很可爱。 杏眼瞪着,秀挺的鼻子红彤彤,连脸颊上的薄红都惹人垂怜,大概是真的气?着了,居然翻身骑到他身上,抓着他身上仅有的领带,厉声质问,“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是不是我被说中了?沈明衿,你这个虚伪的小人,你追我到底是为什么?就为了上床是吧,那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别想?碰我一下,我不会再跟你上床。” 她那么生气?,气得脸都红了。 沈明衿居然笑了。 他低低闷笑,笑声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坚硬的胸膛微微颤抖,笑得十?分迷人。他搂住她的细腰,靠着她的胸口。 宋清杳被他这笑弄得有些无语,用手去推他的胸膛,推了两下没推开。 紧跟着,那双清瘦有力的手扣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眸,带着笑意看着她说:“你刚才说,要跟我在一起,要跟我结婚,宋清杳,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做我老婆了?” 一句话,令她脑子发懵。 怎么扯到这里?了? 她拼命的甩他的手,但怎么都甩不开。 清瘦又有力的手掌就像是藤蔓一般,紧紧禁锢着,将本来雪白的肌肤硬生生的捏出了些许红痕来。按照平时,他本不该这么对她,可奈何乌黑的长?发黏腻在他的肩膀上,带来丝丝酥麻的触感。 真见鬼了。 几根头发而?已,怎么也能让他生出这样的欲望来? 他微微滚动喉结,眯着的眼眸闭上,低声说:“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她拼命的推着他的胸膛,“你不要进来,出去。” 推搡了几下,没有推开,手腕倒是被他捏红不少。她实?在有些生气?,板着脸说:“沈明衿,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了。”他埋在他的颈窝,热气?烘烘的刮过她的耳廓,“不止不要脸,连做人都不想?做了,之前在国?外受伤的时候还?在想?,我额头上这道疤痕这么难看,你要是见了一定厌恶我,没想?到你不厌恶,也不喜欢……” 旖旎的空气?里?满是他们俩的气?息,他贴着她的耳边,一边喊‘杳杳’,一边喊‘老婆’,再不济就是喊‘宝宝’,喊得她面红耳赤。但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他,骂又骂不过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赖着她。赖着赖着,就赖出依赖感来了。 沈明衿就是拿捏她这点,故意喊着她的名字,喊着喊着她就不闹了,也不跟他争辩了。 事实?上,这一回他坚定,她也很坚定,任凭他怎么喊她,怎么折腾她,她都记得要说什么,断断续续的说:“你这样先斩后奏,我怎么喜欢?你也不想?想?这件事要是被你爸妈知道,我是什么下场……而?且你不为自己,也为沈家想?想?,你没有子嗣怎么办?” “沈家害你离开的。”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没子嗣也与我无?关。” 知道他说的是气?话。 怎么会没关系?那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她被他整得没有半点办法,生理?性的流眼泪。 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腰,吻着她的眼泪,喘着气?说:“别哭了,你越哭,我就越想?折腾你。” “你折腾得少吗?”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软绵绵的趴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上薄红蔓延,“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好?好?谈谈……最多?,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 “答应什么?”他突然停下来,侧目看着她,“你说。” 他停下来,她也没说话,脸颊上已经?粘连了不少乌发,他轻轻将那些发丝拨弄到她耳后,温柔的哄着,“说,答应什么?” “答应做你女朋友。”她软弱无?力的回,“作为交换,你去做恢复手术。” 她是闭着眼睛回答的,根本看不清他什么神色,反正浑身无?力,身上的汗水一滴滴的滴落在他身上,跟他的薄汗融为一体。所以没有发现在说完这句话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惊喜与兴奋,掐着她腰的手都紧了几分。 他的杳杳还?是跟几年前一样,那么心?软、那么疼他。 明明去年一整年都被他伤透了心?,被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做过的事伤害了那么深,今年还?是愿意给他机会。双臂再次箍紧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体内才算好?,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水,滴落在她的肩膀上,顺着肩膀往下滑,滑落到后背、腰部。 她微微睁开双眼望去,就看见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与她一样,湿濡成片。 怎么又哭了。 她想?,到底是爽哭的,还?是爽哭的…… 她伸手擦了擦的眼泪,指尖在触摸到灼热的泪水时,恍惚至极。 终究还?是踏出这条安全线了。 是好?,还?是坏? 侧目看着沈明衿深邃的侧脸——是年少时暗恋的欢喜、是那些美好?岁月里?的快乐。说到底,不过是害怕他再次离开罢了。 柔嫩的双臂紧紧抱住他,低声问:“还?做吗?不做的话,我想?睡觉。” “做。”他抿着唇说,“死也要做。” “呸。”她骂了一句,“你要是真死了,明天头条会怎么说你知道吗?说你是死在床上的。” 沈明衿没说话,翻了个身,将她压下,靠着她的颈窝,说道:“那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你说做我女朋友。” 淡淡的光影从右侧打进来,斜斜的照在两人的侧脸上,她垂着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立刻去预约手术,你做完,我就是你沈明衿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随后伸出小拇指,“绝不说谎。” 第67章 她的眼睛亮亮的、小?嘴被?亲得?红肿, 长发凌乱,因两人身上都有薄汗而黏腻在各自的胸膛和胳膊上。 竖起来的小?拇指也很可?爱。 他忍不住又拥住她。脑海在想,如果这辈子再失去她,就真的没必要?活着了。 去年一整年, 她过得?并不如意, 恶劣的生存环境, 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债务和疯癫的母亲,再加上他每次见到她都要?恶语相向,不说点难听的话来刺激她就没完,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要?如何报复他, 大概最大的报复也就是说一些不痛不痒的来刺激他。 滚烫的热泪又一次流进?她的颈窝。 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背,然后又伸手穿进?他的发间,贴着他的耳畔说:“你?用点力呀。” 沈明衿慢慢支起身子, 双臂撑在她两侧, 就这么看着她。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在商场上得?寸入尺,在感情上暗自算计, 哪怕曾经付出真心,也觉得?这辈子得?守着孤独过下去。可?偏偏她闯进?来了,一次次的包容他、一次次的原谅他。明明她有更?多?的选择, 却还是再一次选择了他。 为他考虑、为沈家考虑。 他的杳杳是这世?界上, 最好的人。 手指勾住她的小?拇指,“我下午就去做, 做完你?就是我女朋友,不许耍赖。” “下午?”她有些愕然, “会不会太快,你?这早上做成这样……唔……” “就下午。”他亲吻她的红唇,“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说是下午去,其实五分钟之后他就迅速的爬起来穿衣服、打电话。 宋清杳被?他吊得?不上不下,他就这么爽快的抽身离开?趴在床上看着他穿衣服,又不好意思叫他回来继续,只能用毛毯裹住身体,说道:“回美?国,还是回国?” “就在这。”他扭着纽扣,“预约好了,我现在先过去做个检查,没问题下午就做。” 他火急火燎,连一个吻都没有给她,让她好好休息,然后拿着西装就往门外走。 房间一下子冷清下来,宋清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难受极了。胃口被?他吊成这样,他说走就走…… 躺了没几分钟就起身去淋浴。 淋浴冲完才去换衣服,询问沈明衿所在的医院,打了辆车过去。 沈明衿预约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和医生,金钱和权利开道,直接安排了最顶级的服务,等宋清杳到医院时,他都已经做完检查了,说是下午一点的手术,术前几个小?时都在医院跟医生进?行沟通,他叫了个泰语翻译,几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沈明衿看见宋清杳站在门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跑来了?不在酒店躺着?” “医生怎么说啊?” “没怎么说,小?手术,一个小?时就能做完,就是做完后不能同?房。” 她的脸有些红,“那是多?久不能同?房?” “一个月。” “哦。”她垂着头,小?声地说,“那中?午就随便吃点,我陪你?。” “好。” 两人中?午就吃清淡的粥和小?菜,在顶楼的vip病房里,宋清杳坐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小?碗喝粥,出来的着急,衣服是随便穿的,一件深V挂脖紧身上衣加牛仔裤,她身材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胸前鼓鼓囊囊的撑起大片面积,往后看,后背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物,只有简单的挂脖和腰间的绑带维系,只要?扯开腰间的结带,上半身的光景也就无处可?藏了。 沈明衿的目光灼热得?很,就像是一头看见食物恶狼,盯着她的胸看了会儿,又往后看了看她雪白的后背。 大掌从她的腰间覆盖,慢慢往后背上移动。 粗粝的触感令她很是不耐,皱眉瞪他,“你?这是吃饭吗?” “吃得?下吗?”他看她,“你?穿成这样,我没直接抱你?上床都已经很好了。” 他理直气壮的说:“医生说术前不能同?房,如果今天做不成手术都是你?害的。” “……” 宋清杳瞪大双眸看着他,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他还有理了,做一半就走人,也不想想她什么感受,以前哄着她上床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能往外说,现在一听到她愿意做他女朋友,连哄都不哄。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需要?自己冲凉解决。 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捧着自己的碗走到另外一边坐下。 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惹他欢喜。他不厌其烦的凑近,她就不厌其烦的离开,循环反复好几次,他没了耐心,直接把她手里的碗拿起来,放到桌面上,然后伸出双臂紧紧抱着她。 怎么气成这样? 就因为他用强烈的占有欲的眼神望着她?还是伸手摸她后背? 不应该啊,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比这恶劣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没见她生气。 他耐着性子哄了一下,发现没哄好,笑着说:“怎么了,碰我女朋友的背不行?那我不碰了,你?别生气。” “我没因为这个生气。”她端起面前的碗,继续喝着粥,语气冷冰冰的,“你?好好坐着,吃点东西等会做手术。” 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就是因为别的生气。 沈明衿是个很敏锐的人,他开始回忆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发生的点点滴滴。 宋清杳脾气很好,哪怕有的时候说话难听些也都是被?气的,可?现在没说难听的话,脸色却阴沉得?厉害。脑子像是有道光划了过去,冷不丁的让他回忆起什么,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灼热的目光让她十分不适,拧眉说:“不是说了吗?让你?吃饭,你?老看我干什么?” “杳杳。”他凑近她,高挺的鼻尖蹭了蹭雪白的脸颊,贴着耳畔说:“一个月后我补偿你?,你?不喜欢站着,我们就躺着做。” “……” 宋清杳没忍住,一下子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得?脸都红了。 沈明衿见状,笑着去顺她的后背,手掌轻轻的拍打着,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沈明衿,你?——”她咬着唇,“你?干嘛说这个,谁要?你?补偿了!?” “是我非要?补偿。”他握住她的手,“今天早上你?都没舒服,我就提裤子就走人,留你?一个人在酒店。” “你?闭嘴!”她恼羞成怒,“谁要?这种补偿!” “那我求你?要?行不行?”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得?厉害,“我求求你?,嗯?求你?要?我的补偿,好不好?” 掌心灼热得?厉害,他的大掌刚刚好可?以包裹住她的小?手,用点力气,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得?亏这里是医院,这要?是在家、在酒店,她这会儿都能被?他生吞入腹。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谁,后面闹着闹着,沈明衿就直接抱着她躺到病床上,双臂紧紧缠绕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被?他抱在怀中?,四肢无法伸展,就像是任意玩弄的洋娃娃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里充满了柔情和爱意,亲吻她的额头、鼻尖、红唇,再撬开她的牙关肆意勾弄。不是没吻过、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每次被?他吻着都觉得?,招架不住。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趁着他喘息,低声说:“别闹了,你?等会要?手术。” “我做完手术就要?回去。”他吻着她的脸,“你?能不能跟我去美?国?” “可?是我有两个客户要?回去见,还有一份设计稿要?交。”她抓着他的衣服,也有些不舍,“那要?不这样,一周后我去找你?。” “别骗我。”他阭吸着她的红唇,“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好。” 他终于不闹她了,抱着她入眠。 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去做手术,这种手术在国内外都很成熟,成功率极高,但也不敢保证,万一复通术做完仍旧无法怀孕生子呢?想到这,宋清杳一阵冰寒,倒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想做母亲,而是想到符盈跟沈玉和知道这事的样子。 说白了,她哄着他来做手术,也有点自己的小?私心。 她怕被?报复。 沈家那么大一个家族,长子、继承人,因为她断子绝孙。 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沈明衿进?去做手术,她就在外面等着,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做完手术出来在病房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差不多?傍晚六点多?他就要?飞回美?国,临行前,他又狠狠吻了她十几分钟,搂着她的腰跟她说在美?国等她。 她也吻了吻他的脸,让他放宽心,自己一周后就去找他。 站在那里看着飞机起飞后,她也紧跟着回国去见客户。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忙得?都没想起来要?去美?国这件事,还是沈明衿不断的给她发信息,问她出发了没有,才想起自己应允过的承诺,急匆匆买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往机场跑。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才抵达美?国。 刚入地,就有人来接她去别墅。接她的人是沈明衿在美?国工作的助理之一,华裔,开口就是京市本地口音,流畅得?让人有些意外。等她到地方的时候,刚走进?大厅就有人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喊道:“幺幺!我想死你?了!” 她一愣,“文雪!怎么是你?啊!?” 两人许久未见,紧紧相拥,文雪笑着说:“嘿嘿,惊喜吧?我爸妈看我看得?紧,不肯让我回国,我就缠着我哥,缠着久了他就有点不耐烦了,前几天跟我说你?会过来,我高兴坏了。” 她像个话痨似的,牵着宋清杳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一年的话都说完似的。 等说到一半,笑眯眯的问:“你?现在跟我哥,是不是在一起了?别说谎哦,我哥可?说你?是他的女朋友,而且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宋清杳皱眉,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文雪见她迷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啊?沈、太、太。” 这三个字喊得?宋清杳面红耳赤,连忙用手捂她的嘴,“你?别乱喊,哪有的事啊。” 她还不知道呢,在沈明衿做完手术的当天就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华琪大学的照片。 照片里站着个女孩,穿着棕色西装配同?色系百褶裙,绑着马尾辫,在一群同?学里显得?格外耀眼,不是宋清杳,又是谁?这么明晃晃的公布照片,总不能是叙旧,毕竟他跟宋清杳那段往事,圈子都传遍了。 “还瞒我?那你?给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我哥留下的痕迹。” 文雪跟她太熟了,这一年两人经常聊天、视频,这会儿更?是直接上手去掀她的衣服。两个女孩互相纠缠着,笑出声来,没一会儿就滚到地上,在干净的地毯上滚了好几圈,宋清杳求饶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跟你?说实话。” 文雪笑着说:“好,你?说。” “嗯,好吧,我们是复合了。” 文雪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呢,老实交代。” “然后还有什么呀,没了。” “不可?能,我哥那一副要?吃你?的表情,你?们没做点什么?” 宋清杳知道瞒不住她,靠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捂住她的手,用食指抵着红唇,“嘘,我跟你?说这些,你?别跟你?哥说,小?心他生气。” “知道了。”文雪也小?声地说,“我保证不说,不过我哥真这么做呀?他真敢结扎?也不怕我舅妈昏死过去。” “对啊,你?说他怎么这么大胆,怎么想的,哪个男人接受自己断子绝孙啊?” “就是啊,他在想什么?会不会是在想不戴舒服点?” “你?——”宋清杳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一把就将她扑倒在地。 文雪素来大胆,大半的时间又是在国外住着,对于床事并没那么内敛,她真的很好奇自家哥哥在床事上是个怎样的状态,其实这事搁别人她也就不问了,可?未来表嫂偏偏是她的好朋友,这必须得?问一问,万一两人性生活不和谐怎么办? 她缠着问久了,宋清杳也就瓮声瓮气的说:“不许再问了,再问我生气了。” 说完,脸红到了脖子。 文雪觉得?她真是又可?爱,又天真,又漂亮,跟她哥肯定?做过不下百次了,怎么每回谈起这种事总是像第一次一样,难怪她哥如此偏爱她,这么一朵娇嫩的花,搁谁谁不爱。 她紧紧抱着她,两人躺在地上,边聊天边等着沈明衿回来。 日落时分,沈明衿终于回来了。 车子刚停好就往大厅冲,走进?来就看见宋清杳穿着吊带裙躺在地毯上,旁边落地窗外散落进?斑驳的夕阳,她背对着他,身影单薄得?厉害,突起的蝴蝶骨仿佛展翅,诱人性感,双眼紧闭,熟睡的模样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室内开着暖气,不至于冷,但他还是找来了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轻轻拥住她。 文雪从楼上下来时就看见沈明衿弯下腰拥着宋清杳的画面。 他哥素来是个做事狠厉,不讲情面的人,但那天,是她头一回见到他可?以柔情到这种地步,她一直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快餐,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谁敢信誓旦旦地说为了某个人可?以终身不娶?会说这话的人,一定?是还没遇到让他更?心动的人。可?是在看到哥哥眼里那化不开的爱意时,忽然明白,或许真的有这样的感情。 吉光片羽,无价之宝。 第68章 沈明衿放在旁边的手机, 上面赫然跃出来的是没有宋清杳的群。 群里已经连发了好几天的红包,全是沈明衿发的。 从1314到5200,每天不间断的发,备注全都是‘复合红包’。 刚开始大家知道的时?候还很激动, 满屏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他每天都发,谁能有这个激情陪他玩?于是司秦又瞒着他创了个小群,这个小群没有沈明衿、没有宋清杳、也没有闻靳。 司秦:[他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宋清杳也不在群里,他一个劲发毛啊?] 郑南一:[真没看出来假没看出来?人家是发给我们的吗?那是发给闻靳看的。] 梁文莺:[沈明衿真的好茶啊,闻靳也没做什么?, 甚至都没有跟宋清杳表白?。] 司秦:[得亏没表白?, 他要?表白?了,我都不知道该帮他还是帮沈明衿。] 司秦:[你们谁去劝劝他啊,实在受不了了, 天天发红包, 他有这个钱倒是把欠我的钱给还了啊。] 郑南一:[节哀。] 梁文莺:[节哀。] 赵鸿岩:[节哀。] 司秦:[节你妈, 狗东西,沈明衿没跟你们借钱, 你们就事?不关?己是吧?等?哪天他几个亿几个亿跟你们借,还不还给你们,看你们还说不说得出这些话来。] 群里安静下来了。 但没人找沈明衿说这事?。 宋清杳迷迷糊糊间被?人抱着, 恍惚的睁开双眼就看见沈明衿抱着她往楼上走。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低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低头吻她,“怎么?睡地上, 也不怕冷。” “跟文雪闹了会儿,累了。” 他抱着她走进房间, 将她放到床上后,声音嘶哑,“那你睡会儿,等?会吃饭我叫你。” “嗯,别走。”她抓住他的手腕,“陪我一起睡。” “撒娇鬼。” 他轻笑?,侧身躺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 她的睡相?很好,闭着眼睛时?,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秀挺的鼻子微微皱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红唇张开,诱人采撷,他也没忍着,吻着、勾弄着唇舌,吻了几分钟,就听到她迷迷糊糊地说:“别亲了。” “这一周有没有想我?”他稍微离开些距离,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侧脸,“怎么?我给你发信息都不回?” “想。”她闭着眼睛回答,“很想,你呢?” “想得快疯了。” 他再次抱紧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汲取馨香。 宋清杳被?他折腾得实在有些不安稳,微微睁开眼眸就看见他已经钻到下面去了。 她伸手抓住他的短发,没有用力,就这么?抓着。 利落的短发从手缝中穿过,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哥哥,哥哥……” 这真是很久违的称呼了。 沈明衿恍惚片刻,想起宋清杳第一次喊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他们交往后第一次做。那会儿他已经在准备毕业的事?情了,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学校,他在美国的几个项目开始翻倍赚钱,项目组成员大老远飞回过来给他庆祝,他在会所里玩,心里还惦记着她。 九点左右,她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在哪,说是自己做了个小蛋糕想请他吃。 他立刻扔下项目组成员,火急火燎的跑去找她。 蛋糕好不好吃,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很好吃。 两人在车上干柴烈火,连衣服裤子都没有脱就做起来了,由于是交往后的第一次,彼此都很羞涩,宋清杳不知道该喊他‘沈明衿’,还是‘明衿’,娇娇的喊了一句‘明衿’后,就听到他说:“再想想别的称呼,叫老公?” 这一句老公可把宋清杳给吓坏了。 不是因为突然,而?是太过亲昵。说起来他对?她压根不熟呢。 想了半天,尝试性?的喊了一句‘老公’,很小声,都被?隐匿在情事?里。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去,发现?他并没有听见,最后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句:“哥哥。” 沈明衿永远都记得那晚。 明明想给她看看自己的‘能力’有多好,明明想再坚持坚持,让她再舒服点。 然后都毁了。 毁在这句‘哥哥’上。 他喘着粗气抱着她,低声说:“再喊一句。” “哥哥。” 沈明衿的意识逐渐回笼,看着面前的宋清杳,突然觉得有些鼻酸,这么?好的杳杳,最终还是落在他手上了,明明被他伤得遍体鳞伤,还是愿意躺在这里,任由他予取予求。 他抱紧她,低声问?:“舒服吗?” 宋清杳满脸绯红,抓着他的衬衫,“嗯。” “小小补偿。”他吻着她的额头,“三周后再给你更好的。” 宋清杳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他所谓的‘更好’的指的是什么?,只觉得余韵还未过,浑身止不住颤抖,在他怀里缓和了好一会才微微回复,小手仍旧抓着他的衬衫不肯松开,直到屋外燃起烟火,一簇簇的烟花升入夜空中,再‘咻’的一声绽放,绚烂的光芒从窗外投射进来。 由于房间没开灯,只能靠着窗外的烟火看清对?方。 宋清杳就看见沈明衿的目光缠绵又温柔,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抓着他的领带,小声的问?:“听文雪说,你在外网有发布我们的事??” “对?,忘记跟你说了。”他微微侧身去拿手机,打开网页,将自己发布的信息拿给她看,“而?且抱你上来的时?候,我也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信息。” “什么??” “你自己点开你微博看看。” 宋清杳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就发现?沈明衿@她。 点进去后就看见沈明衿发布了一条冬天。 沈明衿SMJ:[我女朋友,@小小小郁金香。] 沈明衿在国内的社?交媒体上并不活跃,上一次在微博上发布内容还是七年以前,在大学时?随意照的一张照片。 即便如此,他的粉丝也高达一百多万,留言人数已经有五万加。 而?他这条动态发出去后,评论的数字在不断的往上跳。 [谁啊谁啊,到底是谁抢走了我男朋友(发怒)。] [别看了,沈大校草@的人长这样(图片),只能说我等?牛马一辈子都配不上(哭)。] [啊啊啊啊,小姐姐好漂亮啊,到底怎么?样能长成这样啊。] [我怎么?觉得这个小姐姐好像之前那谁谁谁说过的小三……] 宋清杳翻阅着那些留言,有点儿生气。 沈明衿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双臂圈着她,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到有些评论说我是小三,他们应该是还记得你跟阚静仪那段吧。” “谁?”沈明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拿过手机翻阅,“哪个人敢这么?说?我立刻去查。” 沈明衿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握着手机就让人去调查。 宋清杳躺在他身边都觉得寒气渗透,她扯了扯他的衬衫,说道:“好了,就是一个网友的评论,没什么?好介意的。” “不行,你是我女朋友。”他拧着眉头说,“你是我沈明衿正儿八经求回来的女朋友,谁敢这么?评论你,把你评论跑了,我弄死他们。” 听到他这话,宋清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没那么?幼稚吧,因为一条评论就要?跟你分手?” 沈明衿把消息发送出去后,转身就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丝,“谁知道,万一你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做得不够好,万一你觉得我不够爱你,然后跟我提分手呢?” 宋清杳在答应做沈明衿女朋友之前有非常多的顾虑。 顾虑两人会不会又分手,顾虑符盈会不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顾虑还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总之,顾虑来顾虑去的,像一团麻绳,缠绕着她不放。 没想到答应跟他在一起后,反倒是他在乱想。 细嫩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着他,“这一次,我肯定不会因为给你‘戴绿帽子’跟你分手,但你不一定哦,你看喜欢你的女孩这么?多,啊——” “但是能让我心甘情愿用嘴伺候的,只有你一个。” “沈明衿!” “小声点,被?文雪听见了。”他的大掌捂住她的嘴,“让我的杳杳更舒服点。” * 两人在房间待了很久才下楼,下楼时?宋清杳换了一条裙子。 来的匆忙,连行李都没怎么?准备,但好在沈明衿这里一应俱全,新季的衣服多如流水,随便挑一件都极其合适。 下楼时?,文雪看见宋清杳脖子上的红痕和胸口?上的痕迹时?,唇角止不住上扬,当做没看见,问?道:“你们在楼上干嘛呀,我都饿了。” “厨房不是做好饭菜了吗?” “哎呀,那我一个人吃多孤单啊,幺幺——”她笑?眯眯的走过来,搂着她的胳膊,“要?你陪我一起吃嘛。” “我女朋友。”沈明衿把她拉回来,“不要?老是搂着她。” “哥!” 文雪有些不满,皱着眉头说:“可是我晚上还想跟幺幺睡呢,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不准。” 宋清杳看见兄妹俩吵架,扯了扯沈明衿的衬衫,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些难看,抿着唇说:“那就只能今晚。” 文雪见状,高兴的抱着宋清杳,“好哎!今晚可以跟幺幺睡了,我超级怀念去年在京市的日子,我们俩躺一张床,你穿得那么?短的裙子,连胸口?都——” 话,还没说完,文雪就止住了后面的话,笑?眯眯地说:“反正今晚‘抱得美人归’,开心啦。” 吃过饭后,文雪就拉着宋清杳上楼泡澡,沈明衿略有些不舍的看着她们。 那望眼欲穿的样子把文雪逗得不行——头一回在自家哥哥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似的。 转念一想,确实是做了‘天大的坏事?’。 把他女朋友给拐走了。 两人进屋换了浴衣,再进入露天泳池里泡澡。 文雪搂着她的腰,感叹这腰细的……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个不停。 她游到岸边拿起手机,就看见沈明衿给她发消息:[后悔了,晚上还是跟我睡吧。] 宋清杳:[不行,我跟文雪也好久不见了,我要?跟她睡。] 关?掉屏幕后就游到了文雪身边。 泡了半小时?,两人上岸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聊天。 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等?睡得迷迷糊糊时?,总觉得有人在摸她,本以为是文雪,睁开双眼就看见有个黑影坐在她身侧,她吓得想尖叫出声,却被?对?方捂住嘴巴,“别叫,是我。” 他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脸,“别把文雪叫醒了。” “沈明衿!”她压低嗓音,“你搞什么?!被?文雪发现?我还要?不要?脸?!” “是我偷偷摸摸过来的,你在睡觉,你不知道。”他声音沙哑,“你睡你的。” “你看看你这样像什么?!” 沈明衿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说:“像,偷,情。” 第69章 宋清杳觉得沈明衿疯了, 要是文雪醒来?看?到?这一幕该怎么办?她?的名声要不要,他的面子要不要? 她?双手抓着他的头发,拼命想扯着他出来?,利落的黑发从手指缝里穿过?, 整个人?如触电一般, 不大片刻就浑身发软, 不敢出声,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深怕把文雪吵醒,只能拼命的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该死的手术。”他低低的说了一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出来?, 抬头看?了宋清杳一眼, “你要不要帮帮我?” “不帮。”她?缓了片刻,咬着牙说,“你回去自?己解决。” 沈明衿不说话, 支起?双臂撑在?她?的两侧, 吻着她?的红唇说:“真狠心。” 到?底是谁狠心。 他怎么敢、怎么能、怎么想的? 宋清杳没什么力气, 双手软绵绵的抵着他的胸膛,刚要说话, 旁边的文雪哼唧一声,似乎马上要醒过?来?,吓得她?立刻将他整个人?摁进被子里, 然后装出熟睡的模样。 文雪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望去,觉得宋清杳怎么变得有些壮实了, 尤其是胸口的位置,怎么起?伏那么大。 她?揉了揉眼睛, 嘟囔道:“幺幺,你睡了么?” 宋清杳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紧紧闭着双眼,深怕被文雪发现她?没睡,更怕被她?发现被子底下还有她?哥。 无人?回应。 文雪就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刚一翻身,宋清杳就把被子掀开,看?着趴在?她?胸口上的人?,拼命的推搡着他的肩膀,指着门外。 黑暗中,男人?的眼神锋利无比,似乎对?她?的‘指令’并不满意。啃咬间?,窸窣的声音在?无限放大,文雪又哼哼道:“怎么回事啊,房间?里有老鼠还是别的东西?” 说着,她?突然坐了起?来?,头发凌乱,双眼朦胧的望着远处。 这个举动,吓得宋清杳都快升天了。 她?不敢想文雪要是往这边看?,看?到?她?哥会有多尴尬。 偏偏作恶的男人?还在?放肆,继续埋头做他的事情,对?于文雪的苏醒毫不在?意。 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宋清杳真觉得自?己呼吸都快静止了。 几秒种?后,文雪翻身下床,光着脚走进卫生间?。 “胆小。”沈明衿松开嘴,低低的笑,“她?有起?夜的习惯,而且意识大多数都不清楚。” “那你还不快下去!” “都偷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多偷点。” “?” 宋清杳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咬上来?了。 她?觉得自?己一半生在?水里,一半生在?火里,既不敢做太大胆的动作,例如一脚把他踹下床,也不想任由他这么放肆。 反正在?这几分钟里,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周星驰电影里最著名的一句话,‘你除了弄我一身口水,还能干什么?’ 她?又气又恼,抓着他的头发出气。 过?了会,文雪回来?了。 光着脚,迷迷糊糊往床边走,看?到?宋清杳胸口起?伏的动作似乎变大了,嘟囔着说道:“幺幺,是我做梦了还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有人?在?你身上啊?” “啊,一定是我做梦。”她?踉跄的躺倒在?床上,“赶紧睡觉赶紧睡觉,再不睡觉就要出幻觉了。” 那一夜,宋清杳没睡觉。 沈明衿也没睡。 等第二天文雪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宋清杳的身上多了很多的咬痕,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胸口。 胸口的位置尤其多,而且睡裙穿得松松垮垮,吊带的带子都落在?胳膊上。 文雪有些纳闷,想着这些印子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昨天没显现出来?,今天全都冒出来?了? 小姑娘也没有过?分在?意,反正她?哥跟宋清杳那点事她?心里清楚。 小情侣恩恩爱爱很正常。 她?先?下床洗漱,然后下楼去吃早餐,走下楼时就看?见沈明衿已经坐在?餐桌前用餐了,旁边叠着一摞的文件,她?笑眯眯地说:“哥,今天又要工作啊?不陪幺幺了?” “嗯。”他喝着牛奶,语气淡然,“我今天有事,你多陪陪她?。” “哦,好吧。”她?走到?他面前坐下,吃着面包,说道,“我看?她?来?的时候没带行李,要不我今天带她?去商场逛逛?” 沈明衿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她?想买什么,你就给她?买,别省。” 沈明衿之前给过?宋清杳副卡,但她?没用过?。 她?就是这么一个在?感情上还要跟他讲究‘泾渭分明’的人?,爱他跟用他的钱是两码事,好比之前那笔买别墅的费用,目前每个月都能收到她的稳定入账。 文雪也不跟他客气,拿过?卡放到?口袋里。 吃过?早餐后,沈明衿就走了。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宋清杳才下楼,得知沈明衿已经离开,略有些失落。 说来?美国陪他,实际上两人?相处的时间?都没多少,聊也没聊几句。 文雪见她?情绪不高,便说带她?去附近商场逛逛。 反正也没事做,吃过?餐点,两姑娘就出门了。 买衣服、买包包、买鞋子……几乎看?到?什么买什么,一圈逛下来?光是提着的礼盒都有几十个,最后实在?拿不下了,只能打电话给沈明衿,让他叫人?过?来?拿。 保镖十八名,外加司机五名和轿车五辆,都是用来?给她?们装运购物?的盒子。 宋清杳实在?逛不动了,找了家咖啡厅休息。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有说有笑,大约下午一点左右,宋清杳托着腮,听着文雪说沈家家族里的趣事,说着说着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看?了几秒钟,拧眉说道:“文雪,你等等——” 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闻靳面前哭。 闻靳似乎也很无奈,人?来?人?往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 ——突然。 目光和宋清杳撞上了。 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将那些意外的神色给压了下去。她?跟沈明衿已经复合了,出现在?美国很正常。 他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女人?说了几句话。 女人?有些错愕,扭头看?了一眼宋清杳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女人?走后,闻靳才朝着宋清杳走来?,冲着她?微笑,“好久不见,清杳。” 她?点了点头,“刚才那位是……” “是我的相亲对?象。”他大大方?方?承认,“吵了点小架。” 他往后看?了看?,看?到?咖啡厅里的文雪,“你来?这里找明衿?” “嗯,最近一阵没事干,过?来?看?看?他。” “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闻靳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宋清杳折返回来?后,文雪笑着说:“闻靳喜欢你吧?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沈明衿那几个玩到?大的朋友,文雪也知道。 “这件事你不能跟你哥说。”宋清杳喝着咖啡,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文雪立刻用手封住自?己的嘴巴,“保证不说,不过?——” 她?停顿一下,“我哥应该没那么霸道吧,跟闻靳说几句话也要生气?” 宋清杳都不敢跟她?说,他那哪是生气,分明是要吃人?。 四?年前已经非常恶劣了——但凡有跟她?接触过?的男性,他都要生气,生气无非就是上床,回回都要折腾得她?下不来?床,折腾得她?一口一个‘我爱你,我只爱你’,得到?了允诺和誓言后才肯罢休。 但人?生在?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怎么可能只跟女性往来?? 所以后面沈明衿就朝着另外一个‘恶劣’的方?向发展——边做边吵架。 她?非常害怕这样,一来?沈明衿体力太好,二来?吵架也吵不过?他。 吵的最凶的一次就是被他干进医院。 那次在?医院里他跟她?允诺再也不吵架了,实际上,该吵还是会吵,甚至吵得还很凶。 不知道四?年后会怎样? 也许更恶劣,也许会成长,她?吃不准。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有跟男性接触的事,她?一律不跟他说,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查得到?。 两人?逛完回家,沈明衿也提早下班回来?,看?到?一屋子的礼盒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搂着宋清杳的腰,问她?买得开不开心? 她?叹息,购物?真累,不算开心。 沈明衿就牵着她?的手去沙滩上放烟火。 那一阵子,她?没什么事,就在?国外待着,每天跟沈明衿逛逛沙滩、散散步,聊些有趣的事,总觉得日子过?得幸福又美好。 后来?某天宋清杳单独出门逛街被人?打了,沈明衿听到?消息急匆匆就从公司赶回来?。 而宋清杳已经被送到?医院,苏醒过?来?时,耳边闹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但分辨不清楚谁是谁。 “别废话,我让你闭嘴!”沈明衿厉喝道,“宋清杳是我的女人?,你动她?,还敢说她?跟闻靳有关?系?” 突然,沈明衿掐住对?方?的脖子,右手不断用力。 房间?人?很多,没人?敢阻止沈明衿,就连一贯爱撒娇的文雪都站在?角落里,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被他掐着的女人?双脚已经离地,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却挣扎不了半分,最后还是宋清杳艰难的喊道:“明衿……” 就这么一句话,唤回了沈明衿的意识,他立刻松开手朝着宋清杳走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都滚出去。” 所有人?灰溜溜的往门外走,不过?几秒钟,屋内就安静下来?。 ‘噗通噗通’,那是沈明衿剧烈狂跳的声音。 是一种?庆幸、狂喜、石头落地的声音。 她?扯了扯他的领带,才发现领带都歪了,抬头望去,看?见他紧闭双眼,“很害怕吗?” “嗯。”他滚动喉结,“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害怕的事情很少,但自?从你出事后,我就有阴影了,你流点血我就害怕你会死,你磕破皮我也害怕你会死,就连你出个门,我也害怕你会不会想找一条河跳进去自?杀。” 他痛苦又绝望地说:“人?被拿捏住,不是好事。” “你也可以选择不被拿捏。”她?伸出手,轻轻勾勒着他的眉眼,“世界多大呀,人?要面对?的事情有多少呀,只要你想,就可以做到?的,沈明衿,你活的真累。” 可不是吗? 活得真的很累,自?从她?跟他提分手以后,他没有一天活得像自?己。 她?回国时,对?她?恶语相向,明明每次说那些难听的话时,他都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对?爱的人?这样残忍和绝情?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去伤害她?,明明分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不爱了就分开,没什么道理可讲。 后来?他总结——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没爱上他,不甘心她?连一丝机会都不给他,不甘心她?宁愿跟陈奚舟上床,也不选择跟他走下去。 而这些不甘心的背后,全都是爱她?的证据。 他紧紧抱着她?,像是要嵌入骨髓一样,紧紧抱着。 宋清杳又察觉到?热泪滚进脖颈。 很烫,很炽热。 “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如果我们结婚后我会不会变心?” “记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会,我会变得更加丧心病狂、更加不讲道理、更加的‘狠心绝情’,因为我真的没办法再接受你离开我,再接受你不爱我,我得到?你,我就不想失去你。宋清杳,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他微微松开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是准备好要跟你同生共死的,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我请你以后不管去哪,不管做什么,你想想我,哪怕想想‘沈明衿还在?家里等我’,行吗?” 她?有些苦涩、又有些好笑的擦拭他的眼泪。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都很高大,但这次回来?,她?见过?他哭了好几次了。 “沈明衿,你以为我为什么回国?我回国那天就在?想,如果你再追我一次,我就答应你,结果到?头来?还是我来?求你复合,你多高傲啊,想都不想就拒绝我。” 谈起?往事,他哽咽得更厉害了,再次紧紧抱住她?,“那你再问一遍,再问一遍,问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好……”她?也哽咽了,“沈明衿,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热泪滚落进她?的颈窝,“要。沈明衿一辈子都要跟宋清杳在?一起?。” 第70章 宋清杳一直以为沈明衿是个很理?性?的人, 他做事雷厉风行,成熟稳重,不像司秦那样浪荡,也不像郑南一那样没心肠可?自从跟他复合以后, 他变得?感性?很多, 谁敢相信在外做事那么狠的人会抱着她哭过那么多回。 她知道, 他很爱她。 可?是,她也爱他,这是她觉得?最庆幸的事——这个世界上能找到几个真心相爱的人? 多数感情?里都夹杂着世俗、环境、家庭等不可?控因素,感谢他没有?因为那些事而选择不爱她,感谢他从十八岁到现在仍旧坚定的走向她。 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 哽咽道:“那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 谁提分手——” “谁就去死。”他抱着她,闷闷地说,“但如果是你提分手, 你不准死。” “为什么?” “因为你提分手, 肯定是我?做的不好, 我?去死。” 宋清杳被他逗笑了,温柔的抱着他, “明衿,刚才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我?想想啊,我?梦到了我?们?回到大学时候, 梦到你跟我?写情?书, 跟我?告白,然后跟我?说爱我?, 你说神不神奇,明明大学的时候我?们?那么‘不熟’, 你看到我?都是冷脸走过去。” “你还不是一样。”沈明衿蹭着她的脖颈,“你在咖啡厅兼职的时候,我?去喝咖啡,你连都不看我?一眼。” 岁月弄人。 年?少时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份爱说出口,好像说出口被拒绝了,天也就塌下来了。 后来沈明衿在想,十八岁时,心智尚未成熟,那时顾虑更多的是颜面,被拒绝后的颜面——所有?朋友都知道他是为她去华琪的,家世背景好、人品脾气也好、追着他跑的女人更是多如牛毛,要是被她拒绝,得?多丢面子啊。 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不敢跟她开口表白。 硬生生蹉跎了那么多年?。 但凡问一下呢? 问她喜不喜欢他,问她是不是想跟他上床,问她有?没有?爱过他呢? 人就是这样,越在乎什么,越害怕什么。 现在他二十五岁,心智不敢说完全成熟,但至少对比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有?很大进步,对于人生、爱情?、亲情?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这世界上的感情?不是强求就有?结果的,但不强求,一定没有?结果。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询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只说额头有?些疼。 她去商场逛街,被迎面而来的女人扇了一巴掌,那一巴掌用的力气太大,直接把她打懵,整个人跌倒在旁边的玻璃橱窗上,额头撞出一条血痕,随后就失去意?识。 “那是闻靳的未婚妻。”他脸色阴沉,“你躺着,我?出去处理?。” “明衿。”她握住他的手,“你别?老是生气,闻靳跟你那么多年?感情?,那是他女朋友,你不得?给他点面子啊?” “面子?他配要,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把你打成这样,我?还要给他好脸色?” 这回,沈明衿没听宋清杳的。 他起身就往门外走,走廊外乌泱泱站了好些人,有?闻靳的人、也有?闻靳女朋友家的人,大概是来道歉的,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丝绒礼盒,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贵重东西。 大家看见?沈明衿出来了,连忙上前,为首的是女方的父亲,走上前赔笑,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沈明衿打断。 “道歉,不需要,赔偿,更不需要。” “沈总,真的不好意?思?,我?女儿脾气实在是不好,她以为宋小姐跟闻靳……欸,您要打要骂,我?们?都认。” “认?”他冷笑,“好,既然你说得?出这句话,那我?就给你们?黄家一个机会,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因为我?出手,跟你们?出手是两码事。” “……” 宋清杳到最后也不知道沈明衿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只知道那天起,这个黄家就在圈子里消失了,很少从别?人嘴里提起,后来有?一次在宴会上听别?人聊天,说这个黄家真够倒霉的,一家子去国外旅行,在旅行途中?遇到了当地的武装分子,在人流量极高的商业街上就遭遇了枪击,全都中?枪,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剩一口气,最后被抢救回来了,只可?惜家里最小的小女儿双腿中?了三枪,下半辈子都得?坐轮椅。 再后来就听说这一家子都移民到了一个小国家,没再出现在京市里。 宋清杳感叹世事无常,明明跟闻靳已经定下婚约,扭头就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问过沈明衿知不知道黄家的内幕。 沈明衿回了她一句,他们跑到那么乱的地方玩,本就危险,而且你关心他们?,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她笑,我?每天都陪着你,有什么好关心的。 确实。 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美国陪他,受伤的日?子里,他公司医院两头跑,要有?点时间就会潜心的研究煲汤,全都是滋养身体的补汤,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胖了三斤。 沈明衿揉着她的柔软,很是满意?,说:“你这三斤长在这,可?真长对地方了。” 宋清杳打掉他的手,“才不是,我?的腰都胖了,你摸摸看,胖了这么多。” 沈明衿把大掌覆盖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黑眸不由得?沉了几分,“腰好细,哪儿胖了?掐着都怕掐断。” “你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笑他,“文?雪都说我?胖了。” “她什么眼神?”他皱眉,“就她那眼力劲,你也信?” 他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捞过来,“来,喝汤,今天是滋补的冬虫夏草老鸭汤,我?炖了七个小时。” 将面上的一层油水吹开,只舀下面一层清亮滋补的汤,放凉了递到她嘴边。 她很不配合,喝了两口就说不想喝了。 沈明衿拿她没办法,只能耐心的哄道:“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多喝几口?” “唔。”她想了想,“我?想看烟花。” “就这么小的事?” “我?要看满城的烟花。” “好。” 他笑着将她捞过来,继续往她嘴边喂汤,哄了十几分钟,总算多喝小半碗。 喝完她就想睡觉了,趴在他的怀里念叨着有?福,念叨着那些客户,念叨着她的小店,念着念着就睡过去。 那一天,十二月二十号,距离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就差八天。 今年?的生日?,本应该留在美国过的。 但出院后因为国内堆积的工作实在太多,再加上有?个客户要结婚,希望她能赶赶工期把设计图稿拿出来。 那个客户跟她认识很多年?了,第一次婚礼,总想办得?完美些。 宋清杳决定回国,顺道去一趟斯里兰卡,专门为她挑选首饰搭配的钻石原料。 沈明衿得?知她要走,心情?就开始有?些不太好,冷着脸说:“你答应今年?生日?跟我?一起过的,怎么说走就走?” “这不是右右要结婚嘛,我?认识她很多年?了。” “你这么关心别?人的婚礼,那你自己的婚礼呢?” “你都没求婚,就想我?嫁给你啊?”她笑,吻了吻他的唇,“沈明衿,你要听话些,不能女朋友不在身边就生气,你这样,一点都不、成、熟。”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吻着她的红唇,“要什么成熟,我?只要你。” “别?闹。”她笑,“右右刚好二十八号婚礼嘛,我?会去吃宴席,那么多人,就等于过生日?啦。” 他知道她做了决定,他没法拦着她,只能叹息,“那你不准生气。” “?” “因为工作原因,我?没办法跟你回国,给你办生日?。” “没关系啊。”她揉了揉他的脸颊,“你今天也可?以给我?。” 她身侧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双脚离地后勾住他的腰。 今天穿着粉色丝绒长裙,高开叉,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落在了胸前。 沈明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低头望去,才发现裙底风光美得?惊人。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畔说:“进来,我?要。” “不怕死?”他眯着眼眸,捏着她的下巴,“怎么敢的?” “不喜欢?” 他的呼吸变得?格外浓重,“喜欢……” 喜欢得?快疯了。 她难得?这么主?动,难得?这么温柔,难得?任由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的大掌搂住她的腰。 那一夜,落地窗外有?漫天烟火,屋内漆黑一片,但她被他掐着腰,整个人趴在桌面上,那晚他兴致格外的好,想起他们?曾经交往时玩过的一个游戏,抽身离开上楼拿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着难以分辨的尖晶石和鸽血红,小的有?几克拉,大的有?几十克拉、上百克拉,那么多贵重的宝石,他就全部倒在了桌面上,随手拿起一颗宝石,说道:“还是老规矩,你猜得?出哪颗是尖晶石还是红宝石——” 宋清杳眯着眼眸,随手拿起一颗宝石,笑着问:“猜对什么奖励?”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猜对——” 他笑,“我?就慢点,猜错——” “我?就要用力了。” 这不是个好游戏。 至少在宋清杳的记忆里,她输得?很惨。因为往年?他是把那些珍贵的宝石都混杂在一起让她猜,不同的宝石有?不同的颜色,尚且还能猜的出来,可?是尖晶石跟红宝石从外观来看是一致的,需要凭借专业的工具进行分辨。 所以在大学时期沈明衿才会用‘尖晶石和红宝石’来评价她跟宋薇。 屋内没开灯,只能倚靠沙滩上的烟火。 她不满的皱眉,“你这样是耍赖,你把灯打开我?看看。” “开灯?”他挑眉,“真要开灯?” 宋清杳一愣,连忙制止,“不,不要开灯,我?就这样分辨,你别?动,给我?点时间。” “好。”他很有?耐心,“我?不动。” 宋清杳屏息凝神开始细细分辨手里的这颗到底是尖晶石还是红宝石。 而沈明衿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铺洒在桌面上,而红木桌上全都是散落的红宝石,她躺在那里,就像是童话故事书里的白雪公主?,美得?令人惊艳,他声音嘶哑得?厉害,俯下身来,“一分钟了,还没分辨出?” “是……”她咬着唇,小心翼翼,“这颗,是红宝石吧?看起来光泽度更好些。” “不好意?思?。”他握住她的手,“猜错了。” 他猛地用力一撞,撞到最深,“下一颗。” “……” 宋清杳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红宝石跟尖晶石。 因为她一个晚上都没有?猜对一颗。 后来她忍不住在想,沈明衿又是怎么猜对的呢?那一颗颗宝石背后也没有?贴标签啊。 后知后觉才明白。 她又被他耍了一次,而这一次,是她主?动送上门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二?天宋清杳就飞回国了, 帮着客户设计首饰图稿,又亲自?跑了一趟斯里兰卡挑选适配钻石。工期紧,图稿一出,她就盯着师傅, 深怕赶不上婚礼。做首饰的师傅也陪着她熬了几个大夜, 最后熬不下去了, 跟她说?得歇歇。 小姑娘把那套撒娇的套路拿出来,跺脚又着急,说?结婚就几天了,哪里来的时间休息? 谁叫她生?得美,这样撒娇, 是个人都顶不住。 师傅又继续开始赶工。 一周的时间, 图稿、挑选钻石、加工成?品,就这么?完成?了。 说?实话,连宋清杳自?己都觉得诧异, 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一系列都给做完了呢? 天赋异禀。 她这么?夸自?己, 不仅夸, 还要让沈明?衿夸。 但沈明?衿听到她说?这一周不眠不休的赶工,只回了她一句‘下次不准, 再这样,我?就得插手管管你’。 宋清杳都能联想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皱着眉头, 要不然就是铁青着脸。 逗他?真的挺有意思的, 随随便便说?句话都能让他?生?气发怒,她笑着给他?发个了‘别?管我?’的表情包。 二?十八号那天, 她刚从外地赶回京市参加婚礼,落地时, 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裹紧身?上的大衣,推着行李往大厅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就看见市区里正燃放着烟花,一簇簇的烟花升入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大概是好?友婚礼的烟花吧?她没多想,打了辆出租车就往婚礼现场跑。 一路上,从高速路口到市区,烟花不间断。 她看着窗外的烟花,心想好?友的老公怎么?有钱到这个地步?在市区燃放烟火都是需要审批和许可证的,像这种大型烟花秀,得聘请专业的烟花团队,现在已经燃放超过二?十几分钟了,每分每秒都是钱。 司机看见她看烟花看得出神,笑咪咪的说?:“有钱人是这样的,普通人买个烟花棒都已经觉得很漂亮了,哪里敢想像他?们这样全城燃放烟火?” “可不是嘛。”她叹息,“真美啊。” 看着看着,放在腿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沈明?衿的来电。 她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沈明?衿的声?音,“回京市了?” “嗯,刚从外地回来。”她望着窗外的烟火,“你呢,你后天回来?” “对,可能后天凌晨吧,你去星月壹号睡,我?回来就要见你。” “……” 宋清杳停顿一下,“不行,明?雅让我?做伴娘,我?得去你们家?住。” “也行。”他?语气淡淡地说?,“回家?住也行,你住三楼右侧的房间,我?回来就直接去找你。” “沈明?衿,那是你家?,你别?胡来啊!” 他?低低的笑,“想你了。” 一句话,她的心就酥麻起来,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是。” “你看到烟花了吗?” “看到了呀,右右老公真有钱,全城燃放烟火,这会?儿都快放半小时了。” “那是我?为你放的烟火。”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低沉又沙哑,“生?日快乐,杳杳。” 话音落下时,窗外右侧突然发出‘咻’的一声?,一簇烟花升入夜空之中,不过短短三秒的时间,就在百米高的高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蓝色的光混杂着橘色的光,形成?了独有的爱心形状,与东面的‘海棠映月’形成?交辉相应的融合效果?。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东面是白色的和粉色的‘柳暗花明?’,西面就是蓝色和橘色的‘海棠映月’。 宋清杳的心仿佛也跟着飘上云端似的,一时之间恍惚不已。 她怔怔的西面的烟花,光芒从夜空中一路投射到车内,照映着那张精致错愕的脸。 烟花是为她一个人放的。 他?说?,只为她一个人。 车子从高速路抵达市区,烟花还是没有停。 她推开车门下车时,冷空气扑面而来,吹得生?疼,裹紧身?上的大衣,两侧橘红色和白色的光芒交相辉映落在身?上,当下心情难以言喻。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在这座城市就已经没有亲人和家?了,更没有所谓的‘有一盏灯为你开着’,但她总是会?在沈明?衿面前刻意的表现出坚强,刻意地说?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 真的挺好?吗? 其实一点也不好?。 人是群居动物,一旦没了家?人的陪伴,再美好?的夜晚也会变得难熬。但就在这一刻,这座冰冷的城市、这座已经没有亲人陪伴的城市突然变得温情起来了——因为所到之处,都是沈明?衿思念她的证据。 她握着手机说?:“沈明?衿,你满意了?” “嗯?” “我?想你了。” 他低低的笑,“满意了。” 挂断电话,迎着那些漫天的烟火,她步伐轻快的走向婚礼现场。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年轻漂亮又有冲劲,从以前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会爱她,到她坚信有个人会?爱她一辈子,仅仅只用了四年。 而这四年,却是沈明?衿日夜期盼,日夜祈祷换来的。 * 到了元旦就是沈明?雅跟顾泫的婚礼。 宋清杳答应做她的伴娘,从12月29号当天就入住了沈家?老宅,准备第二?天一早的迎亲。 对于这个未来儿媳妇,符盈总是皮笑肉不笑,保持着明?面的‘欢喜’,但一扭头就摆出冷脸,对比与四年前一口一个‘清杳’的喊着,现在更像是卸下了伪装,再也不愿意多装片刻。 不过她还是识大体的,知道她在沈明?衿心里有多重要,就算再不喜欢,面子上也得过去。 至少一儿一女?里,女?儿的婚礼称心如意不是? 她安慰自?己,不能事事要求完美。 沈玉和倒是挺喜欢宋清杳的,不为别?的,就为她能管得住沈明?衿,那孩子越大越不听约束,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现在才二?十几岁,要是再过几年,到了三十几岁,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他?这个老子说?的话都得变成?耳边风。 幸好?。 幸好?有个女?人说?的话他?愿意听,也喜欢听。 他?让将三楼右侧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她住进去。 宋清杳想起沈明?衿说?过的话,耳尖发烫,连忙说?:“叔叔,不用的,住哪里都行,不用刻意准备三楼。” “那是明?衿特意交代的,打了两次电话给我?,说?让我?一定把三楼房间收拾出来给你睡,放心,那是主卧,而且隔音很好?,你喜欢看看电影、唱唱歌都行,反正里面配套的系统。” 她才不是那个意思呢。 沈明?衿特意要她睡三楼,能是为了她好?好?睡觉么?? 分明?是为他?好?好?‘睡觉’。 沈家?千金大婚,来帮忙的人多如牛毛,宋清杳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明?雅也不想让她帮忙,就想让她歇着,伴娘总共十个,但沈明?雅给她的伴娘服是唯一不同的,粉色挂脖带钻石镶嵌的长裙,比她的婚纱还要重工,显得她像新娘似的。 沈明?雅笑着说?:“我?嫂子这么?漂亮,不穿漂亮点怎么?行?而且你是我?家?人,其他?的伴娘都是我?同学和朋友,当然不一样啦。” “明?雅……” “哎呀,你就别?拒绝嘛,这礼服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你不穿别?人也穿不下。”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我?哥报给我?的。” “……” 也就是说?沈明?雅在准备婚礼这段时间,兄妹俩早就商量好?了,给她订做了这套礼服? 真不知道是谁结婚。 宋清杳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当天的事情太多,沈明?雅也没办法一直跟宋清杳聊天,把礼服送到三楼的房间后就下去做别?的事情了。 宋清杳闲着无聊就在房间里看电影。 整套的音影系统,把国外的几部大片轮番看了好?几遍。 晚上用餐的人也很多,已经有结婚的热闹和喜庆了,大厅到处都贴着‘喜’字,司秦等人也过来混饭吃,说?是今晚就在沈家?住。 因为人多,她随便吃了两口就上楼。 路过二?楼时往沈明?雅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她还在试穿婚纱。 听说?光是婚纱就有十套,更别?提其他?的礼服了。 她边往楼上走,边给沈明?衿发信息:[你几点到啊?] 对方没有回。 应该快到了吧。 走上楼后就洗漱睡觉,明?天婚礼一大堆的事。 可刚躺下就有些睡不着了,她侧躺着望着窗外的景色,回想起四年前也曾住过沈家?,只不过那会?儿没住三楼,就住在二?楼,旁边是沈明?雅的房间,那晚真开心,蜷缩在沈明?衿的怀里,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两人都笑出声?来。 沈明?衿跟她说?自?己学生?生?涯遇到的事,讲司秦小时候光屁股被梁文莺打的事,说?得她哈哈大笑,止都止不住。 她问他?,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梁文莺打呢?明?明?他?们几个男孩都被梁文莺整过。 沈明?衿认真思考了一会?,说?道:“因为她整我?,我?整她,司秦他?们几个小时候有贼心没贼胆,梁文莺把辣椒粉塞到郑南一内裤里的时候,我?也给她贴身?衣服洒了辣椒水。” 宋清杳没忍住,又笑出来。 那一夜,可真是聊了一整晚的趣事。 想着想着,不自?觉入眠。 睡到一半,突然床在往下陷,不消片刻,猛地睁开双眼望去,就看见沈明?衿坐在她的身?侧,穿着西装,连公文包都来不及放,随意的放在地上。 她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他?,搂着他?的脖子,“明?衿。” “嗯。”他?喉结滚动,“吵醒你了?” “没,我?刚好?做梦醒了。”她微微松开他?,跟他?鼻尖相抵,“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一进门看见你睡得香没忍住。”他?吻着她,“做什么?梦了?” 她脸一红,推着他?的肩膀,“没做什么?梦,赶紧去洗洗,你饿不饿?” “不饿。”他?站起身?来,“那我?去洗个澡,你先休息。”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进淋浴间里洗澡,没一会?就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十几分钟后,他?裹着浴巾走出来,也不害臊,当着她面换睡衣,看得她面红耳赤,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当做没看见。 他?换了睡衣上床,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今天有没有人为难你?比如让你做事,让你累,或者说?一些难听的话?” “做伴娘本来就是来做事的,不过——”她摸着他?的胸肌,“还真没人让我?做事,是不是你交代的?” “我?可没交代。”他?笑,“只能说?他?们有眼力劲,未来的‘沈太太’哪个人敢使唤?”他?重重的喘息,“我?妈有没有为难你?” “没。”她的脚勾着他?的腰,“虽然说?不上好?,但也没有给我?脸色看。” “那就好?,我?还怕她给你脸色看。” “……嗯,明?衿,别?这样。” “嘶,里面没穿?等我??” 他?总是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她脸红心跳,但确实是因为他?才没穿的,脚勾着他?的腰,勾得更紧了些,蹭着他?的胸膛。 蹭了没两下他?就忍不住了,双臂紧紧抱着她,像藤蔓一样,一旦生?出枝叶来就会?朝着四周生?长。 他?咬着她耳朵问她明?天还想不想做伴娘了?要不想,今晚就别?睡。 她咕哝着说?了一句,“要睡,怎么?不睡,我?做伴娘,你还要讲誓词呢。” 真是被她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细腰,“小妖精,明?天来收拾你,快睡。” 第72章 这一夜, 窗外下着雪,宋清杳蜷缩在?沈明?衿怀里,睡得格外香甜。 中途有好几次醒过来想要?侧身远离,却又被他的大掌捞回来,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紧紧抱着她睡, 屋内有暖气, 也不嫌热得慌。 三楼的隔音做得很好,到了早上接亲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以至于?她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睁开?眼睛时,周围是黑漆漆的,拉着窗帘, 又没开?灯, 一度以为还没天亮,低头一看,沈明?衿的手还搂着她的腰, “明?衿……” “嗯?”他闭着双眼蹭着她的发丝, “怎么了?” “几点了, 是不是该接亲了?” “不管,再睡会儿。” 宋清杳迷迷糊糊的抱着他又睡了过去, 直到下午一点多?,总算是睡清醒了。 伸手拿起旁边的电话一看,硕大的‘14:33’把她吓得够呛, 还以为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 “明?衿!都?下午了!”她双手拼命的推着他的胸膛,“怎么回事啊, 没人来叫我们吗?今早没人接亲?” 她踉跄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下床后立刻去洗漱, 淅沥沥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来,沈明?衿这才不慌不忙的睁开?双眼,依旧是无关紧要?的躺在?那?里,说道:“别急,伴娘那?么多?,不缺你?一个。” “你?是她亲哥吗?”宋清杳刷着牙,从卫生间?里探出个脑袋来看着他,“今天是你?妹结婚,说好八点接亲的,这会儿两点多?了,估计都?到婚礼现场彩排去了。” “去就去,跟我们没关系,要?我说你?再过来陪我睡会儿。” “……” 宋清杳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婚礼,他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她胡乱的刷了牙、洗了脸,又急匆匆的拿昨天的礼服,这会儿也不嫌害臊,当着沈明?衿的面就脱掉了睡裙去穿礼服,那?个着急的样子把他逗得笑?出声来。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后搂住细腰。 腰真细啊。 胖那?三斤胖哪儿呢? 他的手肆无忌惮,不着急、也不担心,有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感,两人就站在?全身镜面前,她火急火燎的穿着礼服,死活拉不上旁边的链条,理不清那?些钻石的设计,而身后的沈明?衿还在?四处点火。终于?,她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红着脸吼道:“你?有完没完!昨天晚上让你?做你?又不做,大白天搞什么!” “嘶,疼。”他收回自?己的手,微微皱眉,“看你?着急的,别急,我还在?这呢。” “我就是知道你?在?这里才着急,你?妈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你?跟我睡到下午,连接亲的流程都?没参加,等会儿去婚礼现场你?那?些亲戚怎么想我?肯定觉得是我拉着你?睡到这么晚的。” 她生气起来很可爱,眼尾泛红,声调一顿一顿的,就像是一只张开?獠牙的兔子。 小白兔吧,张开?獠牙也不知道怎么咬人。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把她刚顺好的长发又摸的凌乱。 这会儿是真生气了,抓住他的手就咬,咬的还是之前咬过的位置,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咬就咬,舔什么?” “……” 宋清杳是真被他气哭了,一边穿裙子一边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劲就上来了——可能心里清楚符盈并不喜欢她,但沈明?衿是她的儿子,就算他说不需要?管婆媳关系,可真的能不管吗?一辈子那?么长呢,总有点事要?互相帮助,她想在?她面前搏个好名头,想让她知道自?己并非配不上她儿子,但沈明?衿……怎么就一点也不理解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难过,就知道在?这里起哄,逗她玩。 沈明?衿确实是想逗逗她,可看到她那?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的时候就知道玩笑?开?过头了,连忙上前去抱住她,“哭什么?好好好,给?你?咬,给?你?咬,咬掉了也没关系,你?咬吧。” 他把手凑到她跟前,去被她一把推开?,“我懒得理你?。” 说着就提起没有穿好的礼服往门外走。 那?礼服后背是绑带设计,她连绑带都?没有绑好就这么急匆匆往门外走,整个后背连着臀部都?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猩红起来,怒吼道:“你?穿成这样去哪!” “不用?你?管。” “什么不用?我管?我是你?老公!” “去你?的老公,我跟你?结婚了吗?充其量我就是你?女朋友,还有——”她猛地扭头看他,脸上还挂着眼泪,“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手了,我再也不是你女朋友,我,唔——” 她还没说完,沈明?衿就怒气冲冲的跑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吻上去,把她那些话都吞没在话语里。 他吻得很重、很深,她就拼命挣扎、反抗、双手不断的捶打他的胸膛,但都?没有任何作用?。 整个人被他摁在?了墙上,用?男性的力量扣着她,别说挣扎了,就是想换个舒服的方?式接吻都?很难。 “你?再说,你?再说。”沈明衿拼命喘息着,眼眶泛红,“你?再说一遍分手,我就亲死你?。” “凭什么!”她朝着他怒吼,“我有权利跟你?分手,沈明?衿,你?听好了,我——” 强势霸道的吻再次落下,堵住她所有的话。 他等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熬了那?么多?日日夜夜,好不容易把她盼到自?己身边来的,好不容易让她开?口做自?己女朋友的,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她就说要?分手?他还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她想分手就分手,凭什么她想离开?就离开??他算什么东西?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吗? 带着恨意和爱意咬着她的红唇,咬着咬着,那?些爱意和恨意渐渐融化挥之不去的浓雾,让他欲罢不能。 渐渐的,两人的撕咬变成了缠吻,她慢慢搂住他的脖子接受他的温柔。 穿好的裙子半掉不掉的垂落在?腰间?,他双手拎起裙子穿到她的身上,声音嘶哑,“你?看你?这样,像话吗?裙子都?没穿好就跑出去,给?人看见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她依旧倔强的回答。 “那?我就挖了对方?的眼睛。”他咬牙切齿的说,“挖出来当灯泡踩!” 宋清杳没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 看见她笑?,沈明?衿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一些,再次低头吻她,“别跟我闹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错哪儿了?” “不该事不关己的跟你?开?玩笑?。”他抱着她,低声说,“你?是不是觉得赶不上婚礼就会被我妈瞧不起?” 宋清杳没说话,就抱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的,速度很快。 “杳杳,谢谢你?总在?为我考虑,为我们的将来考虑,但我想说我的是,我爱你?。”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侧脸,“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明?雅是我妹妹,她的婚礼很重要?,但没你?重要?,你?想睡就睡,我不想因为她的婚礼让你?这么劳累,我爸妈也很重要?,他们是生我养我的人,给?了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我知道跟我走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 “杳杳。”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眼前的这个人、这幅躯体,只属于?你?,所以我求求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以自?己为主,不要?再刻意的因为我、因为我们的未来去讨好谁,我不想看你?这样。” 沈明?衿这情话说的,让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往下掉。 她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一边吻一边哭,“沈明?衿,你?这个坏蛋,你?怎么又让我哭。” “没办法,坏就坏了,只要?你?喜欢。” 他抱起她,“你?看,时间?也这么迟了,要?不我们干脆就不去婚礼了吧?” 宋清杳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叛逆啊?你?亲妹妹婚礼不去参加?” “对啊,我们不去了,顶多?晚上去吃个晚宴,行吗?” “离晚宴还好几个小时呢,我们干嘛?” 他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你?看你?,里面又没穿。” 那?天的雪很大,从凌晨一直下到傍晚,那?条订做的礼服被沈明?衿整整齐齐的脱掉,挂在?了大厅中间?,那?会儿宋清杳才发现,原来后面那?些钻石链条是从左腰一路衔接到右腰的,她刚才穿得太着急,将那?些链条都?打结了,难怪怎么都?穿不上。 后来她跟沈明?衿一起洗澡。 在?浴室里又玩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清杳坐在?镜子面前补妆,沈明?衿就在?后面挑选西装。 他已经挑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挑出来要?穿哪件,她随手指了一套,他就乖乖穿上了。 两人出门时大约是晚上六点多?。 宋清杳略有些疲惫的靠在?位置上,说道:“这会儿过去可真就是‘吃席’了,也不知道你?爸妈看见我们该是什么反应。” “能是什么反应?男欢女爱的。” “你?能不能闭嘴?”她脸红着瞪他一眼,“只有你?这么不要?脸,自?己妹妹大婚都?迟到,还拉着我一起迟到。” 说着,车子已经拐入三环的高架桥,她一愣,说道:“这不是去酒店的方?向,司机是不是开?错了?” “没错。”他说,“换个路段开?,你?先?休息会。” 宋清杳确实累了,倒在?位置上沉睡过去。 车子一直往前开?,她也不觉得害怕和慌张,因为身边有沈明?衿。 睡了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却发现握空,猛地睁眼望去,身边的人早已经不见,就连司机也不见踪影。 “明?衿,明?衿……”她喊了几声,连忙拿着手机准备下车,可刚望向车窗外,就看见车子停在?了沙滩上,少?见的白天下雪,晚上爽朗的天,连乌云都?很少?,圆月像画上去似的,挂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 她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潮湿的、咸腥的海风,吹得她衣服都?散开?,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礼服,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已经披着沈明?衿的西装了,用?料厚实,哪怕是如此冷的天,也算不上寒冷。 踩着松软的砂石往前走,每走一步就有一台引路灯,而每台引路灯上都?放着一个丝绒盒子。 盒子已经打开?,每个盒子里放着的都?是不同的钻石、翡翠……无论?哪一颗拿出来,都?是稀世珍宝。 她隐隐约约猜到沈明?衿要?干什么,鼻子酸涩起来,仿佛每走一步,每看到那?一个个精心准备的钻石宝盒,心里那?份荡漾不去的喜悦就放大一分。 终于?,她走到了引路灯的终点。 而这里不止有沈明?衿,有穿着婚纱的沈明?雅和顾泫,有司秦、郑南一,包括在?海外的梁文莺……许许多?多?的人,都?穿着正装站在?那?里。 她突然想起昨天沈明?雅把那?套礼服给?她的时候的表情。 原来真的不是一套简单的‘伴娘服’,是沈明?衿很早就为她订做好的求婚服。 他知道她想要?他们的感情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哪怕是不喜欢她的符盈,也知道她想要?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所以特意选了这一天,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做伴娘? 他从来没想过让她做伴娘,他只是想今天求婚而已。 所有人都?瞒着她,包括沈明?雅。 明?明?两人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了,明?明?恨过、爱过、也做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仍旧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眼尾泛红的看着她的眼眸,哽咽道:“真漂亮,杳杳。” 宋清杳轻笑?,“我都?还没哭,沈明?衿,你?哭什么?” “太高兴了。”他抿着唇,“想到以后每一天、每一分钟都?能跟你?在?一起,高兴得想哭。” “真没出息。”她走上前,眼眶氤氲着,伸手擦拭他的眼泪,“这么多?人在?这,你?不会就只想跟我说这句话吧?” 沈明?衿深深吸了口气后,慢慢后退半步,单膝下跪。 要?说什么呢?说想娶她为妻,说想永远爱她一辈子?这些过分‘套路’的话在?脑海转了一大圈以后,居然语塞了,他头一回在?一个场合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只手靠在?单膝下跪的腿上,将头靠上去后,身子止不住颤抖。 这一辈子,糊涂过、痛快过,做了很多?惊为天人的事情,也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但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在?知道宋清杳跟陈奚舟的事情后放任她离开?,又在?她回国后伤害她那?么多?回,哪怕她已经选择原谅他,哪怕她已经跟他复合,但就是痛恨自?己,痛恨伤害她的自?己,痛恨她那?么无助的时候,没有选择帮助她的自?己。 那?一天,他哭得泣不成声,连一句求婚的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所有亲朋好友头一回见沈明?衿这么失态。 求个婚,有多?难? 可就是很难,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不配被原谅。 他的杳杳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一次一次的原谅他,一次一次的接受他。 宋清杳见他这模样,又好笑?又好哭,弯下腰来说:“你?到底求不求婚啊?不求我可走人了。” “求。”他慢慢抬头,满脸泪痕地说,“你?等等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你?说。”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宋清杳,我们已经认识快八年了,八年对我来说,占据了我人生十分之一的时光,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时光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心里清楚,意味着,我遇到了一个我想厮守终生的人,意味着,我这辈子可能都?有了软肋,我每天看着你?入睡时都?在?想,幸好是你?,幸好是你?成为我的软肋。” “宋清杳,对不起,今天又跟你?吵架,又让你?哭了,但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远比你?爱我的爱得多?得多?,哪怕你?以后不爱我了,也没关系,因为世界上会有一个男人,永远忠诚于?你?,永远只爱你?。” “你?,能不能嫁给?我?” 海面上的几艘游艇上早已经安排了烟花团队,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司秦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一簇烟花瞬间?升入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光芒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站着,他跪着。 她笑?着,他哭着。 这样的一幕,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想象,那?个一辈子都?清高骄傲的沈明?衿,怎会跪在?她面前? 烟花太美、场景太美,一切的一切像做梦一样,梦境与现实轮番朝着她席卷而来,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往下掉了。 前年回国的时候,他对她还爱答不理呢。 跟他求复合,他还出言讥讽她。 这个坏人,就是坏到这样彻底、坏到这样让她连忘都?忘不掉。 “戒指呢?”她强忍着哭意,伸出手,“光说这些话,不给?戒指啊?” “大哥,你?戒指都?忘带了!”突然,身侧传来了司秦的叫声,一个丝绒盒子从远处扔了过来,沈明?衿快速的接住。 但实在?有些狼狈。 怎么求婚都?把戒指给?忘了? 太紧张。 明?知道她会答应的,但还是很紧张。 颤抖的将盒子打开?,再把里面的戒指拿出来,颤抖的戴到她的手指上,低头亲吻,一滴泪就这么落在?她的手背上,“谢谢你?同意,谢谢你?原谅,谢谢你?包容,谢谢你?爱我,谢谢……宋清杳,谢谢……沈太太。” 第73章 话音落下的瞬间?, 各个水域里?都停着一艘游艇,游艇上?有专业的烟花团队成员,在接到司秦指令的那一刻,无数烟花升入空中, 绚烂的光芒瞬间?点?燃了整片漆黑的海洋, 与此同时, 京市的各个城区内无数的无人机正缓缓起飞,无一例外,只有一句‘恭贺沈氏集团总裁沈明衿求婚成功,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那一夜, 整个京市的人都知道沈明衿在金沙湾求婚。 那一夜, 宋清杳的名字迅速飞上?热搜,成为热搜榜一。 无数的网红朝着各个城区打卡、录像,随之而来?的, 关于沈明衿跟宋清杳的过往也被扒了出?来?, 热搜关键词有#沈明衿前任# #沈明衿阚小姐# #沈明衿第一次婚礼# 但紧跟着, 沈明衿就在微博上?放了一段他拍的视频。 视频上?显示的日期是七年以前,视频里?的他略显青涩, 拿着手机对?着对?面的操场拍照,随着镜头?不断放大?,视频里?出?现了很?多的人, 而继续放大?后, 就看见一个女孩穿着学院风的针织开衫和百褶裙,绑着马尾辫。 那人赫然是宋清杳。 当时她?还很?小, 满脸的青春、青涩。 沈明衿就冲着镜头?里?说了一句,“那是我?暗恋的女孩, 她?叫宋清杳,艺术系,学珠宝设计的。” 这句话落下后,一段音乐入场,字幕慢慢的浮现上?来?,[大?家好,我?是沈明衿,欢迎观看我?暗恋宋小姐的那些年。] [那年我?十八,她?十七,我?们初遇在乌镇,我?对?她?一见钟情,随后追着她?来?到华琪,由于没追过人,不知道怎么追她?,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是擦肩而过,但即便是擦肩而过,我?也经常会在梦里?一遍遍的想着擦肩而过的画面。大?一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跟她?相处——是唯一一次鼓足勇气上?前,搂住了在雪地里?快摔倒的她?,那天她?真漂亮,脸冻得通红,还一个劲的跟我?说‘谢谢’。] [大?二,我?为了去?看她?,参加了吉他社团,她?的辩论社就在我?隔壁。大?三,她?被班级孤立,很?少?来?学校上?课,我?病急乱投医的给她?发了安慰短信,被她?当成垃圾短信处理,大?四,她?成了我?女朋友。] [我?和宋小姐的这些年,难以用上?面的这些话来?概括,因为深爱她?的是我?,伤害她?的人依旧是我?,我?罪无可赦、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但我?仍旧感谢她?没有放弃我?,网络上?很?多人用词犀利,甚至辱骂她?是‘小三’,这些人我?已经让律师收集证据准备起诉,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我?爱宋小姐,不是以前、不是突然,也不是今天,而是爱了她?整整七年,她?不是小三,是我?沈明衿最爱的女人。] 这条视频的配文是:[辱骂我?太太的,明天起开始走起诉流程,望周知。] 视频发送出?去?后,立刻登顶第一,紧跟着各大?营销号下场,扒出?了沈明衿追随宋清杳去?华琪的事迹。 所有网友吃瓜吃到现在,才终于吃个明白,原来?宋清杳是沈明衿的初恋,人家从?头?到尾也只爱她?一个人,至于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婚礼离场,也都是因为这位阔二少?爷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结婚,就是单纯摆个宴席陪他初恋玩一局。 好家伙。 把?他们整个京市的财阀世家都请来?了,结果只是玩一局? 不少?人开始骂沈明衿,但不再有人骂宋清杳了,甚至还有心疼她?,可怜她?跟了这么一个男人。 宋清杳没时间?看网络上?的事,只看着漫天的烟火,觉得美极了。 她?靠在沈明衿怀里?,抬起手,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在烟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好看。 沈明衿还在哭。 旁边的司秦都看不下去?,给他递纸,“大?哥,婚都求完了还哭,哭成狗了都。” 沈明衿没说话,伸手将宋清杳紧紧抱在怀中,低声说:“不准笑我?。” “没笑你。”她?抓着他的衬衫,“但我?不笑,可不代?表别人不笑。” 她?温柔的擦拭他的眼泪。 站在他们身后的一大?堆人都在拿着手机拍下沈明衿这难得的失态瞬间?。 宋清杳有些无奈,只能是紧紧抱着他,轻声安慰他。 这片沙滩早就被沈氏集团买下来?了,甚至还建立了出?海港口,跟港区有贸易往来?,旁边建起的别墅也是附近唯一一栋的临海别墅,据说建了有好多年,是沈明衿一早就找人去?买地、审批,用来?求婚的。 好多年了? 宋清杳想,可是那么多年前他就想好要在这里跟她?求婚吗?可是万一生出?变故怎么办? 她侧目看着眼尾泛红的沈明衿,笑眯眯的问:“明衿……” “叫老公。” “……”她脸一红,有些害羞,“老公。”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被这句‘老公’给讨好了,搂着她?腰的手都紧了几?分,“要问什么?” 她?本来?想问他这栋别墅的事,但最后还是问,“明雅不是结婚么?怎么都跑过来?了?” “你不是想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明雅跟顾泫仪式办完就跑过来?了,还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杳杳——”他蹭了蹭她?的鼻尖,“都是来?见证的,或许你可以换个思维去?想,抛开我?妈,所有人都祝福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令她?的肌肤泛起酥麻感,刚想低头?去?吻她?的红唇,司秦直接从?身后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妈的,别亲了,这儿太冷了,走,屋子里?暖和暖和去?。” 沈明衿的黑眸一下子沉下来?。 还没开口说话,宋清杳就笑笑着说:“好啊好啊,今天明雅跟顾泫结婚,我?都还没送礼呢。” “嗨,你送什么。”司秦笑着说,“你答应嫁给她?哥,对?她?来?说就算是最大?的礼物了。” 一群人边说边往别墅里?走去?。 整栋别墅都有取暖系统,一进厅里?就暖和起来?,宋清杳脱掉了沈明衿的西装外套放到旁边的沙发上?,所有女士也都脱掉厚重的大?衣。很?多人是第一次来?这里?,纷纷往楼上?和院子走去?、参观。 梁文莺也脱掉了大?衣走进卫生间?里?补妆。 刚把?门关上?就有人敲门,她?刚想说话,外面的人就懒洋洋传来?一句,‘是我?’。 她?一听?声音,就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郑南一。 她?松开把?手,走到镜子面前,随手从?包包里?取出?来?一根口红补妆,郑南一走进来?后将门反锁,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看着她?补妆。 那眼神,赤.裸,毫无修饰,带着极强欲望的望着她?。 梁文莺随便扫了一眼,笑着说:“什么眼神儿啊,不会明衿刚求婚成功,你就迫不及待也想结婚了吧?” “你难得回国,约不约?” “今晚啊?”她?抹着口红,看着镜子里?的他,“怎么约啊?那么多人。” “你同意我?就找个理由带你出?去?。” “不好意思,我?最近需求量下降。”她?把?口红塞进包包里?,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不需要你的‘帮助’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被郑南一给拉了回来?,拽着她?的胳膊说:“当我?鸭子?你有需求就找我?,没需求就让我?滚蛋?” “不然?”她?皱眉,瞪了他一眼,“你生什么气?你不是有需求才找我?吗?郑总,我?们这就叫做互帮互助,OK?” “那你怎么不找明衿呢?从?小到大?你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是不是?” “我?找他?你有毛病吧,没看见人家一心扑在宋清杳身上??”她?打量着他,“你看你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呢。” 郑南一阴沉着脸,抿着唇没说话。 自从?几?年前跟梁文莺开了房后,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说男朋友也不是男朋友,说普通朋友吧,两人却已经越过那条线了。 男欢女爱并没有什么不对?,跟青梅竹马的哥哥上?床只是一时贪欢,性在她?眼里?跟吃饭睡觉一样。郑南一都可以理解,但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这算什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也不知道她?在国外有多少?这样的男人。 “梁文莺,你自己看看你这幅样子像什么?”他冷着脸说道,“我?不是男朋友,也算是你哥吧?” “Excuse me?”她?看着他,“你在对?我?说教吗?郑南一,不要以为你床上?用了那点?力气,床下就可以对?我?说这种话,你——”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就传来?了。 梁文莺直接甩开他的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司秦。 他看着梁文莺,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郑南一,微微皱眉,“你们上?厕所锁什么门?” 他没有起疑直接进去?上?厕所。 刚拉下拉链,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梁文莺,“你是要一直看下去?吗?” 梁文莺双手抱胸,就这么靠在墙壁上?,对?着司秦吹了口哨,“也不是不行啊,小时候见你那玩意小的要命,长大?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这下轮到司秦脸色铁青了,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羞辱?他抿着唇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快尿啊。” 司秦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梁文莺做过的那些事——不好的画面突然涌入,就像是莫名的大?网扼住咽喉,难受得紧。他慢慢将拉链拉起来?,对?着她?说了一句,“看你是个女人才不对?你动手。” 梁文莺耸耸肩膀。 司秦走过郑南一身边,搂住他肩膀,“走,哥们,不跟这男人婆叽叽歪歪,跟她?说句话能短半条命。” 他搂着他走出?卫生间?,走到对?面的阳台上?,递了支烟给他。 咸腥的海风吹拂着,两人一个站着,一个靠着栏杆抽烟。 司秦总觉得今天的郑南一有些不太对?劲,眉头?紧皱,苦大?仇深的,抽尽最后一口烟后,问道:“你怎么了?明衿求婚成功你不开心啊?” 郑南一抽着烟,反问:“你觉得梁文莺是怎样一个人?” “她??”司秦冷笑,“从?小一起长大?,你不知道她?什么人?坏事做尽,得亏她?是女人,我?跟你说,她?要不是女人,我?早就打死她?了,也不想想小时候咱们遭了多少?罪……尤其是闻靳,你想想他给梁文莺都欺负成什么样了,天天给她?当马骑……” 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郑南一不仅喟叹,是啊,梁文莺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人儿,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男人在她?眼里?是什么东西?估计真就是个取乐的娃娃罢了,陪着她?睡了几?回觉就想让她?负责,按司秦的话来?说,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跟人上?床能说好听?的话,提起裤子就骂娘。 他不禁嗤笑一声,扭头?看着司秦,“你老婆呢?” “楼上?。”提到妻子李令桐,他眉头?紧皱,“别提,一提就烦人。” “怎么了?” “能怎么,闹别扭呗。”司秦抽着烟,“女人就这样,烦人劲,我?们几?个人里?,就属明衿命最好,你看宋清杳,长得漂亮,脾气还好,你说就前年那事,搁我?老婆身上??或者搁梁文莺身上?,没拿刀砍死我?都算好了,还原谅……”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司秦。” 司秦听?到那声音就不禁皱了皱眉,叹息一声,“哥们儿就一句话,别结婚。” 他理了理衣襟走出?去?,就看见李令桐站在那里?,有些不耐烦看着他,“你能让我?省点?心吗?又偷偷躲着抽烟是不是?人家医生已经说了——”她?压低嗓音,“你想要孩子就戒烟。” 司秦搂着李令桐的腰,“没抽,哪个人跟你胡说八道?” “一身烟味没抽?” “……”他低头?闻了一下自己身上?,恍然大?悟,“郑南一抽的,那狗东西躲在厕所抽了五六根,烟味重得厉害,我?给这是给熏的。” 李令桐懒得跟他掰扯,皱眉说道:“走吧,去?楼上?,大?家都在玩儿呢。” 司秦搂着李令桐上?楼,楼上?空间?大?,有个人在房间?唱歌,有的人在酒窖里?品酒,有的人在打牌…… 侧目望去?,沈明衿也搂着宋清杳在打牌。 只不过打的人是宋清杳,沈明衿就坐旁边看着。 几?局下来?,都是宋清杳赢。 沈明衿大?概是高兴坏了,赢了也给钱,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来?一叠钱放到桌面上?让大?家分,然后就牵着宋清杳起身上?楼。 那一夜的烟花整整燃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停。 两人站在三楼的露台上?欣赏着远处的景色,说不出?的幸福惬意。 沈明衿贴着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她?脸色微微泛红,然后点?了点?头?。 窗帘拉了半边,沈明衿就用嘴去?咬她?的吊带,一点?一点?的咬下来?。 满天的烟花将漆黑的海面染上?了绚烂的光芒,光芒落进屋子里?,只隐约照亮了宋清杳的身影,她?站在窗前,整个身子贴合着窗户,虽然有暖气,但贴得这么近,还是有些凉。 以为站不住,实?际上?也站住了。 就是侧面放着一张全身镜,可以完完全全看见她?跟沈明衿的身影。 他的双手贴合着她?的手掌,就这么紧紧贴在窗户上?,“杳杳,我?爱你。” 零点?的钟声响起。 她?微微喘息着,低声说:“我?也爱你,老公。” 沈明衿觉得这会儿宋清杳要他的命,他都可以给她?。 老公。 她?怎么可以把?这两个字喊得这么好听?。 他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压低嗓音,“再叫一声。” “老公。” “哥哥。” “嗯,明衿。” 沈明衿在听?着她?一句句喊着他时,突然觉得,人生在这一刻,真的圆满了。 她?在他身边,成了他的人。 大?掌从?她?的手掌慢慢落到腰上?,轻咬着她?的耳尖,“我?在。” 第74章 宋清杳最后还?是站不住, 被沈明衿抱着抵在落地窗上,漫天的烟火散落在两人身上,她搂着他的脖子,浑身汗津津的贴着他。 他抱着她一路往淋浴间走, 每走一步她就忍不住咬他一口。 浴室里浴缸已经开满了水, 他长腿一迈, 抱着她坐了进去。 温暖的水包裹着身躯,令她不禁喟叹一声,软绵绵的倒在他怀中,纤长的睫毛湿濡成片,微微晃动时扫过他的肌肤, 带来丝丝的酥麻感?。 他一只手把玩着她湿漉漉的乌发, 看着她的模样,嗤笑一声,“要睡了?” “嗯。”她懒洋洋的哼道?, “累死了。” “怎么就累了?不就站了那么一会儿, 剩下的还?都是我抱着。” “……” 她实在没有力气跟他辩论, 要是有那么一分力气非得爬起来好好理论理论,他口中的‘站了一会儿’, 实际上有十几分钟,至于?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到后面的几分钟, 已经完全站不住, 就像站在波涛汹涌的海浪里似的,一秒钟内有无数的浪潮朝着她涌来, 没有摔倒,还?能?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都觉得该给?自己颁个奖。 当然,也不是都是坏处,至少?后面他抱着她的时候,确实不需要用太多力气。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左手随意拨弄着浴缸里的水,闭着眼睛问:“楼下谁啊,玩着这么开心?” “还?能?是谁,司秦带着他老?婆玩牌,听那语气,估计赢了不少?钱。” “哦……”她睁开双眼,想起李令桐的身影,懒洋洋的说,“司秦私底下是不是挺怕他老?婆的?” “怕?”沈明衿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他很少?带他老?婆出来玩,说怕被我们玷污,呵——也不想想谁整天满口糙话,论玷污他算头一号。” 宋清杳忍不住笑出声来,慢慢支起身子看他,“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还?不算好?”他搂着她,将?她的摁在自己怀中,“我简直算得上二十四孝好老?公。” 宋清杳听到这话,先是闷闷的笑,随后就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整个浴室都有回音。 沈明衿就这么看着她笑,满脸的宠溺,“怎么,对我有意见?” “沈明衿,你可真不,要,脸。”她用莹润的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膛,“你哪里好了?” 沈明衿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男子主义情节,只要宋清杳愿意跟他在一起,愿意留在他身边,做什么事都行、说什么话都好。可这会儿,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涌上心头,手掌往水里伸去,没一会儿,水面上就泛起了淡淡的水波纹,波纹一圈一圈的往外泛滥,最终从浴缸的边缘处流出去。 一簇烟花从远处的海面上升起。 依旧是绚烂的光芒。 宋清杳嘤咛一声,蜷缩在他怀中,面颊泛起红润,抓着他的手腕说:“别?欺负我。” “怎么舍得?”他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说,“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哪里都好,就连手都能?让你开心。” “……” 出浴室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多。 大批的亲戚和朋友依旧在楼下玩得开心,宋清杳被沈明衿换上了睡裙,乖乖的躺在床边假寐,微微眯眼望去,就看见沈明衿站在衣帽间里换衣服——他可真是一点?都避嫌,当着她的面就换衣服,宽肩窄腰,湿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到脖子上,再从脖子滑落进胸肌。随意的擦拭水珠穿上睡衣后,就往门外走。 梁文莺跟郑南一都喝醉了,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反正是几人玩牌,输了不给?钱,喝酒。司秦跟李令桐的手气实在是好,一晚上了,硬是一局都没有输过,司秦赢爽了,直接抱着李令桐亲了起来,大笑着说:“我老?婆真旺我!” 李令桐瞪了司秦一眼,擦了擦唇上的口水,说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你不知道?这郑南一这狗东西,先前赢了我多少?局,我现在赢他,爽!” 司秦搂着李令桐的腰,“来来来,继续玩,你们俩把酒喝了!继续!” 梁文莺跟郑南一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总之沈明衿下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摆了一排的空瓶子,好几个瓶子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大概是又输了一局,郑南一拿起面前的酒就往胃里灌。 虽然说这样的场面很常见,可还?是有些?不对劲——这看起来像是往死里灌。 他微微皱眉,走到司秦跟前,皱眉说道:“玩够没有?” 司秦抬头望去,看见是沈明衿后,笑眯眯地说:“哎哟,新郎来了,来来来,坐下来,看看我怎么大杀四方,弄死这孙子。” 沈明衿没回答,径直走到梁文莺跟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拧眉说道?:“醉成这样还玩?行了,别?玩了,去睡觉。” 梁文莺被他用力一拉,整个人就踉跄的站起身来,倒在沈明衿的胳膊上。 他冲着郑南一扬扬下巴,“还?有你,你要不要睡?我楼上就剩一间房了。” 郑南一慢慢放下手里的牌,把最后一口烟抽完,将?猩红的烟头扔进酒杯里,“要。” 沈明衿拽着两个酒鬼上楼,随后扔进一间房后就把门给?关上。 漆黑的房间,梁文莺站在那里,郑南一也站在那里,目光交织间,一种默契涌上心头。她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去。 郑南一愣了片刻后,立刻就搂住她的腰回应,将?她整个人压在了门上。 “还?说不要我?”郑南一喘息着,“现在要不要?” “你他妈不是喝醉了吗?喝醉能?用?” “梁文莺,老?子睡着了照样上你。” 夜深了。 远处的海面上还?漂着几艘游艇,稀稀拉拉放着还?没放完的烟花,一处烟花升入夜空中,照亮了整栋别?墅,从一楼到四楼,几乎每扇窗都是亮着的,唯有一间房开着昏黄的台灯,两个身影一路从门口纠缠到了床上。 * 那一夜,宋清杳做了个梦,至于?是从哪段开始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结尾时有沈明衿。 以至于?苏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整个人都是蜷缩在他怀中的,睡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腰部,睁眼望去,看见对方依旧在熟睡,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带着丝丝的粗粝感?。 摸了没两下就被他抓住手腕,轻轻的捏着手心,声音嘶哑,“做坏事呢?” 宋清杳闭着眼睛笑了笑,往他胸膛蹭了两下,说道?:“你今天不上班?” “上什么班?陪老?婆还?要上班?谁定的规矩。” “你带头做坏事啊。”她的手被他抓着,用了点?劲甩开后又去摸他的喉结,“沈总,你这样很不对。” 沈明衿听着她带着睡意的软腔调,心里温柔得一塌糊涂,莫名?想起五年前他们交往时也是这样,每天晚上抱着她睡,第二天看着她醒,或许是知道?这段感?情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即便?是她躺在他身边,即便?她每天都跟他在一起,还?是很害怕、恐惧、没有安全感?。 但现在,她躺在他的身边,心是落地的。 双臂紧紧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别?招我,我现在精力充沛,你要是敢招我,今天就别?下床。” 她低低的笑,“招你又能?怎么样?下面一大堆你的亲戚朋友等着呢,你总不能?荒唐到这个地步,啊——”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就将?她压在了身下,亲吻她的红唇,“我不能?荒唐到这个地步?你还?是太小瞧我了,我真的可以荒唐到只睡在你床上。” “欸,别?……”她拼命推搡着他的胸膛,躲着他的亲吻,“别?闹,明衿,下面一大堆人呢,你别?闹。” 细嫩的双手很轻易的被他抓住压在了枕头上。 这会儿宋清杳才意识到他来真的,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招你了,你别?这样,下面一大堆人呢,别?让他们看笑话。”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他细细的吻着她的红唇,吻了两下才松开她,抵着鼻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真的很难理解‘幸福感?’这个词的具体表现到底是什么,是赚了钱?项目成功?还?是公司市值大涨?其实都不是,幸福感?就是像现在这样,他爱的人陪在身边,并且,也爱着他。 “饶过你这次,下次再敢招我,你看我怎么对付你。” 说完,翻身起来。 这屋子里都是宋清杳身上的香气,多待一会就跟吃春.药似的,浑身燥热得很。 刚起身穿衣服,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她穿好睡裙准备去开门,沈明衿就从里面绕出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后,就看见沈明雅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喜糖,笑咪咪的说:“哥,你们醒了。” “嗯,怎么了?” “没,昨天嫂子不是没去吃席么,她的喜糖忘拿了。” 沈明雅往里探了个头,就看见宋清杳坐在床边拉着睡裙的吊带,那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红痕。 还?没等她看完,就被沈明衿给?推出去,“你干嘛?乱看什么?” 沈明雅把喜糖递到他面前,“哪里乱看了?我这是关心你们呢。” “你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沈明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随后笑笑,“顾泫礼貌着呢,不像你这样。” 礼貌到晚上跟她分床睡。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沈明衿就拿着喜糖往里走。卫生间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走到里面一看,就看见宋清杳正在洗漱。 他从身后抱住她的腰。 随后吻了吻她的侧脸,香香软软的脸一吻上就难以移开,从脸一直吻到了红唇。 最后干脆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翻过身来,抱着坐到了洗手池上。她顺从的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亲吻。 卫生间的温度在逐渐上升。 他吻得很仔细,很耐心,吻得她整个人软如?水,趴在他肩膀上。 刚要说话,放在旁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他随手按下接听键,顺便?开了扩音,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沈总,Matt辞职了,另外他负责的公司资金数目也核对不上。” 沈明衿慢慢回过神来,搂着宋清杳的腰,拿起手机,“先报警处理,我立刻来公司。”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拿起放到旁边的西装。 他走得匆忙,没留下一句话。 但宋清杳听到了一句‘阚静仪’。 直觉觉得有些?不安,没想到到了晚上,真出事了。 第75章 沈明衿公司的?事情, 宋清杳很?少会问,一来她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二来她也给不了他什么建议。 他一走,她就?只能下楼去应付那些亲戚朋友。 到?了晚上, 沈明衿还没回来, 她有些担心, 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是不是在?忙。 过?了半小时,他才回:[你赶紧睡,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差,大约要半个?月。] 宋清杳:[好, 知道了, 注意安全。] 而沈明衿这次出差,整整二十多天没回过?,中?间也很?少跟她联系, 就?算联系也都是简短回复, 然后就?消失不见。 这天周末下着大雪, 一早起来窗户外都凝结着薄薄的?雾气,她光着脚站在?窗前, 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距离过?年?就?剩一周了,即便是这么冷的?天,小区也异常热闹。几个?小孩拿着自制工具在?附近打雪仗, 放在?旁边的?手机也亮了个?不停, 低头一看,是沈明雅在?群里询问大家年?夜饭想吃什么菜。 这个?群是求完婚第二天就?建的?。 里面有她、沈明衿、沈明雅、顾泫和沈玉和、符盈。 群名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大部分时候都是沈明雅在?发言, 她的?小脑瓜似乎记性特别好,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和厌恶的?东西。 紧跟着一大串的?菜单名就?发送到?了群里, 她翻了好一会才翻完。 沈明雅还特意@顾泫,[你呢?这里面的?菜合不合你口?味?] 顾泫:[都行。] 沈明雅:[都行?那我可就?把菜单拿给厨师了,到?时候吃的?时候别说难吃。] 顾泫:[已经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不会有更难吃的?。] 沈明雅:[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顾泫:[没有,只是想跟你说少下厨。] 沈明雅:[……] 宋清杳:[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明衿什么时候回来。] 窗外依旧下着大雪,宋清杳随便吃了点东西犯困,躺在?沙发上入睡,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苏醒过?来时,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显示是晚上七点了。她揉了揉双眼坐起身?来,走进厨房泡了杯泡面,端出来放到?茶几上,随后坐到?地毯上玩手机。 刚打开?手机屏幕,就?看见各大门?户网站推送进来的?消息#沈氏集团卷款潜逃案# 她心里‘咯噔’一下,点开?页面,就?看见一张机场图片,图片里男人带着黑色头套,双手被铐,两名刑警抓着他往外走。 虽然戴着头套,但总觉得莫名熟悉。 往下拉,就?是大致介绍这次卷款潜逃案的?过?程,说是内部人员勾结,卷款十五亿逃往海外,主谋是化名(孙漾)。 她莫名想起沈明衿离开?前接的?那个?电话。 心里有些不安,连忙给沈明衿发了信息:[老公,我看到?新闻了,你是不是在?处理公司被卷款的?事啊?是不是资金出问题了,我这儿还有钱,你要需要我给你转过?来。] 发完过?了五分钟,黑掉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沈明衿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他们好久没见过?面了。 她赶紧捋了捋长发,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按下接听键。 视频接通后,视频里很?快出现了沈明衿的?身?影。 他穿着青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也纷纷推至小臂往上的?位置,隐约可见青筋脉络,异常性感。 这次换了个?金色无框眼镜,是国外古典式的?设计,一条金色细长的?链子链接着镜框,从耳后一路串着另外一边的?镜框,将那漆黑深邃的?眼眸遮盖住几分的?凌厉。 两人都很?久没见面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清杳还有些脸红,双腿曲着,下巴靠在?膝盖上,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你现在?在?哪儿啊?” “在?办公室,本来想休息会。” “那我是打扰你了吗?” “没有。”他笑,“对了,你今天吃什么我看看。” “吃泡面啊。” “你怎么又吃泡面?”他皱眉,“我给你请个?做饭阿姨不好吗?天天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那你回来给你做啊,我才不要什么做饭阿姨呢。” 听着她略有些撒娇的?话,沈明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越过?屏幕将她抱在?怀中?亲个?爽。 这么说来,他真的?很?久、很?久没碰她了。 视频里,因室内开?着暖气,她就?穿着一条吊带背心和短裤,雪白的?肌肤嫩得要命,好似轻轻一掐就?会泛红。 他不自觉的?滚动喉结,压低嗓音,“你是不是没穿内衣?嗯?我都看见了。” 宋清杳的脸在发烧,滚烫得厉害,说道:“在?家穿什么,勒得难受。” 话音落下,视频里的沈明衿直接摘掉了眼镜,眼镜自然的?垂挂在?了脖子上,紧跟着身?子凑近,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几乎贴着镜头。 俊美的?五官在?无限放大,漆黑的?瞳孔里只剩下她的?倒影。 真可恨。 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视频这样的?东西存在?,光看到?吃不到?。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屏幕,仿佛透过屏幕在摸她毛茸茸的头顶。 两人安静下来,就?这么看着对方。 仿佛无数的?爱意已经在?无声之中?互相传递,思念、记挂、爱.欲、犹如杂糅一团的?雪雾,轻飘飘的?落在?心尖上。 沈明衿又靠近了些许距离,压低嗓音,“能不能把上衣脱了?” 声音嘶哑至极,“我看看。” 宋清杳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脸烧得厉害。 错愕、震惊,还夹带着丝丝的?诧异,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说道:“你怎么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每周出国,像当和尚似的?,坐在?这高层办公室里,处理着那些根本做不完的?工作?,见那些见不完的?合作?商、员工。就?应该狠心一点,把她整个?人给捆过?来,就?捆在?他身?边,想做的?时候随时可以做。而不是像这样,隔着屏幕来求安慰。 做人做到?他这个?份上,真可怜。 他已经有反应了。 宋清杳第一回被他哄着干这种事,面皮薄得很?,不服着说:“你看我,我也要看你,否则不公平!” “行啊,看哪?”他倒是大方,整个?身?子往后仰,笑着说,“随你挑。” 她可没他那么不要脸,挑的?都是不能看的?地方,咬了咬唇,就?说:“胸肌,我要看胸肌!” 沈明衿还想着她能不能‘狮子大开?口?’挑个?好地方看看,没想到?就?这尺度。 他又哄着她,“别的?地方不看了?” “不要。”她不受他诱惑,“就?这就?行。” “我忘了跟你说了,看我行,但是你还得继续脱。” “凭什么?” “我跟你算笔账。”他又凑到?镜头前,说道,“你想想,你是不是在?家?” “对。” “那我在?公司,只要推开?门?,外面都是员工,你说我要是脱光了,万一有人进来,我是不是很?丢人?” “……对。”有点道理。 “所以,你的?风险系数比我低,你要我付出,你就?得付出双倍才行,是不是?” 宋清杳抿着唇,“可是不能这么算的?……” “可是我想看。”他软硬兼施,“真不给?” 宋清杳犹豫再三,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脱剩下的?裤子,“就?一秒。” * 两人视频了一个?小时,几乎是沈明衿所有的?休息时间。 挂断视频的?时候,沈明衿发了条消息过?来:[我明天就?回国,你老实在?家待着等?我。] 宋清杳脸色滚烫:[知道了。] 发完后,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问。 过?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想问他公司的?事,拿起手机打字,看见他又发了条信息过?来:[你老公有的?是钱,别担心,等?我回家。] 看到?那句‘等?我回家’时,唇角止不住上扬。 第二天一早,她就?冒着风雪去买了菜回来做。 都是家常小菜,不麻烦,三菜一汤,做完后就?坐到?沙发上等?沈明衿回来。 他说是六点钟会到?京市,这会儿已经六点十分了,大概已经落地了吧? 望向窗外,依旧雾茫茫的?,她拉起窗帘,将买来的?蜡烛都放在?桌面上,拿起打火机点燃着蜡烛。 一心看着那些被点燃的?烛火,全然没注意身?后的?人在?一步步靠近,在?她将最后一根烛火点燃后,高大的?身?影就?贴了上来。 他脱掉了大衣,深怕浸染在?上面的?雪水会冰到?她。 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贼人进来,刚想反抗,对方就?吻上她的?侧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等?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心才猛地放下,侧目瞪他,“怎么回来没声啊,吓死我了。”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红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真幸福。” “别闹,快去洗手吃饭。”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乖乖的?松开?手,转身?走进旁边的?卫生?间里洗手。 宋清杳心花怒放,光着脚走到?门?口?,靠在?门?边上看着他,问道:“怎么比预想的?要早到??” “是啊,提早到?了。”他笑,“要不是风雪太大,我巴不得闯红灯回来。” “你这一阵在?国外怎么没消息啊?以前你出国都会给我发信息的?……” 沈明衿洗好手,擦拭干净后走到?她身?边,刮了刮她的?鼻尖,“又撒娇。”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工作?实在?是太多,忽略了你的?感受。仔细想想,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 他不是第一天这么忙。 是每天都这么忙,他们第一年?交往时,他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就?很?少,没想到?五年?后复合,他变得更忙…… 她叹了口?气,推了推他的?身?子。两人走到?餐桌前坐下用餐,聊着一些琐碎的?小事。 “对了,我看网上说你们公司卷款携逃的?事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Matt联合会计干的?事,中?间还有阚静仪牵桥搭线,比较复杂,目前案子已经交由?警方处理,大概年?过?完会开?庭,你要有兴趣,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阚,阚静仪牵桥搭线?” “嗯。”他点了点头,“她直播的?事情出来后,我让Matt去处理,他可能误会我处理的?意思了,总之‘处理处理’,就?处理到?床上去,其实他们要是不干这事,以Matt的?年?薪和资历,再过?几年?,绝对会晋升到?管理层,我也有意想栽培他,但架不住——”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难过?美、人、关。” 第76章 关于这个案子的个中细节沈明?衿也不想跟她多说。 两?人分别?三年, 如今踏入第五个年头,满打?满算,两?人真正相处、认识、了解的时间少之又少,哪怕交往那一年, 他?也在沈氏集团历练。再加上年少欢喜得厉害, 每次见面?没?说两?三句就直奔床上, 他?喜欢她温柔、善良、漂亮,可她喜欢他?什么?说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甚至觉得,她并不了解他?。 或者说,要是她看透了他?这层皮囊下的狠心、绝情、残忍, 还会喜欢他?吗? 所以他?不敢说。 不敢说早就看出Matt对阚静仪有点意思, 不敢说他?是故意让他?去的。 阚静仪的那次直播,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他?提出跟她分手?之后, 沈家也迅速进行了分割、赔偿, 毫不拖泥带水的划清关系。阚静仪走投无路就去找了沈明?雅, 三番两?次拐着弯让她来找他?说情,一开始沈明?雅是真动了心想替她说这个情, 毕竟相处那么多年,喊了那么多年的‘嫂子’,但她也犹豫, 因为她知道了宋清杳为什么会跟陈奚舟开房的真相。 她越是犹豫, 阚静仪就越是心寒。 瞧瞧。 沈家这一家子,满口?的仁义道德, 一旦有了利益关系,即便平日里喊她喊‘嫂子’喊得这般亲热, 到头来还不是不愿意帮她? 一个亿。 那就那么一个亿就想把她给打?发了,门也没?有。 她开始旁敲侧击,试探性的跟沈明?雅说宋清杳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她以为说多了,沈明?雅就一定会对宋清杳厌恶,但没?想到她没?说两?句,沈明?雅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说了一句‘阚小姐,那是我哥跟清杳姐之间的事?,你?最?好别?再插手?,他?今天想跟你?分手?,我作为妹妹,顶多就是劝说两?句,但他?铁了心,我也没?办法。’ 也就是那天起,她敏锐的察觉到,沈明?雅也不再偏向她了,她开始打?听宋清杳是否苏醒,日夜期盼着她醒来给她赔礼道歉。 阚静仪看到这一切,知道大势已去,唯一向着她的沈明?雅已经?偏向宋清杳了。 她只能?继续找沈明?衿,无奈他?不肯见她,索性也不要面?子去大楼底下等他?。 他?总要回家,总要去医院见宋清杳。 等了很多天,依旧等不到,那时候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男人已经?留不住了,靠感情来博取同情等于自寻死路。既然感情留不住,那就要钱,没?有情,有钱也行,她要那二十?亿。 可笑的是,沈明?衿连那二十?亿都不愿意给她,甚至还想把那一亿给追讨回来。 而她又有什么办法能?要到这笔钱呢?直到一条短信闯入了视线。 [沈总最?在乎的就是我姐,你?网暴我姐吧,你?网暴她,沈总一定会来见你?,就是不知道是来弄死你?的,还是来找你?谈判了,你?要不要试试?] 就是这样一条莫名的短信,像毒药一样入侵了她的大脑,她颤抖着手?给她发信息:[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最?近很无聊,找点事?玩玩啊。] 她隐约猜到躲在手?机背后的人是谁,但仇恨犹如像四周攀爬的藤蔓,无形之中爬遍全身,像敲骨吸髓的魔鬼,引诱着她走向无边的黑暗。 后来直播事?情出来后,沈明?衿让助理Matt去处理,在Matt去之前,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她要是要钱,没?有,总之,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Matt有些犹豫,小心翼翼试探,“沈总,她是一个女孩,这样做会不会太狠?” 就这么一句话,让沈明?衿确定自己找他?去没?有错。 阚静仪现在这般落魄,她一定会找各种机会往上爬,哪怕只是一个平常极易被忽略的助理。 如他?所料,当天晚上这两?人就去开了房,暗中确认了关系。 相识几年,对她也算了解,这个女人一旦狠下心来要干点什么事?,是很豁得出去的,他?猜她在想,足够的金钱能?堆砌起她的身份地?位、足够的荣耀与富贵也能?让她站得更高更远,有一天能?够重新站在他?面?前扬眉吐气。 很可惜,这样的想法仍旧很狭隘、很可笑。 足够的金钱确实能?够看得更高,但不一定看得更远。 他?装作不知道,甚至给Matt更高的权利,让他?有机会接触公司的核心部门管理部分的金额。 人跟人之间真的有很大的差距。 站在这几十?层高的高楼里,能够将整座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但沈明?衿看的风景,Matt却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欲望。什么人站在这样的高处,能?心无旁骛的看风景呢?只有像沈明衿这样家世地位显赫,无忧无虑的人才行。 于是在阚静仪的唆使下,他真的动了歪心思——拿了钱跟她出国生活。 一开始他?也害怕,也恐惧,但是后来经过仔细的考量发现,这并不难操作,首先他?要拿的那十?几亿对于沈氏集团来说算什么?就连沈明衿在港区豪掷千金为博宋清杳一笑,就花出去大几十?亿,其次,只要手?脚做得够好,有人替他?们背黑锅,这件事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欲望就是这样,撕开一个口?子以后,就再也缝合不起来了。 沈明?衿任由他?暗箱操作,从不揭穿。 直到东窗事?发,他?迅速组织公司开会,立即报警,甚至连他?们要去的地?方都了如指掌,短短五天之内就抓获了包括Matt、阚静仪等人,追回了被拿走的十?五亿。 人人夸赞警方动作迅速。 殊不知这背后,有沈明?衿的推波助澜。 在他?们被抓获后,他?还去看了Matt和阚静仪,看着阚静仪哭得泣不成声,求他?给她一条生路的时候,他?突然笑出声来,说道:“我给过你?生路的,我第一次发现你?跟你?姑姑瞒着我对宋清杳做那些事?的时候,我跟你?提分手?,那时候我是想给你?留点颜面?,只要你?乖乖离开,不会有后来的事?,但你?做了什么?跟着我去文雪的酒店里,你?是不是说一些让宋清杳难受的话了?” 阚静仪面?露错愕,怔怔的看着他?,“你?是因为我对她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还是因为我跟我姑姑做的事??” 沈明?衿只留下一句,“已经?无所谓了,我给过你?选择,是你?非要一头往里栽。” 他?做事?狠厉、毫不留情、也从没?有给任何人留退路。 嘴里说给阚静仪生路,实际上从他?知道她跟她姑姑做得那些事?开始,就已经?在筹谋着怎么还回去 生路? 逗她玩玩,真信啊? 人多少有口?业,以前不信,但现在跟宋清杳在一起后,他?深怕自己下地?狱,下辈子不能?跟她在一起。 多多少少说点好听的话吧。 反正阚静仪没?有跟Matt在一起,做出这种事?,也会做出他?设计好的别?的事?。 而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跟宋清杳说,他?得在她面?前装得无辜点、清白点,不能?露出任何狠厉、残忍的一面?,以免吓跑她。 窗外?下着雪,宋清杳吃着青菜,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 大概是想着Matt为什么会跟阚静仪搞上呢?就一个晚上的功夫。 宋清杳见她那模样,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想什么呢,吃饭还出神。” “你?说美?人关,是因为Matt早就喜欢阚静仪了吗?” “谁知道。”他?笑,“可能?吧,就像你?对我笑一笑,我也很难控制得住。” 她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看群了吗?明?雅发的年夜饭菜单。” “看了,我让她多添了几道菜,都是你?爱吃的。” 她笑着说:“这么说来,你?过年要在京市过了?” “不然你?想我去哪里过?”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以为你?还要工作嘛。” 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唇,站起身来说:“我去洗漱一下。” 卫生间传来了淅沥沥的水声,她还在埋头吃着自己做得鸡翅,吃了没?两?口?就听到他?的声音从传来,“吃好没?有?吃好了我洗碗。” “急什么。”她啃着鸡翅,扭头望去,看见他?都开始挽袖口?了,“我都还没?吃饱。” 他?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撑在她的椅子上,说道:“快点吃,吃饱了来喂我。” 她不应该这么迅速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脸上红得厉害,连头也不敢,“你?等等,我还没?吃饱……而且我还要洗澡。” 说完,就不敢再看他?,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灼热的目光就在身侧,令她有些难以下咽,随便扒拉了两?口?就下桌往楼上跑,边跑边说:“我去洗澡了,你?洗完碗上来。” 也不敢看他?什么表情,一路猛跑到房间。 这几天买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随意的抽出几件来放到身上打?量,最?后选了一件黑色蕾丝睡裙,将睡裙放到旁边后就进入浴室里洗澡。 她跟沈明?衿在这种事?情上已经?很默契了。 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些难以承受,她被他?抵在墙上时,就像是一直濒临死亡的鱼,被捞出水面?,身体在地?上弹起落下。 这一次得乖些,不怎么反抗,可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整个人被翻过来趴在桌上时,冰冷的桌面?令她稍稍回神,抬头望去,桌面?上的东西被撞得咣咣作响,那些被摆好的设计品都被他?撞倒在地?上。 这一夜。 实在漫长。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总之结束时,裙子都烂了。 她像一只温驯的小猫蜷缩在他?怀中。 他?的双臂紧紧缠绕着她,抱着她说:“杳杳,过年回家,我们就找个日子去领证吧?” 宋清杳哼了一声,“你?想哪天领?” “大年初四好不好?我看过日子了。”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领完证我就让人看看哪天日子好,把京市的人都请来吃酒。” 她闭着眼睛,轻笑一声,“那么多人。” “是啊,那么多人。”他?吻着她的红唇,“好不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累了,你?让我休息……” 两?人就这么抱着,渐渐进入梦乡。 * 几天后就是除夕。 沈明?衿领着宋清杳回家时,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叔叔姑姑的孩子正在玩耍,往里望去,连沈老?爷子和沈奶奶都来了。 沈明?衿捏紧了她的手?,低声说:“欢迎回家,宋清杳。” 宋清杳抬头看天,漫天的雪花落下。 她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掌心融化,她笑着说:“我有家了。” 话音落下,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沈明?衿的腿,喊道:“叔,你?回来了。” “这我堂哥的孩子。”沈明?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给宋清杳介绍,“是不是很可爱?” 她扭头看他?,哑然失笑,“你?是不是还挺喜欢孩子的?” 他?一愣,没?说话。 “沈明?衿,就你?这样还敢结扎,哪里来的胆子?”她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我可听说了,这种手?术的成功率虽然高,但也有可能?生不出来。” 她歪头看他?铁青的脸,“到时候你?生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 第77章 沈家?除夕夜非常的温馨热闹, 菜单是沈明雅一手操办的,百来道菜,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沈明衿的几个堂哥堂姐都过来了,领着自家?小孩, 有的才刚出?生七八个月。沈明雅撺掇着她去抱小孩, 刚把小孩抱到手里的时候, 她就伸出?软乎乎的手去摸她的脸,那一摸都把她给摸化了,扭头就冲着沈明衿笑,“你看她的手,好?小呀。” “以后?哥哥嫂子也生一个。”沈明雅笑着说, “小名我?都想好?了, 男孩就叫开心,女孩就是乐乐,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明衿语气淡淡的说, “随便想的吧?那么随便。” 他的孩子, 自然是要?请先生隆重的取一个, 哪怕只是个小名。 不过……宋清杳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做手术的时候医生也跟他说过了, 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但也有人最?后?是生不出?孩子的。 沈家?要?是绝后?,他倒是无所谓。 侧目看了一眼宋清杳的侧脸, 心里犯怵, 万一他真生不出?孩子,她不会真不要?他吧? 这么一想, 突然有些如坐针毡,随便扯了个理由上楼打电话。 宋清杳似乎很得小孩子的欢心, 一群小孩都围着她转,一口一个‘婶婶’叫着,又甜又好?听。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一人分了一个,连沈明雅都有。 等沈明衿下来时,就看见她站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蓝色的围巾上全是落下来的雪花,右手拿着点燃的烟火棒,左手抱着他的侄女。人生有很多个幸福的瞬间,从出?生落地那一刻起,但凡是‘第一次’的所见所闻,都可以称得上是幸福,将这些所谓的幸福摆到台面上,意外的都与宋清杳有关。 乌镇初遇的惊艳。 人民广场的明媚。 大学生活里的青春。 就连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都那么令人记忆深刻。 而眼前这一幕,仍旧会存留在他的人生里,久久无法忘怀。 那一夜,吃完了年?夜饭,大家?就坐在大厅里聊天。 宋清杳喝了点酒,微醺的靠在沈明衿的肩膀上,看着那些小孩们表演才艺,贴着他耳边说:“前年?这个时候我?跟我?妈住在城中?村里,啃着馒头和面条,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医院,今年?这个时候我?就跟你回家?了。” 沈明衿心里一颤,握紧她的手,“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她笑,“明衿,我?们上楼吧,我?想要?你。” 沈明衿被?她说得心里火热。 她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 他牵着她手到三楼,没进门就缠吻到了一起。 她嘴里有淡淡的葡萄酒香味,大概是喝醉了,居然主?动去脱他的衣服,主?动说她想在上面。 沈明衿哪有不依她的? 不过她喝醉了,嘴巴说得好?听,做起事来却是马马虎虎,刚开了个头,骑他也不过才骑了几分钟就不愿意了,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说要?睡觉,然后?一翻身就躺在旁边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一般。 要?是平时见她这样,也就随着她去了。 今天不行。 他的手慢慢落在她的手上,那里戴着的是属于他们的戒指——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想要?,她都得乖乖奉陪到底。 宋清杳像条鱼似的,整个人趴着,迷迷糊糊的接受他的所有,在新年?到来的前一秒钟,他从身后?抱住她,低声说:“老婆,新年?快乐。” 宋清杳半睡半醒,湿濡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红唇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动了动手指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跪着朝前面爬去。 但爬了没两步就被?他抓住了脚踝,一把给拉了回去。 “听话。”他吻着她的侧脸,“不听话就要?罚你了。” * 大年?初一,大雪封路,宋清杳一整天都在睡觉,但红包拿到手软。 沈明衿替她接了两百多个红包,摞起来都能叠成山,几个小孩闹着要?上楼找她玩,都被?他拦了下来。 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的问婶婶为什么还不下来,沈明衿一本正经地说昨天晚上跟婶婶看春晚看到凌晨才睡,所以犯困。 给了些糖、又给了几根烟火棒,孩子们就开开心心的往院子里跑。 那么冷的天,出?门都冻得直哆嗦,这群孩子却敢玩打雪仗。 等宋清杳起来都已经是下午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上楼睡觉。 大年?初二,一家?人出?去拜年?,沈明衿怕宋清杳累着,干脆就让她在家?里睡觉,符盈听到这话时,十分不满地说:“她都睡了两天了,怎么走个亲戚也嫌累?” 沈明衿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惯的,妈你就少?说两句。” “说两句还不行了。” 他抽着烟,拧眉说道:“你要真这样阴阳怪气的,我?下午带她回去。” “你——” “哎呀,大过年?吵什么。”沈玉和戴着老花眼镜看着两人,“清杳要?睡就让她睡,沈家?哪里来的规矩非得都去拜年??走个过场就行了。”说完看着符盈,“你说你,人家?睡个觉生什么气,也不嫌累得很。” “你们有理,你们父子俩说什么都对。”符盈叹息,“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明衿抽着烟,眉头紧皱。 他心里知道符盈不喜欢宋清杳,她只喜欢自己看得上的千金小姐——那些家?世背景优渥,父母双方都没有任何黑历史,家?庭幸福美满,按她的话来说,只有这样家?庭环境走出?来的女人才配得上他沈明衿。 开什么玩笑。 楼上那位是他千求万求求回来的,就算是再好?的女人也比不了她半分。 他直接把猩红的烟头摁灭,起身上楼。 大年?初二饭都没吃完,沈明衿就带着宋清杳离开。 宋清杳困乏得厉害,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孩童们,见他们结伴的笑声不断,即便大雪纷飞也阻挡不了玩闹的童心。道路两侧均堆积着厚厚的积雪,有的家?已经开始爬上屋檐将积雪往楼下推,有的家?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她倚靠着车窗,看着一片片柳絮状的雪花落在窗上,又困又累的说:“我?又困了,沈明衿都怪你,你最?近做的时长越来越久。” 沈明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也不知道是谁招我?,说想要?。” 听到这话,她脸一红,装作鹌鹑不说话。 车子停在家?门口后?,他抱着沉睡的她往里走。 放在口袋的手机闪个不停,是美国那边发来的紧急视频电话,他当做没听见,将她放进房间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说好?初四领证,到头来还是因为工作没领成。 当天他就出?国了。 宋清杳醒来时才知道,失落的趴在被?子里闷闷的哭了好?一会,才给他回复:[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 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顶着红肿的眼睛去洗漱。 * 初三一过,大大小小的店就开起来了。 宋清杳也在朋友圈发了‘开张’的文案,然后?裹着大衣去店里坐着。 十点左右,紧闭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股冷空气随之灌入,她抬头望去,就看见了闻靳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身上带着雪花,连伞面都是零星的白点,将伞一收,规规整整的放在了角落。 玻璃门外,雪势越来越大。 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抬眸望去,两人视线就撞在一起。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这天真冷。” 她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跟着点头,“是啊,挺冷的,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路过。”他笑着说,“其?实也不能算路过,知道你店开在这边特意过来的。” “过来买珠宝?”她给他找台阶下。 闻靳点头,“对,买珠宝,有推荐吗?” 闻靳家?里产业不少?,但唯独对珠宝不怎么感兴趣,在这行业投的资源较小,他们那群兄弟里,也就他对这方面钻研最?少?。 宋清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珠宝感兴趣,但生意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立刻摆出?老板的款儿来介绍珠宝。 从便宜到贵,再到一些稀有的宝石,一一拿出?来给他讲解。 屋内开着暖气,她脱掉了大衣,就穿着里面一件紧身的毛衣,那毛衣薄薄的贴合在她的身上,双手交叠的靠在柜台边上,身子往前倾时还能清楚的看见丰满柔软,甚至连蕾丝边都印得一清二楚。 闻靳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他跟司秦、郑南一等人不一样,他从未逾越过那条线。 可视觉冲突太强烈,他突然觉得呼吸急促、眼前晕眩,甚至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清,突然扭头往门外走去。 屋外的冷气扑面而来,雨雪冰冷的拍打在脸上,才稍微唤醒了他一些意识。 那些不该有的幻想如同这冰冷的雨雪,一点点粉碎着他建立起来的城墙。他不敢再回头往里走,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巷子外走去。 皮鞋就这么踩在水坑中?,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西装裤,好?似这份冰冷于他而言,并不刺骨。脑海里想起父母说过的话,开春,就要?给他定新的联姻对象,而在此?之前,他已经‘相亲’过四个圈内的千金小姐了。 他答应过沈明衿会快点联姻。 但,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上回跟黄家?的千金小姐在一起,且不说她的性?格有多令人厌恶,只要?跟她在一起,满脑子想的都是宋清杳。 今天也是一样。 被?逼着去见了一位他根本不想见的相亲对象后?,草草吃了顿饭出?来,开车到这里时就如同中?了邪一般,将车子停在路边,怔怔望向巷子深处——他想,她这会儿应该坐在店里,或是接待客户,又或者?坐着发呆。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在抽到第六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推开车门下来。 走到店门口时,仍然有机会转身离开。 但不知道是天太冷,还是心太寒,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风雪欲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夹在手里,走到巷子口时,莫名的停了下来,回眸望去,就看见一团小小的身影拿着他拿把伞追了出?来。 “闻靳,你伞忘了。”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把伞递到他面前,“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是我?说的不好?吗?” “没有。”他摇头,“你说的很好?,是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嗯,想明白了。”他点头,“我?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就好?。”她笑,“那我?回去了,你有空再来看。” “好?。” 闻靳拿着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来这里是对的。 一个念头也在脑海无限滋生蔓延——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了? 答应过他要?联姻又怎么了? 想要?的不争取,徒留遗憾么? 双手拢起,点燃了香烟后?,一缕缕的烟雾蔓延到空中?,与风雪交融到了一起,形成美妙的风雪烟雨图。 一根烟抽完,才转身离开。 从那天开始,闻靳便会经常来店里找宋清杳,来的理由很正当,都是买珠宝。 有的时候买几颗便宜的,有的时候买几颗贵的,说是自己用、送朋友、做投资,总之让人挑不出?错处。 周末,司秦跟他老婆约她出?来聚餐,同行的还有郑南一跟赵鸿岩。 刚开局,闻靳就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你们约着吃饭不叫我??” 闻靳已经躲着他们很久了。 久到快查无此?人。 司秦笑着说:“谁不叫你啊?之前每次叫你自己不肯来,这会儿肯来了?” 闻靳笑了笑,脱掉大衣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最?终选择坐在宋清杳身边。 这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之前他避嫌避得厉害,无论是沈明衿还是宋清杳,只要?他们两人出?现的场合,他绝不出?现,现在不止出?现,还坐在宋清杳身边? 司秦觉得有点怪,说了一句,“哥们儿,你没事吧?坐那边那么挤,坐我?这边来宽敞。” “就坐这。”他笑笑着说,“坐着风景好?。” 一句话,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多少?年?的朋友了,哪能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闻靳没有让他们站队,但是以他了解,这几人就算知道他对宋清杳做什么,也没胆子跟沈明衿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不会想看他跟沈明衿为了个女人大打出?手。 宋清杳还没发觉他们的微妙气氛,低头给沈明衿发着信息:[过几天回来?] 沈明衿:[就今天,惊不惊喜?我?已经落地在机场高速路上,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第78章 夜色深沉。 一辆车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 而车内的中控屏幕里?显示着距离抵达目的地只剩下一小?时。 今天的聚餐是在郑南一的家中,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平时愿意出来跟他们聚在一块也都是因为把他们当做亲兄弟。 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他生日?。 他看得出闻靳的变化,从极力的避嫌, 到现在的崭露锋芒, 中间一定经历过?一些痛苦、黑暗的挣扎。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昨天跟沈明?衿称兄道弟,斩钉截铁的说‘朋友妻不可欺’,今天就可以?为了爱情舍弃朋友。他不说闻靳做得不对,也不说他做得对,因为感情这玩意儿?就是这么无耻、无下限。 都这个年代了, 谁还会?为感情守身? 反正梁文莺不会?。 想到梁文莺, 他嗤笑一声,举杯说道:“喝酒吧,各位, 庆祝我年满28, 马上奔三。” 大家碰杯庆祝。 宋清杳酒量不佳, 但也喝了大半杯。 玩玩闹闹差不多九点时,放在兜里?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连看都没看,就踉踉跄跄站起身,指着门外, “我, 我去接个人,你们先玩。” 说着, 就朝着门外走去。 闻靳见状,放下酒杯跟了上来。 她喝了好几杯酒, 坐着的时候还好,站起来时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花瓶都变成了三个影子。 艰难的走到门口后,一股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正冲着她脑门吹来,身子摇晃了两下后,直接往后倒,但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闻靳搂住了身子,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那儿?。 一束车灯从不远处照来,她略带酒意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还没看清谁是谁,就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了过?去,整个人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抬头望去,就看见沈明?衿的脸。凌厉阴沉得黑眸里?夹杂着寒气,连抱着她的手都紧了好几分。 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扯了扯他的衣服,“明?衿……” “你别说话。”沈明?衿抿着唇,紧紧抱着她,抬头看着闻靳。 要?是换做别人敢这样抱他的女人,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但这人是闻靳,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于情于理,应该给个解释的机会?。 适当的停顿,就是在给他解释的时间。 凌冽的寒风吹着,他站在那里?,却什么话也没说,好似对自己做的事情并不后悔、也没觉得不对。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时,突然想起什么,把整个烟盒拿出来,递给了沈明?衿。 沈明?衿抿着唇说:“我只想知道,你之前答应我的,还作不作数?” 闻靳依旧是没说话,见他不接烟,就把烟盒塞回?去,双手拢起点烟。 猩红的火苗很快朝着烟头四周扩散,一圈圈烟雾腾空升起,与周围的冷空气融为一体。 他抽了两口,才说:“明?衿,你们还没结婚吧?我想,要?是没结婚,是不是代表她是独立的?仍然有被追求的权利?” “闻靳。”沈明?衿气得笑出声来,但声音却冷得让人发慌,“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是在肖想我的女人吗?”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微醺的宋清杳都觉得不对劲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缓解两人,却看见闻靳做了一个极其挑衅的动作——他居然将烟雾吐在了沈明?衿脸上,说道:“我们几个人里?,你活得最好,想要?什么有什么,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为什么不能让给我?小?时候不是你说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直接挥拳上去,一把将闻靳打倒在地。 ‘哗啦’一声,闻靳整个人朝着旁边的小?型鱼池里?倒下去,惊得里?面的所有人都跑了出来。 然而沈明?衿觉得还不够,立刻跟着跳到水里?,一把抓住闻靳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拽起来后,再次挥拳打去,咬牙切齿地说:“那是我的女人,是我的!我追了她多少?年,我爱了她多少?年,你心里?没点数是吗?当初是谁说的,是谁说答应我会?立刻联姻,不再想她的?是狗说的!?” 他一拳一拳的往闻靳的脸上打,没有手下留情,没有念及兄弟情分,拳拳到肉。 没一会?儿?,闻靳就被他打得狂吐鲜血,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再流到鱼池里?时,在清澈的水里?流下大滩艳红的痕迹,连那些鱼儿?都被吓得四处躲避。 从大厅里走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后,吓傻了。 司秦立刻扔掉烟朝着鱼池跑去,边跑边喊道:“我操,你们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赵鸿岩跟郑南一也跟了过?来,几人都跳进冰冷的鱼池里?将两人分开。 但沈明衿的力气大得可怕,怎么都拽不开。 最后是司秦跟郑南一两个人联合拽着他的手臂才堪堪将他拉开。 而拉开后,闻靳又狂吐了一口鲜血,吐的司秦脸都白了,想起小时候被沈明衿揍了一拳,那个疼啊。 他们这几个人里?,就沈明?衿看起来斯斯文文,下起手来是真要?命。 “赶紧的,打电话叫救护车!”司秦冲着李令桐喊道,“别傻看了!” 李令桐慌慌张张,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但闻靳却摆摆手,“没事,别打,今天不把话说开,以?后兄弟没得做。” “不是,你们闹什么啊?”司秦皱眉,“有必要?闹到兄弟没得做这个份上?小?时候打过?那么多次,说过?多少?次狠话,到后来不还是好好的?” 沈明?衿咬着牙说:“松开我。” 司秦跟郑南一对看了一眼,一人抱着他一条胳膊,死死不肯松开,“别闹了,明?衿,那他妈是闻靳,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往死里?打——”他朝着岸上看了一眼,喊道,“清杳,来来来,你快点来劝一句,明?衿就听你的话。” 宋清杳脑子有些发疼,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等司秦喊她时,她才微微回?过?神来,望向鱼池——闻靳满脸的血,沈明?衿浑身湿透,手上也沾着血。 她踉踉跄跄的走过?去,脸色发白的说:“明?衿快上来,水里?那么冷。” 沈明?衿没理会?宋清杳,死死的瞪着闻靳,“来,你不是要?把话说开吗?你说,你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抢我的未婚妻?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想要?什么张张嘴巴,我没有不送给你的道理,但你要?的是什么?一张嘴就要?我的女人?” 闻靳听到这话,没有回?答。 大概是被揍得狠了,血水混杂着鱼池里?的水,一滴一滴滴落进水里?,在池里?的光照下,显得妖冶艳丽。 气氛烘托到这一步,司秦知道再不拦着,事态的发展就控制不住了。 沈明?衿是个什么人?吃软不吃硬,但凡知道他脾气的人,顺着说几句软话,就算他嘴巴上说的话再难听,心里?也不会?再平添恨意。闻靳是不懂吗?还是故意火上浇油? 司秦咬着牙,压低嗓音,说道:“闻靳,你说句话啊,你要?什么女人,我给你找,那宋清杳跟明?衿是互相喜欢,你就算喜欢人家也得管管她愿不愿意吧?” 闻靳嗤笑了一声,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要?什么女人,你给我找?司秦,你明?不明?白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就是他妈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但我不可以?!” 他看着司秦说:“你想娶李令桐,说娶就娶,因为你们司家有这个能耐。” “你们闻家没有?”司秦冷笑,“闻靳你今天他妈是中邪了是吗?你是不是酒喝多了?” “我酒喝多了?好——”闻靳点了点头,说,“行,酒喝多了,那我也不介意多说一点。” 他看向岸边的李令桐,说道:“李小?姐,司太太,你知不知道司秦为什么要?娶你,因为你长得跟他初恋相似度极高,人家拿你当替身呢。” “我操!”司秦听到这话,双目猩红,直接松开了沈明?衿,挥拳打在闻靳脸上,怒吼,“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慌慌张张看着岸边的李令桐,解释道:“老婆,他喝醉了,你别听他乱说。” 闻靳被打得整个人摔倒在水里?,挣扎着站起身来后,看着郑南一,报复性的说:“还有你,你跟梁文莺那点事瞒得过?谁呢?她每次一回?来你就带着她去开房?郑南一,你能不能管得住你的下半身?梁文莺跟我们一起长大,跟你亲妹妹一样,你对谁下手不好,对她下手!” 郑南一眉头一皱,冷冰冰的看着他,“你知道?” 歪头看着他们,“你们全?知道?” 闻靳像疯了一样,疯狂拆台,不给自己的兄弟留活路,目光对着赵鸿岩,“你看我做什么?你放心,我不说你那些烂事,你跟那些女明?星、女模特的事,我不屑说。” 乱了。 全?乱了。 本来是想劝沈明?衿跟闻靳的,到头来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李令桐站在岸边看了司秦几眼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司秦见状,踹了闻靳一脚,踉踉跄跄的往岸边爬去,边爬边喊:“闻靳,狗东西,你给老子等着,我要?是离婚明?天就送你归西!老婆——” 闻靳被踹了一脚后,整个人再次跌入水中。 而这一次,他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求生欲,任由身子沉入水底。 最后是沈明?衿一把将他捞起来,铁青着脸将他拽上岸。 他狼狈不堪的倒在草地上狂吐着水。 沈明?衿没理会?,转身走进大厅拿了件毛毯披在宋清杳身上,抱着她往里?走。 她喝醉了,对于几人发生的事都做不出正常反应,脑子混乱,只是一个劲的叫他们别打架。 沈明?衿抱着她上楼,让她在这里?休息片刻,等他处理好闻靳的事就接她回?家。 之后,他便离开了。 那一夜,下着雨,闻靳被送进急诊室里?抢救,随后送入病房。 沈明?衿、郑南一、赵鸿岩三人就坐在病房里?抽烟,灯也没有开,窗外正对着CBD大楼,光影打进来时,落在三人的侧脸上,烟雾缭绕,略显暗沉与凌厉。 郑南一把烟摁灭,起身走到阳台上,任由冷风扑面。 赵鸿岩也受不了这种气氛,走到外面抽烟。 “闻靳家里?资金出了点问题。”郑南一开口说,“他爸妈现在急于用联姻来摆平空缺,听说他这个月已经见过?十几个,跟做买卖似的,家里?资源好的,巴不得他立刻就结婚生子。” 话音落下,门打开,沈明?衿走了出来。 郑南一拍拍他肩膀,说道:“你也别怪闻靳,你知道他不是这种脾气的人,今天突然发疯,估计是心理承受能力到了一个极限。” “我知道他这阵子过?得不如意,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碰宋清杳。” “人家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谁不知道你家那位满心满眼都是你,谁抢得走啊?” 这倒是。 这阵子他工作忙,没法陪在她身边,就连信息也很少?给她发,但是她总会?给他发自己生活里?的小?事情,例如跟谁出去吃饭,见了什么客户,或者什么也不发,就给他发一张自拍照。 她是爱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 那股上头的怒火也就慢慢降了下来,扭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闻靳,说道:“等他醒了打电话给我,我再跟他谈谈。”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 宋清杳醉的厉害,她也不知道那杯酒的酒劲能这么大,躺在郑南一的家里?睡了几小?时才微微缓过?劲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隐约看见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屋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微弱的打在对方的身上。 他穿着青色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袖口的袖子全?部?推到小?臂往上的位置,卷起了好几圈,拿着烟的手上青筋突起,极其性感。他夹着烟往嘴里?送,抽了一口将烟雾吐出来。 看到他若隐若现的侧脸线条时,之前所有的记忆如同流水般涌入脑海——沈明?衿跟闻靳动手了,一群人在鱼池里?互殴着…… 她艰难的支起身子,喊道:“明?衿。” 听到声音,沈明?衿立刻摁灭手里?的烟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搂着她的腰,顺其自然的将她搂入怀中,低声说:“还难受吗?” 她抓着他的领带,问道:“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 说完,伸手往他衣服里?摸,摸了好几下确认他没受伤后,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你干嘛跟闻靳打架?这么冷的天还在鱼池里?打,疯了吗?” 听到她这话,沈明?衿心里?在想,是疯了。 看见别人碰她,他居然真的起了杀心,即便那个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变得这么可怕,变得这么难以?控制情绪。 双臂紧紧缠绕着她,压低嗓音,“走,回?家。” 他将她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还在不依不饶,抓着他的领带说:“你别什么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突然吻上她的红唇,暴力的撬开牙关后,卷着粉舌,将所有的馨香吞入腹中,甚至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吻得又凶又狠,灼热的呼吸不断交缠着,她渐渐的被吻得没有半分力气,软绵绵倒在他怀里?。 “我问你。”他喘着粗气问,“是不是我吻你,你最舒服?” 她呜呜咽咽的搂着他的脖子,脸红得不行。 这叫什么问题? 她只跟他一个人接过?吻,什么叫做‘最舒服’? 猜到他可能在吃醋,就只能回?答:“嗯,跟你接吻最舒服,你好会?,老公。” 这两个字具有强大魔力,每次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甜糯,好似吃了一口从里?到外都甜到头的甜水,没有一处不欢喜。 他整个五脏六腑都被酥麻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抱着她就往楼下走,边走边说:“现在就回?家拿户口本,明?天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去领证。” 第79章 沈明衿把宋清杳送回?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户口本。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 她的户口本就被压在那堆行李里,一直没有?拿出来。 当初搬运的工人和司机也都是沈明衿找的,以?至于户口本在哪个箱子,她也记不清。 坐在床边, 看着?他在柜子里翻来翻去的模样, 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道:“明天去领证,你现?在找什?么??很晚了,你要不要先睡觉?”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明衿停下来,一只手靠着?衣柜的门,扭头看她, “就是我?们没领证,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就算是跟别人跑了,我?也没办法。”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领证, 我?要是跟别人跑了你就有?办法了?” “从我?的角度来说, 如果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你要是跑了——”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 “我?是有?权利把拐跑你的男人给打死的。” 宋清杳被他逗笑了,趴在床上,“可是好晚了, 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很快, 你先睡。”他应付了一句,继续低头去找户口本。 之前求婚成功的时候, 他觉得事情尘埃落定,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不会再动什?么?歪心思了,可今天闻靳这事给提了个醒——先不管那些结了婚后又出轨的人,就说那些求完婚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人少吗? 一点儿都不少。 闻靳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都敢这么?明目张胆来撬墙角,那些跟他关系不亲厚的人岂不是直接登门入室? 他又不在国内,许多事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都看着?、守着?。 万一宋清杳真想跟别人发生点啥,他这绿帽子得戴多少顶? 虽然答应过?她,即便……万一……真的……再发生五年前那样的事,他可以?咬咬牙当做没发生过?。 但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 也就说说罢了。 真要发生这种事,他能把男方?给弄死。 说到底,这样一张结婚证,是给他买个心安罢了,有?了契约,就有?了资格、权利,至少就能以?她老公的身份拿乔。 宋清杳不知?道沈明衿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有?点太心急了。 凌晨一点还在找户口本,也不嫌累。 她背对着?他换上了睡裙,光着?脚走到他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西裤,说道:“真不睡?” “乖。”他侧身看她,俯身吻了吻她的红唇,“你先睡,我?马上找好,明天早上八点去领证。” 连性感睡裙换上了也不反应? 宋清杳气坏了,这裙子可是左挑右挑买的,前面大V深领,两边全是高开叉设计,一走动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后背是网纱,若隐若现?,风情万种,店员还跟她说是他们店里的销量款,多的是小情侣买。 ‘保证把你对象迷得神魂颠倒、保证让你对象连床都不舍得下。’ 想起店员说的这两句话,再看看沈明衿这反应,一股莫名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是哪里不性感?哪里不好看吗?平时穿条牛仔裤都能被看得欲.火焚身,今天穿成这样,一点反应没有??她直接黑了脸,抱着?胸转身走进房间?睡觉,管他找到几点钟。 带着?怒火入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上了床,紧紧抱住她的腰。 她哼了声,乖乖的任由对方?抱着?,渐渐入睡。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沈明衿拉了起来。 洗漱、吃饭、换衣服出门去领证,一气呵成。 出门前还按照他们家?的惯例,给她发了个大红包,寓意着?以?后得日子和和美美。 她拆开一看,里面有?八百八十八,有?零有?整。 到了民政局时,门还没开,等了五六分钟才开门。门一开、取了票、直接去签字、照相?、走流程。 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分钟,就把结婚证给拿到手了。 那天天气不错,艳阳天,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时,正好打在结婚证上,映衬得那本愈发红艳。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莫名的想起多年前暗恋沈明衿的时候,那会儿总在想,像他这样的人会娶什?么?样的女孩?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孩?暗恋酸涩,如梅子,远远望着?就已?经觉得酸味在口腔中留存,难以?磨灭。看着?、觉得酸,想起,同样觉得酸。这样的感情曾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哪怕跟他在一起后,也从不敢妄想能跟他结婚。 事实是,她成了他的妻子,在他们相识八年后,三月十六号这天。 沈明衿走过?来时,看见她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心里同样波涛汹涌,难以?用言语表述。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结婚证拍了下来,打了码后发送到朋友圈,配文:[已?婚,老婆是宋清杳。] 然后牵着?她往门外走,边走就边感慨——她怎么?就成了他的妻子呢?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宋清杳扭头望去,他伸手就抱住她,低声问:“我?是你丈夫吗?” “是。”她笑着?抱住他,“沈明衿,你是我?宋清杳的丈夫。” 丈夫这两个字落入心尖上,有?种神奇的魔力。 他牵着?她上车后,不着?急离开,就这么?吻着?她,吻得深情、吻得炽烈。从眼睛、鼻尖、红唇、再往下,一点点的吻着?。 宋清杳也不反抗,直到被他吻得浑身发麻,才小声地说:“还在外面呢。” “周三来美国找我?好不好?”他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抵着?她的额头,“你来找我?,下回?我?回?国就不折腾你。” 她脸红得不行,知?道他口中的‘折腾’什?么?意思。 轻轻‘嗯’了一声。 坚硬的胸膛和双臂紧紧箍着?她,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便如此,却没有?推开,反而学着?他的动作,在他的唇上轻轻留下一个吻。 甜糯的气息与他完全不同,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香气。 他咬着?她的唇,用舌尖顶开牙关,轻而易举的闯入,绵长的吻,吻的她浑身酥麻,吻的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软绵绵的靠在方?向盘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直到一通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份旖旎。 他一边吻着?,一边伸手去拿手机。 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赵鸿岩的来电,大概是有?关闻靳的事。 他微微粗喘着?,分开些距离后,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臀上,另外一只手按下了接听键。 赵鸿岩说闻靳醒了,问他要不要来医院看他? 他又趁机亲了两下,才说好。 挂断电话,就送宋清杳回?家?了。 他行程很赶,晚上就得离开,所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她多说什?么?,掉头就去了医院。 赶到医院时,所有?人都在,包括司秦,他两条腿吊儿郎当的靠在茶几上,一只手里夹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几十根烟头了。 再看闻靳,挂着?水,侧头望着?窗外出神,脸上的红肿和淤青比昨天严重,左眼甚至肿得睁不开。 他放慢脚步,走到沙发坐下。 刚坐下,司秦就开口说:“人到齐了,来吧,直接谈谈,闻靳,你现?在打算怎么?收场?嗯?老子好端端一个家?被你毁了,这就算了,反正老子追也会把她追回?来,但你他妈太不厚道了,几个兄弟都帮着?你,你扭头就把我?们给卖了,怎么?的,大家?都欠你?” 昨天他狼狈至极的去追李令桐,刚追上就挨了她一巴掌,这就算了,她二话不说收拾行李,让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一通操作下来,把他都给搞疯了。 什?么?玩意儿! 一句话让他家?破人亡。 他妈的,他准备了大半年要戒烟,要生孩子,李令桐还在调理身体,直接给他干没了。 当然了,他这人外面要面子,在家?还是很舍得下血本的,拿着?刀说要自杀,说她敢走就自杀给她看。 勉勉强强划开一道口子,连血都没见,就说自己要死了,还装出一副‘放她自由’的壮烈背影。 李令桐这才松了口,说两人冷静几天再谈这件事。 否则今天哪有?这样好脾气,坐在这里乖乖跟闻靳谈?早他妈一拳走上去了。 “你不说话就没事了?那老郑跟老梁的事你说什?么??成年人干点成年人的事不行吗?梁文莺自愿的,你说得好像老郑拐她上床似的,怎么?,你真当她是你亲妹妹?忘记小时候她拽着?你把你当马骑的事了?” 司秦啪啦啪啦说了一大堆的话。 郑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 司秦肩膀耸起,弹开了他的手,说道:“当然,我?跟老郑这件事都无所谓,自家?兄弟是吧,但你他妈最最最不厚道的是惦记明衿的老婆,你几个意思啊?撬自己兄弟的墙角?” 房间?安静下来。 闻靳望着?窗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我?不是突然喜欢她的。” 沈明衿在乌镇对宋清杳一见钟情,他是在人民广场上对她动了心——那天的寒风里,唯一跳得乱七八糟,却美得惊人的人,宛如春日暖阳徐徐照入心扉,但他没有?选择像沈明衿那样追她到华琪,只是当做一夜旖旎的梦。 这些年,他已?经很克制了,甚至帮着?他追宋清杳。 爱情这东西嘛,总有?个先来后到。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再让呢? 大概就是这几个月。 日日见一些不同的女人,把自己的家?庭背景摆到台面上来,像做买卖一样的跟对方?推销,看不上眼就换下一个。 有?的时候一杯咖啡没喝完,对面的人已?经换成别人了。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时就在想,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可以?活得那么?自由,只有?他活得这么?累。 于是宋清杳的身影就再一次闯进心里。 沈明衿伤害过?她的,贬低她、骂过?她、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没有?,他甚至还帮着?她,如果他的妻子能是她的话…… 如果他的妻子能是她的话。 这样一句话犹如魔怔般在脑海不断的回?荡着?。 脑海里想,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去找她了。 但去找了以?后发现?,她深爱的人,还是沈明衿,是那个爱过?她,伤害过?她的沈明衿。 他怎会不知?道沈明衿的占有?欲?为什?么?还要当着?她的面去招惹他?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一个想法——被打死了也好,活着?真的很累。 “闻靳,你是四岁搬到京市住,满打满算,我?们认识已?经二十二年。”沈明衿点了根烟,说道,“我?现?在生气的点不是你对宋清杳有?什?么?想法,我?介意的点是你家?里出了事,第一反应不是来找我?们帮忙,怎么?,在你闻大少爷眼里,我?们都是落井下石的人?” “我?知?道你们会帮我?。”他语气淡然,“但有?的时候就觉得,即便你们会帮我?,人生也是我?自己要走的,可能真的是被人扶着?长大,突然要独立行走,很难接受。” “废话别多说。”沈明衿抖了抖烟灰,“你家?的事,我?会处理,另外——” 他把烟咬在嘴里,直接把两本结婚证扔到桌面上,知?道他们没工夫看朋友圈,不如当面给他们看,“我?跟宋清杳领证了,从今天开始,她是我?沈明衿的妻子。” “操。”司秦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将桌面上的结婚证拿过?来看,“这么?迅速?一大早去登记了?” “对。”他看着?闻靳,说道,“怕夜长梦多。” 闻靳听到这话,干脆闭上双眼休息。 沈明衿见他那样,气不打一处来,说道:“闻靳,你之前要敲我?墙角无可厚非,就像你说的那样,男未婚女未嫁,她要是答应你,你第二天就可以?带她走,但现?在不一样,我?跟她受法律保护,你撬墙角,我?打死你都算是为民除害。” 听到这话,司秦、郑南一、赵鸿岩三人对视一眼,然后笑出声来。 认识沈明衿那么?多年,头一次见他这么?有?危机感,连婚礼都没定下,着?急忙慌领了证。 受法律保护…… 他们这几个人里就数他最会钻法律空子,这会儿来受法律保护。 也不嫌脸疼。 第80章 沈明衿当?晚就走了?, 宋清杳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机场里等待登机。 她跟他说了?句‘注意安全’,然后就趴在床上看着朋友圈里上百的点赞和几十条评论,大部?分都是客户和以前的同学朋友留的, 也有部?分是叔叔婶婶、阿姨舅舅, 她的小侄女今年十岁, 用她父亲的手机给她留了?一条评论:[姑姑好美哦,怎么就结婚了?呢?] 是啊。 怎么就结婚了?呢。 听起来?真恍惚,这才间隔一天,她就有丈夫了?。 返回到微信页面,点开沈明衿的头像, 将他的备注换成了?‘老公’。 换完出来?, 就看见他的头像也换了?,换成他们的红底结婚证上的照片。 她的脸莫名一热,给他发送信息:[你的头像……不好吧?] 沈明衿:[没?什?么不好, 这下谁要是还敢撬我墙角, 就是公然跟我作对, 那到时候就别怪我用‘宋小姐丈夫’的名义动手了?。] 宋清杳:[老公?] 过了?十几秒后,沈明衿直接发了?段语音过来?。 她摁下语音, 就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传来?,“嗯?刚离开就想老公了??” 骚。 太骚了?。 宋清杳脸红着回了?个表情包,就把手机扔一边没?管。 第?二天, 宋清杳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去见客户, 这位客户跟她认识起码有三年了?,是陈奚舟介绍的, 跟她合作了?一次过后,后面又合作了?好几次, 她为她的孩子画设计图稿,为她的家人跑到哥伦比亚找珠宝,感情要比一般的客户深厚,平时闲着没?事也会出来?喝茶聊天。 到约好的下午茶餐厅时,对方还没?到。 她随意的坐在位置上,喝着咖啡,顺便拍几张照片发给沈明衿。 餐厅里有上中?下三层,她位于中?间有阳台的一层,斜对面正好是沽湖,能看见不少的船只和游客,慵懒的坐了?几分钟,就听到旁边的楼梯上传来?了?声音。 歪头望去,就看见几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宠楼上走下来?。 其中?一个就是陈奚舟,还是吊儿郎当?那样,手里夹着根烟,时不时笑着,把烟往嘴里送。不经?意间,跟宋清杳的视线撞到一起,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凝固,随后当?做没?看见继续跟旁边的人聊天。 楼梯不长,走到二楼继续往楼下走,很快就不见人影。 大约几分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来?,是陈奚舟给她发的信息,只有一句:[魅力真大。] 宋清杳:[?] 陈奚舟:[呵呵。] 宋清杳:[?] 宋清杳:[你有病没?病?不能好好说话?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陈奚舟没?再回了?。 宋清杳有些生气,干脆关掉手机不再看微信。 陈廷目前还在康复阶段,公司一大堆事需要陈奚舟帮着处理,忙得脚不沾地,但并不妨碍他给她发信息,隔三差五的发。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发的,她也没?注意,要不是今天突然撞上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跟客户见完面后,宋清杳就回家。 车子刚拐进自己小区,开到家门口?时就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奔驰,一看车牌号,正是陈奚舟的车。 她从右侧把车子停进停车场,走出来?走到他车前,敲了?敲他的车窗。 车窗摇下,陈奚舟冷冰冰的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到她戴着戒指的手上,眉头一紧,“够可以的啊,过了?个年就被?人拐跑了?。” 他一只手靠在了?车窗上,看着她问:“你原谅沈明衿了??” 其实他或多或少能感觉得出来?,与?其说她原谅沈明衿,不如说她从来?就没?有恨过他,虽然很多时候难以理解为什?么对一个伤害过她的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他知道,她就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黄怡对她都那样儿了?,在她死的时候还能精心料理后事,要换做是他,早就跑的没?影,管她死活。 他略有些烦躁的抽出烟来?,眯着眼?睛看她,“干嘛不说话?怕我揍你?” “真有点。”她笑,“你这一拳头打下来?,我得进医院。” 她是笑笑着说的。 但是对陈奚舟来?说却冷得厉害。 脑海里莫名的想起小时候,他挥拳揍她,扇她巴掌,初中?还联合几个同学把她关在男厕所。 现在想想,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年纪小时说宋薇顶着她的身份来招他,可年纪大了?呢?上初中?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今天了?,仍旧无?解。 他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不懂事。 咬在嘴里的烟抖了一下,想双手拢起点烟,最终放下,问道:“你以前,疼不疼?” 如果他问的是他扇她巴掌、用脚踹她的事,她会斩钉截铁的说会疼。 可明显,他问的疼不是那种?疼。 “不重?要了?。”她说,“快下雨了?,你回去吧,不是说公司事情很多么?” “你别岔开话题。”他推开车门下来?,“宋清杳,我就是问你以前揍你的时候,你疼不疼。” “我揍你一下试试呢?你这问的是人话吗?”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往院子里走。 但走了?没?几步就被?陈奚舟给拽了?回来?,他拽着她的胳膊,又一次问:“我问你疼不疼!打你的脸的时候你疼不疼!?踹你肚子的时候你疼不疼!?” 他莫名其妙的燃起了?怒火,一声声的质问,好像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不肯放手似的。 宋清杳被?他拽得发疼,疯狂挣扎着,吼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滚回医院去治疗,在我这里发什?么疯?你打我的时候心里没?数吗?问我疼不疼?这种?问题你问出来?不觉得虚伪?不觉得可笑?陈奚舟,我再跟你说一遍,放手。” “我他妈就不放。”他拽着她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明白,宋清杳,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倔!从小到大你他妈肯服个软吗?我打你的时候你妈说什?么?你说‘你要是有本事就打死我’,你说一句‘别打了?’会死吗!?我带一群人去脱你衣服的时候,你肯求饶吗?你他妈连哭都不愿意!操!” 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栅栏,“为什?么?为什?么让你服个软这么难?就像现在,你他妈跟我说一句好话会怎么样!?” “我求饶你就会放过我吗?我说你别打的时候你会停手吗?你叫一群男人来?脱我衣服的时候我哭有用吗?” “那我有真的让他们脱你衣服吗?”他将她压在栅栏上,咬着牙说,“但凡,但凡你肯低头,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呵……”她低笑一声,“陈奚舟,别虚伪到这个地步,你只是因?为老师来?了?,老师没?来?,你会做的,你会眼?睁睁看着那些男人脱掉我的衣服,然后你再从中?获得快感,别装出一副好像很痛恨当?时的自己的样子,因?为就连现在你这样生气,也都是虚伪的。” 宋清杳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陈奚舟的心。 他怔怔的看着她,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积蓄了?慢慢的火药,最终打进大海一样,哑火了?。 是啊。 他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会主动来?找她,为什?么会闹成这样,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说白了?,是因?为沈明衿。 他跟她求婚的事,全京市都知道了?,漫天的烟火、无?人机表演。 这样大的排场,给足了?她面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什?么也做不了?,陈廷还在医院躺着,公司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 将那些不该有的愤怒、嫉妒、怨恨、怒火都压在心底,化作其他的能量,用在工作上。 直到今天偶然撞见她,看见她坐在那里,手上戴着一枚戒指,美得惊人,赫然发现,即便是他不去想、不去做,她也已经?是别的男人的未婚妻了?。 坐在车上在二环路转了?一圈,最终把车开到她家来?。 要质问什?么吗? 还是要发火问她跟沈明衿是什?么关系? 不。 他没?资格、也没?立场、更不敢去问他们的关系,只能抓着以前的点来?问她,问她疼不疼、问她难不难受。好像只要从她嘴里说出一句‘不难受’,那他们相处过的岁月、经?历过的事,都是美好的回忆。 他慢慢放下手来?,像条落家犬似的,转身朝着车子走去。 那模样,真少见。 宋清杳懒得理他,转身就朝着院子走去。 低头一看,院子旁边的栅栏都被?他踹出了?凹痕,而这样的踹法,曾在多年以前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 她突然很想见沈明衿,于是立刻上楼收拾行李,买了?当?天的机票去美国。 抵达美国时,都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她打了?辆车直接去他别墅,按下密码顺利进入,院子里已经?有员工在浇水,看见她的身影也没?有任何诧异——谁都知道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沈太太。 她脱掉鞋子,光着脚上楼,驾轻就熟的来?到他房间,刚推开门就看见他坐在桌前办公。 虽然听到开门声有些生气,以为是佣人没?得到他允许就进门,但因?为有工作要处理,还是没?有说出来?,直至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后,才抬头望去,刚开了?口?:“你——” 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宋清杳站在跟前。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抹胸紧身上衣,下面穿着灰色的百褶裙,裙子很高,似乎只要走两步就能看到裙底下的风景,连妆容都精致得要命,眼?线往上挑,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沈明衿只觉得腹部?一紧,喉咙干涩,连手里的工作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在开视频会议,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跪下来?,从旁边爬到他的桌子底下,就趴在他的膝盖上。 沈明衿的呼吸一下子就变了?。 但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手头上的工作,目前在美的项目进展已经?到了?中?期阶段,目前正在进行个别项目组人员重?组、以及跟当?地运营商、政府的合作细节进行调整。 他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只手拿着钢笔。 面上云淡风轻,下面森然耸立。 会议是从当?地时间四点到五点结束,刚一结束,沈明衿猛地将电脑一关,一把将宋清杳拉了?起来?。 她的嘴角泛红,连眼?睛都是红通通的。 实在是…… 实在是好欺负。 他伸手擦了?擦她的唇角,笑着说:“贪吃鬼。” 她伸手去搂住他的脖子,跨坐到他身上,趴在他脖子上就哭了?起来?。 热烈滚落进他的脖颈,让他浑身发颤。 “怎么了??”他轻声地问,“是不是刚才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 “沈明衿……”她呜咽的哭着,“我想你,我好想你,我不想异地恋了?,每个月就见几次,每次都说不了?什?么话你就要走,你什?么时候能结束这边的工作回国?” 沈明衿听到她这哭声,心都碎了?大半。 他紧紧抱着她,没?有解释,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回国,无?法陪在她身边。 “对不起。”他只能说,“对不起,老婆,你别哭了?。” 她像个小孩似的趴在他脖颈哭了?十几分钟,才稍微缓和一下慢慢往后退,就这么看着他,抽抽噎噎的问:“你刚才,舒服吗?” “舒服。”他滚动喉结,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角,“以后不许这样了?。” “嫌我做得不好?那我是第?一次嘛。” “……”他哑然失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这不是做得不好或者?好的事。 他怕伤到她。 一把抱着她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说:“怎么突然跑到美国来??不是说周三来?吗?” “就是想你了?。”她抱着他,委屈的说,“很想很想你那种?,所以就来?了?。” 沈明衿听到这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抱着她,紧紧抱着,低声说:“我也想你。”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着要不放弃这边的工作回国好了?。 但事实就是这边工作压力很大,他没?法撂挑子走人,只能尽力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争取三年内回国。 “再等我三年。”他低声说,“不,两年,两年我就回国,行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两年?啊…… 宋清杳在想, 两年?可真久,24个月,每个月只能见几?次,遇上忙的时候, 可能连一次都见不到, 每天隔着屏幕看他, 思念都快溢出?来了,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孩似的趴在他的颈窝里哭泣。 沈明衿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 嗯?” 但她?的眼泪越流越多, 流到最?后将他衬衫都洇湿了大片。 流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两年?的时间太长而难过,还是因为陈奚舟说的那?些话让她?回想起过去,那?些不堪的、痛苦的、难以忘记的过去。 她?只知道, 现在落在她?手里, 得到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除了事业,除了沈明衿, 什?么都没?了。 拥抱得有多紧,代表她?有多不想再失去他,不想再一次体会分别的痛苦。 沈明衿抱着她?, 托着她?的臀, 像哄小孩似的,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边走就边跟她?说他小时候的事。 说他四岁跟闻靳认识,那?会儿?闻靳刚从?别的城市搬过来, 黑瘦黑瘦的,跟他们读同样的私立精英学校,那?种学校从?幼儿?园就开始抓每个人不同的天赋了,闻靳是他们所有人里天赋最?差的,算数学不好,语言一塌糊涂,就连老?师给他做心理测试,也得出?个结论——这?个孩子很平庸,样样不沾边。 宋清杳趴着,抽抽搭搭的问,那?这?样的孩子会不受重视吗? 不能说不受重视,只能说他在父母、老?师的眼里,他的未来不会有太多的成就。沈明衿温柔的吻了吻她?的红唇,跟她?说,可是他觉得闻靳这?样很特别,在那?样的学校里,所有老?师都在企图发现每个孩子的天赋、每个孩子的不同,只有闻靳如此平庸,平庸得那?么特别。 宋清杳听到这?户,突然笑出?声来,“平庸变成特别?你看问题的角度很新奇。” “一样的道理,你把我扔在人群中,或许你会觉得我闪闪发光,把闻靳扔在我们中间,他也是一样的‘闪闪发光’,杳杳,人生就是这?样的,你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得到的结论就不一样。” 宋清杳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继续趴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沈明衿没?回答,只是颠了颠她?的臀,把她?往上举高些。 “我来之前遇见陈奚舟了,他一直问我过去疼不疼,其实真的很疼……”她?哽咽,“然后我就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你一定不会看我被他欺负……” 说到底,过去的那?些事于她?而言,还是如梦魇一样缠着她?。 只是很多时候她?拼命压着,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已经遗忘。她?忍不住在想,陈奚舟为什?么非得旧事重提,非得在她?结痂好的伤疤上再添一道新伤,明明这?样的伤口不可能会复合了。 沈明衿低声说:“是啊,我要是在你那?么小的时候认识你就好了,我们就订娃娃亲,等你二十岁,等我二十二岁就立马领证结婚。” “那?么小懂什?么?还订娃娃亲……” “怎么不懂了?十八岁也很小吧?也很年?轻、也很‘无知者无畏’,但是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想娶你,可惜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会儿?你还未成年?呢。” “假如那?会儿?我三十岁呢?大你十二岁。” “这?是我没?考虑过的问题。”他愣了片刻,贴着她?的耳畔,“三十岁啊,那?很熟女,做起来应该更爽吧?而且我是不是的喊你一声,姐姐?” 宋清杳被这?一声‘姐姐’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猛地坐直身体,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脸红得不行,“你,你,你……” 沈明衿见她?对?‘姐姐’这?么敏感,笑得更开心了,“姐姐,好多东西我都不会,你教教我?” “够了!不准叫我姐姐!”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再叫就揍人了!” “揍啊。”他居然也无所谓的说,“看你往哪个地方揍,听说姐姐花活很多,揍人也可以揍得很爽……” 这?天没?法聊了…… 宋清杳捂住他的嘴巴,死活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沈明衿见她?不哭了,笑笑着抱着她?往房间走。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他还得去公司工作?,将她?放到床上后,摸了摸她?的小脸,“姐姐乖啊,睡会儿?,等我下班回来。” “都说不准喊姐姐了……”她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双手抓着被子,就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看了看腕表,“今天事情?有点多,可能得晚上,你坐飞机过来倒倒时差,晚上我回来做好吃的给你吃。” “好。” “真乖。” 沈明衿站起身来去洗漱、换衣服。 宋清杳躺在床上看他,她?来的时候是四五点,他还在开视频会议,也就是说一整晚都没?睡。 现在又要着急忙慌的去公司工作?,可见这工作强度有多高……他有多累…… 不该那样要求他回国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分。 或许是太累了,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逐渐入睡。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醒来时,整个人懵懵的,缓和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的坐起身来。 光着脚走下楼,随便烤了片面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七点多钟,沈明衿才回来。 他回来时,她?整个人是趴在沙发上的,小腿在那?儿?晃啊晃的,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一边发还一边说:“王总客气?了啊,下回您介绍客户给我,我给您打折……嗯,饭局啊?什?么时候,我这?阵子在美国呢,啊——” 说这?话呢,突然感觉有手从?她?的裙摆里伸进去。 猛地回眸望去,就看见沈明衿坐在她?身边,笑笑着望着她?,用口型问‘谁?’ 她?也用口型回答‘客户’。 他不做坏了,把手拿出?来,等她?讲完电话就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脸,“这?一天天在公司都不知道做什?么,满脑子都是你。” 她?被他蹭得有些痒,频频往后倒,笑着说:“你这?不对?啊,沈总,沈老?板,工作?不专心,要罚的。” “你说,罚什?么?” “罚你做顿饭给我吃。”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我都饿了一天了,你瞧瞧你这?里的厨师,怎么白天都不工作?呢,跟你学的吧?” 沈明衿哑然失笑。 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要吃什?么?” “唔,想喝暖胃的汤,再来点小青菜啊,什?么的……就想吃点饭。” “行。”他扯掉领带,站起身来,把袖子往上推,“等我一会儿?。” 她?看着他往厨房走,笑着说:“你在公司工作?,回来还得给我做饭吃,真累呀。” “那?能一样吗?”他打开冰箱,往里拿着食材,回答道,“在工作?是当牛马,在家里是给你当马骑,这?两者就有明显区别的,前者累,后者嘛——” 他歪头看了她?一眼,“不累,还很爽。” “去你的。”她?拿起抱枕朝着他扔去,“快做饭!我饿!” 沈明衿的手艺又进步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丈夫的缘故,加了一层滤镜,等他将炒好的小青菜、蘑菇汤、小炒肉端上来的时候,总觉得跟五星级餐厅里的总厨做得差不多,味道好极了。她?吃了两碗,吃得小肚子都鼓了起来,然后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要他帮她?消食。 他的手轻轻的揉着她?的小腹,笑着说:“你看你这?样,像不像怀孕?最?起码有七个月吧?” “你胡说什?么,别太夸张,七个月得多大啊。” “我觉得差不多就这?样吧,我记得我那?几?个堂姐怀孕的时候,就这?样。” “你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吗?七个月起码得有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着问,“哎,你想过没?有,万一咱们真的没?孩子怎么办?” “没?就没?。” “你是可以说‘没?就没?’,就没?想过你爸妈呀,咱们领证的事还没?跟他们说吧?” “说了。” “?” 宋清杳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说的?” “领证前就说过了,我爸说让我好好对?你,等这?边工作?稍微轻松点就回去谈一下婚礼的事,你爸妈都不在了,我可能需要去找你的大伯,我知道你家破产以后,你大伯也没?怎么帮你,但我希望你结婚的时候,还是有家人在场的,最?起码见证一下你的婚礼。” 宋清杳鼻子一酸,靠在他肩膀上,“那?你妈呢?没?说你娶我不开心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她?想听什?么话,表情?十分严肃,“我们的婚姻不需要我的长辈同意,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我爸妈,所以不要因为她?而觉得委屈,明白了吗?” 他总是这?样,以他的方式来告诉她?‘爱’这?件事是可以做到很全面的。 心里发软,娇娇地说:“明白了。” “乖,叫老?公。” “老?公。” “看你。”他吻着她?,“每次眼睛红通通的,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哭的时候还没?到呢,留到床上再哭。” 她?呜咽着又扑进他的怀里,把眼泪蹭到他昂贵的衬衫上,哭哭啼啼,“你就会欺负我,讨厌你。” “好好好,不欺负杳杳了?嗯?乖。”他笑着将她?抱起来,一边抱一边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你现在手头上工作?多不多?不多在美国多陪我几?天?我明天下午有空,陪你出?去逛逛。” “好啊。”她?搂着他的脖子,“我想买裙子,漂亮的裙子。” “哪种?” “裙子还能有哪种?就连衣裙啊,或者半身裙呀。” 他亲了亲她?的红唇,“那?直接去成人用品店好了,买性?感睡裙,犒劳犒劳你老?公。” “沈明衿!”她?脸红着捂住他的嘴,“你可真不要脸!” “在你面前,确实得没?脸没?皮点。” 抱着她?走到二楼的房间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扬扬下巴示意她?把手机拿出?来。 她?伸手到他的西装裤里,将手机拿出?来后,看见上面显示着的是司秦的来电。 她?按下了接听键,开了扩音放到他的嘴边。 司秦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沈总,还在美国呢?” “不然?” “欸,啥时候回来啊,哥们儿?实在是扛不住了,这?一天天的。” “你又干嘛了?” “还能干嘛,老?婆跑了呗,你倒是好了,领了证,你侬我侬的,你让你老?婆过来帮我当个和事佬行不行?女人说话比男人管用。” 沈明衿低头看了一眼宋清杳,笑着说:“凭什?么?我老?婆忙着呢。” “她?能忙啥,不是工作?,就是被你往床上带,你行行好,别把我家给拆散了啊,我要是离婚,你也别想落好。” “什?么意思?你还威胁我?” “哈,威胁算不上,就是跟你老?婆唠唠她?离开那?几?年?你过得有多窝囊呗,欸,要不我跟她?说说你有天喝醉了走在路上,看见个女孩长得像她?,就发疯似的去追人家,然后还被当做性?.骚扰对?象报警吧?” 沈明衿一听,脸都黑了,一只手托着她?的臀,一只手赶紧去挂断电话。 但宋清杳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死活不让他摁。 他眯着眼眸,大步流星走到沙发上,将她?放到沙发上后,直接伸手挂断电话,抢过手机,“嗯?还敢抢?” “沈明衿,你酒后人品这?么差吗?”她?开玩笑的说,“我记得你千杯不倒啊,什?么时候,啊——” “我酒品差不差,你心里没?数?”他咬着牙,“怎么这?么没?良心?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宋清杳实在没?忍住。 沈明衿的酒量很好、酒品也不差,但难以想象他喝醉了追着个路人跑的画面。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笑眯眯的问:“我老?公这?么帅,怎么能被人当做性?.骚扰对?象呢?” 沈明衿不想提。 因为喝醉的那?天晚上,他在江边散步,喝得有点不省人事了,要不是司秦扶着,搞不好都能直接扑到江里淹死。 那?段路只有桥面上的灯光作?为照明,并不算很亮堂,有几?个附近的女大学生在学生街里吃饱了过来散步,有一个背影特别像宋清杳,他想都没?想就上去追她?。 黑乎乎的,他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追着几?个小女生,那?能不害怕吗? 后来女孩们报了警,还是司秦在中间调解。 宋清杳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你这?样特别不厚道,司秦帮了你这?么多,他要是离婚,你不得难受啊?” “放心吧,离不了,他磨人功夫厉害着呢,这?会儿?是魔怔了才会给我打电话。” “那?天我也在场,我回国联系他吧,有空做做和事佬。”她?搂着他的脖子,“谁让我是你妻子呢,你朋友,不就是我朋友?” 沈明衿心里一热,低头吻她?的红唇,“杳杳,你真好。” “嗯,老?公。”她?闭着眼睛,回应着他的吻,“快去洗澡吧。” “那?你换条睡裙。”他微微滚动喉结,“里面别穿。” 第82章 沈明衿又折腾了宋清杳好几个小时才罢休。 最后?小姑娘委屈的趴在他怀里睡觉, 连睫毛都是湿濡的,看起来没?少哭。 第二天沈明衿难得请假,陪着她睡到了中午。 两人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看电影,一部?泰坦尼克号被他们翻来覆去的看, 明明已经看了不下十几次了, 但常看常新。 他是请了假, 但工作电话不少,十几分钟打来了几十个,他看都没?看全?摁掉。 最后?是银行那?边的高层给他打了电话,他才将电影声音关小。 摁下接听键时,宋清杳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大?致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银行的行长和副行长想见他一面,主?要谈谈外汇这块的细节。听那?意思,这几位大?人物应该都已经落地美国了, 沈氏集团在外的项目是离不开?国内资金支持、政府支持,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应酬, 她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赶紧去。 他拍了拍她的臀, 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外面。 聊了几分钟后?,拿着手机走进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说道:“对不起, 我得出门了。” “去吧。” 她压下失落,“我在家等你。” 他走到她身边, 亲了亲她的红唇,“老婆真乖, 晚上我要是晚点回来,就别等我,早点睡。” 她轻轻‘嗯’了一声,张开?嘴回应着他的吻,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少喝点酒。” 应酬肯定是少不了喝酒的,但不想让她担心还是应下了。 换了套西装后?就立刻出门。 坐着车从庄园一路离开?时,回眸望去还能?看见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冲着他挥手。 这种家里有人的感觉,真挺好。 到餐厅时,银行行长和副行长、外加几个大?领导都到齐了。这种场面他见不少,从容不迫的坐下后?,旁边就有人给他倒茶,一闻,还是他最喜欢的龙井,味道飘香,入口?回甘,抿了半口?后?,副行长就示意服务员上菜。 沈氏集团在国内跟各大?银行均有合作,在坐的领导与他早就是老相熟,酒过三巡切入正?题,大?致就是说国际外汇业务这块的新内容,需要由?沈氏集团带头,实现银行和企业的双赢,沈明衿喝了些酒,笑笑着说这种事集团内部?一直在推行,合作肯定没?问题,但细节得谈清楚,怎么合作,怎样扩展新内容。 这一聊,可就没?边了,从六点一直聊到了晚上十一点。 宋清杳躺在床上是等了又等,怎么都等不到沈明衿回来。 她又困又累,趴在那?里昏昏欲睡,但一听到动?静又会坐起身来去看,发现是风吹得门动?,又失望的躺回去。 迷迷糊糊中,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掀她的裙子。 皱着眉头哼了两声,耳边就传来沈明衿的嗓音,“老婆,你好香啊,涂了什么香水,这么香。” 她猛地睁眼望去,就看见沈明衿醉醺醺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说醉,也不像特别醉,说不醉,浑身的酒气熏天,熏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连忙坐起身来,将他扶好,问道:“你喝多少酒?” “没?多少,一点点。”他笑着说,“老婆,你好美,我怎么那?么幸福能?娶到你?” “别说傻话。”她掀开?被子起身,“我知道你肯定得喝酒,所以给你准备了醒酒汤,你等我啊,我去楼下给你拿。” 她光着脚跑下楼,端着一万黑黢黢的药汤拿上来。 走上来时就看见他已经在脱衣服了,衬衫的扣子解到一半,皮带已经全?抽出来扔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身子歪歪扭扭的倒在那?里,看起来真是有点儿狼狈。 她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说道:“明衿,你醒醒,喝点醒酒汤。” 他微微睁开?双眼,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上,酥酥麻麻的。 低头一看,黑黢黢的汤上还冒着热气。 想都没?想,直接接过一口?气喝下。 “哎,慢点喝。”她皱眉,轻轻擦着他唇角的药渍,说道,“你看你,醉成这样,我都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我什么模样?”他放下碗,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以前我喝醉了,没?人管我的,哪有人给我弄这个?” “你少来,家里那?么多佣人。” “那么多佣人也不是老婆啊?” 她脸有些红,“那?你是我丈夫嘛……” 听了那?么多好听的话,还是这句话最好听。 他是她丈夫,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这辈子倚靠的对象,想想都觉得捡了个大?便宜。想当初在学校有多少人暗地里想追她,追不上就想搞点小手段,他不知道该庆幸宋薇做的那?些事,还是不该庆幸,总之在她、跟他两方的‘合作’下,她安安全?全?到了大?四被他拿下,否则,哪轮得到他。 他双臂紧紧缠绕着她,贴着她耳畔说:“我下周回国,然后?带你去见你大?伯,好不好?” “嗯。”她点头,“好啊,你说什么都好。” “这么听我话?”他眯着眼,笑着说,“那?咱们去阳台玩玩?好不好?” 他喝醉了,说出的话让她都接不住。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他很?循规蹈矩的……顶多就是站着。 但她心太软,总不好拒绝他,乖乖的起身往阳台走。 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下面大?片的郁金香还有工人在剪嫩芽,她有些害怕被人看见,连忙转身。但一转身就撞进他的怀中,坚硬得胸膛撞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伸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明衿,还是不要了,外面会被人看到,去房间吧。” “谁敢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他那?天实在有点疯过头,疯到最后?连她都吃不消,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反正?整个人被他抱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晕过去了。 最后?一点记忆就留在他说的一句话上。 ——杳杳,真是干不够你啊。 * 宋清杳在美国那?几天,过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回国的时困得睁不开?眼睛,浑浑噩噩登机后?就直接倒头大?睡。 一路睡回到京市。 已经开?春了,京市淅沥沥的下着雨,夹杂着冬日的寒冷。 她拖着行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沈明衿发信息。 刚发完,抬头望去,就看见陈奚舟站在出站C口?,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和同?色系牛仔裤,头发似乎简短了些,嘴里咬着烟,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她想避开?他往A口?去,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他喊她,“宋清杳,躲什么呢?” 无奈,停下来扭头看他。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可以啊,吵个架就跑美国,怎么的,我是洪水猛兽?” 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强度太大?,还是灯光的原因,陈奚舟看起来略有些疲惫,跟印象中那?个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人相差甚远。 也对,陈廷出事后?,他成了家里的主?心骨,要肩负起以前根本没?有承担过的责任,还要处理那?么多的业务,对于他来说,是很?要命的事。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外走。 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吹得脸生疼,她双手抱住了手臂,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陈奚舟看了一眼,黑眸阴翳难挡。 但他没?生气,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 他将她的行李放上车,载着她离开?机场。 机场高速上一盏盏的路灯打进车内,她靠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很?少这么沉默,连一个话题都找不出来聊。 陈奚舟叹了口?气,说道:“多大?人了,别老是冷战。” 这句话算是给了个台阶,如果她愿意可以直接往下走。 可现在不一样,她结婚了,有丈夫,有家庭,不管他愿不愿意,恨不恨,这都是事实。之前一直没?有断绝跟他的往来主?要有两点,一是他纠缠得太厉害,像狗皮膏药似的,走哪跟哪,也就出国那?几年是安稳的,二是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有利于她,介绍客户、帮她扩展渠道,按理来说,应该感谢。但她对他没?有感谢,只能?把他做的这些事当做是对她的道歉。 现在‘道歉’已经差不多了,是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我没?跟你冷战。”她说,“陈奚舟,前几天我跟沈明衿已经领证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他是个醋意很?大?的人,不会想看见我跟你有接触,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陈奚舟没?多大?反应,嗤笑,“所以你跟他结婚过得这么憋屈啊?跟异性说话都不行?宋清杳,你可真是刚从狼窝里出来又主?动?跳进狼窝里,他怎么对你的,你是都忘了?还是说这回头草就是比较好吃?” “你不用阴阳怪气,我跟沈明衿的事你不了解。” “行,你了解,那?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 “是。” 陈奚舟猛地打了个方向盘,把车子驶进另外的小道里,停在漆黑的大?树下,歪头看她。 那?种眼神很?恐怖,漆黑的、不带任何情绪、夹杂着些许肆虐的暴戾。有那?么瞬间,她以为回到了初中,那?些惨痛的回忆涌入脑海,掌心逐渐沁出些许冷汗。 就算长大?了,他也曾是施暴的一方。 是她掉以轻心了,以为那?样的事不会再来一遍。 她吓得想解开?安全?带往下跑,可还没?等解开?安全?带,他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点点传过来,那?动?作就像是将过去做的种种从她骨子里再拔出来,让她恐惧、害怕。她蜷缩到了最角落,咬着牙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能?躲得了?”他笑,“宋清杳,别以为有沈明衿给你撑腰就万事大?吉,他在美国忙得很?,你怕不知道吧?他们在海外的公司,战略管理部?经理是他‘老情人’了,人家整天工作腻腻歪歪的,就你蠢得要命,以为他只爱你。” 说完这番话,他笑笑着松开?她,“哎呀,结婚了是好事啊,等离婚的时候,我专门给你放鞭炮庆祝。” 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车送她回家。 但她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送到她家门口?后?,她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往家走,走到大?厅拿出手机,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处理。 处理完,看到了沈明衿给她发的信息,刚想回复,脑海里就像是陈奚舟说的那?句话——战略管理部?经理是他老情人。 她想了想,鬼使神差的给他发了条信息:[明衿,上次你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高层还眼熟的,那?里面有战略管理部?经理吗?] 发完后?,看着短信内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脸色一红,连忙按了撤回。 沈明衿:[嗯?撤回什么?我还没?看见?] 宋清杳:[没?什么,发错了。] 第83章 周末, 沈明衿回国,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说是要送给宋清杳的大伯。 几十箱的东西,满满当当放了半个大厅, 从下午三点?到家就开?始盘算着礼单。她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礼单, 不由?得皱眉, 沈家没?少收礼,每次收礼沈玉和跟符盈都是不过目的,直接让人搬运到楼下的储物间里,而这一项工作,也基本?由?家里的管家处理, 不像现在这样——由?沈明衿自个儿在这, 一项一项点?着,盘算着,有些不太适合送的就被他?给划掉, 剩下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 沈明衿带着宋清杳开?一辆车, 后面跟着两辆车。 上车后定?了位置,在丰明山附近的扬武区。 看着屏幕上的定?位, 她恍惚了好一阵,因为这个地址很陌生,不是印象中?的碧合小区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 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意?。 当初家中?破产, 家里所有的亲戚躲的躲,断的断, 就连一向跟他?们?关系较好的大伯也断了联系。她还记得回国那一阵给大伯打?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很多时候她为那些亲戚找借口?, 也许他?们?过得也不如意?,也许他?们?只是还不知道她家出了这样的事,可这样拙劣的谎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扭头看着沈明衿,说道:“其实没?必要的,没?有家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人是你。” “是啊,我知道你不在乎。”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但你会想,只要你会想的事,我都会替你做,今天去,他?们?愿意?以你长?辈的身份来最好,不来,从今天开?始,你的亲人、爱人就只有我,明白吗?” 她的心猛地颤了颤,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震到了一般,酥酥麻麻朝着五脏六腑扩散。 握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好几分。 他?知道她心软、知道她最看重感情、知道即便很多事她嘴上说不愿意?,心里却还是愿意?的。至于是怎样看出来的,大概是每次带着她回家,沈明雅笑眯眯的问他?的生活近况,沈玉和询问他?的身体如何,符盈也会担忧他?一些不好的小习惯,这于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每次回眸望去时,就发现她坐在他?身边满眼羡慕时,他?就知道,她还是渴望家人的。 今天去见她大伯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曾经被他?们?闭门不见的侄女,是有人疼、有人撑腰的。 当然,也有点?坏心思?——他?就是想讨好她,从哪方面都好,只要她想、她开?心的事,他?都想去做。 宋清杳父亲有两个哥哥,他?排行最小,当年赚了钱就出国定?居,除了跟大哥关系好点?,跟二哥关系一般般。也因如此,宋清杳回国时才会第一反应去找大伯借钱,他?们?原是住在碧合小区,没?想到早就搬走了,幸好当初没?腆着脸上门,否则又?是空欢喜一场。 从京市区扬武区开?车也要两个小时,她嫌累,就靠在位置上休息。 她一睡,电话就响个不停。 或许是太累,并没?有被吵醒。 沈明衿在等红绿灯时,拿起了她的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打?了十几次。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陈奚舟气急败坏的声音,“几个意?思??拉黑我?” 沈明衿眉头一挑,笑了笑,“小陈总,好久不见。” 陈奚舟沉默了好一会,冷笑,“宋清杳呢?” “找我老婆?”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宋清杳,“我老婆睡着了,找她有事?” 陈奚舟又?沉默了一回,直接把电话挂断。 看着黑掉的屏幕,他?一只手轻轻搭放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敲打?着。 陈奚舟被宋清杳拉黑了…… 幽深的黑眸沉了好几分,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条信息:[五年前的‘广元’项目拿出来。] H:[沈总,这项目不是被搁置了吗?] 沈明衿:[现在时机正好。] 发完后,他?又?侧过身子吻了吻宋清杳的红唇。 她轻轻哼了一声,呢喃道:“别亲,到了没??” “马上,再睡会。” 车子又?往前开?,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扬武区,往诩阳大道开?了百来米就来到了一栋民?间楼前。 这一排过去都是民?建楼,巷子狭长?,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几个小孩正拿着皮球在空旷的地方玩闹。玩闹声闯入车内,惊醒了熟睡的宋清杳。她睁开?双眼望去,看到陌生的地方,略有些迷茫,“到了吗?” “嗯,下车吧。” 她推开?车门下车。 后面两辆车的司机正在从车上搬运礼品,而她已经看到了站在民建房内的大伯宋庭。 他?年长?她父亲七岁,看起来老成许多,算算年纪,这会儿也应该六十了。 两人就这么遥遥相望着。 宋庭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门外怎会有个姑娘长?得这么像宋清杳,这么像他?小时候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口?,这才发现,不是他?看花眼,而实实在在的就是他?的亲侄女。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晌,宋庭开?口?,试探性的问:“杳杳?” “哎。”她强扯出笑意?,“大伯好。” 话音落下,腰间就搂上来一只手,沈明衿站在她身侧,笑着说:“大伯好,我是宋清杳的爱人,我叫沈明衿。” 沈明衿谁不认得。 或者说前一阵他?在网上为宋清杳正名?、还有那漫天的求婚仪式、烟花,都早已经透露他?们?的关系。 那会儿他?就在想,真?好啊,这闺女嫁了个好人,后半辈子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里来。 满满当当的礼物摆了整个大厅,宋庭的妻子和儿子女儿得知这件事急匆匆往家赶。 宋庭也拿出了上好的茶叶招待,倒茶倒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进厨房拿了另外一罐茶叶,一杯红茶,一杯绿茶,将红茶递到宋清杳跟前时,她愣了愣,随后才双手接过。 沈明衿坐在那里,西装革履,气质斐然,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握着宋清杳的手,表明他?来这里的意?图。 宋庭听完后,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们?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我的意?思?是五月左右,天不热,她工作也不忙,您有空的话就想请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如果没?空的话也没?事。” 沈明衿说话有进有退,既不给宋庭下面子,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口?中?所说的没?空的话也没?事,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果不来,以后也都别来。 宋庭看了一眼宋清杳,印象中?,她跟宋薇长?得一模一样,脾气却是大相径庭,她乖巧,听话,很善解人意?,几个长?辈也都偏爱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得宠的反而是宋薇,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十岁那年,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明媚,一转眼,都嫁人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觉得沈明衿是来拜访,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他?来这里不是真?心想邀请他?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分明是要借着今天来跟他?划清界限。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清杳,握紧手中?的杯子——这也不知道嫁给沈明衿这样的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喝了口?茶,说道:“有空自然会去,但是你们?说五月,可能真?有点?冲突,贵溪也要结婚……” “没?事的。”宋清杳开?口?,“我爸去世后,您也操心不少。” 这话说得宋庭脸上火辣辣。 他?那三弟在国外死了,他?们?这些人哪有操过心?得知他?们?家破产都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深怕被他?们?家给缠上。 最后聊了些家常后,两人便起身离开?。 离开?前,宋庭把宋清杳叫到里面房间,塞了点?钱给她,说道:“大伯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钱你拿着。” “大伯,不用……” “一点?心意?,你爸去世的时候,我们?都没?法去国外处理,你一个人忙前忙后,辛苦了。” 宋庭把钱塞到她手里,看了一眼门外的沈明衿,压低嗓音问道:“沈明衿对你好么?” “挺好的。” “那就行。”他?沉吟片刻,“他?要是对你不好,你……” ‘你’了个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明衿要真?对她不好,他?还能冲到他?面前讨个说法?肯定?是做不到的。 宋清杳看到他?那样,心在一寸寸的往下沉,拿着拿钱,说道:“放心吧,他?对我不好,我自己也能活,又?不是活不成了,大伯,你好好的,我有空再来看你。” “哎,好。” 宋清杳拿着那笔钱走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跟宋家的所有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她心情不好,主动的坐上车。 沈明衿则站在那里抽了根烟,目光对着宋庭。 他?很年轻,至少在宋庭眼里看来,年轻得跟小孩似的,才二十来岁,但眼神却很犀利,身姿挺拔,骨节分明的手里夹着烟,烟雾蔓延开?来,顺着手背突起的青筋往上升。 对视间,谁也没?说话。 直到一根烟抽尽了,他?才笑笑着说:“大伯,那我们?就先走了,哦,对了,贵溪是杳杳的哥哥,那我就先提前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而宋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握着门框的手也紧了好几分。 他?跟宋清杳早就不联系了,她家里破产他?也没?出手帮过他?们?,换做是别人,别说是没?有亲戚,就是有亲戚,大概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沈明衿偏要带着宋清杳来看他?…… ——他?是铁了心要宋清杳看清楚,她的身后,没?有宋家人,只有他?。 一时之间,他?有些恐惧,连忙上前。 但车子已经往前开?了,他?追了一小段路,没?追上,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车子越开?越远,他?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希望沈明衿能说到做到……说到做到爱宋清杳一辈子,否则这么个赶尽杀绝的做法,要么幸福的过一辈子,要么就痛苦过一辈子。 车上,宋清杳捏着那一塔钱,扭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睛红通通的。 沈明衿握住她的手,手指一下一下的捏着她的掌心,说道:“我刚才说的五月是我想的,你觉得呢?” “太赶了。”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吸了一下鼻子,“回家再说吧。” “好。” 话音落下,刚好到了红绿灯。 他?将车子停好后,扭头看着她,“你前几天给我发的信息,说的什么?” “什么信息?” “就那条撤回的信息,你说了什么?” 她撒谎,“有吗?没?印象。” 他?张开?虎口?,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宋清杳,别撒谎,明明有的,别逼我拿证据出来,快说,撤回什么?” 他?靠近她,蹭了蹭她的鼻尖,“再不说,我可要亲你了。” “别闹。”她推开?他?,“我真?忘了。” “行吧,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你要怎么查?” “你的社交圈。”他?笑着说,“查着查着,总会查到点?什么吧?” 宋清杳有些慌,连忙说:“不准你乱查,我还不能有点?隐私了?” “那你说说,你的隐私是什么?” 她把头扭到一边,双手抱胸,“我的隐私是什么,凭什么跟你说,就像你的隐私那么多,我也没?问过啊?” “我有什么隐私?我在你面前赤.裸。” “……”她脸一红,“少来,每个人都有隐私,你肯定?也有,就像你十八岁之前的事,我就从来都不知道。” 哦。 这事。 沈明衿微微挑眉,笑着说:“你要说十八岁以前啊——” 他?故意?拉长?语调,“那还真?有,我暗恋过一个女孩,长?得特别漂亮,身材特别好。” 然后扭头看她,“想听吗?” 第84章 宋清杳才不?上他的当?, 把头扭到一边,抿着唇说:“才不?想听,你爱暗恋谁就暗恋谁,关我什么?事?” 天色阴沉, 才十一点就如傍晚四五点般, 风雨欲来, 她?扭头望着车窗外?,殊不?知车窗上却倒映着那欲言又止、想听又不?想听的表情。 沈明衿哑然失笑,觉得?她?真是可爱得?要命,生气?也称他的意、开心也称他意、骂他也称他意……没?有一处不?称他的意。 他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狠狠的亲了她?一口。 本就心情不?好, 还?莫名其妙的吃了醋, 再加上他这强吻,她?想都没?想就给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打在他的侧脸上,两人都懵了。 沈明衿用舌头顶了顶被扇的侧脸内的软肉, 再用手摸摸脸颊。 开口说道:“手疼不??” 两人一对?视, 都笑出?声来。 宋清杳甩了甩细嫩的手, “疼,怎么?不?疼, 你可真是皮糙肉厚的。” “但愿这巴掌印不?明显,不?然我出?去真没?法见?人。” “你害怕?” “怕——”他故意拉长语调,“是不?怕, 顶多被说妻管严, 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过?,下午我约了家里长辈吃饭, 你得?跟我一起去,咱们把婚礼日期定下来, 到时候别人问你,我这脸上的巴掌印哪来的,你可别说是吃醋打我打的。” “谁吃醋!?”她?瞪着他,“谁还?没?个过?去了?我才懒得?吃你的醋。” 沈明衿实在不?忍心再逗下去,笑着再次把她?搂入怀中,“哎,别闹,我十八岁以前哪有什么?暗恋对?象,你是听谁胡说八道?” 宋清杳也不?想多想,他身边那么?多的同事、朋友,不?可能都是男性,只?要他心里有她?,就算疯言疯语传得?再多,那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她?还?不?至于小家子气?到这个地步。但可能爱得?越深,即便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会?放在心上。 她?安慰自己,沈明衿从小到大就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追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十八岁时遇见?她?,那她?在乎的就是他十八岁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至于在这之前的事,跟她?无关。 但那样的小情绪,怎能瞒得?过?沈明衿? 他太了解她?了,很多事表面不?说,心里早已经想了千八百遍,就好像今天来找宋庭一样,在此之前大概已经设想过?很多次见?他的画面,只?是嘴上从来不?说。 他搂着她?,低声说:“你从来不?问,我也就很少说,十八岁以前要说没?喜欢我的,你肯定也不?信,就像你十八岁以前,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对?不?对??你17岁的时候,就有个人很爱很爱你了?” “谁?” 他笑了笑,低头吻住她?的唇,“把我忘了,该罚。” “你十七岁时,最爱你的人,是我。” 他吻了上来,轻轻的一吻,犹如水珠滴落进荷塘里,小小的一滴却向着周围泛起涟漪,涟漪一圈圈往周围扩散,直至蔓延到整个荷塘,她?的心酥酥麻麻,搂着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她?说,我也爱你。 心一下子就软下来,幸好这在街上,否则他没?那么?轻易放过?她?。 后来驱车离开,在回去的路上他跟她?说了十八岁以前的事,听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同样的上学、同样的交友。他大大方方说起年少时的暗恋,不?过?不?是他爱恋别人,是别人暗恋他,那时的他就已经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和思考能力,对?于这些暗恋往往都以比较和平的方式婉拒,以至于到现在很多暗恋过?他的人依旧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说战略管理部经理确实跟他是老相熟。 两人认识有十来年了,但一点男女关系都没?有,然后问她?到底从哪里听来这种事的? 她?吞吞吐吐的说:“陈奚舟跟我说的。” 说完,脸也红了,知道自己错怪他,吃了不?该吃的醋。 沈明衿却笑笑着揉了揉她?的手心,“杳杳,你以后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在我这里,无论什么?事,你都有知情权,但这一次我也得?夸夸你,因为你没?有他说的一句话而怀疑我,看来在你心里,我还?是一个正?人君子。” “嗯,勉勉强强吧。”她?说,“在别人那里是正?人君子,在我这不?是。” “嗯?”他一愣,扭头看她?,“在你这还?能当?正?人君子?那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宋清杳被他说得脸红了好几个度,“真不?要脸!” 他笑了笑没?说话。 脸这玩意儿要来干什么?不?要脸才能得?到她?。 两人驱车赶往了沈家老宅。 今天是商议沈明衿跟宋清杳大婚的日子,沈玉和的父母跟符盈的父母双双到齐,外?加几个长辈。 可惜的是这样的场合没?有宋清杳的长辈在场。 沈明衿全程照顾着她,但凡长辈说的日期,他总要过?问她?。 搞得?她?很不?好意思,只?能什么?都说好。 沈明衿知道她?不?好意思说,中途拉着她?上楼询问真实想法,周围没?人,她?才说:“你们说的五月太赶了,近期我有好几个客户的设计图稿要赶,而且还?得?出?国进一批珠宝,如果撞上婚期会?很忙。” “没?事,你说几月就几月,别听他们说的什么?黄道吉日。” 她?心一暖,想着都是他在照顾她?的情绪,楼下又那么?多的长辈,思来想去,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刚才爷爷说除了五月是好日子,那就剩年底。” “年底?”他一愣,叹息道,“你知道我有多想跟你举行婚礼吗?” “沈明衿……”她?笑笑着走上前,垫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你看,你也在撒娇。” “我以为你会?说七月,或者八月,没?想到直接年底。”他搂着她?的腰,“想好了?年底?” “嗯,年底我不?忙。”她?笑着说,“而且这么?长的时间,我可以做好多漂亮的婚纱呢。” 沈明衿没?有不?依她?的,叹了口气?后,低头吻住她?,深深的吻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采纳了她?的建议,十二月三十办婚礼。 日子定下来后,很多工作就要开展了,沈家这边大事都由沈玉和来做,他们夫妻俩只?需要做自己的事——定制婚纱、礼服、鞋子、首饰…… 沈明衿带她?飞了一趟法国,订了十套婚纱,签合同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光是设计费已经不?知道多少个零了,还?是美金。 至于这十套婚纱的价格她?不?敢过?问,总觉得?一套就能买下她?一套别墅。 后来试探性问了一句,沈明衿笑笑着说:“你晚上陪我玩,十套婚纱算什么??一百套老公也给你买。” 她?才不?掉他陷阱里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五月初,两人去了趟伦敦,在佳士得?拍卖会?上里看到价值超三亿的超大鸽血红钻石,心里还?想这么?漂亮的钻石要是戴在身上得?多耀眼?结果第一套婚纱的成品出?来时,就看见?那枚价值被抬到八亿的钻石就镶嵌在裙摆上,那么?昂贵的钻石,在婚纱上仅仅只?是装饰用,可想而知剩余几套婚纱得?多少钱。 她?问过?他为什么?非得?十套? 他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我就想给你做那么?多套,你喜欢哪套换着穿。 她?没?话回了。 转眼入夏,两人的工作都忙碌起来,沈明衿的手头上的项目已经进入了重要阶段,一个月不?能回国是常态。 从六月开始,一直到九月,他都没?有回过?,宋清杳工作也忙,没?法出?国去看他,中间这几个月都靠手机联系,就连他26岁生日也都是发了句‘生日快乐’就过?去了。 这几个月里,宋清杳的店里出?了大事,她?跟一位老客户签了份Condiyion的交易合同,对?方要求的是皇家蓝蓝宝石,场地为哥伦比亚,4C标准,另外?一些细节也有标注在合同内,其实关于售卖珠宝一事,她?有打算不?做这个赛道,专注做设计,但奈何这位是老客户,所以在看完合同后也就爽快签字。 她?跟哥伦比亚的矿场合作商关系密切,六月初就跑了过?去交涉。 最终空运回这颗价值约八十万美金的蓝宝石,交付当?日一切正?常,证书、盖章齐全。 但坏就坏在这位客户回去又找了专门的机构鉴定,说她?的净度并?未达标,以此要求合同作废。 这颗钻石成交价为八十万美金,换成人名币大约接近六百万,全是她?一个人垫付购买。 中途交通运输又花费出?一大笔钱,这要是出?了事,六百多万砸手里,这一整年全白干。这也是她?为什么?想放弃这个赛道专注设计,因为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暴利,但每次垫付花出?去的金额也让她?心惊胆颤。 没?想到这一回真出?事了。 她?立刻找了当?初在国外?做鉴定的机构,出?具的证书都是没?问题的。 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空运过?程中出?的问题。 她?又赶紧找了当?初空运的航空公司进行核实,航空公司运输这样贵重的宝石也是签了合同的,飞机飞行过?程中也并?未查出?什么?端倪。 这下可把她?急坏了,从源头调查这颗宝石出?问题的地方,这一跑大半个月过?去,仍旧没?什么?结果。 她?跑这几个月,在业内的名声也逐渐衰败下来,靠着沈明衿在背后撑着,大家不?敢当?着面说,但私底下已经不?太敢相信,渐渐的,找她?设计图稿的人越来越少,关顾门店的客人也屈指可数,她?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想着到底是哪里出?问题,明明每个负责钻石工作人员都没?有问题。 最后,这颗宝石还?是砸手里了。 六百多万,她?自己全担着。 到了九月底,她?不?得?不?再腆着脸去找老客户,一些老客户还?是愿意给她?面子,但也不?会?找她?做太贵重的首饰设计,收入锐减,连最基本还?给沈明衿别墅的钱都拿不?出?来。 * 沈明衿在美国的项目已经进入市场,势头很猛,华人之光的称号一次次被媒体打在了各大社交软件上,同年十月,个人身家高达1213亿美元,成功挤进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排名前十位,成为历史年纪最小,财富最多的资本家。 应酬越来越多,多得?很多时候回到家时,都已经是凌晨,想给宋清杳发信息又害怕打扰她?。 十月二十号的晚上,他稍微有点空,能喘口气?,便给她?打去了电话。 但迟迟没?有人接。 打了好几次,最后两次都被摁掉。 最近好像一直这样,他给她?打电话,她?都是摁掉。 他有些没?办法了,只?能找人去找她?的行踪。 十点左右,有人给他发了一大串的消息,还?有好几张图片。 点开图片一看,全都是宋清杳穿着裙子出?席一些场合,陪着那些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喝酒的画面。照片里,她?很自如,很自在,甚至有一张照片里,有个老男人的手搂着她?的腰,她?都未曾表现出?不?满。 他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脑子瞬间炸掉,好像什么?东西刺入心中,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这会?儿才想起来,两人小半年没?见?了,她?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他全然不?知。 气?得?手抖,气?得?眼睛都发红,撤掉领带立刻买了张机票回国。 在飞机上,他仍然在查看着她?近几个月的行踪——六月,她?签署的合同出?了事,她?一个人东跑西跑找源头、找证据,然而这件事,她?没?跟他说。七月、八月,这两个月,她?都在找钻石的问题,跑得?生了病还?在跑。九月,她?认栽,把六百多万担下来。而十月开始,她?就频繁的出?入一些场合,跟那些老男人喝酒。 好。 好得?很。 她?是不?是忘记她?还?有男人? 是不?是当?他死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他立刻驱车回她?的别墅。 车子刚驶进小区,就看见?有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开得?快些,很快就来到了宋清杳别墅门前。 车子停稳后,他就看见?宋清杳穿着一件吊带短裙,雪白的肌肤都快白花他的眼睛,双腿纤细笔直,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头发微卷,化着精致的妆容,她?冲着车里的人打招呼,而车里的人伸出?手来跟她?挥手再见?,那只?手,是男人的手。 沈明衿的黑眸幽深冰冷,拿烟的手都在抖,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看到她?那身打扮,还?他妈起反应了。 不?中用的东西,几个月没?安抚它,看见?她?就这么?不?争气?。 他咬碎牙,坐在车里冷静了好几分?钟,抽了两根烟,才缓和好下车。 摁下号码,打开院子的门往里走,就听到她?甜甜嗲嗲的声音传来,“陆总,您什么?时候来呀?我们改天约一下呗,就那个合同的事,我打算最近弄个鉴定实验室,你知道的,国内这种专业实验室很少的,您看看要不?投点钱?好啊,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约着出?来吃个饭,我请客。” 电话持续了几分?钟,挂断后,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往楼上走。 刚走两步,突然感觉到有人抱住她?,一把将她?压到墙上。 她?整个人贴着墙壁,双手被他反扣在身后,动弹不?了半分?,她?甚至都看不?清对?方是谁,刚要叫出?声来,他直接撕碎裙子硬往里闯。 “啊——”她?尖叫,喊道,“救命啊!” “叫什么??你老公在这。”他咬着牙说,“宋清杳,你是不?是忘了十二月我们要办婚礼的事?你是不?是忘了你结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清杳又惊又喜,即便脸紧紧贴着墙壁,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老公……” 声调又软又甜。 一下子让他的怒火也渐渐小下来,动作也轻了不?少,低声说:“你还?知道你有老公?” 第85章 两人已经有小半年没见了。 上次见面大概是五月初, 她坐飞机去美?国看他,自那以后就靠手机联系。 仔细想想别说吵架了,就是聊个天都很少,这就是异地恋的坏处——她永远无法跟他同频, 这边刚起, 那边已经入睡, 即便打着精神聊天也聊不了太?久。 身后的动作慢下来了,随后她被?他掰正吻上去。 他嘴里有烟味儿,不重,淡淡的,掠过?她舌尖时, 烟味儿几乎弥漫整个口腔, 不重欲的一个吻。 吻完后,他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再吻上她的眼睛、鼻子、红唇。 宋清杳在想, 她要?得可?真少, 一个吻就足以填平这小半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思念、和难过?。 “你这小半年在干什么?”他抵着她的额头, 声音嘶哑,“告诉我, 嗯?” “没干什么。”她努力平复心情,“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是跟一些客户见见面,设计图稿之?类的。” 到现?在了, 还骗他。 他真是…… “好, 你见客户,设计图稿,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 那为什么穿成这样?”他扯了扯她的裙子,“你什么时候需要?穿成这样去见客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都已经领了证、马上就要?举行婚礼,她遇到困难不是第一时间来找他,而是自己去处理,要?是处理好也就算了,偏偏小半年过?去,什么都有处理好。 怪他。 怪他忙于自己的事?业,怪他以为只?要?她不给他打电话,那就是一切都好。 宋清杳垂下眼眸,看着他略带青筋的手掌覆盖在撕碎的裙摆上,表情晦暗。 想了很久,才说:“不能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有如刀斧劈在眉心的痛感。 他捏着她的肩膀,反问,“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她抬头看他,“我打算换个赛道,不再做珠宝买卖,我找了投资公司,还有以前的老同学,打算合资开一家珠宝鉴定实验室,国内的珠宝市场越来越好,但是具有专业资格的实验室少之?又少,很多甚至是‘野鸡’实验室,出?具的报告和证书有待商榷,我想打造一家跟SSEF一样,具有独立科学研究的机构,以及珠宝相?关的专业事?务咨询。” “你找投资公司?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他眯着眼,“你看着我,来,你告诉我,我是干什么的?” 他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的脸对着他,“说话。” 她没说。 “你要?开珠宝鉴定实验室,你第一时间不来找我,找其他的投资公司,你是怎么想的?”他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无条件给你开后门?无条件给你启动资金?无条件帮你拉资源?” “我知?道你不会。” 怎么会不会呢?只?要?她开口,资金、资源、人脉关系,他都能一一给她找好,铺好路让她走。 可?她一句‘不会’,真的让他气疯了。 气得双手都紧紧攥在一起。 “对,你说得对。”他咬着牙说反话,“就算你是我妻子,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宋清杳,在商言商,你在这个行业混了那么久,有一定的人脉资源,但是开一家鉴定实验室却不是你熟悉的领域,就算我钱多得花不完,也得考虑扔出?去的钱能不能听个响。” “嗯,我明白,每天扔在你面前的投资项目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你能看上的有几个?更别说我这种小型的投资,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找你,现?在我的投资谈得差不多了,只?要?资金到位,我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所以你就要?穿成这样,靠你的外貌去拉那些投资吗?” 宋清杳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眼眸。 小半年没见,那眼里的眼神都变得冰冷许多。 果然?,距离远了、时间久了,感情就没那么浓烈了,她尝试接受他可?能渐渐不爱她的事?实,反问:“有外貌优势,为什么不行?” “你——”他气得气血翻涌,捏着她肩膀的手都紧了好几分,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身子掰过?去,强硬的摁着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贴着墙壁,衬衫滑过?手臂,最后落到了肩膀的位置。 他很少用力,也很少用这样的手段,就连摁着她后颈的手都青筋凸起。 头顶上的壁灯投射暖黄色的光芒,落在他的手背上,一条条脉络青筋蜿蜒往上,仿佛积压在皮肉之?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蔓延,最终刻入骨髓,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将那股怒火带到身体的每一处。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这些动作应该是问她——你要不要服软?你要?不要?说一句对不起? 可偏偏她什么都不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从?雪白的肌肤上滑落到下颌角,再从?下颌角滴落到肩膀上,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服软的话,侧脸在强上蹭了不知?道多少下,都蹭出?了红印,后面的人才停下。 万籁俱静。 她听到他说:“那你去做吧,你的事?,我不管了。” 然?后抽身离开。 他一抽身,她整个人就颤抖的跌坐在上,扭头望去,看见他拿着西装往门外走,衬衫歪歪扭扭,领带就这么随意的挂在脖子上,配合松松垮垮、没有系好的皮带,可?想而知?刚才的战况有多剧烈。 她坐在那里坐了很久,才扶着墙站了起来,低头一看,刚才坐过?的地方有一大滩的水渍。 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扶着腰,慢慢的往楼上走,没有开灯,一路走到黑暗处时,终于听到低低的哭泣声,与寂寞的暗融为一体。 * 自那天过?后,沈明衿没回?过?国,一直在国外忙。 宋清杳也在为自己筹办的实验室做准备,不知?道为什么,筹备准备很顺利,那些投资轻而易举的就拉到手了,包括选址、申请备案、器材选购……异常顺利。 她怀疑是沈明衿在背后帮忙,但又不敢打电话问他。 只?敢在手机上打开他的朋友圈,一遍遍翻着几个月前的动态。 他们好久没联系了。 最后一次联系是九月底,他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忙工作,之?后就没发过?任何东西。 她打开他们的聊天框,给他发送了一个表情包:[(我爱你)] 表情包上有个大大的爱心,小写?的Iloveyou。 但他没有回?她。 印象中,那是他们最长、最长的一次冷战。 转眼到了十二?月,距离他们办婚礼就剩十来天了,沈家那边老是来催他们俩回?家看看细节,宾客、请柬、酒席需不需要?补充,在家族大群里,他轻描淡写?的说‘好’,实际上都没有回?来。 十二?月十号,他罕见的在群里发了一句:[晚上会到京市,明天回?家商量婚礼细节。] 宋清杳在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变了。她立马冲回?家里,冲了澡、洗了个头,换上一条浅桃色的吊带连衣裙,最后换了个精致的妆容。她猜他大概率会回?星月壹号,所以七点左右就在别墅门口等着。 白天下了一场雨,又是深冬,冷得厉害。 她穿着大衣,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双手拍打着脸颊,告诉自己不能怯场,低个头没什么。 但也为后续做好打算了,如果两人迈不过?去这个坎,那就和平分手,她的感情、婚姻决不能在双方有怨怼的情况下继续发展下去。所以那天,她是一边带着离婚协议书、一边带着求和的目的来的。 九点左右,一辆慕尚徐徐的驶来,刺眼的车灯晃得她眼睛疼。 她一只?手挡在眼前,直到光线越来越亮,越来越靠近后,才慢慢将手拿下。这一拿下就看见沈明衿的身影,他穿着黑色西装,里面配着的是黑色衬衫,金色的胸针夹子别在前襟,金丝链则一路挂到了口袋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两人隔得不远,就这么遥遥相?望着。 说不清谁先动身的,反正他将车子停进停车场,宋清杳就已经贴上他的后背,脱掉大衣,细嫩的胳膊从?身后绕到前面,紧紧抱着他的腰,小脸还在他的后背上蹭来蹭去,蹭得他发痒,喉咙也跟着滚动了好几下,明明湿冷,他却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 “沈老板。”她轻轻喊他,不是老公、不是沈明衿,而是一句带着软糯、甜脆,喊到他心坎上的‘沈老板’。 “沈老板,你帮帮我。”她抱得更紧了,“我需要?你投资。” 跨出?这一步真不容易。 低头跟他要?钱,低头跟他承认自己的短处。 这样的求饶很受用,沈明衿有那么片刻什么都不想,哪怕立马把?所有身家给她,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被?强制压下去——她把?他当成什么? 做事?永远不会最先考虑他,遇到困难也不会考虑他。 他不想做那个Plan B。 周围安静得诡异。 两颗心都在噗通噗通狂跳着,跳着跳着,都快跃出?喉咙了。 宋清杳慢慢把?手松开,眼里的失落也一层层的加重。她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想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拿出?来让他签字,可?就在她准备将协议书拿出?来时,他猛地转身,一把?拽着她,“你跟我是夫妻,你还跟我谈‘帮’?” “对啊。”她还笑,“要?你帮。” “你把?我当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吸进肺里的都是刺骨的寒冷,“当傻子使唤吗?” 气坏了,气得丧失了理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到了她把?事?情都解决完,投资拉好了、关系找好了、设备买好了、流程走完了,一切一切都好了,才假惺惺的说出?那句‘你帮帮我吧’,明明已经不需要?他帮了。 愤怒和怒火冲昏头脑,甩开她的手,“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滚。” 宋清杳往后退了半步。 抬起的手落了空。 她深深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踩着高跟鞋、拿着大衣往外走。 本来想把?离婚协议书往他脸上扔,最终还是舍不得扔。 天真的很冷。 冷到她回?家就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开着暖气也冷得发抖。 她强撑着,还是去了趟律师事?务所,询问离婚相?关的细节,对方是熟知?她跟沈明衿的事?的,冒昧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离婚呢?沈总对您应该很好才对,我好几个同事?在国外都跟他有接触,说他每次出?席重大场合,基本上都不会跟女宾聊天,说话都很严谨,说是怕您会吃醋。” 她心一颤,垂眸说:“性格不合。” 律师不再说什么,把?离婚的一些细节跟她对了一下。 她也没太?听清,毕竟发着高烧,脑子乱得不行。 回?到家就躺床睡觉。 距离他们的婚礼越来越近,好几个群都在聊婚礼的细节,她很少看,都躺着睡觉。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大雪,她裹着被?子,旁边是一大堆擦鼻涕的纸巾,荧幕上还播放着泰坦尼克号,她闭着眼睛,一边听旁白,一边擤鼻涕,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 两个鼻子堵的厉害,堵得她连睡都睡不好,猛地坐起身来想缓缓鼻塞,结果一坐起来就看见沈明衿站在床尾。 当时也真够滑稽的,她一个鼻孔流出?鼻涕,流到上唇了,才缓过?神来,连忙抽纸擤鼻涕。 三天了。 他们又冷战了三天。 她伸手去打开旁边的抽屉,见那份拟好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他走到她身边,结果那份协议书的时候,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大字,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三天没睡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没说话。 “我在想,我认了,本来就是我对你不好在先,我不能要?求你遇到任何事?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也不能要?求你出?去见任何异性得穿戴整齐,我他妈……他妈像个废物一样,遇到你的事?脑子就用不了了,觉得我们领证了、觉得你是我妻子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第一次说脏话。 震撼程度不亚于他当年用一场宴请全京市的盛宴来陪她玩。 两人对视间,表情都松动了。 他坐到她身边,声音哑得厉害,“感冒了?”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他抿了抿唇,没有走,反问:“发烧没?” “说让你走了没听到?” 他听到了,但就是不动。 她也懒得理他,靠在了床上,目光越过?他望着荧幕上的电影。 电影里播放着杰克慢慢沉入深海的画面和剧情。 配合着酥到掉渣的英文,她听到他说:“你还想不想要?我帮你了?” “不想了。”她语气淡然?,“明衿,我认真想过?了,这半年的时间里,我们很少见面,你在国外做什么,或者我在国内做什么,我们俩都知?多甚少,有的时候打开手机、打开电视就能看到你在国外的战绩,那么斐然?、那么无法触及,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一直存在,你还记得你之?前带我去见我大伯吗?后来他把?我拉到里面给我钱的时候问我,你对我怎么样?我说好,他说如果不好的话,让我自己多担待。” “我是没有家人可?以依靠的,沈明衿,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现?在唯一做得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明知?道你是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我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往下跳,但我希望,我在往下跳的时候,仍然?有往回?走的勇气和余地。” “所以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永远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是吗?”他问。 “这不对吗?” 沈明衿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得疼,哪里都疼。 不是因为她这些话,而是因为她这些话的背后,都是她还不足以信任他,不足以信任后半辈子他能给她幸福。她永远都是……嘴巴上说得好听,心里早就做好最悲观的决定。 他慢慢站起身来,紧紧捏着那份离婚协议往门外走。 渐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她麻木的看了几秒种后,继续躺到床上,但刚躺下,两行热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小声抽泣着。 抽泣到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巨大的黑影钻了进来,压着她,强吻着她。 震惊的睁眼望去,就看见沈明衿就趴在她身上,有力的双手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死死的摁在枕头上。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声音都消弭在他的嘴里。 “想离婚?”他咬着她的红唇,“你要?不捅死我算了,我死了你就可?以离婚,来。” 他一边吻她,一边不知?道从?哪里递来一把?尖锐的水果刀塞到她手里,对着自己的胸膛,“你不是要?离婚吗?来,往这里捅,捅死我,你就解脱了!” 她不敢捅,呜呜咽咽的哭着、喊着。 咸咸的泪水滚进两人嘴里,他才慢慢松开她,哽咽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回?回?往我心上扎,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扎我都不会反抗?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感情就是这样,一个人松口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会坚持太?久。 她委屈得直流泪,筑起的城墙几乎一秒破功,“你凭什么说我狠?你就不狠吗?你那天为什么跟我发火?你还那么用力……用力的对我……说那样的话,我……我拉下脸来找你,你还那么凶……。”她抽抽噎噎的说着,“我不是没有想找你拉投资,我就是想靠自己,不然?每次回?家、出?去,人家只?会说我是沈太?太?,都没人会喊我一句宋小姐。” 他的心因为这句话而震撼。 再次吻上她的红唇,吻得激烈。 “你是宋小姐,你从?来都是宋小姐。”他开始解衬衫纽扣,“对不起,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我该死,我可?恨,你打我吧。” “我不打你。”她摇头,“你下去,我感冒了,不能做。” “那你最好把?感冒传给我,这样一来你就好了。” 沈明衿有时候蛮横起来,跟没有读过?书一样,一根筋。 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扇了几巴掌,他又落泪,抱着她哭,“能不能不离婚?我错了。” 哭得她枕头都湿了,泪水顺着她的肩膀一直往下流。 流到最后,他又吻她。 试图用吻来证明她还爱他。 她感冒了,被?他这么一闹,脑子嗡嗡的,只?是下意识的回?应他的吻。 他一边吻一边哭,“你不爱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回?了好几个‘爱’。 他就是不信。 在‘爱’和‘不爱’这样的话题交织下,她觉得自己离沈明衿越来越近,尤其是当他吻她时,她一次次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撕开那层‘高高在上、谦逊成熟’的外表,内里的他,就是幼稚到要?一遍遍通过?她嘴里说出?的‘爱’来佐证他们的感情的稳固性。 她爱他的。 爱到,一定要?有后退的资本,才可?以义无反顾的爱他,投入所有的爱他。 两人纠缠到半夜,身上的汗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他低声问:“咱们的婚礼还能进行吗?” 问得小心翼翼,深怕她反悔。 她笑着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吻着她,“能。” 随后他就把?那张离婚协议书给撕了,撕得粉碎,并且把?那些碎片都堆到她身边,说道:“看到了吗?你敢后退,我就前进,前进到你退无可?退,宋清杳,别再跟我提离婚,谁都没有我爱你。” 第86章 宋清杳病了三天?, 跟沈明衿睡了一觉就奇迹般的好了。 她睡得很香,但沈明衿却睡不?着?,双臂搂着?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熟睡的脸, 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 手掌覆盖在她细软的腰上, 这?才睡意上头, 抱着?她入眠。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宋清杳先醒的,像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睁开眼睛望去,就看见他胸膛上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跟细雨似的小血珠挂在薄薄又坚硬的肌肤上, 伸手一摸, 都结痂了。 不?止胸膛,肩膀、后背、包括他的手都有?痕迹,有?的是抓痕, 有?的是咬痕。 她拿起他的手掌细细看着?, 那里有?一处是当年她咬的, 几年过去,仍旧留着?被咬的痕迹。 看得入神, 也没注意男人已经睁开眼眸了。 “看什么?”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是给我看相么?” “没有?。”她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钻, “我哪会看相。” “你不?会看相没关系, 我找人看过了。”他把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来, 上面?是一条条清晰又饱满的线条,“喏, 你看这?条是感情线,那个师傅说,我的感情线特别好,将来娶的老?婆一定?是我爱的,并且我们多子多孙,能白头到老?。” 他握着?她的手,用她的食指勾着?他的感情线。 她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后知?后觉的瞪他一眼,“你又玩我,沈明衿,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以前?不?信的。 后来遇见她的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两人说说笑笑,又相互依偎的抱在一起。 睡到一点多钟,他才摸摸她的头说今天?预约了拍摄婚纱照。 预约的时间是九点,但折腾了一夜,他就没吵醒她,这?会儿想起来都已经过了预约的时间了。 宋清杳责怪他这?个脾气,对工作严谨得要命,对私生活就这?般散漫,一边说一边拽着?他起来洗漱、吃饭,驱车往沈家老?宅赶。 拍摄团队是意大利那边的知?名团队,价格昂贵不?说,预约都得提前?一两年,但沈明衿壕无人性,几百万美?金砸下去,不?答应也得答应。 提前?设计好的十套婚纱也被空运回国?,摆在二楼的橱窗内,由专人打理。 婚期将近,从入院开始,到处可见‘喜结连理’的红字,右侧的院子有?员工在栽树,一问才知?道?这?是在种石榴树,一种就是二十棵。沈明衿跟她说这?是沈家传统,石榴象征多子多孙,当年符盈嫁进沈家时,沈家也是种了十几棵石榴树,只不?过是种在西园。 进了大厅后,场面?依旧壮观,准备请柬的、布置婚房的、甚至连铺在地上的地毯都有?好几个设计师在确认方案。 宋清杳这?几个月都在忙自?己?的事,压根没管过婚礼,没想到这?么多细节需要确认,不?由得有?些脸红,扯了扯沈明衿的衣服,压低嗓音问道?:“我基本没来过你家……你爸妈有?没有?说我什么?” “没有?。”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些事,我都已经确认过了,请柬用的中?式古典,你喜欢的水墨画风格,宾客名单我也确认过了,至于其他七七八八的,我有?空的时候都已经过目,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安心心嫁给我就行。” “……”宋清杳有?些愕然。 她一直以为沈明衿在国?外忙得不?可开交,甚至都可能忘记他们的婚礼了,所以她一直也没回过沈家老?宅看看,没想到他一有?空就在跟家里联系,线上确认婚礼所有?的细节。 这?么想来,跟他吵架,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她抿了抿唇,感觉对不?起他,便搂紧了他的胳膊。 化妆师跟摄影团队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两人上楼后立刻化妆,花了三个小时,选婚纱的时候,她选了套蓝白相间的鱼尾婚纱。第?一天?就在沈家老?宅拍摄趣味主题,到了第?二天?乘坐私人飞机去海岛拍摄,第?三天?去沙漠…… 接连转了一周才拍完。 回到京市的时候就剩几天?办婚礼了,她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懒懒散散躺家里睡觉,剩余的事都是沈明衿一个人操办。 符盈对此很是不?满,说结婚这?样的大事,她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是男方来做,沈明衿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下来,说你这?话要当着?她面?儿说,那这?婚礼您也别来了,少您一个也不?少什么。 符盈被气得几天没跟他说话。 到了婚礼当天,热闹得不?行。 大白天?的烟火就不?间断的燃放,十几架直升飞机飘在空中?,大大的横幅上都标注着:恭祝沈明衿跟宋清杳大婚。 即便是不?了解他们的路人也知?道?这?对新人今日成婚。 文雪、沈明雅还有沈家其他的姐妹们都过来做宋清杳的伴娘,司秦几个伴郎往里冲的时候,一堆女孩堵着?门,司秦冲着?身后大喊:“哥们儿,今天要是不替沈明衿把他老婆带回家,咱们以后都别提是个男人!” 该说不?说,文雪的组织能力还是很强悍的,几个女孩能挡什么门啊?还不?是三两下被那些伴郎给撞开了?所以早几天?就特意请了一堆保安替她们拦门,司秦几人是撞也撞不?进来,最后干脆往门缝里塞红包,塞了不?知?道?多少个红包,这?门才打开。 沈明衿捧着?一大束花往楼上走,文雪可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接走宋清杳,非要让他跳舞。 他哪儿会? 最后还是司秦站出来,搂着?郑南一挑了个探戈,把一群人逗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婚房的门打开,宋清杳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里面?,穿着?中?式礼服,手持着?团扇,头上戴着?好几株金钗流苏,耳上还挂着?一对儿他找人定?制的黄金翡翠镶嵌工艺的流苏耳坠,长长的垂挂落下,衬得她明艳动人。他忍不?住滚动喉结,捧着?花走上前?,笑着?说:“沈太?太?,来接你回家。” “哎哎哎,就这?么轻易接走了?你不?跪下来说两句啊?”文雪叉着?腰,“嫂子,你现?在就得立规矩,不?然我哥以后指定?得欺负你。” 沈明衿哪有?不?应的,想都没想就单膝跪在地上,双眼泛红的看着?宋清杳,“对,你说得对,该立规矩。” 宋清杳看到他红着?的眼眶,知?道?在这?一刻的意义有?多不?一样,也略有?些哽咽,笑着?说:“那就立个规矩吧,以后吵架,不?准冷战,你要是跟我冷战,我就离婚。” 话刚说完,他立刻就回:“绝不?冷战!”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尖叫,旁边司秦气氛组就开始撒花了,撒着?撒着?他突然也哭了,一只手靠在郑南一肩膀上,哭着?说:“妈的,我跟我老?婆结婚的时候,她都不?想嫁给我。” 郑南一瞥他一眼,“别假惺惺的哭了,今儿又不?是你是主角,哭成这?样还以为你想抢婚呢。” 司秦赶紧胡乱抹了把脸,扯出笑容来,跟着?大部队往门外走。 几十辆豪车开道?,一路奔往婚礼现?场。 大冬天?的,婚礼就设在户内,新年跟新郎都在楼上休息室里,剩余的伴郎伴娘还有?亲戚则在会场里转悠,这?么大个厅,分了好几个区,司秦等人都是头一回来,这?个婚礼现?场是找过政府审批的,一年前?就买了这?块地盖的,婚庆、礼仪什么的都是沈明衿一个个找过去,雇佣的团队也都是在这?个领域做得很成熟的。 司秦跟郑南一、赵鸿岩、闻靳抽着?烟聊天?,司秦看闻靳那张垮着?的脸,拿脚踢了踢他,冲着?他扬扬下巴,“会不?会演戏啊?好歹笑一笑,不?知?道?还以为你来葬礼。” 闻靳抿着?唇没理他。 他能来当伴郎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郑南一咬着?烟把两人分开,皱眉说道?:“都说了,今天?咱们谁都不?是主角,你们能消停点吗?” “我看他那表情就来气。”司秦叼着?烟,“妈的,我老?婆现?在都在娘家待着?不?肯回来。” “大半年都过去了,还闹着?呢?” 司秦瞪了一眼闻靳,“呵……” 闻靳心虚的把目光移开,语气淡淡,“你也就是会在我们面?前?逞能,大半年都没把人哄回来,怪谁?” “操!”司秦把烟一扔,直接上前?搂住他脖子,死死扣着?,“你他妈有?脸说?上嘴跟下嘴一碰,你是爽了,我老?婆跑了,你负责任啊?” 赵鸿岩嗤笑,“哎哎哎,我说你俩得了,别闹,我这?有?个劲爆的消息听不?听?” 司秦舌头顶了顶口腔的软肉,“多劲爆?” 赵鸿岩冲着?他使了使眼色,他才放开闻靳,几人靠得近,赵鸿岩就低低说了两句话。 刚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郑南一手指夹着?烟,就这?么看着?他,“真假?陈奚舟就这?么被弄到非洲去了?准不?准啊?” 赵鸿岩笑着?说:“什么叫‘弄’,人家这?个叫做‘新项目’,有?利于陈家的,陈廷那样,陈家就靠他一人撑着?,有?项目开阔市场,集团能不?让他去?” 司秦笑了,一副‘我懂’的表情,冲着?他使了使眼色。 赵鸿岩会意的点了点头。 郑南一:“别演默剧。” 闻靳:“别演默剧。” “你们两个蠢货不?懂就算了。”司秦笑着?说,“合着?就我跟老?赵是聪明人。” “聪明人?”赵南一嗤笑,“聪明到大半年没把老?婆追回来?哟,真聪明。” “那你转正了吗?我怎么听说梁文莺都交男朋友了,可正主不?是你啊?” “……” * 宋清杳在楼上休息,休息到一半就听说司秦被揍了。 文雪就坐在她身边,看到视频的时候笑得不?行,把视频拿给宋清杳看。视频里,司秦几个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酒水区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郑南一突然就给了司秦一拳头,司秦整个人往后倒,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最好笑的是,几人为了不?耽误沈明衿结婚,就逼着?司秦把这?口气咽下去。 文雪笑得眼泪都跑出来,说道?:“我真的……真的第?一次看他这?么憋屈。” 文雪笑得不?行,沈明衿开门进来,看见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宋清杳躺在那里,换上了一条粉色的真丝睡裙,等着?待会儿换装,双腿就这?么搭放在沙发上,冰肌玉骨,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喉结滚动好几圈,声音嘶哑,“文雪,你出去,我有?话跟你嫂子说。” 文雪笑着?站起身来,抹着?眼泪,“哦,那你聊快点,外面?好多事要你做呢。” 她朝着?门外走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沈明衿走到宋清杳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灼热的大掌包裹着?她柔软的小手,就这?么握着?,没有?说话。 屋内静悄悄,屋外却热闹非凡,而这?份热闹属于他们。 他难以言喻当下心情,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坐了十几分钟,他才说:“接亲的时候太?匆忙,你这?会儿休息再多想想给我立规矩,晚上回去再把规矩说给我听。” 她笑:“给你立规矩你开心啊?” “嗯,开心。” “笨蛋。”她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出去吧,我要换装了。” 沈明衿是真舍不?得,看了她好几眼才离开。 那眼神,她也很熟悉——是在床上时才会有?的欲望。 得亏这?里是婚礼现?场,要不?是婚礼现?场,他想做点什么真不?好说。 晚上七点,婚礼准时开始,由于女方的家人都没来,所以是由文雪牵着?宋清杳上台的,一袭婚纱,明艳动人,千万灯光照射下,她就这?么朝着?他徐徐走来,巨大的荧幕开始缓缓播放一段从未公开过的视频——沈明衿偷拍的宋清杳。 从大学时期、再到他们交往的第?一年、最让她诧异的是,重逢后,他仍旧偷拍她。 六块巨大的荧幕摆放在正面?和两个侧面?,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就能看见那些画面?。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重逢,你穿着?裙子在酒店里陪酒,冻得浑身通红,后来我送你回去的时候,在车里偷拍你的背影,你看起来真的挺孤独的,但你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第?二次见面?你来我办公室签合同,你签字的时候我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很模糊,那时候你好像根本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签了字就走。] [第?三次见面?在沈家院……] 一张张模糊的、甚至都看不?清身影的照片被印在荧幕上,灯光落在她身上,他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没等她走到他身边,他就哭得不?行,直到她走到他身边,主持人还没开口说话,他就紧紧的抱住她,贴着?她耳边说:“你怎么嫁给我这?样坏的人……” 宋清杳也没忍住,紧紧抱着?他,“是啊,还有?反悔的机会吗?” “没了。”他直接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跟着?我这?样坏的人过一辈子吧,我爱你,宋清杳。” 场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束束鲜花被扔了上来,落在两人的脚边。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十八岁的沈明衿如愿以偿的迎娶到了十七岁的宋清杳。 荧幕最后是一段旁白。 [我好像不?知?道?怎么爱你,你才会爱我,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爱你。] ——赠宋清杳—— 第87章 沈明衿喝醉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只要有?人敬酒,他都一股脑的?往胃里灌。 最后醉醺醺的?被人扛着上车,由司机送他们回?去。 按照沈家的?规矩, 新婚夫妻应该要住在沈家老宅三?个月再搬出去, 但沈明衿不?愿, 符盈就让他在那些房产里挑一栋做婚房,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靠近星月壹号的?环鹤别墅群。车子徐徐往外驶去,远离人群后,开的?方向却是三?环的?高架桥。 宋清杳没?有?过?分在意窗外的?事?, 满眼都是沈明衿——他喝得不?省人事?, 靠在她的?腿上,阖着双目,酒气熏天。 她细嫩的?手搭放在他的?太阳穴上, 轻轻按摩着, 听说?这样有?缓解醉酒后的?疼痛感。 按了没?两下?, 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她这才发现车子上了三?环高架桥, 可他们的?婚房在二环附近,害怕司机开错,连忙喊道?:“黄师傅, 你是不?是开错了?” “没?开错, 先生说?以后就住在怡和?新苑,不?住环鹤。” “……” 她一愣, 低头看着他,斑驳的?光影散落在他的?侧脸上, 衬得那张脸愈发深邃好看。 她跟符盈的?关系仍然是没?有?太好,大家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罢了,沈明衿夹在她们中间,想必并不?好受,他嘴上说?婚房在环鹤,但一扭头还是提着他所有?姓李住进她家,当她的?‘上门女婿’。 心里一软,俯身吻了吻他的?侧脸。 车子驶进怡和?新苑,司机跟她两个人合力将沈明衿送到?二楼床上。 将他放好后,她转身从包包里拿出红包递给司机,司机连忙笑着说?恭祝他们新婚快乐。 等司机离开,她便将门关上、窗帘拉好,背对?着沈明衿脱礼服。 那是一条鱼尾造型的?抹胸长裙,从胸部到?膝盖往上的?位置都贴合着她的?曲线,两三?条镶着钻石的?链条从左侧胸口的?位置挂在右侧胸口的?位置,链条就这么如织网般挂在细腻的?背部上,随着摆动而散发出璀璨的?光芒,衬得肌肤愈发白嫩。 这套礼服并不?好脱,链条在后腰的?部分,她双手绕到?后面拉开了拉链,再将那些挂在胸前的?钻石链条一条条的?取下?来,如此一来,胸前的?礼服就顺利的?往下?脱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部上。 里面贴了胸贴,低头将胸贴撕开,突然听到?一声异响。 回?眸望去,就看见醉的?一塌糊涂的?沈明衿醒了,他大概是想抽烟,但是没?抓住烟盒,掉在了地上。 四目相对?,那双漆黑深渊的?眼眸里泛着异样的?光。 眸光从她的?脚往上蔓延,最后落在她胸口的?位置,他露出少有?的?邪性的?笑,将烟咬在嘴里,说?道?:“别挡着,让我看看。” 她猛地缓过?神来,立马将散落的?裙子再次拉起,一只手捂着胸口,皱眉道?:“你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啊?” “没?。”他慵懒的?靠在那里,“我就是不?想喝才装醉,你看,这不?就可以回?来陪你了?” “那你……”她抿着唇,“你闭着眼睛,我换一下?衣服。” 沈明衿才不?闭。 这么漂亮,傻子才闭着眼睛不?看。 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后,直接吻住她的?红唇。 忍了一天了。 不?。 准确来说?是好多天了,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了,为了忙婚纱照、婚礼、七七八八的?事?情?,他连吻她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少有?的?、温情?的?一个吻。 沈明衿稍稍移开些距离,右手轻轻抚着她的?侧脸,低声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她轻轻‘嗯’了一声,捂着胸前的?礼服走进浴室。 沈明衿没?有?拦着,等她走进去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 等宋清杳泡完澡出来,就看见桌面上摆着三?份礼盒,有?大有?小。她走到?他身边坐下?,自然的?靠在他怀里,问道?:“给我的??” “补回?你离开那三?年,我没?有?给你过?生日的?遗憾。” 他关了所有?灯,点了蜡烛,荧荧烛火晃动着,两人依偎着的?身影也随着烛火的?晃动而明暗交替。 她拆开了其中一份礼物,里面放着的?是一份意向投资书。 投资项目是有?关于她的?鉴定实验室,里面还附赠了一些大型鉴定仪器的?购买合同,有?两份合同的?仪器设备远超他们团队购买的?仪器,几乎可以说?是‘专门定制’。 “你先别拒绝我。”他搂着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做这个项目不?想靠我,但今天不?一样,我是你丈夫了,你想创业,我给与一些经济上的?支持不?算过?分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样‘先斩后奏’的?礼物,她到?底喜不?喜欢,但又实在想插手做点什?么,只能把合同送到?她跟前。 他还找了律师拟了合作的?合同,甲方是他,乙方是她,总投资为三?百万,占股为8%,成?为她实验室的?小股东,没?有?权利参与决策,只在盈利时获得分红。 宋清杳把那一份份合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她没?有?真正的?了解商场上的?沈明衿是怎样的?,但不难猜测绝对不像这份合同里表现出的?‘小心试探’。 她扭头看他,“咱们吵架能不?能过?了?你拿这份合同是来讨我欢心吗?” “作为宋清杳丈夫想讨宋清杳欢心,不?可以吗?” “可以……”她点头,“但我们还得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条——”她笑着说?,“先洗澡,你都是酒气,我不?想跟你睡。” “……” * 集团给沈明衿十五天的?婚假,第一天,沈明衿就带着宋清杳出门,没?说?去哪儿,但车子一拐,直接上山。 上山的?路不?好开,积雪多,再加上云雾缭绕,能见度极地,所以开得很慢。 一个小时的?车程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推开车门,凛冽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沈明衿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当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来寺庙里上香的?人挺多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女。 “你还记得我之前带你来过?这里吗?”他扭头看她,说?话都冒着白气,“我们还在树上挂了牌子,我记得你写的?愿望是——” 他想了想,“顺利毕业。” 那会儿两人一起写字,挂牌子,但她写完了就把牌子扔给他,独自欣赏山上的?风景。 所以当时并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是后来沈明衿跟阚静仪大婚,她又一次上山,才看见了他留下?的?牌子上写的?是:快点爱上我,或者,不?爱我也可以,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扭头看他,阳光穿破云层,光芒落在他的?侧脸上。 她靠着他的?胳膊,笑着问:“那你写了什?么?” “就写祝你顺利毕业。” 她也不?拆穿,笑着说?:“哦,这样。” 两人照常去领了香火,再到?里面跪拜。 跪拜完后,两人走到?后面的?姻缘树,正巧看到?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大致就是因为彩礼的?问题,男方跟女方家里意见相左,吵着吵着女孩就哭了,说?既然到?这个地步,那还来拜什?么神,不?会真以为拜了神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顾虑现实情?况了吧? 男孩沉默了,靠在老树根旁抽着烟。 沈明衿微微弯下?腰来,低声说?:“其实我觉得挺灵验的?。” “?” “不?觉得吗?你看,我们现在结婚了,你是我妻子。” 这话一说?,宋清杳才想起来她第一次跟他来的?时候,确确实实起了个大早,而且还是徒步上山,累得不?行,中途实在走不?动了就是他背着她上去的?。那时候觉得,有?他在身边,真好。 山上的?风大,刮得脸疼。 两人取了新牌子,分别在上面写了新的?愿望。 这一次,她看着他写,写的?是:[望跟我爱人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宋清杳则写:[创业顺利。] 看到?她的?愿望,他不?免谈了好几口气,但最后还是把两人的?牌子挂在最高处,绑得极紧。 新婚第一天,中午两人就回?沈家老宅吃饭。 符盈跟沈玉和?给了宋清杳一个大红包,沈明雅跟顾泫也给了一个,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餐桌上,符盈有?意无意的?在点沈明雅,说?结婚了,也该想想孩子的?事?,但说?着说?着,又扯到?宋清杳身上。 沈明衿脸色不?好,抿着唇说?:“孩子这事?,我们没?想过?。” “没?想过?是什?么意思?”符盈喝着汤,语气淡然,“是这几年没?想过?,还是说?以后都没?想过??” “以后都没?想过?。”沈明衿连眼都没?抬,“我们打算丁克,后期领养孩子。” 这话一说?出口,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宋清杳也略有?些诧异,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服。她什?么时候说?要丁克? 沈玉和?一向是向着他们夫妻俩的?,哪怕符盈对?宋清杳有?不?满,当着他的?面儿也得客客气气的?。现在连他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拧眉问道?:“丁克?还领养孩子?谁的?主意?” “你别看清杳,是我的?主意。”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身子往后靠,“清杳身体不?好,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觉得孩子对?我们俩来说?都是负担,没?打算要。” 沈玉和?没?说?话,站起身来朝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严肃的?说?了一句,“你跟我上来。” * 两人离开的?时候,符盈的?脸色并不?好看。 顾泫倒是反常的?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把略有?些僵硬氛围巧妙给化解了。 沈明衿喝了点酒,干脆把车停在老宅里,牵着宋清杳的?手散步。 她似乎很多想问,但最后还是没?问。 走到?人民广场的?时候,她没?忍不?住,扭头问他,“丁克,领养孩子,沈明衿,你是这想法?” “那换个想法也行。”他毫无原则的?回?,“想跟你过?几年二人世界,好不?好?” 他的?眼神过?于暧昧,周围人来人往,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把浓浓的?爱意落在她身上,坚定不?移、炙热滚烫。她有?的?时候希望他爱得浓烈些,浓烈到?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有?的?时候又希望他爱得寡淡些,就像这所谓的?‘早生贵子’上,他不?想生孩子,是真不?想吗?她都不?愿揭穿他,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脸颊。 两人牵着手往家走。 沈明衿不?工作的?时候也挺懒的?,回?家就抱着她上床躺着看电影,聊那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八卦。一边说?还一边喜欢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腰上,大掌再绕到?身后,将她整个人贴着自己胸膛,美其名曰:有?安全?感。 她无奈的?笑了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说?八卦,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直穿她的?心灵。 这满腔的?爱,是她一个人的?…… 聊着聊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把手机拿了过?来,打开摄像头,对?着她凌乱的?头摄像,说?道?:“今天是跟宋小姐蜗居在家的?第一天,我们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躺着,宋小姐说?晚上把昨天酒席上的?剩菜热一热给我吃……” “沈明衿!”她猛地抬头,镜头里捕捉到?她发怒生动的?一幕,抿着唇说?:“你拍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有?金婚银婚?”他笑着说?,“银婚是25年,金婚是50年,我想等到?那个时候再把这些视频拿出来,你一定会感叹——你嫁了个坏蛋,但是这个坏蛋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 宋清杳无奈的?看着摄像头,说?道?:“不?,我嫁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唔——” “坏蛋,对?……”他咬着她的?红唇,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穿透,一只大掌扣着她的?后颈,不?算用力,但却能将她整个人贴得他更紧,吊带裙在摩擦间已经往下?掉,大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细腻得像雪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两人的?呼吸交融,吻着吻着便情?难自禁,她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低声说?:“明衿……” “杳杳。”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咱们就在家度蜜月吧?好不?好?” “想在家度蜜月?”她喘着气,眼睛亮亮的?,“你确定?” 这个眼神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沈明衿微微挑眉,“不?想?” “啊,也不?是不?想,就是不?知道?某人吃不?吃得消,我可是听明雅说?某人之前找过?中医,说?肾虚。” “你——” 沈明衿脸色一沉,没?想到?会被亲妹妹出卖,翻过?身来将她压住,漆黑深邃的?眼眸冷得要命。他是有?点肾虚,但不?是这方面的?,主要是加班熬夜的?次数太多了,导致起夜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当然也害怕身体吃不?消,所以就偷摸着找了中医,吃了几天的?中药,结婚前几天还偷偷的?复查过?,已经是没?多大问题了,就是得注意修养。 看着她笑笑着的?模样,他气得要命。 心想着她有?什?么好笑的?,他肾虚,到?头来还不?是她难受吗? 但又说?不?出挽回?面子的?话来,只能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你别听沈明雅胡说?八道?,我身体好着呢。” 难得看见他吃瘪。 宋清杳笑着搂住他脖子,献上热吻,“没?事?,你没?用了,我照样爱你。” “……” 吻是甜的?,他很受用,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宋清杳是他人生中遇到?的?唯一‘不?确定性’,不?确定她爱不?爱他,不?确定她会不?会跟他走完这辈子,不?确定她对?他的?爱会不?会变质,一年爱他,两年呢?但即便知道?这样的?不?确定性,他也投下?了自己的?一生,为爱买单,并不?亏。 两人能一起度蜜月的?时间不?长,约莫只有?十天。 但沈明衿在国外的?项目已经推进得差不?多了,集团内部为这个项目连续开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会议,最终拍板决定,于五月初出调令,将沈明衿从美国调回?京市。这个调令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些部门的?高层收到?,沈明衿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批,但没?有?跟宋清杳透露过?一个字,仍旧惬意的?享受他的?蜜月。 十天的?时间,去不?了远的?地方,索性就在附近逛逛。 沈明衿说?等将来他有?时间了,就带着她去远的?地方玩玩,弥补蜜月的?缺失。 沈明雅为她鸣不?平,觉得她太委屈了,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怎么度个蜜月就这么随便? 沈明衿说?,要给就给最好的?,给了一半,不?如不?给。 宋清杳不?想参与他们兄妹的?争吵,就在群里回?了一句:[顾泫,你跟明雅上次带回?来的?糕点挺好吃的?,下?次去的?话还能带点给我吃吗?] 顾泫:[可以,下?周出国,你要什?么口味,我让人买。] 宋清杳发了好几个口味。 当然,吃不?是主要目的?,打断沈明衿跟沈明雅的?吵架才是目的?。 顾泫看着她发了五个口味,都截屏记录下?来。 刚想回?复‘好’,沈明雅的?信息就发送过?来:[那个地方距离你出差的?地方不?是很远吗?坐车得五六个小时吧?] 沈明雅:[顾泫,我跟你说?,我嫂子已经结婚了,你……你不?能这样。] 顾泫:[?] 沈明雅:[别发问号,上回?我叫你给我带你都不?愿意,我嫂子一说?你就答应,你装也得装好点,我哥的?脾气很不?好的?……] 过?了好几分钟,顾泫回?了一句:[你要不?再读个研究生吧,或者脑子不?用拿去捐了。] 沈明雅:[……] 第88章 年近春节, 京市也愈发热闹起来?了,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呼呼刮来?的冷风也格外恐怖。宋清杳睡到中午才醒,即便是醒了也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磨磨蹭蹭躺到一点钟才起来?。沈明衿给她留了纸条, 说是出去买菜回来?给她做饭吃。 他倒是比她勤快, 一日三餐,媲美营养师,讲究营养均衡。可下着这么大的雪,他要买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非得自己出去买什么? 回来?时?提着几袋新鲜的水果, 一把小葱、一袋面粉、还有几颗新鲜的青菜。 零零散散拎回来?一大堆, 她蹲在?那?里看着,觉得稀奇,问他真的知道她家附近的菜市场在?哪么? 他一边脱着满是雪花的大衣, 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笑着说:“你肯定不常卖, 不知道西?边还有一家便宜的菜市场吧?绕个弯就能到。” 她愣了一下,“我在?这住了那?么久, 西?边哪有什么菜市场?你骗我吧?” “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泡面少吃。”他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吃着吃着都忘记菜市场了。” “我一个人嘛,随便吃点都行。” “那?今天就让你先生来?为你做一顿大餐!出去坐着, 做好了叫你。” 宋清杳最怕厨房这点事, 别墅翻新的时?候,沈明衿把厨房都给整出了中式和西?式, 设施齐全?,但?她一次都没用过,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懒,洗菜、做菜、做饭,最后还得洗碗,有这功夫泡面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外卖都够叫几回的了。 两个厨房是连同的,隔断是透明玻璃,站在?门外就能看到沈明衿忙碌的身影。 她拿出手机拍摄他做饭的视频,然后发给了文雪,笑着打字:[你哥真是能文能武,他说要给我做灌汤包吃。] 文雪:[(星星眼)我去,我听明雅说我哥为你学?了厨艺,我还以为是假的呢,他那?么忙,哪里来?的时?间去学?,没想到是真的啊,会做饭的男人果然很帅。] 宋清杳又看了一眼沈明衿,笑着回复:[嗯,确实,他围裙一穿,我就觉得他帅了好几度。] 俩女孩又打了视频电话?,嘻嘻哈哈聊了会天。 文雪说她今天过年大概率会回京市,要是回京市就来?她家陪她。 沈明衿的婚假剩的不多了,他在?国外的公司没有春节休假这么一说,所以大概率过完这几天他就得出国工作。他说要么她陪着他出国,要么就自己在?家过。他知道她不想回沈家老宅,符盈平时?看着他的面子上多有收敛,他要是不在?,给不了什么好脸色。她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在?家过得好,毕竟她也有需要处理的工作,在?家还能及时?处理。 如果文雪来?陪她,自然是好的。 聊了一个小时?,浓郁的香味就从厨房蔓延出来?。 她挂断电话?走到玻璃门前,看见蒸锅正?冒着热气。岛台上摆放着已经包完的馅料盆子和剩余的面粉,他一边把碗放进洗碗机里,一边收拾着剩余的残留,再?用洗干净的小葱、蒜末、辣椒油、和其他酱料混做一起,调了酱汁。 再?过些时?间,热腾腾的灌汤包就好了。 香味一路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比街上卖得还浓郁几分。她迫不及待去拿筷子要尝尝看。 沈明衿笑着说:“别急,烫着呢,慢点吃。” 色香味俱全?,好吃得胃口?大开,配上酱汁,再?加上一碗刚打好的豆浆,大快朵颐的吃了七八个。吃完后握着沈明衿的手来?回看了好几遍,这双手真神奇,能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又能在?这小厨房里做出这样的美食。 她那?样的表情很大程度取悦了他。 都说管住一个人的胃,就算管住她这个人了?那?他这第一步还算成功?看来?找人学?习做饭还是很正?确的选择。 果然,这顿吃完就开始想着下一次吃了,沈明衿满意的捏了捏她的脸,“还想吃的话?就等我下次回国。”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快了。” 他没告诉她五月正?式调回京市的消息,把最后一个灌汤包放到她碗里。 雾蒙蒙的天,宛如晚上七八点,整条小区都亮起了夜灯,连家里也打开了照明系统。万家灯火,终于有一盏灯火是属于她的。 在?家待了五六天,沈明衿变着法给宋清杳做好吃的,他甚至比她还了解她小区的构造,往西?边走有个小型菜市场,往东走是花卉市场,要是风雪不大,买了菜就会绕过去买一束花回来?,有的时?候是紫色郁金香、有的时?候是粉色郁金香。她把那?些郁金香都插在?房间的各个房间里,连床头都摆了两束。 到了第七天,家里来客人了。 两人躺在?床上看电影,沈明衿的电话?响了起来?,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挂断电话?后就起身换睡衣。 她趴在?床上看他,“谁啊?这么大雪天来看你。” “老情人。”他脱着睡衣,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战略管理部的经理么?她正?好过来?送礼,说是祝贺我们新婚。” 听到老情人这三个人,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拿起抱枕朝着他身上打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看了?你可别给我扣帽子。” “嗯,行,那?你乖乖躺着,我去楼下接客。” 他换了套休闲套装,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文件往楼下走。 过了十几分钟,楼下就传来?了声音,是个女声,还挺好听的。 宋清杳光着脚下床,躲到了楼梯口?往下望,就看见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绑着高马尾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走进来?就跟沈明衿握手,说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头看起来?比在?美国好多了。他笑着问还行。 两人坐下后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她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楼梯口?,宋清杳弯着腰就能看见她的长相,确实漂亮,说话?清晰有条理,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幽默的话?。总之?相处得很舒服,哪怕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觉得对方在?生活中很受欢迎,这么说来?陈奚舟说的不无道理,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的女孩,跟沈明衿认识了十来?年,说是一点心?也没动过那?不可能。 她坐在?楼梯上,双手捧着脸看他们交谈。 谈了十来?分钟,对方就说有事要先走。沈明衿送她离开后转身上楼。一上楼就看见宋清杳坐在?楼梯口?。 她想跑来?着,但?是慢了一步,被他抓了个现行,一时?脸有点红,解释道:“我要下楼的,哎,你朋友走了吗?” 这辩解太生硬。 沈明衿笑出声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走了,你没看见吗?” “没有啊。”她摇头,“她长得好看么?” “嗯,特别好看。” “……” 宋清杳的脸色一下子没崩住,难看的要命,眼珠子恨不得化作利片狠狠扎在?沈明衿身上,扎得他血肉横飞才好。 但?就那?个眼神,却让沈明衿笑出声来?,像撸有福似的,摸着她的头顶,说道:“想什么呢,人家结婚有孩子,你是盼着我去抢亲还是给人当小三?” 这话?一说,她也意识到什么,又气又恼,“那?你不怎么早说?” “不是早跟你说过么?我跟她没有男女之?情。” “可她长那?么漂亮,你们又认识那?么多年,还每天在?一起工作……”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止住了声音。 不该如此的,善妒会让人变得丑陋,她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他,见他那?双漆黑璀璨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心?里堵得慌,直接转身往房间走。 见事情闹大了,他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从身后圈住她的身体,笑着说:“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谁来?也没她漂亮,再?说了,我跟她认识那?么多年,但?你一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对你一见钟情,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宋清杳心?里酸酸涩涩,又带着一丝暖意。 “别骗我啊,你在?遇到我之?前真对人没什么想法?” 沈明衿想了想,笑着说:“想法啊?那?就想着把她介绍给司秦,你不知道她的脾气挺火爆的,说不定跟司秦结婚还能压得住他,只可惜了,半路跑出来?个李令桐。” 她转身圈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说道:“怎么跟你结婚了还要吃醋,真烦人。” 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他的心?都软成水了,他一方面希望她吃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有多重要,一方面又不希望她吃醋,她这个人内耗很严重,一点小事能演变出很多的想法,明明之?前跟她解释过‘老情人’的事,可她就是不放心?。这种矛盾又纠结的心?理在?心?中盘旋片刻后便化解了。 比起她吃醋难过,他更希望她开开心?心?的。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吃饱了,睡觉!” 抱着她往房间走,边走边说:“怎么养了这么几天,体重还这么轻了?” “你当养猪啊?养猪都得养几个月才能养起膘来?呢,你这才几天?” “那?以后我回京市工作,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 沈明衿在?心?中已经盘算好了,调回京市后,他就吹枕边风,把沈氏集团附近的和家王府收拾出来?,叫她跟着自己搬进去住,这样一来?每天上班的时?间就能减了大半,从公司到家走路只需要十分钟,有空就可以回家做饭给她吃,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宋清杳哪知道他这些想法,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怀里看电影。 一边看一边说,希望他晚上睡着的时?候别害怕,万一她变异了,变成鬼把他给吃了。 沈明衿被她逗得狂笑不止,咬着她耳朵说:“看谁把谁给吃了。” 第89章 转眼, 十天婚假快到头,沈明衿即将离开京市,在临行前,司秦办了场送别宴, 请了一大堆圈内的好友来?家中相聚。 起初打电话来?时, 沈明衿是不愿意去的, 因为电话那头的说辞是‘来?家中品酒’。 品酒这两个字就?很有深意,以前发生过两回品酒,一次是跟李令桐结婚,那场婚事?他不情不愿,被家中摁头结了婚, 大致是为了报复, 请了许多好友来?家中喝酒,将新婚之夜闹得极其荒唐。一次是李令桐与前男友出?国玩没有告知?他,偷偷摸摸着去了, 他气得不行, 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借着品酒的名义把?他们聚集到一起,喝得昏天暗地。 这第三次品酒, 想来?也没什么好事?,尤其是这半年他跟李令桐属于分居状态。 他想拒绝,宋清杳却扯了扯他的衣服, 给他使眼色, 用嘴型无声地说‘去吧,摆明是为了讨好他老婆’。 就?这样, 沈明衿答应下来?。 这回,司秦宴请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朋友, 还请了李令桐的朋友。 宋清杳出?发前换了一件半高领白色毛衣,一条白色的宽松长裤,再加一件淡粉色的双面羊绒大衣,化了个精致的淡妆,颇有心机的化了上扬式眼线,看起来?妩媚风情,再卷了卷长发,配上一对珍珠耳饰,明艳动人。沈明衿穿好衬衫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漂亮得不行的妻子,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他是见过李令桐那些朋友的——大部分都是男性。 宋清杳透过镜子看着他那紧皱眉头的样子,不像是要去参加宴席,倒像是去打架的,一边扫腮红,一边说道:“你那什么眼神?不好看?” “好看。”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装着复杂,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我就?在想司秦请的那些朋友里,有好几个都是做事?很荒唐的人,你要是见到了别被吓到,反正就?去坐一坐,不舒服就?回来?。” “你就?别管我了,有空多帮帮司秦吧。”她笑着说,“他跟他老婆闹了这么久也没有离婚,说明两人还是挺相爱的。” “以前司秦对你那样,你现在还愿意帮他。” “这话你就?说错了。”她扭头看他,“我可不是愿意帮他,我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没办法,谁让他是你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这么说来?,我还有点?面子?”他笑着搂住她的腰,“对不起啊,司秦那个时候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但是我后来?也揍过他,给你出?气了。” 她对着镜子刷睫毛,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住院那段时间。”他抿着唇,“那个时候我想过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如?果?你真的就?这么一直躺着,醒不过来?,我就?去陪你,一件事?就?是,我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得到报应,你别看我——”他见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揍自己一顿,然后才去打的司秦跟郑南一,他们两个嘴贱,挨几拳应该的。” 他的双臂抱住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都不知?道他们被我揍得多惨……我那个时候已经丧心病狂了,甚至想着……要不带着他们一起去死,反正活着也没意思,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是应该的。” “不准你提死啊死的。”她放下手里的睫毛膏,非常严肃的看着他,“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就?是一体的,你说你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守活寡?” “对,不吉利。”他笑了笑,“咱们得长命百岁。” 宋清杳化好妆后,便跟着沈明衿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也不是阴天。沈明衿驱车载着宋清杳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好几个中美混血的帅哥坐在靠近门口?的水吧台上品酒,各个五官深邃、金发碧眼、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一眼望去,就?跟进入模特大楼似的。之前知?道李令桐异性朋友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宋清杳忍不住腹诽,难怪司秦吃醋呢。 这么多俊男,还都是混血儿,就?算不吃这款,也能吃另外一款。她歪头看了一眼沈明衿,笑着打趣:“真可惜了,我没有那么多的异性朋友,就?一个陈奚舟,最近也不联系了。” 沈明衿听到这话,眉头一挑:“那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少?吃点?醋。” 两人往里走,司秦已经在麻将桌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圈了,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大喊:“碰!他妈的,老子这把?绝对赢你们,老婆,你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要赢?” 李令桐站在他身边,连看都没看,语气冰冷,“就?你那手气能赢?你兄弟给你喂牌吧?” 司秦笑着说:“那绝对不能够,老婆,你来?,你来?帮我看看,你说我该打哪个?” “你打你的,问我干什么?” “你帮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司秦撺掇着李令桐帮他打牌,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令桐十分不愿,也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想下他的面子罢了。 他仗着这一点?,主动去握李令桐的手,刚握上就?被甩开,于是不要脸的去拽,拽着拽着,就?将她拽到自己大腿上坐着,笑眯眯的说:“来?,你帮我看。” 李令桐眉头一皱,刚要发火,就?听到旁边的郑南一说道:“哟,明衿来?了,快快快,我要输了,你来?帮我打。” 众人回眸望去,就?看见沈明衿牵着宋清杳走过来?。 沈明衿脱掉了大衣,就?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戴着一条同色系的领带,手指上的戒指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璀璨的光,一只手搭放在宋清杳的细腰上,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矜贵略带慵懒。大概是结婚了,看着总比以前要温柔些,不再是一副深沉不可靠近的模样。 司秦招呼着他过来?坐。 他就?搂着宋清杳走到桌前,郑南一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坐,他笑着摆手,“我不打,不是品酒吗?我带她来?喝几杯就?走。” “什么意思啊?叫你玩你不玩?你老婆不在就?放肆大玩,沈明衿,你这装得过分了。” “玩吧。”宋清杳笑着说,“我看着你玩。” 沈明衿无奈,走到位置坐下,看着郑南一的牌面,不由得皱眉。 ——这牌,明显要胡了,只要司秦打个二条或者五条。 但郑南一刚才打出?去那一手,却是拆掉了手里整齐的牌面。 侧目望去,对方给了他一个眼色。 敢情不是玩牌,是给人小夫妻增进感情呢。 他大手一捞,直接将站在旁边的宋清杳搂了过来?,力气不大不小,正好将她拉入怀中,她被一拉,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那我手气可不好,让我老婆来?,不过难听的话说在前面,输了别急眼。” “行啊。”司秦叼着烟,吊儿郎当?,“那就?赌把?大的呗,我想想——” 他皱眉想了会,说道:“你沈明衿欠我八亿五千二百五十万两千二百,今天就?赌这个数,你赢了,我再给你批八亿,你输了,连本带利把?我借你的钱都还回来?。”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令桐,压低嗓音,“老婆,沈明衿老是借我的钱,这些年大大小小借出?去这么多,你上回见到我肿着脸回家,就?是因为借他钱被我爸揍了,你说你不帮帮我,我今天得大出?血,八个亿啊……” 他伸出?手比了个八,“得多少?钱啊?” 李令桐懒得搭理他,男人也就?是在床上跟赌桌上敢这么豪横。 她冷笑,“你这意思是非要我打?” “嗯呐,你不帮我,我铁定输了。” “行啊,司秦,你敢玩这么大,那我也得奉陪,那你先?把?八亿准备好,我看等会你得直接把?银行卡给人家。” 宋清杳见状,微微往后靠,贴着沈明衿说道:“八亿啊?那我不玩,你玩吧。” “不行。”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小手,“你想想,这些钱本来?就?是司秦的,他借了我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还过,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赢了,这钱就?都进你一个人的口?袋,我不碰,你输了,这钱我也能担着。” 他捏了她的细腰,“放心吧,这点?钱,你老公玩得起。” 桌上一共四人,抛开宋清杳跟李令桐,剩下两人就?是赵鸿岩跟梁文莺。 梁文莺难得回国,坐着牌桌上已经很不耐烦了,双手抱胸,说道:“哎呀,商量好没有?别磨蹭了,要我说啊,你们俩就?放心打,你沈明衿别的没有,钱是最不缺的,还有你司秦,今天就?算输了八亿又怎样?” 李令桐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沈总有钱,司秦可没那么多钱,他那点?钱全都拿出?去养他的白月光了,四万。” 她随手扔出?去了四万,宋清杳看了一眼牌面,只能把?二条扔了出?去,换来?了个一万。 梁文莺接住二条,笑眯眯着说:“哎哟,还有这种事?呢?司秦,你够能耐的,你那白月光不是早结婚了吗?你眼巴巴给人送钱是什么意思啊?当?备胎啊?” 司秦皱眉,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梁文莺一脚。 他那点?动作哪能瞒得住李令桐,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他连忙把?脚收回来?,解释道:“没有的事?,我给她钱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这个人就?是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 李令桐冷哼一声没回答。 赵鸿岩也不敢掺和她们三个女人的话,扔了个八饼出?来?,对着对面的郑南一使了使眼色。 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郑南一的目光落在梁文莺身上,移都移不开,像灌了胶水似的。 桌面暗流涌动,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能千层浪。 就?算是平日?在女人堆里混着的赵鸿岩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说错一句话,这三个女人一人一巴掌。 牌面走了好几圈,没打出?输赢,倒是越打越沉闷。 宋清杳也从开始的紧张到摆烂,随意的扔了个二万出?去,突然听到李令桐喊道:“等等,我是不是胡了?” 扭头望去,就?看见司秦捧着李令桐的脸用力的亲着,拍着大腿说:“老婆!你真是我的福星!赢了赢了!我的八亿能要回来?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司秦也不介意,亲得李令桐都有些不好意思,推着他的胸膛,“你是不是疯了,要点?脸吗?” 沈明衿也搂着宋清杳,低声说:“打得好,这八亿放在我手里好多年了,我一直嫌这笔钱晦气,现在还给他们。” 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心里暖暖的,搂着他的脖子,“这么说来?,我也是你福星?” 他笑着点?了点?头,搂着她站起身来?,“何止是福星。” 说完,拍了拍郑南一的肩膀,“你们玩吧,我带她去旁边转转。” 郑南一点?头,刚坐下,梁文莺就?站起身来?,“我也打累了,清杳,我们俩女的聊聊天,不跟这些臭男人在一起,沈明衿,把?你老婆借给我,没问?题吧?”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沈明衿皱眉,“要我老婆干什么?” “聊点?女生的话题不行么?” 她走过来?搂着宋清杳的胳膊,丝毫不顾及沈明衿,搂着她就?往楼上走。 二楼有个休闲水吧台,她应该是来?过很多次,所以驾轻就?熟的从柜子里拿出?咖啡粉泡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了宋清杳,笑着问?:“你跟明衿还好吧?” “嗯,挺好的。”她看着梁文莺,“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怪。” 梁文莺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搅拌着咖啡杯,叹息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这群人,小时候一起玩闹,现在长大了,反倒是生疏起来?了。” “你是不是跟郑南一吵架了?” 她喝了口?咖啡,说道:“也不能算吵架吧,就?是他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瞒着我跟别的女人出?去约会,好啊,他约他的,我找我的男朋友,以后就?别联系了呗,但你看他那贱兮兮的样子,我找了男朋友就?开始往跟前凑,所以怎么说来?着,男人就?那德性,失去了就?开始想要珍惜,当?老娘爱吃回头草啊?我可不愿意吃回头草。” 说完,看了一眼宋清杳,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但你跟明衿不一样,他对你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心,你吃回头草应该的。” 宋清杳笑出?声来?,“文莺,你真可爱。” 梁文莺也笑,“也就?你夸我,你要不要听听司秦跟沈明衿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没女人味,气死我了,跟我上床的又不是他们,他们懂什么叫女人味?” “你要不要跟郑南一好好谈谈?我觉得他挺在乎你的。” “我不想跟他谈,男人嘛,多的是,能把?我伺候舒服的又不止他一个人,搞得他有多特殊似的,我下个月直接去领证,到时候你跟明衿来?喝我们的喜酒。” “……”宋清杳愣了一下,“你要结婚?这事?,他们知?道么?” ‘他们’指的就?是楼下那群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又不是什么大事?,也许下个月结婚,下下个月又离婚呢?” 宋清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是低头喝着咖啡。 喝了没两口?,就?看见沈明衿给她发信息:[杳杳,我得喝点?酒了,可能会喝醉,可以吗?] 宋清杳:[这么乖啊,现在喝酒都要跟我报备?] 沈明衿:[你答应我就?喝点?,陪陪他们。] 宋清杳:[不能醉得不省人事?。] 沈明衿:[好。] 第90章 宋清杳下楼的时候, 沈明衿就坐在长?长?的吧台边上,屋内开着暖气,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袖口全挽到小臂处, 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腿上, 一只手夹着烟靠着吧台, 跟对?面的司秦喝酒聊天。也不知?道?几人聊到什么,一起笑出声来。 一根烟抽完,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咬着烟,起身走到旁边拿起西?装外套, 冲着司秦扬了扬下巴, 示意要走。 司秦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越过人群走到楼梯口,朝着楼梯上方?伸出手。 不多?时, 素净白嫩的右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与他一起朝着门外走去。周围喧闹, 唯有他们像闯入这?片喧闹的风,轻轻刮过, 不带走任何的污浊。 夜深了。 由于喝了酒,车子就只能宋清杳来开,她也有点近视, 一百来度, 不算严重?,日常生?活中不戴眼镜, 但开车的话需要佩戴。这?是一辆黑色的齐柏林,属于沈明衿, 算是他车库里比较少开的车子,她一边掌握着方?向盘,一边问道?:“你这?车子哪年买的?” “七年前吧,前置后驱,6.0L,V12涡轮增压发动机,最大马力640,价格为1309万。”即便醉得厉害,也依旧记得清楚,“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这?款车新增了一些?很微妙的设计,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挺有意思的。” “比如?” “比如在后排安装了香水喷雾设置,你看,按这?个按钮就可以喷出香水,你说有没有意思?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要是坐上这?车,一定很喜欢,本来买了想送你的……” 他靠着位置,深深叹了口气,“但没关?系,以前没送出去,现在都是你的了。” 车子缓缓朝前驶去,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抵达了怡和新苑。沈明衿的酒劲上来了,走路都走得歪歪扭扭,需要她搀扶才能继续行走,将他扶到沙发上后,整个人便直接倒了下去。趴在地上的有福耷拉着脑袋,放在旁边的狗粮已经被它吃完,连水都喝得一干二净。她走到仓库里取了新的狗粮出来,将有福的碗倒满了狗粮后,起身去厨房里熬醒酒汤。 等?她一进厨房,有福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沈明衿身边时,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轻轻的叫了一下。 湿热的温度让微微苏醒,侧目一看,是有福。它呜咽着,又叫了一声。 厨房里沸水滚着,旁边又放着音乐,她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等?熬好了醒酒汤走出来,就看见沈明衿坐在地上,拿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衣服,非要往有福身上套,把它穿得跟人似的,有鞋子又衣服,还拿她的化妆品给?有福化妆,两条又长?又黑的眉毛挂在那张狗脸上实?在是有些?滑稽。 宋清杳一下子愣了。 将汤药放到一边,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有福被作弄的模样,发起火来,“沈明衿,你看你干的好事,拿我的化妆品玩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反正?也都是你送的,但是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有福整成什么样了!” 沈明衿身子微微往后靠,手肘撑在地面上,漆黑璀璨的眼眸里满是温柔和笑意。 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被她关?心很幸福、被她安慰很幸福,就连被她骂都很幸福…… 宋清杳被气得不行,把被沈明衿折腾的化妆品拿起来查看,好几根口红上都沾着狗毛、几盘眼影盒被抠出粉来、就连眉笔都被折断好几只,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化妆盒边上。她嫌弃的看了几眼后,直接打包扔进垃圾桶里。随后拿起狗狗专用的湿纸巾擦拭它脸上和身上的彩妆,狗脸上不止有又黑又长?的眉毛,还有腮红和眼影,乱七八糟的涂抹了一大堆,都看不出狗样了。 她耐心的擦拭着那些?化妆品,但狗毛长?且多?,还浓密,她怎么擦都擦不掉,最后怒火往上涌,胡乱的擦了一下,把那些?化妆品都揉作一团,显得更滑稽了…… 有福似乎也察觉出什么,呜咽几声后就狂吠起来,还在两人跟前转了转去,拼命摇着尾巴。 那模样…… 宋清杳本来是生?着气的,但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瞪着微醺的沈明衿,“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它还有脸出去吗?我还能带它出去散步吗?不得给?人笑死?而且,你这?衣服多?贵啊,你怎么就给?它套身上了?” 沈明衿笑着说:“你这么生气,我都不敢接话了。” “你接啊,我看看你能接什么。” “实?际上是有福说它想化妆的,你看看,它非拉着我上楼。” “汪汪汪!”有福冲着他狂吠了好几声,表情哀怨不满。 宋清杳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气又好笑的——跟个醉酒鬼说什么。 四目相对?间,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结实?的双臂绕过她的脖颈和细腰,将她与他贴合得亲密无间。坚硬的胸膛如烙铁,透过薄薄的衬衣传递着绵长?的热气。头顶上挂着一盏水晶吊灯,灯光通过水晶折射而发出不同角度的光源,他们就这?么看着光、听着彼此的心跳。“你跟梁文莺去楼上的时候,我差点又跟人打架了。 宋清杳前脚刚走,就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想跟着她上去。李令桐的异性朋友多?,且多?是混血和外国?人,他们天生?就有种对?交往勇往直前的心态,即便对?方?有伴侣也会?为了爱情去追求对?方?。沈明衿见了差点没撸袖子去揍人,像一头被占了领地的猎犬似的,巴不得立刻冲上去跟人大打一架,最后还是被李令桐拦了下来。 后来调解了一下,对?方?才跟他道?歉,说是因为宋清杳长?得漂亮,想跟她认识认识。 “她结婚了,我是她老公,听明白了吗?别说认识了,你就是跟她说一句话,我都能跟你动手。” 他真的很少会?这?么生?气。 至少在他们面前,他一直都很沉稳。 可这?能不生?气么? 也就是看在李令桐的面子上,要不就他刚才那眼巴巴盯着宋清杳上楼的样子,他早就一拳揍过去。 宋清杳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侧目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想动手啊?” “不然?”他皱眉,“你都没看见他看你那眼神。” “别人的眼神我是没看见,但我看见你的眼神了。”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笑着说,“像有福似的,每次我给?它倒狗粮,它就哈赤哈赤的,满眼冒星星。”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下,咬牙切齿,“对?,我就是一条狗,但你记住了,我这?条狗只会?跟着你,谁敢靠近你,我咬死他。” 满嘴的酒气喷洒到她的脸上。 那份赤裸的、浓郁的、饱满的爱意就这?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她眼前。 她可真喜欢他这?模样啊。 带着少见的少年气。 “所?以你就折腾有福?把它折腾成这?样?” “没办法,嫉妒它。”他慢慢的趴在她的胸上,低声呢喃,“羡慕它啊……羡慕它能一天都陪着你,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陪着你。” 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黑色利落的短发传过指缝,“你答应我的,两年就回来,不是么?” 沈明衿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摁下拍摄视频,他命令有福把灯关?了,就留着旁边一盏壁灯,昏暗的、暖色调的壁灯照亮右侧的环境,她躺在地毯上,有福则趴在她身边,隔得不远处就是茶几和一个花瓶,花瓶里插满了郁金香,沾着露水,都是早上买的,新鲜得很。 他踉跄的爬起来后,半跪在她身边,醉醺醺地说:“老婆,你留句话给?我,我出国?也能看视频想你。” “说什么?”视频里的宋清杳被黑暗笼罩,只有微弱的黄色的光芒照在她右边,“你喝醉了,别闹。” “你就说,你爱我,这?辈子就爱我一个人,你说。” “……你现在算是耍酒疯吗?” “你说了我就不耍了。” 分离焦虑症。 她跟沈明衿都有,他是国?外确诊的,她是在国?内确诊,不过她不严重?,沈明衿很严重?,但可笑的是,在一般情况下,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有这?样的病症,像焦躁、焦虑、生?气、愤怒……这?样的情绪,他都隐藏得很好,司秦总说他跟她在一起是另外一个‘沈明衿’,‘他’没有那么成熟、也没那么稳重?,会?有一点儿幼稚、孩子脾气,做事没那么思虑周全,甚至有的时候带着莽撞。 但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性格才能组合成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镜头说道?:“好,我说,我这?辈子只爱沈明衿一个人,爱到我现在不敢去想死亡的事,不管是我死,还是你死,我都接受不了,所?以很多?时候我希望——” 说到这?里时,她停了停,然后坐起身来看着镜头说:“我们的爱可以延续到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话音落下,沈明衿就红了眼眶,放下手机直接去抱她。 抱着告诉她,他下辈子,一定会?来找她,还会?像现在一样,永远爱着她。 大概是喝醉酒了,抱着她说了很多?稀里糊涂的话,也说了一些?dirtytalk,说得她满脸赤红才满意。 他在她身上留下很多?痕迹,甚至到了后半夜酒劲褪去后还会?坐起来细细观察那些?痕迹,每一处都得他欢喜。 做完事后她就睡了,他反而愈发清醒,咬着烟坐在大厅,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照片,配文:[我爱我老婆,特别爱。] 照片里的环境略有些?昏暗,而他略带微醺,紧紧搂着宋清杳,两人的脸贴着脸,照片看起来有些?模糊,明显是没拍好,且宋清杳是有些?被摁着脸拍的,露出无奈的笑意。 这?张照片发出去,一夜就顶上了热搜。 词条五花八门,其中一条就是——#沈明衿醉酒表白妻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二天沈明衿就走?了, 特?别早的飞机,他要出国进行最后的收尾,以便国内团队过去交接,临走?前, 还特?意去厨房里煎了两颗蛋, 热了牛奶, 烤了面包,全都放在了保温箱里,在外面贴了一张便签:[早餐记得吃,我走?了,短期内不会回国, 但?我会想你的。] 最后那张便签成了宋清杳的书签, 被她夹在不同的书里。 很快,到了春节,沈明衿在国外忙碌, 文雪则回国陪宋清杳过节。 两人?弄了一堆的馅料包饺子, 一边包一边跟沈明衿视频通话。视频的这头?白雪皑皑, 温馨非常,视频的那头?高楼林立, 严肃正经?。但?即便场景如此不同,也?难以阻挡思念的心。 沈明衿随手拿出了一张纸,用钢笔描绘视频里的画面——他的妻子戴着淡黄色的围裙, 站在长桌边上包饺子, 雪白的脸上沾着些许面粉,妻子旁边是他的表妹, 三两笔勾勒出一张家?庭氛围感极浓的画来。 将画放到镜头?前。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笑声。 ——真可惜啊,你不在。 笑声中?, 还夹杂着无数的思念。 他也?跟着闷闷的笑了两声,说道:“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在家?陪你。” 最后,宋清杳跟文雪一起包了一个人?形饺子,包得歪七扭八,展示到镜头?,“你看,像不像你啊,沈明衿,尤其这两颗芝麻,可谓是点睛之笔。” 一开始真不知道这话的深意是什么。 后来收到了一张哭泣的表情包,他才知道那两颗芝麻是他的眼泪。 他哭笑不得,只能说包得像。 那个饺子,最后喂了有福。 文雪能在国内的时?间不多,过完春节就离开了。 宋清杳也?开始着手忙碌自己的实验室。这对她来说是一项新的尝试,虽然?都在珠宝行业里打转,但?这个行业的水深得让许多专业人?士都胆寒,她不想再做珠宝买卖以及珠宝设计,永远都是需要看甲方的心情,这一回,她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国内的鉴定实验室有很多,但?能出具国际认可的检定证书是极难的,以至于国内很多富商提到珠宝鉴定,第?一想到的永远都是国外几大知名的鉴定所?。可是国内的鉴定质量并不比国外差,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认知很大程度还是因为国内的鉴定实验室鱼龙混杂太多,出具的鉴定书良莠不齐,质量好?得很好?,质量差的可能连质检都没有过。 要想开一家?这样的实验室,政府审批是首要任务,有了政府审批,他们才能进行土地竞标,去国外购买设备,招聘人?员。 一开始困难重重,她找了好?几个投资商,对方一听要开鉴定实验室都觉得没搞头?,嘴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找了很多人?,最后找到了华易集团的陆祈宁。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陆祈宁见面,他就笑笑着问:“我记得你是沈明衿的妻子,你要开鉴定实验室不找你老公??他一句话的事,哪需要你这么抛头?露面?” 说完,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知不知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出来找投资很吃亏的?” “正因为他是我老公?,我才希望在事业上我们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您也?说了,我是沈明衿的妻子,我出来拉投资,又有哪个男人?敢觊觎我?他们不怕死么?” 听到这话,陆祈宁胸膛上下起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然?后说了一句‘有趣’。 那以后,陆祈宁就成了她实验室最大的股东。 三月底,他们的实验室竞标到了一块土地,拿到文件后就开始建实验室,陆祈宁来看过两回,其余的时?间都是宋清杳一个人?在忙。 中?间,她抽空还去了趟美国见沈明衿。 两人?腻腻歪歪,时?间全浪费在床上,气得她连咬了他好?几口。 她就是想来见见他,可反倒是像千里送炮似的,话都没说两句,醒了做,做了醒。 原本要待四天,她吓得第?三天就要回国,硬是被他捞回来,告知她五月底就会回国的事。 一开始她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就是回国几天又得出来,所?以表现得并不是太惊讶,只是点头?说:“哦,知道了。” “我说的是,五月底回国工作,不用再出国了。” “?”宋清杳愣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双眸逐渐放大,“你等等……回国工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你要回国?以后不用出国了?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分居两地??” 她语无伦次的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沈明衿笑得不行,点头?说道:“没错,集团内部是去年年底下的通知,但是我怕会改变一直没跟你说。” 宋清杳被惊得说不出来,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缓和了十几秒才缓过劲来,立刻抱住他,呜咽的哭着,滚烫的热泪滑进他的颈窝,顺着他的颈窝一路滑到了背后上。 “这么激动。”他笑拍打着她的后背,“我们要结束异国恋了,到时?候咱们就住在怡和新苑好?不好??我每天陪着你上班、遛狗、再做饭给你吃。” 宋清杳哭着,用力点头?。 自从答应跟他在一起到现在,两人?真正见面交流、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不是他回国,就是她出国。 现在要结束这样现状,怎能不激动?她哭得不行,他则笑笑着安慰她。 只是安慰了没两句,又跑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宋清杳走?的时?候浑身无力,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都在睡。 回国后就开始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建实验室并不容易,按照他们的工程文件,至少得年底才能搭建好?,到时?候设备入场才能进行接下来的事,陆祈宁让她别急,建实验室这事得稳扎稳打,有空就盯着工程,或者?去国外看看先进设备,既然?他们对标的是国外那几个大有名气的鉴定实验室,那设备和人?员这方面就不能缺。 转眼就到了五月底。 沈明衿正式回国了。 沈家?老宅已经?开始准备接风宴,宋清杳跟沈明雅等人?捧着花在机场等他。 大约晚上七点钟,沈明衿一袭黑色西装,颀长挺拔,身后跟着几个助理,几人?徐徐走?来。宋清杳眼眶含泪,在他走?出来后立刻冲上去抱住他,两人?紧紧相拥。 沈明雅笑着说:“哎哟,好?甜蜜啊。” 两人?抱了有几分钟,沈明衿才松开她,转而搂住她的腰,询问她的近况。 她也?抱着他腰,靠在他的怀里,边往门外走?,边说最近发?生的事,比如他们团队出国考察了大型工厂的设备,跟有经?验的团队取了经?,总之这小半年过得很充实。 几人?坐车回到了沈家?老宅。 沈家?早就备好?了接风宴,一大堆人?等着沈明衿。 在餐桌上,沈玉和询问他项目的情况,他说已经?很完善了,后续团队接手只需要稳扎稳打,没什么大问题。美国市场这块肥肉终究还是被他们家?给啃了下来。而现在的沈明衿也?不再是当年的沈明衿,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能力又上了好?几层。沈玉和心情很好?,父子俩喝了不少酒。 符盈借机就提了一嘴,说道:“你看看你们兄妹,前后脚结婚的,大半年过去,怎么两人?肚子都没动静?” 宋清杳不知怎么回答,看了一眼沈明衿,见他神色如常,也?就随便敷衍了两句。 沈明雅大概是听过很多次唠叨了,不耐烦的回,“我还那么年轻要什么孩子啊,再说顾泫自己也?不想要啊。” “我可没说。”顾泫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孩子这事顺其自然?,但?没有不想要这么一说。” “……”沈明雅愣了一下,扭头?看着顾泫,咬牙切齿,“你过河拆桥啊,不给我面子?” 顾泫冷笑一声。 面子? 她也?知道要面子? 沈明衿则回答,“我都说了,我不想要孩子,妈你不要逼清杳。” 大好?的日?子,提到孩子后,气氛全都变了。 餐桌上鸦雀无声,沈玉和沉默片刻,说道:“明衿,你跟清杳确实都很年轻,上回你说你们要丁克,我觉得你们事业忙可以放一放,但?是不能不要,你说咱们家?那么大的家?业,你不要孩子?这像什么话。” “那你们让明雅生。” “……哥,你真是我亲哥啊。”沈明雅皮笑肉不笑,“你自己不想生,扯我干嘛?” “不是,你们一直说不生,是真的不想生,还是不能生?”符盈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宋清杳,“要是不能生,别觉得是病,说出来找医生看一看,能治的。” 拿到目光火辣得厉害,盯得宋清杳浑身不舒服。 她刚要说话,沈明衿就放下筷子,皱眉说道:“什么不能生?首先生不生是她的事,另外要说真的不能生也?是我不能生,我之前做过结扎。” “……” “……” “……”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明衿身上。 偏偏他还像没事人?似的,擦了擦嘴,说道:“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没错,就是我不能生,你们现在最好?盼着她别跟我离婚,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接受一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 然?后夹了块肉放到宋清杳碗里,“杳杳,吃饭。” 宋清杳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玉和开口说:“你,你给我上来,好?好?聊聊结扎的事。” 沈玉和被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放下筷子就往楼上走?。 沈明衿捏了捏宋清杳的手,低声说:“乖乖吃饭,等我回来。” 父子俩走?后,符盈也?急匆匆跟着上楼了。 几个两个长辈一走?,沈明雅就搂住了宋清杳的胳膊,询问她沈明衿结扎的事。 她被问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难不成要说他就是不想要孩子才结扎,还是为了爽才结扎?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非得做到这个地步。 坐在旁边顾泫见状,伸出手将沈明雅捞回来,低声说:“你哥的私密事你问得那么清楚干嘛?人?家?过人?家?的日?子。” 沈明雅有些不爽,但?也?没表现出来。 过了十几分钟,沈明衿下来了,沈玉和跟在他身后,说道:“我最多给你们两个五年,五年后你都三十多岁了,身体机能都开始下降了。” 沈明衿没说话,坐到了宋清杳身边,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背,懒散的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第92章 那一年, 沈明衿从美国返回京市工作?,虽然工作?照样很忙,加班是常态,但至少每天都能见到宋清杳, 对?他而?言, 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只要有空, 在回家的?路上总会买上一束郁金香。 因为工作?强度的?原因,回到家时,宋清杳已经入睡。 他不会打扰她?,蹑手蹑脚的?将?鲜花插进花瓶里,再走?进淋浴间里冲个澡, 换上睡衣, 小心翼翼的?上床,将?她?拢入怀中入眠。 到了年底,宋清杳的?实验室也建得?差不多了, 各种机构、协会、部门的?文件也准备齐全, 设备入场。 ——属于?她?的?鉴定实验室彻底开张。 这是全新的?领域, 面?对?的?客户和强度跟以往大不相同。她?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也开始了频繁的?加班、到全国各地?去应聘专业人才, 几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回到家时, 院子里的?灯亮着, 有福站在门口冲着她?摇尾巴。往里走?,餐桌上已经摆着几道热腾腾的?菜, 沈明衿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汤走?出来,冲着她?笑, “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早啊,我还?说去接你呢。” “不用接。”她?把包包放到沙发上,“我都说了,陆祈宁会送我回来。” “嗯。”他点头,“跟陆总相处得?怎么样?” “不错。”她?笑,“他这人还?挺幽默的?,跟他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像变了个人。” “你是在说我吗?”沈明衿把汤放到桌面?上,“我跟你打电话都恨不得?能从电话的?那端飞到你这端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走?到他身边,吻了吻他的?侧脸,“饿了,老公。” “坐好,给你盛饭。” 转眼这一年又快结束了,到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夫妻俩准备了一大堆的?红包,沈明衿的?三叔、四叔要来老宅过年,连同着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也要来,难得?的?大团圆,往年家族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年味变得?越来越淡,今年因为爷爷年初做了个大手术,把几个姑姑和叔叔吓得?不轻,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赶回来。 老爷子捡回了一条命。 但所有人仍然心有余悸。 害怕老爷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所以今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选择回京过年。 沈明衿跟宋清杳驱车到家的?时候,几个小孩就已经在院子里打雪仗了,香味从大厅里一路飘散出来,惹得?她?馋得?不行。沈明衿见她?饿了,就去厨房里拿了好几个鸡腿给她?吃,这一幕刚好被孩子们撞见了,纷纷跑过来吵着要吃,沈明衿故意板着脸,斥责他们没礼貌,大人吃东西的?时候哪有他们的?份? 把一群孩子骂跑后,宋清杳的?眼睛亮闪闪的?,笑着说:“你怎么这样。” “够不够吃?不够吃我再去给你拿别的?,咱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不想吃皮,油。” “我吃。”他把鸡皮都吃得?干干净净,把鸡肉拿给她?吃,“还?想吃点什么?” “够了。” 后来年夜饭做好了,一家人坐上桌吃饭,沈明雅跟顾泫挤眉弄眼不知道在传递什么消息,折腾了几分?钟,沈明雅才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有事要宣布,就是……” 她?又看了一眼顾泫,脸有些红,“嗯……我怀孕了,刚满一个月。” “……” “……” 窗外?已经燃起了烟火,一簇簇的?烟火升入空中,在夜空中、伴随着白雾,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所有人震惊了几秒种后,纷纷举杯献上祝福。反倒是符盈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错愕了会儿,然后便红了眼眶,扭头抹泪。 她?这个女儿,她?最是了解,跟顾泫的?婚事哪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是没得?到林言感罢了。但现在居然有了孩子,说明她?也开始逐渐接受新的?生活了。 新年的?第一个好消息来自于?沈明雅。 所有人都起身给他们敬酒,顾泫一一挡着,喝了不少的?酒,后来实在喝得?受不了了,沈明雅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够了,三叔,你到底要他喝几杯啊。” “哟,这都护上了。” 大家笑出声来,气氛其?乐融融。 沈明雅红了耳尖,没有说话,拽着顾泫坐下。 顾泫酒量不算太好,举起杯子说:“三叔要喝还?能喝点。” “你行了吧!”沈明雅扯着他的?衣服,“你再喝试试?” 顾泫看她一眼,随后放下杯子,“好,不喝了。” 吃过饭后,大家照常坐在一起聊天,看春晚。宋清杳吃得有些多,便上了趟卫生间,上完出来就碰见了符盈。 她们单独相处得机会少之又少,有沈明衿惯着,一年到头也来不了沈家几趟,以至于?单独相处略显得尴尬和局促,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妈’。 符盈见是个机会,便拉着她在走廊里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拐着弯跟她?说要孩子,说沈氏集团将?来是要交到沈明衿手里的?,他要是没子嗣,不得?让人笑话么? 说了十几分?钟才放她?走?。 大年初一宋清杳得?出国考察一些机构,进行相应的?合作?,所以两人坐了会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到家后,她?看着沈明衿的?背影,说道:“老公,跟你商量个事。” “嗯?”沈明衿边脱外?套,边说,“你说,什么事?” “我觉得?……”她?犹豫片刻,“咱们要个孩子?不是说现在就要,我工作?也挺忙的?,我的?意思是,应该把孩子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笑着问:“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跟你压力了,我等会打电话跟她?沟通。” “不是。”她?上前抱住他,“我觉得?爸妈说得?挺有道理的?,你说咱们又不是真的?不能生。” “宋清杳,你要生孩子的?话得?想明白两件事,第一件事,能不能忍受痛苦?生孩子的?过程是很痛苦的?,我把你养得?这么好,不是让你为了孩子去牺牲的?。第二件事,我们生孩子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我不需要传宗接代。” 沈明衿在孩子这件事上固执得?厉害。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因为她?怕疼所以才执意不要的?,她?理解,也很感动他这么为她?着想,可是现在看来,他不止是因为她?怕疼,而?是把生孩子这件事当做一种不讨好的?投资,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是入侵者。 两人意见不同。 小吵了一架。 宋清杳气呼呼的?让他滚去次卧睡觉。 到了后半夜,沈明衿悄悄的?推开她?的?房门,抱着枕头走?了进来,没皮没脸的?爬上床,搂着她?睡。 日子还?得?过。 他不想生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件事索性就被搁置了。 两年后,宋清杳的?鉴定实验室步入正轨,在业内也排得?上名号,出具的?鉴定资格书有几大协会的?认证红章,跟沈明衿的?感情也愈发深厚。夫妻俩经常参加司秦等人举办的?聚会,有一回司秦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她?距离较近就先到了,李令桐坐在沙发上跟她?聊天,不约而?同的?聊到了孩子的?事。 李令桐去年就生了个孩子,女儿,取名叫司眠。 长得?还?挺像李令桐的?。 “小孩真可爱。”宋清杳抱着司眠,“长得?真像你啊。” “司秦还?说了,说幸好没像他,要是闺女像他,得?完。” 宋清杳笑出声来,但笑着笑着就说,“我跟沈明衿结婚都三年了,还?没动静呢。” “他不想要吧?”李令桐握着司眠的?手,“我听司秦他们几个人说明衿有个弟弟,他老婆就是死在产床的?,没救回来,那会儿明衿都不当回事,后来估计是有了你,害怕了吧。” 宋清杳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她?,“有这回事?” “嗯。”李令桐点头,“所以你看,我一怀孕司秦脸都吓白了,跟你家明衿打了一整晚电话,第二天就把我接到美国养胎。” 两人说着话,沈明衿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令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明衿,司秦说今天要跟你喝得?天昏地?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没跟我们说?” “喜事?”沈明衿想了想,“没什么喜事,真要说的?话——” 他看了一眼宋清杳,“我老婆28岁生日快到了。” 每年的?12月28号,沈明衿会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陪宋清杳过生日,今年也不例外?。 但比较特殊的?是,今年他请了长假,陪着她?出国,说是要弥补当年没有度过的?蜜月。他们第一天乘飞机来到的?是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沈明衿来过几回,跟导游似的?,带着她?逛哥本哈根市政厅、去了新港,新港是哥本哈根有名的?旅游胜地?,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房子建立在水上,等到傍晚的?时候,紫红色的?晚霞铺满整个水面?,倒映着一排排的?房子,她?就站在岸边拍了一张游客照。 沈明衿会说几句丹麦语,但也仅限于?hej(你好)这种口头交流,大部分?还?是需要用英文交流。 从新港到阿美琳堡宫,一路上有不少的?女孩来问他的?联系方式,问他是哪国人,他会特别骄傲的?搂着宋清杳说,他是中国人。 然后低头冲着宋清杳微笑,“根正苗红,是不是?” 逗得?她?笑出声来。 第二天去了斯卡恩的?Grenen,位于?丹麦最北角,吹吹海风,看看海景,说不出的?惬意。 晚上坐游轮到挪威,第二天早上就能到卑尔根,再从卑尔根到布吕根,一路上见了不少没见过的?风景。她?总是格外?的?精神,拿出手机拍照,拍了不少游客照,有好几张惊艳到可以出圈的?照片都是沈明衿拍的?,他喜欢趴在地?上帮她?拍照,只为听到那句‘老公拍得?真好。’ 到了布吕根后,行程就逐渐慢下来,两人乘着索道上了弗洛伊恩山,途中看到有人领着羊群上山,后面?就是整个海港的?风景,她?靠在沈明衿的?肩膀上,笑眯眯着说,以后老了就来这里生活,累了看看海,爬爬山。 弗洛伊恩山的?海拔很低,不过几百米,他们是下午上山,到傍晚才下山。 到傍晚时,整个海港的?灯光亮起,配合着徐徐的?清风,感叹人生不过如?此,有爱人陪伴,幸福美满。 在挪威的?几天去了松恩峡湾,挪威第一大峡湾,去了哈当厄尔峡湾。可能因为行程问题,当天晚上宋清杳就有点低烧,以至于?接下来几天都在挪威的?酒店里躺着。沈明衿会抱着她?正儿八经的?说dirtytalk,说得?她?面?红耳赤后就威胁她?吃药。 她?不情不愿的?吃了些药下去后才好了起来。 “老公,你身体好烫,你是不是也发烧了?”她?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说着。 “发烧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点,正好,发烧的?时候,你用用看是不是跟平时的?不一样?” 说完,直接关?了灯。 窗外?的?风铃晃动着。 屋内的?两人十指紧扣,轻纱摇曳。 第93章 两人的蜜月从丹麦到挪威再到芬兰, 历经了十七八天,玩得有些疲倦了。但从赫尔辛基的凯米到Lapland,雾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大?片的森林,暖黄色阳光穿破云雾投射到身上时, 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当?地有驯鹿拉雪橇的体验活动, 因为发着低烧, 所以犹豫着是坐着雪橇去景点还是回酒店休息。 沈明衿看出她的纠结,笑着说不想体验驯鹿拉雪橇就不玩了。 来?都来?了。宋清杳心想,怎么也得忍着,于是硬着头皮坐了上去。两人穿得很厚实,戴着帽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 长长的睫毛被结出了晶莹的雪花凝珠,扑面而来?的寒风也跟刀子割肉一样的疼,但不得不说, 玩得很爽! 缓和了两天继续往北走, 来?到Rovamieni的圣诞老人村, 位于以北8公里处的北极圈上。她像个孩子似的,去跟圣诞老人合影, 戴着跟圣诞老人同款的帽子和胡须,拍了一张标准的游客照,还在当?地邮寄了明信片给文雪和明雅, 盖着的都是北极圣诞老人邮局的邮戳。 沈明衿请了当?地人带他们看极光, 他们说极光也看运气,有的时候有, 有的时候没有。 他们运气不错,去的第一天晚上就看到了极光, 宋清杳满眼的惊艳,疯狂大?喊着:“老公,你看,是极光!是极光!” 沈明衿笑着看着她,拿出相机拍下?了她的身影。 等回到酒店一看才发现两人都没记录下?极光出现的画面,而唯一一张有极光的照面只有很小占比,大?部分都是宋清杳蹦蹦跳跳被定格的画面。 那些照片在回国后,全都找人做定制相框给挂在了房间?的墙上,沈明衿用笔在空白的地方写着——结婚三?周年纪念&蜜月旅行。 长假过后,两人开始忙碌着各自的工作。 距离过年前一周,宋清杳又发起了低烧,浑浑噩噩的,差点在实验室里晕倒,还是陆祈宁把?她送到了医院。 她以为是低血糖,不想耽误工作,陆祈宁却坚持让她做个体检,图个安心。 结果就是这么一体检,体检出怀孕了。 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听着医生的话,她脑子有些空白,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清,最后拿着化验单回家了。 雾蒙蒙的天夹杂着湿冷,时不时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屋内暖气烘烘,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倚靠着沙发发呆。 到现在了,她依旧很难接受这堆冷冰冰的数据里藏着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跟沈明衿的孩子。 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晚上十点多,沈明衿驱车回家,因为风雪加大?的缘故,进屋时肩上全是雪花。脱掉大?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问道:“怎么还没睡?等我?” “嗯。”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有点事?想跟你说,我今天去医院了,然后——” “去医院?”沈明衿的表情猛然一变,走到她身边连续发问,“你怎么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她沉吟片刻,把?报告单递给他,“我怀孕了。” 那张报告单递到他面前时,他愣住了,一大?串的数据映入眼帘,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才好。 他一直不想要孩子,所以安全措施做得很好,只有一次没有做过措施——在布吕根的那晚,两人都发着低烧,稀里糊涂的做了一次。所以就那么一次,就中标了? 呼吸微微变得有些急促,抬起右手接过报告单,将所有的数据看了一遍后,坐到她身边,伸手摸着她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他们的孩子。 两人对视,默默无言。 最后默契的拥抱住对方。 沈明衿紧紧抱着她,低声说:“对不起,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如果真的有了,你来?决定要不要留下?。” 他还是害怕,或者说厌恶新生命的到来?。 在他的构建中,未来?只有他跟她,没有第三?人。 这个孩子于他而言,是不速之?客。 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晚上搂着她睡觉时都睡不着,想着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做措施,要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该结扎到底。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带着她来?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最终结果确诊无误,怀孕一个半月——就是布吕根那晚埋下?的种子。 两人坐在医院的VIP包间?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沈明衿一直皱着眉头,想抽烟,手刚伸进口袋里,却又拿了出来?。 “明衿,别犯倔了,我可以的。” 宋清杳突然搂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怕什么,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爱生下来的孩子,是懂得报恩的。” 沈明衿回过神来?,紧紧的抱住了她,低声问:“真的想要?” “不想要么?”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你想想司秦的女?儿可不可爱?咱们就生个像那样的小孩,好不好?” 司秦的女?儿长得像李令桐,白白嫩嫩,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确实讨人欢喜。 双臂紧紧缠绕着她,像无尽的藤蔓,结实又坚硬。思考了几分钟,才说:“那咱们约法?三?章,你看行不行?”‘ “第一,我希望你以自己身体为主?,如果孕期的反应太大?,我可能会强行带你打?掉,你恨我,我也会这么做。第二,我还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所以可能……可能做得不合格,如果做得不合格,你不能不爱我,更不能把?对我的爱分给孩子,我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爱,还有——” 话,还没说完,她就用手抵住了他的唇,笑着说:“你废话真多,我就问你,这是咱们的孩子,你跟我的孩子,你要不要?” 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柔情。 大?掌抬起握住她的小手,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掌心,说:“要。” 宋清杳怀孕的事?情传开后,沈玉和跟符盈乐得不行,非说要把?人接到老宅里养。 沈明衿不让,说是他自己能照顾好,扭头就去请了保姆和营养师。 他也开始偷偷的恶补产妇一些知识,还经常拎着礼物去找司秦。 司秦见他那紧张的样子跟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忍不住打?趣;“看你那样,别紧张,Relax,OK?” 沈明衿很少抱司眠,因为小孩认生,除了李令桐跟司秦,还有家中的保姆,一般不给别人抱,他也觉得小孩闹腾,一直没想过这件事?。今天莫名其妙的想抱一抱司眠。 司眠一岁多,长得奶呼呼的,刚被抱入怀中就哼哼唧唧。 一只小手立马抓住他的领带,把?司秦逗得不行,一本正?经地说:“女?儿,你知不知道你在抓谁的领带?我的乖宝,长大?你要知道你抓的是谁,得吓死。” “能不能别恐吓?”沈明衿皱眉,“不是说她认生么?我抱着怎么还行?” “哈,跟她妈一个德行呗,这么小就知道看帅哥了。” “……你能不能靠点谱?” 司秦笑着喝茶,“你别僵硬啊,你看你那胳膊,抱孩子不是抱金砖,不用这么紧张。” 说完,一杯茶下?肚,“哎,明衿,你说你家那位肚子里是男是女??你说要是男孩跟我们家联个姻怎么样?” 沈明衿真觉得司秦脑子有问题。 这么小的孩子提什么联姻?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这男孩跟女?孩差别是挺大?的,司眠瞧着漂亮可爱,他得祈求老天能给他个女?儿。 回到家后,他跟宋清杳说起这件事?。 自从怀孕后,她的情绪受激素影响,时高时低的,比如现在,她听到他在那里说孩子的事?,只觉得犯困,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都说孕妇会有孕吐反应,可她到现在能吃能睡,半点反应没有。 听着他絮絮叨叨说完这一整段话,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时,突然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恶心感直接冲到了咽喉处。她猛地爬起身来?冲进卫生间?里狂吐,把?白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孕吐还是来?了。 油腥不能沾。 鱼也不能吃。 以前爱吃麻辣口味的,现在看见就恶心,只吃得下?清淡的小菜。 甚至猪肉、牛肉、羊肉,看都不能看,一看就要吐。 两周下?来?,人都瘦了一圈,看得沈明衿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把?孩子打?了。 她也动过这念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太难受了,明明肚子饿得厉害,但只要吃东西?就会吐得一干二净,169的身高,孕前在95到100的体重范围活动,如今都瘦到了85斤。 两人商量一晚,想着要不打?了吧。 但神奇就神奇在第五天准备去医院打?的时候,她吃了一整碗的面条下?去,并?且还有想吃的欲望。 沈明衿很少有这种冲动,看一个人吃饭能看红眼睛,听到她还要吃,立马起身去给她做。 营养师在旁边叽里呱啦说一些什么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要注意均衡的话,直接就被他给开除了。 开什么玩笑,他老婆瘦成这样了,管什么能吃不能吃,只要她愿意,他割肉给她吃都行。 他吩咐厨房做了别的菜和点心,一一被宋清杳扫空。 看着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笑着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说:“这孩子有福气,知道今天要送他上路了,就不折腾你。”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她往嘴里塞着蛋糕,扭头瞪他,“我还要吃蛋糕,不够吃!” “慢点吃,你看你。”他擦拭着她唇角的蛋糕,“我去厨房吩咐,蛋糕是吧?” “还有饭,我想吃饭,还想吃肉。” “好。” 后来?沈明衿聘请了别的营养师,自己也跟着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有的时候宋清杳半夜想吃的时候,他也能起来?给她做。整个孕期,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红烧肉炖鹌鹑蛋,一碗肉做出来?能全吃下?肚,渐渐的,体重也就上来?了,涨到了93斤,看着比八十来?斤时好多了。 不过还是有些别的反应的,例如嗜睡。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睡上十七八个小时。 睡就睡吧。 但问题是,她莫名其妙的喜欢一个人睡了,不喜欢跟他一起睡。 他可怜巴巴的被她赶到了卧室,睡了十来?天,实在难受得厉害,就去推她的房门。 刚推开,站在那里,拿着自己的枕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那模样,把?她逗笑了。 好像她欺负他似的。 “真这么想跟我睡?” “嗯。” “行,但有一点,你别抱我。” “……”他咬了咬牙,“好。” 不抱就不抱,至少能跟她睡一张床。 第94章 沈明衿的工作突然变得很清闲, 大致还是跟宋清杳怀孕有关?,具体怎么操作的,她也不知。只知道从孕中期开始,晚上六点, 沈明衿准时下班到家?, 周末永远有空, 假期永远清闲,没有夺命连环call,也没有加不完的班和打不完的视频电话。 他谨遵医嘱,戒了烟,有事?没事?就会去司秦家?里探讨育儿经验。 去了几次发现, 司秦是个不靠谱的——他们家?起码请了八位育儿师, 负责不同的部分,而他,每天?不是抱着?李令桐腻歪就是盘算着?带她去哪玩, 一点儿做父亲的样子都没有。 李令桐说?他根本没长大, 幸亏生的是个女?儿, 他还肯上心,这要生的是个儿子, 估计都扔到他爸妈家?里去了。 沈明衿问她生女?儿有什么样的特征。 李令桐想了想,回答他,酸儿辣女?还挺准确的, 她整个孕期吃辣特别厉害, 明明孕前吃不了什么辣,另外就是怀着?女?儿面容也会变得漂亮。 回到家?后, 沈明衿就观察着?宋清杳。 宋清杳本就会吃辣,孕吐那段时间, 什么都吃不下去,包括重油重辣的。 但是现在过了孕吐期,已经能够正常饮食了,还是很能吃辣,而且重油重辣的东西吃得也比较多。 是女?儿。 他想。 绝对是。 最重要的是,宋清杳越来越漂亮了。 每天?早上起来,他睁开眼看着?她熟睡的模样都忍不住想亲她,但每次都只能忍着?,记着?她说?的那句——别抱我,也别亲我,我这会儿是禁欲期,没有太大这方面的欲望。 结合以上。 他觉得这一胎绝对是女?儿。 闲着?没事?,开始买童装了,他把地下室的两间杂物间收拾出来,专门存放女?孩的衣服和玩具,在年中的时候还投资了一家?国民童装品牌,实地考察过,这家?童装用料考究,设计出彩,去年年底的汉服元素的童装就在也没掀起一波浪潮。于是特意请了他们家?的设计师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设计了几十套的汉服元素的童装。 宋清杳觉得他太夸张,是儿是女?还不知道,就疯狂的买各种婴儿用品。 沈明衿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未雨绸缪,你说?到时候生完去准备,哪里来得及?” “哦,现在会这么说?了?”她挑眉,“当?初是谁说?,死都不要孩子的?” 沈明衿微微咳嗽一声,“我最近老去司秦家?看司眠,她好像特别喜欢我,郑南一跟闻靳要是抱她,她会闹,跟我抱就特乖,我想有个这样乖巧的女?儿也不错。” 想了想,还添了一句,“最好像你。” 宋清杳笑笑不说?话。 最后,就剩下了取名这项大事?。 沈明衿挑了个天?气不错的午后,研磨、沾墨,取一只狼毫在白纸上写下了两首诗。 一首诗取自王湾的《次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另外一首是王安石的《登飞来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然后在下方写了两个字:年、云。 “沈云年?”宋清杳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叫这个?” 沈明衿笑了笑,在这两个字的前面又写了一个字‘宋’。 宋云年。 小名小兔,因为宋清杳的预产期就在兔年。 她有些?讶异,皱眉问道:“跟我姓?这事?你跟你爸妈商量过么?” “我自己女?儿的事?还不能决定了?”他笑着?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宋清杳,你有亲人了,而这个亲人是赶不走的,身上流淌着?你的血液和我的骨肉。” 他说?话轻柔得很,大掌从腰部落到了腹部上,得益于保养,即便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却?没长妊娠纹。 大掌一下下的抚摸着?,抬眸望去,窗外暖黄色的阳光散落进来,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装着?淡淡的氤氲水汽,纤细的双臂抬起,搂着?他的脖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公?。’ 因为取名这事?,晚上睡觉时对他和颜悦色不少?。床是两米五宽,孕期睡觉时,她严令禁止沈明衿抱她,并要求他靠着?床边睡,别挨着?她。今晚允许他稍稍靠近点,把他乐得不行,去淋浴间里又冲澡又泡澡的,还整了点香水,把自己整得浑身香喷喷。 结果一躺上床,那香味直冲天?灵盖,熏得她又一次吐了。 她脸色苍白,指着?房门,“你,滚出去睡。” “……” 沈明衿哀怨的看着?她,不甘不愿的说?:“那我再去洗一遍,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不要,你出去睡!” 沈明衿又一次坐冷板凳了,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来到卧室,看着?冰冷的床,难受得厉害。 那一夜,几乎没有睡,满床的冰冷让他无法入眠。 七月份的肚子比六月份的又大了些?,胎动也更明显了。沈明衿最喜欢的就是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小动作,虽然知道孕育的规律,可是一想到这肚子里居然有个小孩,还是觉得很神奇。他拿着拨浪鼓冲着肚子里的孩子说?:“云年,小兔,快点出来吧,爸爸等?着?你呢。” 那模样,真是跟当?初说?不要孩子大相?径庭。 宋清杳说?他是女?儿奴。 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反驳她,“我是老婆奴,不是女?儿奴。” 说?完,捧着?她的脸,狠狠的亲了她一口,“今晚能不能让我回去睡?” 好嘛。 她说?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热烈,原来是借着?女?儿来讨她的欢心。 仔细想想整个孕期,两人一起睡的日子少?之又少?。再看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一软,点头答应。 这一回吸取教训了,不洗澡了、也不泡澡了、更不喷香水了,怎么清爽怎么来,兴冲冲抱着?自己的枕头躺到床上等?着?老婆来。 几分钟后,宋清杳穿着?一条紫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走来,刚洗完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泄下来,落在腰上,零零散散没有吹干的湿发夹着?干发,颇有风情。胸前的丰腴晃动着?,瓷白的肌肤胜雪,光是从门口走到床边那几步,看得他是浑身燥热。 他不相?信什么孕期可以同房。 这样的同房女?性得不到任何的快.感,只有男性获利。 所以从怀孕到现在七八个月了,他都没碰过她。 突然,鼻子一热,两条血柱流了下来。 宋清杳一惊,连忙喊道:“老公?,你流鼻血了。” 他一摸。 立刻起身冲进卫生间。 那以后,他乖乖的自己去卧室睡,再也不提什么一起睡了。 接近预产期那个月,宋清杳住进了高端私人月子中心,沈明衿聘请了一堆医生,一对一的进行看护。 但孕后期并不好受,肚子大了,每天?晚上睡不着?,她不睡,沈明衿也陪着?她,从开始不接受这个孩子,到后来逐渐接受、买衣服、买婴儿油用品、感受孩子的胎动,再到现在,一切都打回原形——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不喜欢她这样折磨自己的妻子。 本来戒了烟的,那阵子又抽起来了。 凌晨三?点多,宋清杳侧躺着?,看着?沈明衿一个人站在窗前,窗外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映着?他的轮廓。 他好像在自责。 欣喜荡然无存,剩下的,全是自责。 第95章 预产期的前三?天晚上, 羊水破了,毫无征兆的破了。 当时两人还在聊天,聊孩子的教育问题,沈明衿主?张让孩子接受精英教育, 宋清杳则主?张孩子自由生长, 聊了没两句, 突然觉得裙子湿了,低头?一看,不止裙子,连床单都湿了。她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句‘老公’。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羊水了, 吓得脸色发白, 赶紧摁了床头?的按钮,紧跟着?一大堆医护人员涌进房间,有条不紊的将?宋清杳扶上产床。 在生产前, 医生曾询问过夫妻两人的意见, 大致就是询问他们要?不要?陪产。沈明衿说要?, 宋清杳说不要?,最终还是被拗过她。 其实她说不要?的想法很简单, 产房血腥味那么重,她不想他跟着?。 可是说是这么说了,等人真的被一堆人推进产房的时候, 他就慌了, 死活喊着?要?进去陪产,无理?取闹的跟医生吵架, 吵了没两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吼,“沈明衿, 你给我老实点!” 听到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后,沈明衿的石头?稍稍落地,但又有点委屈——看,她都不爱他了,只关心肚子里那个小崽子,当着?那么多人说他。 生产的消息很快传出去,沈家的人急匆匆赶到医院,司秦、郑南一、赵鸿岩也?都来了,除了闻靳。他这会?儿在国外忙生意,已经有两年?没回国了。 一堆人站在产房门外候着?。 沈明衿则站在角落的吸烟区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也?不敢去想宋清杳一个人在里面有多痛苦、多难受,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到头?来要?为了生孩子遭那么大的罪。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他想,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再遭受这样的苦。 晚上八点进的产房,凌晨十二点二十三?分钟产房大门打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马把猩红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急匆匆往外走。 “母女平安。”医生笑呵呵的对他说,身?后的护士把包裹好的小孩送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皱皱巴巴,没什么好感,“我老婆呢?她怎么样?” “夫人马上出来,您放心。” 听到这话,悬着?的心重重落了地。 踉跄的走到旁边等着?妻子出来。 而?所有人围着?宋云年?,一个劲的夸长得好看,沈玉和说长得像沈明衿小时候,总之什么好听的话说什么。 但沈明衿就是提不起兴致,斜眼一看,还是皱得不行?,就不像他,也?不像她。 等了几分钟,宋清杳被推出来了,脸色发白,发过汗水,所以头?发是湿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嫩白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就心疼,弯下?来吻了吻她的侧脸。 沈明衿是头?一回当父亲,很多事都做得并不到位。 或者说,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还是略显陌生。 他没有天然的父爱,这是让他觉得意外的地方——他没有很爱这个孩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孩子有感情呢? 大概是满月的时候,她像司眠一样用那双小手?抓着?他的领带,乌溜溜的眼睛眨了两下?。那就那么细微的一个动作?让他联想起宋清杳,她就长着?这么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玻璃珠似的,璀璨耀眼。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有空的时候,他会?带着?宋云年?去自己的公司。 把她放在办公桌上,拿着?平时办公的文件、用具给她玩。有一回把一份重要?的合同给撕了,他也?没生气,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屁股,说下?回不准这样了。 父爱就是这样慢慢滋生的。 到后来,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女儿了。 每天从公司回来除了买一束郁金香,还会?买玩具,宋云年?的玩具多得用一个仓库都放不下?。 宋云年?第一次说话,喊的就是‘爸爸’,虽然说得不标准,只是一个类似于爸爸的音调,但是把他激动得不行?,抱着?孩子一个劲的转圈,扭头?看着?宋清杳,笑着?说:“杳杳,你听到没,她喊我爸爸了。” 宋清杳笑着?说:“看你高兴的。” 但高兴也?就是一阵子。 宋云年?会?走路以后,就有点烦人了,不是扔这个东西,就是扔那个东西,偏偏这个年?纪还不好对她说教。 几个保姆围着?她转都转不过她。 好几回沈明衿板着?脸冲着?她发火,但一看到她扁着?嘴,乌溜溜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后,那份严厉瞬间崩塌,双手?将?她抱进怀里,小声的哄着?。 三?岁的时候,她就成了他的跟屁虫,去公司跟着?,在家跟着?。 要?是运气好,就能看到这位雷厉风行的沈总单手?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来视察工作?,小小的奶团子穿着?漂亮的裙子,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睡觉,口水顺着肩膀的西装一路流淌下?来,可爱又漂亮。 事情的转变在五岁那年,宋云年?已经开始上学了。 上的是私立贵族学校,跟司秦的孩子一起。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保姆将?她接回家时,她背着?书包兴冲冲的往大厅跑,一边跑一边扑进宋清杳的怀里,娇娇的喊了一句‘妈妈’。 宋清杳已经三?十三?岁,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变得愈发美艳漂亮,只要?出门,一大堆人盯着?她看,盯得沈明衿很不耐烦,扬言要把那些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宋清杳总笑他愈发幼稚。 “小兔乖,是不是饿了?” 宋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让阿姨给你准备小蛋糕,不过只能吃一小块,不然等会?不吃晚饭,你爸爸要?生气的。” 沈明衿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总是格外严格,三?餐要?按时吃,作?息要?有规律,古板得跟老祖宗似的。 宋云年?也?在他的教育下?养成了‘不能吃零食’的习惯,但她知道母亲心软,每次回家只要?父亲不在就会?央求母亲给她吃点小零食,哪怕一口也?好。 保姆给她拿来了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她大口的吃了几口,满嘴都沾着?奶油蛋糕,笑眯眯的看着?宋清杳,说道:“妈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小三?吗?” “……”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心口猛地一颤,仿佛利刃般,直挺挺的插入眉心。笑容逐渐凝固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宋云年?。 站在旁边的保姆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赶紧制止宋云年?,说道:“小兔,不能这么说夫人。” “可是我们班的同学都说你是小三?,还说我原本的妈妈不是你。” 宋云年?才五岁。 还分辨不出善恶是非,班上的同学又都是圈子里的人,关于长辈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可能大家在家里听着?父母辈的人说八卦,就记在心里了,只是没想到这话会?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听着?还是让人心寒。 她淡淡说了一句‘小孩子没必要?懂’,就转身?上楼。 等沈明衿回来时,就看见她顶着?红肿的眼睛走下?来。 他眉头?一皱,上前抱住她,低声问:“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有吗?”她摸了摸眼睛,“可能蚊子扑进眼睛里了吧,没事。” 她那点小把戏怎么能瞒得住他? 不对他说实话,他也?有别的办法。 安抚几句后,转身?就去问今天值班的保姆,那保姆支支吾吾,才把傍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这么一说,沈明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叫人准备了宋云年?最喜欢吃的菜。 等吃饭时,也?跟平常一样,给母女俩夹菜。 一顿饭吃完。 拿着?纸巾擦了擦嘴,扭头?看着?宋云年?,“吃饱了吗?” “吃饱了,爸爸。”她乖巧的回,“我上楼玩了。” “不用,你跟我出来。” 他们已经从怡和新苑搬到了星月壹号,这里距离宋云年?的学校近些,院子经过改造,左侧的花园变成了大面积的平底,靠门的位置有个秋千,是母女俩休闲娱乐的地方,右侧的游泳池保持不变,定期清理?。他领着?她走到右侧的游泳池后,抬起手?看着?腕表,说道:“从我进家门到现在,总共两个小时四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父亲的变化,宋云年?能感受得出来。 她有些恐惧的抬头?望去,摇摇头?说:“没有。” “爸爸,我今天很乖的,我——” 话,还没说话,沈明衿直接把她拎起来扔到了泳池里。 ‘噗通’一声,小小的身?子直接落入水里,吓得宋清杳赶紧跑了出来。 看到宋云年?掉水里,她脸色大变,连忙喊道:“快救人,快救人啊!小兔不会?游泳!” 是的。 宋云年?不会?游泳,小小的身?子落入水里,就像旱鸭子似的,拼命挣扎着?。 但沈明衿没有动弹半分,反而?是冲着?屋子里那些保姆和保镖使了使眼色,拦着?宋清杳,不让她出来。 他搬来了椅子,就坐在泳池边上,死死盯着?水里挣扎着?的宋云年?。 她扑腾着?,叫喊着?‘爸爸救我’,咕咚咕咚不知道喝了多少的池水,却始终没换来父亲的救援,好不容易泳出水面就只看见父亲冷漠的坐在岸边抽烟。 直到她意识逐渐模糊,身?子开始往下?坠时,沈明衿才猛地跳下?泳池里,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她在半空中还保持着?挣扎的动作?,挣扎了会?儿,发现已经获救,慢慢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去,就看见父亲那双严厉、冰冷的黑眸在死死盯着?她,说道:“宋云年?,你最好记住,你的命是你妈给的,以后再敢对她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沈明衿没你这种女儿。” 他声音冷得可怕。 就像是从冻了很多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冰刃说出口,扎在她身?上。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沈明衿还是没有放过她,把她捞上来后,直接将?她扔到门外,“滚。” 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门关上。 “不要?,爸爸!不要?!”宋云年?拼命拍打着?大门,哭着?说,“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哭着?说:“爸爸,我错了。” 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流,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的泪花。 过了会?,门开了。 宋清杳冲出来一把抱住她,然后伸手?捶打沈明衿的胸膛,哭着?说:“干嘛呀你,你干嘛呀!自己女儿不要?了!你宠了那么多年?不要?了?” 沈明衿的眼睛也?红得厉害,双手?紧握着?,任由她捶打。 打了几分钟后,他一把将?她们母女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昏黄的路灯下?,他抱着?她们的手?臂在颤抖,低声说:“她敢这么说你,我没打她已经算很好了。” “我早说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我跟你保证过,我一定是个合格的丈夫。” 第96章 宋云年受了惊吓, 在宋清杳的安抚下才逐渐入睡。 她起身下楼时,看见沈明衿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抽烟,他们结婚已经超过八年,这八年的时间里, 无论是做丈夫、还是做父亲, 都做得无可挑剔, 今天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别说女儿了,就是她也被?吓得不?轻。 走到他身边坐下,看见桌面上的茶杯没了水,便往里倒了些。 刚倒到一半, 手腕就被?他握住。 “杳杳, 对不?起,我最近工作忙,一直没有好好关心你跟小兔。”他语气沉重, “我今天有点?失态, 你可以怪我, 但是你不?能怕我,也不?能恨我, 以前的事虽然过去了,但对我来说依旧是个心结。” 宋清杳怎会不?知道?呢? 两人都结婚八年了,很多时候午夜梦回之际, 都能听到他在说梦话, 说的都是‘我错了’‘我们别分?手’。 分?手这件事,伤害的何止是她? 更别提他们中间还横插着一个阚静仪。 于他而言,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承认,今天做的事有些过了, 可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拿着刀子去捅妻子。言语化?作利刃,是可以杀人的。 宋清杳没说话,倒在他的怀里,用无声的动?作安抚他的情绪。 细嫩的双臂缠绕着他的脖颈,主?动?奉上红唇。 自从有了女儿后,宋清杳就不?喜做这种事,欲望直线下降,一个月能主?动?配合他两三?回已经很难得。今天不?止主?动?,还热烈非常。沈明衿的呼吸逐渐变得浓重起来,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深深的回应着她。 随后直接打横抱起,抱着她往楼上走。 夜色浓重。 沈明衿完事后推开了宋云年的房门,她的房间经过装修,是女孩子都喜欢的粉色系加蓝色系,毛毯通铺,墙上还有名师的彩绘,右侧的墙面则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旅行时、以及她小时候的照片墙。 从她出生,喂奶、换衣、说话、走路、再到时不?时把她带到公司工作、出差也带着……一幕幕透过照片墙上的点?点?滴滴,展露在眼前。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那?是宋云年一岁时,他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出去玩时拍的照片,照片里,宋清杳罕见的剪了齐肩短发,化?着淡妆,像个女高中生,怀中的宋云年奶呼呼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摄像头,露出天真活泼的笑容,他举起相机,吻着妻子的侧脸。 一张张的照片,如走马灯似的,把过去八年的光阴浮现在脑海中。 突然,身后传来了声音,“爸爸……” 他回眸望去,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宋云年睁开了双眼,小手抓着被?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爸爸。”她又喊了一句,“我会乖乖的。” 他心里颤了颤,走到她身边坐下。 父女两人对视,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屋内没开灯,只?有模糊的路灯光影照进来,他微微滚动?喉结,说道?:“小兔,你知不?知道?爸爸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知道?。” “因为小三?不?是一个好的词,你从小到大妈妈都对你很好,你觉得用这样的词,礼貌吗?我平时教你做人应该怎样?” 父亲一向?是严厉的。 即便很多时候,她能感受到父亲爱她,但严厉往往超越了爱。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克己复礼。” “那?为什?么今天对妈妈要说这样的话呢?” 她小声抽泣,“他们,他们都这么说,我,我没忍住,我就想问问妈妈……” 硕大的眼泪落下来。 一只?手温柔的拭去泪水,“谁这么说?明天带爸爸去见见,好吗?” 她眼尾泛红的点?了点?头。 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大人最喜欢的套路。 沈明衿也不?例外,破天荒的塞了一把零食到她的床头,像是为晚上把她扔下水做的道?歉似的,摆的整整齐齐。 父亲从不?允许她吃零食,或者说,只?有在节假日时,她才能吃到,说吃零食对身体不?好,但今天给了她一大把,还是半夜塞给她的。 然后,她就听到父亲说:“对不?起,爸爸晚上凶你了。” 那?句‘对不?起’,一下子就打开了泪水的阀门,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像滔滔不?绝的江水涌入。于是‘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比晚上哭得还厉害。 沈明衿微微皱眉,随后叹了口气,把女儿从被?窝里抱了起来,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拍打她的后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低声说:“好了好了,不?哭了,爸爸跟你道?歉,对我们小兔太凶了,是不?是?” “爸爸……”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小手紧紧抱着他,哭着说,“以后不要凶小兔好不好?我害怕你板着脸,特别可怕。” 沈明衿又好气又好笑,温柔地说:“好,不?凶了不?凶了。” 在屋子里转了十来圈,总算是把女儿给哄睡着,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再盖好被?子,抹去眼角的泪水,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上床搂住了宋清杳的腰,将她抱得很紧。 她哼了一声想推开他,却被?他翻了个身,继续抱着,低声说:“老婆?” 宋清杳睡着了,或者说压根不?想理他。 “……” 装不?下去了,她猛地睁开双眼,瞪着他,“沈明衿,你敢?” 他低低的闷笑一声,“好吧,晚安。” * 第二天,沈明衿特意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领着女儿去学校。 这是一所?私立贵族学校,囊括了幼儿园和?小学两个体系,在这里就读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圈子里混的,包括郑南一跟梁文莺的孩子也在,这两人分?分?合合多年,当年梁文莺都结婚了,郑南一还不?依不?饶的去闹,后面也不?知道?怎么整的,梁文莺离了婚,扭头就跟郑南一领了证。 总之,这两人尘埃落定,生了个儿子,目前就读小班。 沈明衿牵着宋云年的手走进班级,班主?任急急忙忙的前来问好。 至于为什?么门卫保安和?老师的态度这么好,也不?止因为沈明衿的身份。当初为了让女儿顺利就读,他是直接捐了一千万进来,建了个图书馆的,每年学校的各类投资,也是毫不?吝啬,面对这么一个大金主?,老师自然和?颜悦色。 “小兔乖,跟爸爸说昨天是哪几?个小朋友在面前说那?些话?” 沈明衿没理会班主?任,抱起宋云年,“你指给爸爸看。” 宋云年随手指了几?个学生。 他定睛一看,呵,都是老熟人的孩子。 将女儿放下后,牵着她往校长室去。 校长和?校董们听说沈明衿来了,各个严阵以待。 沈明衿不?喜欢那?么大的阵仗,牵着女儿走进来后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要求学校除名陈序、李婉、王赫三?位学生,理由是他们侮辱自己妻子,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未成年,就不?是要求开除那?么简单,他会直接了当一纸书状把他们告上法庭。 校长冷汗涔涔,知道?沈明衿不?好糊弄,但是那?些孩子的家长…… 他没办法,只?能说把家长们叫来调解。 很快,陈序的父亲来了,是陈廷。 陈廷早年经过三?年的修养,身体机能已经恢复,第四年就继续进入陈氏集团工作,本来想把远在非洲的陈奚舟给调回来,但集团内部?持反对意见的人很多,尤其是董事会的成员一致认为陈奚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让他回来工作,指不?定把公司搅成什?么样。 陈廷气坏了。 陈奚舟的脾气固然不?好,但是他躺在医院那?段时间,可都是陈奚舟一个人主?持大局,说是烂泥扶不?上墙未免太过分?,也不?想想公司发生了两次危急,都是他在中间斡旋,才把危急给解决了,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他? 气归气。 董事会毕竟不?是自家人,懂什?么心疼? 陈廷认为陈奚舟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非洲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宋清杳,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去招惹沈明衿,落到现在家没加,人没人的地步。 回家喝多了点?酒,跟着妻子絮叨,难免说了难听的话,被?儿子有模有样的给学去了。 儿子在学校拉帮结派的,这话一传多,也就传到宋云年耳里。 小孩子懂什?么是非? 无非是大人说什?么,他们学什?么罢了。 陈廷来时,看到沈明衿的身影,又听董事会的人解释,大致也明白过来,连忙上前道?歉,“不?好意思,沈总,我们可以借一步谈话吗?” 他看向?了宋云年和?几?个孩子,“我们大人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得好,不?要让孩子听了。” 沈明衿大大方方的起身,跟他走到门外。 陈廷抽了根出来,顺便把烟盒递给沈明衿。他抬手拒绝,“不?用,我们谈事就好。” 陈廷把烟咬在嘴里,目光望着前方的操场,双手拢起点?烟。 烟雾升起,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他开口说:“抱歉,我在家里随便说了几?句话,孩子就记住了。” “既然如此,我的要求也不?过分?,你们转校,另外,我需要你儿子跟我女儿道?歉,跟我妻子道?歉。” “……”陈廷没说话,又抽了口烟,扭头看他,“道?歉,可以,我们错在先,但是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 沈明衿知道?他要问什?么,扭头冲着他笑了笑,像年少?时那?般毫无顾忌,“别问,问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呢?她是我妻子,我们结婚八年,育有一女,我们过得很幸福,你应该知道?‘平添烦恼’这四个字的意思吧?陈总,你捡回一条命,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走到门口,冲着宋云年扬扬下巴,“小兔,来。” 宋云年乖乖的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他身边。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单手抱着她往楼下走,边走边说:“等你们好消息了。” 小兔趴在沈明衿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台阶上的陈序。对方恶狠狠的瞪着她,仿佛恶鬼似的,看得她浑身一颤,抱得父亲更紧了。 “爸爸,今天我不?用上课了吗?” “嗯,爸爸给你请假了,今天带你跟妈妈出去玩好不?好?” 小兔眼睛一亮,猛地松开手往后靠,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笑意,“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就当是爸爸给你道?歉了。” “哇!”她高兴的举起双臂,“爸爸,我爱你!” 说完,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明衿笑了笑,单手抱着她走出校门,坐车离去。 回家接了宋清杳后,就载车带着母女两人出去闲逛,最近的璞西花园项目已经接近尾声,大面积的郁金香花海吸引了不?少?的外媒报道?,被?称为新一代的‘普罗旺斯’,又靠近大海,光是政府打出去的宣传照就已经引来了不?少?的热搜,现在就等着政府开放,成为京市新的打卡地。 沈明衿作为其中的投资人,可以直接驱车进入。 沿着主?干道?驶进去,大面积的粉色郁金香映入眼帘,小兔高兴得摇下车窗,双手不?断在车窗外挥舞着,大喊道?:“好漂亮呀,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好多漂亮的郁金香,啊……比我们去法国看到的还漂亮。” 宋清杳笑着说:“那?要不?要叫你顾喻哥哥来看?” 听到这话,小兔嘴巴一扁,“才不?要,我跟顾喻绝交了!他抢我玩具,我讨厌他!” 顾喻是顾泫和?沈明雅的孩子。 平时都玩得极好,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互相不?待见了。 宋清杳笑了笑,刚要说话,小兔又说:“姑姑又怀孕了,她马上就会有新的孩子,顾喻也会有新的弟弟妹妹,我要是也有弟弟妹妹就好了……” 这话一说,沈明衿跟宋清杳忍不?住对视了一下。 就那?么一对视,沈明衿迅速移开目光,抿着唇说:“别想了。” 但这句话,不?知道?是对宋清杳说的,还是对小兔说的。 第97章 小兔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们表明想要弟弟妹妹了, 每次跟顾喻、司眠一起玩,她总舍不得回家,说要是他?们是她的哥哥姐姐就好了。念叨得多了,也?就成了宋清杳心上的一道坎。不禁开始思?考二胎这件事。 微风拂来, 带来阵阵花香, 宋清杳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说道:“刚才女儿说那?事——” 她刚开了个头?,沈明衿就打断她,“杳杳,二胎这事我考虑过,你说小兔老念叨着想要个弟弟妹妹, 说白了不就是想要个小伙伴么?你怀孕的时候那?么辛苦, 难不成就为了她要个小伙伴再受一回苦?” 他?搂住她的腰,“所以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像是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就等着宋清杳追问。 然后?有条不紊的把手机拿出来, 翻开了里面存储好的档案信息, “你也?知道沈氏集团的慈善基金旗下有好几家福利院, 之前看见的金花福利院就是其中之一,今年?的又陆续来了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你说与其生一个,不如领养,还算是做善事呢。” 档案一页页的往下翻, 每一张都?有孩子详细的档案信息那?些孩子都?是穷苦人家出生, 照片也?都?是进入福利院的时候直接拍的,有的孩子面黄肌瘦、有的孩子大冬天穿着夏天的短袖、有的缺胳膊少腿, 怎么看,怎么难受。 宋清杳一边翻阅着档案和照片, 一边眉头?紧皱。 以前不当妈不知道,现在?当了妈是真看不得孩子变成这幅模样?。 沈明衿打量着她的表情,知道心软的毛病犯了,乘胜追击:“所以你看,咱们领养一个孩子,既不用?冒着生育的风险,小兔又有伙伴了,你说多好?” 宋清杳对这个想法不置可否。首先小兔到了这个年?纪,是最需要玩伴的年?纪,看到别人家里有弟弟妹妹,自然想要,其次就是年?纪再大些,不是亲生的总有嫌隙。再然后?,她算是看明白沈明衿了——他?就是压根不想要二胎,想尽办法来阻挡这一切。 他?不想要。 她有的是办法。 晚上,回到家中后?,她特意换上了许久未穿的性感睡裙,倒上红酒,懒洋洋的靠在?露天浴池的边上,湿漉漉的长发?从?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下蔓延,如同?海藻般垂在?水面上。灯光昏暗,一簇簇的光如斑驳的水珠散落在?她的身上,三十三岁是最好的年?纪,最成熟的年?纪,好比熟得发?甜的水蜜桃,咬一口满嘴爆汁。 沈明衿走进来时就看见她两根细细的吊带悬挂在?雪白的肩膀上,轻轻的勒出了些许红痕,皮肤本就白嫩,这么一勒,红痕明显,却?也?显得娇嫩诱人。 露天浴池,夜黑月明。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大地上,犹如罩上了一层轻纱,同?样?给宋清杳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纱雾。 她极少这么有情调,或者说生了小兔以后?,满心满眼都?是‘母亲’的职责,忘记了自己还是他?的妻子,是宋清杳。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滑了滑水面,水珠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滑落下来,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极小的涟漪,黑眸一转,看着旁边的红酒杯,唇角上扬,“今天这么有兴致?泡澡、喝红酒?” 她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那?里,湿发?随着水面浮动,湿漉漉的睫毛也?垂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听到他?的声音才慢慢睁开双眼,“不下来一起泡吗?” 美人邀请。 没有不下的道理?。 他?站起身来左右拉松领带,将领带扯下,随意的扔到一边,然后?开始脱西装外套,但脱到一半,突然挑眉,“宋清杳,你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她慢慢的趴在?了水池边上,魅惑的望着他?,“如果?勾引自己老公也?算不对劲的话,那?好吧,你以后?最好别求我,我科不愿意跟你玩那?些花样?。” 沈明衿笑出声来,年?轻时的宋清杳天真浪漫,对所有事都?保持着固执温柔的想法,七八年?的光阴过去,这样?的天真浪漫依旧没有多大变化,他?喜欢这份被他?惯出来的骄矜,即便是个局,也?认了。 谁让今天的宋清杳如此讨他?欢心。 他?脱掉衣服,大大方方的进入浴池。 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捞入怀中,靠着泳池仰望星空,一片片的星云上都?隐匿着无数的星体,每一颗都?像他?们这般,紧紧结合,互相用?力。他?倒上红酒,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饮用?,倒得有些满,他?喝了一半,她却?一饮而尽。酒量并不好,喝完就微醺的倒在?他?怀里。 风吹树晃。 她半睡半醒的靠着,低声问:“你白天说的领养,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他捏着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 养了这么些年?,皮肤越养越嫩,轻轻一摁就冒出了红印,瞧着真有些可怜,摩挲着的力道轻了些。 喝了酒,又泡了澡,脸上难免泛起淡淡的红晕,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呢喃道:“那?我问你,你是为了给小兔找伙伴,还是说,给她找伙伴就是个借口?” 沈明衿微微挑眉,不肯回答。 他?不说,手指却?已经从?她的下巴滑到了红唇上,描绘着红唇的线条。 六月的天,温度在?逐渐攀升,再加上浴池的水温也?高,渐渐的,她有些吃不上力气了,整个人往水中滑去,刚滑下去就被他?捞了起来,笑着说:“你现在?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你要我回答你,我也?得看我回答给一个醉酒鬼听,还是一个正常人听。” 宋清杳真想给他?一巴掌。 她都?装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还不肯松口? 没办法了,她干脆装醉吻了上去,一下一下,像泄愤似的咬着他?的唇,但是不敢用?力,深怕被他?反咬。 因为紧张,所以全程闭着双眼,完全没看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装着浓浓的、挥之不去的爱意。 水面的波纹在?晃动,一圈圈的涟漪就像是互相借力赛跑似的,纷纷往更深、更远的地方泛滥而去。正如紧紧相拥他?们。 全程,三分钟的啮咬,他?无动于衷。 她败下阵来,慢慢的移开些距离看着他?,微醺着说:“那?你就当,我是个醉酒鬼,把你那?些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说给我听。”伸出莹润的食指戳着他?的胸膛,“真话假话,我都?要听。” 沈明衿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指,低声说:“杳杳,我对你只有真话,没有假话,我也?不知道你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但是既然你想听,我会把我心里的话说给你听。”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一下,将散落在?她侧脸上的湿发?别到耳后?,开口:“你还记得很多年?前国外矿区的地震吗?我开车去矿区的路上时发?过一个誓,那?个誓言是,只要你宋清杳活着,我下十八层地狱、我下辈子落畜生道、这辈子不得好死,我念了一路,那?一路,我无数次的祈求上苍,不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哪怕……哪怕你嫁给别人也?行,也?许真的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我进去的时候,只找到了宋薇。” 他?低低的笑,“你知道我看到她的瞬间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完了,我下辈子得落畜生道,而且这辈子不得好死。” 宋清杳听着一个个铿锵有力的字落入耳中,就像是震耳欲聋的钟声,从?千里之外敲响,振飞森林中所有的飞禽走兽。 震撼得难以形容。 “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直到你生产,我又一次发?了这样?的誓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求的是,你平平安安,如果?无法平安,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去。你说奇不奇怪,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点也?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我们在?哪都?能在?一起。” 双臂紧紧缠绕着她,“杳杳,你好像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总觉得我对你的爱,很少很少。” 宋清杳被他?抱在?怀中,怔怔的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他?们结婚多年?,早就已经默认对方是自己这辈子互相扶持、一辈子走下去的另一半,她从?来没想过,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怎会认为她觉得他?对她的爱很少很少呢?那?些快要溢出来的爱,在?每一年?、每一天都?在?与日俱增,多得都?快淹没她了。 搂着他?脖子的双臂紧了好几分,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氤氲的水汽,总是落在?他?脖颈上时,跟那?些水珠融为一体。 她低声说:“我没有觉得你对我的爱很少,我知道你很爱我的。” 声音温柔,夹杂着些许的娇气。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侧脸,“知道就好。” 爱意水到渠成、性.事也?一样?。 那?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屋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罕见的英仙座流星雨??,活跃期为七月底,极大期预计在?7月30日7:33到23:47达到峰值,每小时流量可达100颗??。流星滑过夜空时,他?一下一下,如同?坠落的星体,用?力非常,水花四溅,溅落到岸边,绽放出朵朵水花痕迹,就连双手也?格外用?力,不一会就掐出痕迹。 “你看。”他?低声说,“你设的局这么的弱,我还是愿意往里跳。” 她双眼迷离,俨然说不出话来,“我,我……我设什么局了?” “就这一次。”他?笑,“行就行,不行——” 他?贴着她的耳边说:“再来一次美人计,我也?不会上当了。” * 宋清杳被查出有孕是在?八月底。 沈明衿得知消息时,迅速从?公司往回赶,回到家看见妻子躺在?沙发?上,女儿则乖巧的躺在?了她的怀中入眠,那?一幕,真是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好几分。他?走到母女身边坐下,轻轻的摸了摸妻子的侧脸。 她睡得并不算深,轻轻一摸就苏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呢喃开口:“你回来了。” “嗯。”他?点头?,“所以——是小流星吗?” “小流星?”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取的小名?” “嗯,怎么样?,好听吗?在?流星群下把ta给孕育出来的。” “……” 想到那?晚的荒唐,她脸色泛红,“你瞎说什么?等会儿女儿醒了。” 他?笑笑不说话,吻了吻她的侧脸。 二胎比一胎有经验,也?没那?么的难受,至少孕吐反应不严重,不像生小兔的时候,孕吐严重。这一胎的孕吐也?就持续了两周,并且只是不吃羊肉和牛肉,猪肉是吃得下去的。 小兔知道自己也?将迎来弟弟妹妹,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围着妈妈转,要听听肚子里的宝宝。 可那?么小,哪里来的宝宝给她听? 沈明衿每次都?会伸手进宋清杳的衣服里,然后?在?衣服里装作弟弟妹妹,用?手摆出一个奇怪的造型逗她玩,起初真的以为是弟弟妹妹,后?来才发?现是爸爸的手,气得她说:“爸爸,你真烦人。” 听到这话,沈明衿跟宋清杳不由得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来。 ——都?说女儿大了会嫌弃老父亲,没想到这才五岁,就已经嫌弃得不行了。 沈明衿一把将小兔抱起来,问她想要弟弟还是想要妹妹。 小兔说想要妹妹。 然后?双手搂着沈明衿的脖子,笑着说:“那?这样?我就可以跟妹妹穿公主裙,我穿粉的,她穿蓝的,我们还要一起梳漂亮的头?发?,对了对了,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宋云荔,因为我可爱吃荔枝了,我想妹妹也?一定?爱吃荔枝。” 这小孩,做什么全凭自己喜好。 沈明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一胎是男是女说不好,不像第一次那?样?,他?一心一意只想、也?只觉得会生女儿,所以做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是跟女孩有关的——衣服是女孩的、卧室是女孩喜欢的粉色、就连名字也?是女孩的名字,完全没想过要是生下来是男孩该怎么办。 这一次做足了准备,买了男孩女孩的衣服、做了两间不同?的卧室、名字也?分别取了两个。 男孩的名字取自孟郊的《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宋长意。 至于女孩的名,他?翻来覆去的思?考,正准备在?纸上落笔,小兔就吵着她也?要写。 小小年?纪,没学过几天毛笔字,连抓毛笔都?不知道该怎么抓。 他?笑着将女儿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握住她小小的手,低声说:“爸爸在?给妹妹取名字呢,你想写什么?” “我都?说了,妹妹叫宋云荔。” 然后?拽着父亲的手,歪歪扭扭在?纸上划着。 她哪里知道荔字怎么写,可怜巴巴的扭头?看着父亲,央求道:“爸爸,好爸爸,就叫这个好不好嘛,给妹妹叫云荔好不好嘛。” 沈明衿拿她没办法,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了‘宋云荔’三个大字。 预产期在?来年?的五月。 四月中旬,宋清杳就住进了月子中心。 这一回跟之前都?不太一样?,有沈明衿跟宋云年?的陪伴,她并不觉得难熬,只是肚子大了,晚上难以起身,需要沈明衿帮忙。他?扶着她起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红的,低声说:“真不该的。” 真不该禁不住诱惑的。 宋清杳笑着吻了吻他?的侧脸,“好啦,最后?一次。” 五月三号的早上,羊水破了,宋清杳被推入产房。 沈明衿还是跟第一次一样?,在?门外一根烟一根烟的抽,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小兔的陪伴。她看得出父亲很焦虑、很着急、很难受,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小脸蹭着他?的脸颊,安慰道:“爸爸,妈妈会没事的,我昨天跟菩萨保佑过了,我们还上了三炷香,不是吗?” 沈明衿眼眶泛红,轻轻点头?,“嗯,会没事的。” 父女两就这么站在?门外等着。 大约十点左右,产房的门打开了,医生和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笑着恭喜他?们母子平安。 沈明衿重重的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脸颊。 湿乎乎的,软得厉害。 这一胎给沈家生了个男孩,沈玉和跟符盈高兴得不行,在?产房门外就互相争着要抱孩子。 小兔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着爷爷奶奶抱着弟弟的样?子,有些不高兴的扁着嘴,“爸爸,爷爷奶奶好像更喜欢弟弟。” “谁说的。”他?亲了亲她的侧脸,“当初你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也?是同?样?爱你呀。” “那?为什么我都?没看见!” 沈明衿哑然失笑。 小孩总是会说出一些让他?无法接招的话来,只能亲着她的脸颊,“因为你刚出生,连眼睛都?睁不开呢。” 话音刚落下,宋清杳就被推了出来。 父女两一人一边,亲吻她的脸颊。 “老婆,辛苦了。” “妈妈,辛苦了。” * 宋长意意外的比小兔好哄。 小兔小时候喝奶总是要人哄,但宋长意不需要,他?总是乖乖的喝奶,喝完就睡觉,每次小兔来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跟自己长得真像,尤其是眼睛,圆溜溜的,跟妈妈一样?。 某天,沈明衿下班回家,走到育儿房时,就看见小兔趴在?了宋长意的身边睡觉,一只手还抱着他?,微风轻拂,吹动着窗帘,一阵阵郁金香的香味顺着院子飘落进来,伴随着金光点点,两个孩子相拥而眠。 他?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这一年?,他?三十四岁,宋清杳三十三岁。 他?们迎来了自己的第二胎,引来了家庭的新成员。 幸运的是,上天也?没有剥夺他?的生命,让他?不得好死,还让他?拥有了幸福完整的家。 此生足以。 第98章 宋长意一岁时, 沈明衿跟宋清杳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满岁宴,宴请了众多好友。 沈明衿穿着黑色西装,挽着宋清杳的?手站在门口迎客,说是六点的?晚宴, 很多人五点就到了, 最先到的?是沈明雅跟顾泫, 沈明雅的?二胎比宋清杳早几个月,还是个小男孩,取名为顾希。 出生的?时候,宋清杳也怀着身孕,所以没去医院, 是沈明衿提着礼物去的?。 如?今一转眼, 孩子也一岁多了,顾喻牵着顾希的?手,摇摇晃晃走在两?人身后, 甜甜的?喊着:“舅舅, 舅妈好, 我们来?看长意弟弟了。” 宋清杳笑着弯腰,摸了摸俩孩子的?脸, “去吧,你们长意弟弟在里面玩呢。” 顾喻牵着顾希的?手摇摇晃晃往里走,宋长意刚满一岁, 会走路会说话, 就是走得不好,说得也不好。这不, 因为一个玩具跟小兔吵起来?了,小兔拿着玩具, 双手叉腰,像大人似的?,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不能拿玩具扔人?万一扔到客人怎么办?” 宋长意长得极像沈明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长得像宋清杳。 听?到小兔的?训斥,他扁着嘴,硕大的?眼泪从眼里滑落下来?,却没有哭出声,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顾喻松开顾希的?手走到她身边,说道:“你对长意这么凶干什么?你一岁的?时候不也这样?” 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玩具走到宋长意身边,将玩具递给他,“长意乖,不哭了,给你玩。” 顾喻已?经快接近八岁了,比小兔高出不少,像他老爸,脾气不好,略带古板,随着年纪越大,越是讨人厌。 小兔冷哼一声,气鼓鼓的?走到旁边坐下。 宋长意拿了玩具就不哭了,笑嘻嘻的?跟顾希一起玩,玩了会才发?现姐姐不在身边,扭头一看,看见姐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鼓着一张脸,就摇摇晃晃的?朝着她走出,嘴里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要抱抱。” 小兔也是给个甜枣就开心的?性子,看见弟弟过来?抱她,心一下子就软化了,张开双臂抱住他,噘着嘴说:“你还知道要姐姐呀,姐姐说你不对吗?” 她像大人似的?,“那丢人是对的?吗?” 宋长意的?口水从嘴里一路流淌到她肩膀上,奶呼呼地说:“不丢了,不丢了。” 话音刚落下,门外?就传来?声音,“长意弟弟!小兔姐姐!” 几人扭头望去,就看见一个男孩蹦蹦跳跳往里跑,边跑边说:“你们快来?看,我爸给我买的?枪,超厉害!” 跟在那个男孩身后的?是郑南一和梁文莺,两?人牵着手往里走,边走边说:“哎哟,你看看你儿子,什么德性。” 郑南一微微挑眉,“不像你吗?你小时候就这德性。” 梁文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夫妻两?人来?也是待着礼物来?的?,准备了两?份,一份给宋长意,一份给宋云年。 等宋清杳跟沈明衿走进来?时,就看见一群孩子玩玩闹闹,好不开心,宋长意长得奶呼呼,嘴巴又甜,一岁的?年纪就知道喊哥哥姐姐,把那几个大孩子哄得不行,都在抢着要抱他。 夜幕降临。 越来?越多的?宾客携着家?眷和礼物来?了,到了九点多时,门口的?保安送来?了份礼物,说是陈家?派人送来?的?,送了就走,也没说进来?坐坐。 宋清杳把礼物接过来?一看,上面的?署名是陈奚舟。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沈明衿。 见他在跟朋友们饮酒,就独自拆开了,里面放着一个公?主娃娃,逼真得跟真人一样。 将那个公?主拿出来?,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她跟宋薇有过这样漂亮的?娃娃,已?经记不清那时为什么父母只给买了一个,母亲说妹妹小,应该给她玩,所以很多时候,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羡慕吗? 自然是羡慕的?。 羡慕到很多时候,就变成了麻木。 她会跟自己?说,她不喜欢甜食、不喜欢娃娃、不喜欢漂亮的?首饰……心理暗示做多了,好像就真不喜欢了。 垂眸落在眼前的?公?主娃娃上,跟记忆里那个娃娃如?出一辙。 难为他,居然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来?,但今年过完生日?就三十四岁了,不会再有童心去玩这种东西了。 扭头望去,宋云年跟宋长意就坐在旁边玩,她将那个娃娃递到了女儿跟前,笑着说:“小兔,给你个娃娃玩。” 小兔扭头,看到那个漂亮的娃娃后,眼睛一亮,“好漂亮啊!妈妈,哪里来?的?娃娃,真好看!” “是妈妈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娃娃。”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现在送给你了。” 小兔高高兴兴的把娃娃接过,跟宋长意玩起了游戏。 今晚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沈明衿的?亲友,他们这群人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觥筹交错间时不时的?谈起小时候、谈起年轻的?事,那叫一个感慨,尤其是聊到沈明衿暗恋宋清杳那些年。 宴席到最后,司秦跟郑南一喝得不省人事,睡在了他们家?中,如?此放肆的?原因不外?乎是李令桐因为身体原因在家?带孩子没有来?,他有了大肆畅饮的?机会,跟郑南一两?人喝到昏天暗地,最后被人扛着去了三楼休息。 宋长意也睡着了,宋清杳抱着他上楼睡觉,等从房间出来?时,就看见沈明衿站在拐角处望着她。 光影从楼下蔓延,一路蔓延到拐角处,他斜斜的?靠在那里,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这个男人从年少到现在,容貌依旧没什么变化,要说变化的?话,就是那双眼睛,变得愈发?浓烈、愈发?藏不住爱意。她光着脚走到他跟前,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两?人很有默契,什么话都没说,就已?经懂了对方的?心意。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托着她的?臀往房间走,边走边吻。 他的?吻很有技巧,浅浅的?,带着暧昧的?拉丝,吻得她眼神?迷离。 房间没有开灯,但驾轻就熟的?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今天你喝了几杯?” “三杯吧。”她笑,“本?来?不想多喝的?,然后听?到了司秦说你们以前的?事,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他微微挑眉,“哪件事让你这么高兴?” “唔——”她想了想,“说你以前啊,说我们交往的?时候,你每周都要喝酒,说是庆祝,是不是?” “对。”他点头,“庆祝。” 话音落下,他已?经将她放在了桌上,半蹲下来?。 月光从窗外?散落进来?,如?同薄雾轻纱一般,笼罩在两?人身上,连同宋清杳的?裙摆也半明不明的?落在他的?头上。她微微张开红唇,整个人往后仰,雪白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双手死死抓着他的?黑发?,利落的?短发?从指缝中穿过。 房间很安静,但门外?就不一样了,时不时传来?司秦醉酒的?叫声和郑南一走路的?声音,几个孩子也留宿在这,时不时发?出蹦蹦跳跳的?声音。不同于那些孩子们的?嬉笑吵闹声,静谧的?房间因为过于安静而放大了某些声音,比如?黏腻的?、不易察觉的?。 门德尔松的?《E大调回旋随想曲》在老式留声机下慢慢的?播放出来?,旋律时而轻快、时而急速,沈明衿就顺着旋律的?速度,时而慢、时而快,到了后期便如?同打桩似的?,一下下,重得厉害。 月色如?雾。 所有人已?经入眠。 * 宋长意跟宋云年的?童年生活过得惬意又幸福,父母恩爱、又宠溺他们,以至于自小便养成了活泼开朗的?性格,走哪哪受欢迎,她长得像宋清杳,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那般,初中也好、高中也罢、甚至到了大学,都是一路校花走过来?的?。 宋长意长得像沈明衿,性格反倒是像父母的?结合体,时而温柔、时而又狠厉,年纪比宋云年小,却知道怎么拿捏她。 不知不觉间,姐姐已?经开始偏向什么事都要问弟弟。 与?其说是姐弟,更像是兄妹。 宋云年长大后走了艺术路,学了竖琴和小提琴,进入国家?乐队,四处巡演。 宋长意则继承父业,老老实实走了金融的?路子。 今天是难得的?中秋夜,姐弟俩前后脚回的?家?。 结果回到家?后,却没看见父母的?身影。 宋云年看了一眼宋长意,摇头叹息,“算了,我估计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公?司大部分的?业务交给了宋长意,沈明衿落了个清静,有事没事就带着宋清杳出去玩,就连中秋节也不回家?,剩他们俩。 宋长意随意的?靠在沙发?上,扯着领带说:“你给爸妈打个视频,看看他们在哪,这两?人是不是忘记自己?有儿有女?” 宋云年拨通了沈明衿的?视频,不出意外?,被挂断了。 随后拨通了宋清杳的?电话,过了会儿,才接通。 “妈。”她娇娇的?喊了一声,“你跟爸去哪儿了?家?里就跟我长意。” “你们乖乖在家?啊。”宋清杳笑着说,“我跟你爸在赏月呢,他嫌你们烦,让我赶紧挂了,你们让厨房阿姨做点好吃的?。” 宋云年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扭头看着宋长意,“喂,你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宋长意懒洋洋回了一句,“跟你还能吃什么,吃面呗。” 宋云年唇角上扬,“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还记得你姐喜欢吃面。” 今年的?月色如?同往年,一样的?如?雾薄纱,明亮干净。 京市的?家?里,灯火通明。 相隔千里之外?的?海上,一艘豪华游艇缓缓往深海驶去,二楼的?甲板上,沈明衿搂着宋清杳的?腰,眺望远处的?景色。 年少时爱慕的?人。 如?今依旧站在他身边,陪伴着他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角,低声说:“怎么感觉今年的?月亮格外?好看?” 宋清杳靠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紧扣。 好看的?不是月色,是他们这相爱的?三十年。 第99章 沈明衿已经跟司秦喝了好几天的酒了, 每次都?是一言不发,闷头往里嘴里灌,那副要把自己喝死的模样着实吓人,司秦想劝他,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能陪着喝。 连续喝了一周后, 突然就不喝了,而是拿着手机坐在?那里出神。 他一向是稳重的,那一阵却像着了魔似的,毫无顾忌的放纵。 手机的微信页面保持着他们最后一次聊天记录。 手指往上滑,一条条信息映入眼帘。 7月2号 16:32 杳杳:[叮叮叮, 你的女友准时出现, 请问沈先生?在?哪啦?] 沈明衿:[在?学校大门,马上就到你的教学楼。] 杳杳:[哎呀,我好饿呀, 我们晚上去吃牛排好不好?就我们上次在?二环那边吃的那家?。] 沈明衿:[好。] 7月3号 2:07 杳杳:[明衿, 我睡不着呀, 好想你,你今天抱我的时候, 我心跳得好快(害羞)] 沈明衿:[我也是。] 杳杳:[你今天送我的花真好看,我已经插到花瓶里了,给你看看。] 杳杳:[(JPG.)] 沈明衿:[还是你漂亮, 我的杳杳最漂亮。] 杳杳:[嘿嘿, 爱你,晚安, 我睡了。] 7月4号 8:55 沈明衿:[杳杳,我要去明雅跟顾泫的订婚宴, 你要来吗?我让人给你留位置,有很多好吃的。] 沈明衿:[杳杳,你在?干嘛,怎么不理我?] 沈明衿:[杳杳?] 一条条的信息,有来有往,说的是不外乎是最日常的甜言蜜语,但一句句的‘我想你’和‘我爱你’的背后,都?是他克制的爱意。最后一句停留在?他们吵架的前?几个小时,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复。 包厢里的灯光晦暗,他坐在?角落的位置,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源,垂眸的模样多了几分颓废和失落,手指麻木在?屏幕上不断往上滑,仿佛想通过?那些甜蜜的回忆和记录忘记现在?的痛苦。 司秦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这副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放不下找出来再聊聊。” 他也想找她?出来聊聊。 可是那天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行跟她?发生?关系,做了那么多次,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想来,她?也应该很讨厌他了。 酸涩的滋味顺着咽喉一路往下蔓延,从五脏六腑散发至全身,他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随意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单手点?烟,猩红的烟头很快顺着烟丝发出灼烧的滋滋声。 一根烟抽完,才?说:“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司秦不放心的看着他,“哥们儿?陪你,多大事啊。” “你走吧。”他皱眉,“在?我耳边叨叨着,我难受。” 司秦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沈明衿一个人又抽了很长时间的烟。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给宋清杳编辑了一条信息。 [杳杳,事情过?去一周了,在?这一周里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跟陈奚舟一起长大,你们的关系匪浅,我比不了,但是扪心自问,在?我们交往这一年里,我是真心对?你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没做过?让你难过?伤心的事……我不知道我自己错在?哪里,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比不过?陈奚舟……但没事,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编辑到这里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就这么看着屏幕上的那些字,神色有些恍惚。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他突然错愕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接受这样卑微的自己,明明什么都?看见?了,看见?他们衣衫不整,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看见?陈奚舟的手都?在?解她?的衣服了,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一刻,变得不像自己的念头涌入脑海里时,羞辱、震惊、愤怒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猛地拿起手机砸向远处。 ‘咣当’一声,桌面上的酒瓶被他暴力?砸碎,碎片朝着四周散去,落在?了各个角落。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拼命在?遏制着那蓬勃爆发的、难以遏制的疯狂。 缓和了几分钟,才?慢慢缓和过?来,起身捡起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得出现裂痕,但那条信息依旧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最终,他还是把那条信息发出去了。 在?发出去的那一刻,心里在?想:算了,在?这场感情里,他本就是输家?,在?这个时候争什么高低?没意义的。 他已经做好了心里构建,安抚好了自己、安慰好了那些莫须有的情绪,将高高在?上的沈明衿打碎、粉碎、成为一个完全不像他的沈明衿。可当信息发出去时,回复他的只有一个红点?,[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沈明衿愣住了。 然后突然笑出声来。 看吧。 她?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 宋清杳走了,删除他以后就跟着父母出国了。 沈明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医院,那晚过?后,他莫名其妙发起高烧,被赶回来的司秦看见?送进医院,这会儿?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 他们这群兄弟的心情不比他差,所以瞒着他去找宋清杳,要个说法,就这么一找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这样的消息,犹如雷劈般,震得每个人都?说不出话?。 她?要出国,可以。 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是给沈明衿雪上加霜么? 没人敢把这件事跟他说。 可纸盖不住火,消息还是被他知道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强行办理出院手续后,立刻买了机票飞往美国。 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还有很多事想跟她?做,还有很多个十年想跟她?一起过?。 她?不能就这么绝情、这么残忍、这么毫无顾忌的抛下他离开,就算是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凭什么他连狗都?比不上? 意外的是,第?一次去,吃了闭门羹。 回国时,下了场雨。 从机场回家?的高速路上,他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途径南桥街三合路时,他突然喊司机停下。 当时下着绵绵细雨,街上仿佛陇上了一层轻纱薄雾,路人很少?,大概在?修路的缘故,几盏路灯忽明忽灭,照得他的侧脸格外深邃。走进店里,店家?一眼就认出他来了,笑着问:“哎,是你呀,你女朋友呢?” 他愣了一下,笑着说:“出国玩了,过?几天回来。” “哦,行,那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来一碗我之前?挑战过?的馄饨,小碗就行。” “好嘞。” 因为下雨的缘故,店里没什么人,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很凑巧,这个位置就是当初他挑战大碗馄饨的位置。一样的地方,他还在?,她?却已经走了。 她?不要他了。 很快,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 他不是很能吃辣,但还是加了一勺的辣椒放到碗里。油亮亮的辣椒顺着汤水散开,在?汤面上糊上了一层油光。 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装作是宋清杳在?喂,嘴里呢喃道:“第?一个喂我吗?” 喉结滚动,“谢谢,杳杳。” 馄饨入口,酸涩感溢满整个口腔,抬头望去街上的景色,过?往的一切犹如电影般在?眼前?闪现而过?——他们牵手逛街、一起来店里吃馄饨、一起买日用品、同居生?活…… 霎那间,铺天盖地的悲伤涌入心头。 他强忍着,一个一个将那些馄饨都?吃入腹中。 人最难以接受的不是从未一起,而是拥有过?,失去了。 他特别特别后悔,如果知道那天是他跟宋清杳最后一天的相?处时光,他会坚定的告诉她?,无所谓爱不爱他,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现在?她?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那一夜,沈明衿抽了一晚上的烟,脑海里就在?想一件事——要不要直接强娶她?得了,反正她?也不愿意嫁给他,反正她?也不爱他,这样委曲求全什么也得不到,不如强硬一点?。 凌晨破晓时分,阳光透过?云雾穿进屋内,照亮了他的黑眸,璀璨深邃的眼眸底部留着晦暗不明的复杂。 他摁灭了烟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驱车往山上赶,当时还很早,抵达时寺庙并没有多少?人。 他直接往寺庙里走。 脑子混沌、就像是陷入了迷雾一般,往前?走是悬崖,往后走亦是悬崖,他必须得找个平衡点?——寺庙里可以求谶纬,只要现在?有人告诉他,强娶她?这件事是对?的,他会毫不犹豫去美国把她?抓回来,然后强制性的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对?。 他把一切希望放在?了谶纬上。 求了一支签去解签。 解签人看了签文后,就对?他说了一句话?:“前?路苦,破晓云雾皆明朗,回路难,荆棘丛林皆平坦。” 意思就是告诉他,心中所求之事,顺其自然便?好,强求无果。 沈明衿脸色沉重,拿着那支解签文去了后面的姻缘树。 树枝繁茂,密密麻麻的挂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路人的牌子,他很快找到他挂上的那块牌子。 他写的是:[快点?爱上我,或者,不爱我也可以,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眶逐渐泛红。 金乌逐渐布满了山林,他站在?那里眺望远处的景色,右手紧紧握着签文。 顺其自然。 去他妈的顺其自然。 他就要她?。 第100章 那一年里不止宋清杳离开他这么?一件事, 沈氏集团内部大?改动,作为被家族赋予希望的继承人,他没理由再这么?放肆下去,压在他肩膀上?的重任就像是一块巨石, 谁都可以踩在这块巨石上?, 谁都可以爬到他的头上?跟他说:你必须这么?做。 同年九月, 正式进?入沈氏集团,被派遣到了分?支的珠宝行业。 工作很忙,即便这么?忙,却?也还记得给宋清杳过生?日,虽然发?出去的祝福都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还是会?一如往常的发?送。 第二年春天, 他又去了趟美国,这一次比第一次好,至少, 黄怡跟宋薇招待了他。 对于他的出现, 两人似乎并不意外, 尤其是宋薇,似乎早知道他会?来, 端来了杯他爱喝的龙井茶。那会?儿她还没对他厌恶到恨的地步,望着他时,满眼的娇羞。 沈明衿当做看不见, 表明了来意, 想见一见宋清杳。 有些事要跟她说清楚。 宋薇笑笑着说:“明衿,你不要找我姐姐, 我都说了,她不想见你, 而且,她跟陈奚舟的关系很好,他们?很恩爱,你何必自寻烦恼,做小三呢?” “薇薇。”黄怡瞪了宋薇一样,然后扭头看他,笑着解释,“明衿,你别误会?,薇薇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家清杳跟奚舟关系确实很不错,你也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 沈明衿坐得板正,一只手?靠在椅子上?紧握成拳,抿着唇说:“我就见她一面,只要她亲口跟我说她想跟陈奚舟在一起,我就走。” “都已?经这样了,亲口说不说有那么?重要吗?”宋薇的笑意略有些收敛,眉头皱起,“我姐有什么?好的,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愿意来找她,你是不是喜欢戴绿帽子啊?” 宋薇就是这般性格,从小娇惯长大?,养成了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即便面对沈明衿也口无遮拦。 “我姐跟陈奚舟不止开过一次房,开过很多次。”她咬着牙说,“你以为她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啊?还不图你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有权,你换个人试试,她照样愿意跟他上?床。” 听到这话,沈明衿黑眸的气压低了许多,紧握的手?也用力几分?,呈现出泛白,直到最后那句话跃入耳里时,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拿起桌面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宋薇,怒吼:“闭嘴!” 水杯直面砸来,正对着她的脑门,并且下了死手?,力气大?得厉害,吓得黄怡立刻站起身来用后背挡住了那杯滚烫的热水。热水砸在她的后背上?,滚烫的热水顺着皮肤一路往下蔓延,很快就烫出了血泡,连带着腰部都受了伤。 黄怡的惨叫声席卷了整个大?厅。 宋薇看到黄怡受伤,怒不可遏的吼道:“沈明衿,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下,沈明衿就上?前捏住了她的咽喉,一字一句,“我不许你侮辱她,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他双目猩红,捏着咽喉的手?也在逐步用力,像是真的想掐死她一样。 宋薇就像是一条扣在砧板上?的鱼,被他逐渐提了起来,双脚不自觉的垫着,眼睛也开始翻白,就在快要失去呼吸的最后一秒,他猛地松开了手?。 她猛地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刚才的欣喜与娇羞荡然无存,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你掐死我,我也要说,她就不爱你,她就讨厌你,她恨死你了,要不是你,她早就可以跟陈奚舟在一起!你以为她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沈明衿没说话,他就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那些不敢捅破的真相而感到心寒。 他听着宋薇骂那些难听的词、说那些恶心他的话,按照以往的脾气,宋薇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太顺心,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过得生?不如死,可是那些手?段涌上?心头时,却?又一次消弭在心中——他始终无法对宋清杳的亲人下手?。 他第一次领会?到,原来自己?是有懦弱的一面的。 于是他逃了。 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宋家。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宋薇像发?疯似的跑到二楼,砸碎了宋清杳的所有东西,等宋清杳回家时,满地的狼藉,只有那条她跟沈明衿的项链还未被打碎,她为了保护那条项链,因?此手?受了伤。 * 沈明衿回国时,阚静仪一直在等他。 跟阚静仪认识很偶然——宋清杳出国后的头几天,他经常会?去她家门口等着,妄想她会?回来,妄想她还爱他。 有一天实在没忍住,买了几瓶酒,颓废的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喝酒,喝得醉醺醺时,隐约看到了个人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月色太黑,他又喝得多,以为是宋清杳回来了,欣喜若狂的跑上?前,直接从身后抱住她,紧紧抱着,低声说:“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我,你还爱我,你要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 对方拼命挣扎着,挣扎了一会?发?现挣扎不开,就大?声的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这么?一喊,他才发生不是宋清杳的声音。 双手?一松,将她整个人掰了过来,迎着月色,他看清了她的长相,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并不是宋清杳。 失望和失落涌上?心头,双手?慢慢的垂落下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他正欲转身离开,阚静仪却拦住了他。 ——没人会?不喜欢沈明衿这样的男人,抛开家世背景,身材外貌仍然有足够雄厚的资本吸引旁人,阚静仪就是那一眼,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般,不知道怎么?的就拦住了他,“你,你是喝醉了吗?” 他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刚才不好意思。” 她没有让开的意思,“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住在附近?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了?” “你是这家人的谁?” “我是她高?中同学,有点事想找她,但是电话打不通,看家里好像也没人……” 宋清杳的同学? 沈明衿眉头微微皱起,这才有了一丝耐心,“你找她做什么??” “我来找她借钱,因?为比较急,所以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沈明衿沉默了许久,说道:“你需要多少钱?” “啊?” “我问你,你需要借多少钱?” “二,二十万。” “手?给我。”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直到下一秒,沈明衿主动的握住她的右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用牙齿咬着钢笔的笔盖,低头在她的掌心写下一串地址:“明天来这个地方找我,我给你钱。” 他的手?指的温度很浓烈,仿佛透过薄薄的肌肤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她怔怔的看着他,觉得天上?的星星都比不过他半分?。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远了。 身子摇摇晃晃,跟周围的黑影逐渐融为一体。 第二天,她如约而至。 其实说不上?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二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直到再次见到他——西装革履,颀长挺拔,从沈氏集团大?厦走出来时,一群人围着他,犹如众星捧月,与昨夜那个喝醉酒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命运的风在徐徐袭来,卷起落在两人脚边的落叶。 阚静仪确定自己?是爱上?沈明衿了。 爱上?那个夜里喝得醉醺醺,却?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男人。 她开始以各种理由留在他身边,以还钱的名?义、以朋友的名?义、以追求者?的名?义…… 而她也敏锐的发?现,他的情绪变得愈发?难以控制,尤其是这次去了趟美国回来后。所有人都在劝他去医院看看,可他不愿意。 隔了一个月,他又去了美国了。 这是第三次去美国。 去时下着大?雨,飞机在大?雨中起飞,他这一次去的状态很差,发?着高?烧,身体很虚弱,但没人能劝得动他。 美国也在下雨,他到的时候,雨下得很大?,他让司机开车到宋清杳的家门外,却?没有开车门下去。 就静静的坐在车里看着紧闭的大?门。 豆大?的雨淅沥沥的下着,落在了车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他靠在位置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双眼阖着,因?为天气不好,所以天色昏暗,显得侧脸愈发?深邃。 坐在那里坐了三个小时,终于开了口,“回去吧。” “去哪儿,先生??” “去机场,回国吧。” 第三次从美国回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被家人逼着去了医院,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沈玉和断了他所有的工作,将他送进?医院治疗。 最难熬的那一年,是阚静仪陪着他过。 要说有感情吗?那肯定是有的,但为他付出感情的女人多了去了,凭什么?阚静仪不一样,是因?为她格外用心,格外努力,格外爱他吗?并不是,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对方爱他而感恩的人,之所以对她那么?好,说到底,还是因?为宋清杳。 后来,他病情控制得差不多了。 他们?俩在家人的撮合下成了男女朋友。 但他依旧很礼貌、很绅士的对她,并没有因?此越界。 某天晚上?,她提出想让他陪着她逛街,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去嘛,明衿,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累,我们?就走一小段路,好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发?觉她变得像宋清杳,五官、轮廓,都渐渐模糊成了她。 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冬天很冷,两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阚静仪看着他垂放在外面的手?,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握住了他,小小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时,她明显的感觉到他颤了颤,似乎有些排斥,她死死扣着,不肯松开。 两人就这样一直往下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吊带连衣裙,雪白的肌肤被冻得通红,弯着腰蹲在高?级餐厅的门口,扶着墙狂吐,但吐出来的都是酒水。 但就在那个身影出现在眼里的瞬间,沈明衿的瞳孔剧烈的缩放着,那毫无波浪的心在顷刻之间像是遭遇到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从心脏的位置酥酥麻麻的往外蔓延,逐渐蔓延到五脏六腑,他动弹不了半分?,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个人身上?,脑海里想起几年前去寺庙里求得签文——前路苦,破晓云雾皆明朗,回路难,荆棘丛林皆平坦。 顺其自然。 原来是真的。 她回来了。 可是她穿得好少,这么?冷的天,她怎能穿得这麽少? 他想甩开阚静仪的手?上?前抱住她,但早已?麻木的双手?就像是灌了铅,连身体也是一样。 “宋清杳?” 突然,阚静仪喊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来,那瞬间,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错愕、震惊、恐惧,无数的复杂的情绪缠绕在她的眼中。 仅仅一秒的功夫,她就迅速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也就那么?一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往五脏六腑渗透的酥麻感瞬间化作利刃,一刀刀的凌迟着每寸感官,他甚至无法言语、无法动弹。三年,1095天,她是不是早就忘记他了?忘记他们?交往过,忘记他那么?爱她,忘记他曾是她男朋友? 那天晚上?,他实在变得不像他。 不止吻了阚静仪,还冷漠的看着她离开。 说不清是为什么?。 可能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说一句‘沈明衿,你还记得我吗?’ 反正到最后,她也没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06 第101章 宋清杳接到沈明?衿电话时?, 窗外还在下着雪,她握着手机,默默望着雪景出神。 他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久久无法消散。 “不?是要借钱填补家里欠款吗?”他的声音亦如三年前,除了?夹杂着冰冷, 并没什么不?同, “现在除了?我, 谁还能借你钱?” “我还可以找别的亲戚——” “宋清杳,三亿多?的欠款,只有我会一次性借给你。”他打断她的话,“我在老地方等你。” 电话挂断了?。 宋清杳看着黑掉的屏幕出神,她从未想过家里破产后, 第一个?朝着她伸出援手的人会是沈明?衿, 按理来?说,他应该恨极了?她才对,怎会主动打电话说要借钱给她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她坐在那里坐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晚, 耳边传来?了?母亲疯疯癫癫的喊叫声, 才稍微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一眼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穿好大衣,锁好大门,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沈明?衿说的老地方大概率是星月壹号。 那是他们同居过的地方。 来?到星月壹号时?, 熟悉的记忆、熟悉的人, 如同电影般闯入脑海。 她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抬手去按密码。 意外的是, 密码没有换,还是1228。 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她握紧双手往里走。 越过庭院走入大厅,熟悉的檀香涌入口?鼻,一盏暖黄色调的壁灯映入眼帘,再?往里走,就看见沈明?衿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双腿交叠,随意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合同。 厅里很安静,静得连她的走路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的心?也随之颤抖得愈发厉害。 站在了?距离他七八米开外的位置,不?敢再?靠前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到沈明?衿开口?,“站这?么久不?累?” “……”她抿着唇,“我,我站着就好,沈总……” “沈总?”沈明?衿听到这?句称呼,慢慢放下了?文件,抬起黑眸望去——她穿得很漂亮,一件白色的大衣,腰间系着腰带,穿得那么厚实,腰却细得双手一张就能握住,没有化?妆的脸被冻得有些红,大概是出来?得有些急,手上没有戴任何护具,以至于冻得都有些肿了?。 他眉头一皱,朝着她扬扬下巴,“我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生疏到这?个?份上,你连我的名字都不?叫,叫沈总。” 明?衿。 这?个?称呼,她还能叫么? 三年前,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出国,又让他看见了?跟陈奚舟撕扯的画面,他应该是恨极了?她才对。或者说,今天?叫她过来?,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借她钱,不?过是想羞辱她罢了?。 微微垂下眼眸,轻轻开口?,“明?衿。” “明?衿,你说借我钱,所以我来?了?,但如果?你还在因为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的话,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因为我借你钱也是有代价的。”他直接把一份合同扔到她面前,“把这?份文件签了?,钱明?天?就会转给你。” 宋清杳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走过去将文件拿了?起来?。 前面的债务条款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怪异,但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眉头皱起,说道:“这?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得做你的妻子?才能得到这?笔钱?我做你妻子??” 他确定不?是在整她,还是拿这?份合同羞辱她?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们结婚,你们家的债务我会帮着还。”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不?合理。 宋清杳只觉得他要么是气疯了?,要么就是存心?玩她。 默默的将合同放回去,低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忘了?可以找我的叔叔借钱,今天?打扰你了?。” 很礼貌的弯了?弯腰,“那我先走了?。” 沈明?衿没留她,漆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摩挲着一枚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 宋清杳回家后把能借钱的亲戚都借遍了?,仍旧没人愿意借她钱,哪怕后来?去找了?叔叔,也没什么用,一句‘没钱’就把她给打发了?。 眼看着还款日越来?越近,她又想起了?沈明?衿。 最后,鼓足勇气,再一次去星月壹号。 去的时?候天?气不?好,下午三点如晚上八点,周围亮起了?路灯,她裹着大衣艰难的往前走,走到星月壹号大门时?,还在犹豫该不该进去找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推开了?门走进去。 ‘轰隆’一声,天?空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院内的花草皆被覆盖上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芽,风雨欲来?之势。 她走进大厅,管家告知她沈明衿在三楼打台球,沿着楼上往上走,雷鸣声伴随着闪电,时?不?时?透过窗户照亮了?楼梯的路,显得诡异又可怖。耐着性子走到三楼,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台球碰撞的声音。 门没关,走进去就能看见巨大的台球桌,沈明?衿拿着台球杆站在桌子?的一边打球,姿势优雅且专业,瞄准对面的球摆好手势,一杆进洞。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来?人了?,他慢慢站起身来?,观察着桌面上的局势,开口?说:“合同在那边,没问题就签字。” 他是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吗? 宋清杳扭头看了?一眼放在椅子?上的合同,抿着唇说:“明?衿,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我——” 话音刚落下,沈明?衿就转身看着她。 两人距离不?远,他拿起那根台球杆,伸到她的面前后,用杆头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谈?好,你要怎么谈?是跟我谈分手的事?还是跟我谈你不?明?不?白把我微信删了?,紧跟着像逃难一样逃出国,我找你三次,你都不?见我,是这?么个?谈法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你去找过我?” 他低低的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她的话。 去寺庙求签文时?,解签的人跟他说要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到她嫁给别人吗? 本就是他的,既然开始时?是把她哄骗上床,骗到自己身边的,那现在又有什么所谓再?‘骗’一次? “乖,去把合同签了?。” 因为球杆架着,她被迫抬起那张脸,“明?衿,你是在羞辱我吗?为什么我跟你借钱,你要我做你的妻子??” 这?句话说完,下巴的球杆慢慢的放下了?,“好问题,不?过答案我想你心?里有数。” 窗外又是‘轰隆’一声,雷雨伴随着闪电淅沥沥的落在了?窗户上,很快就将窗户洇出大片的雨雾。 她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种后,便转身离去。 今天?不?该来?的。 明?知道他恨她,明?知道他厌恶她的,为什么还要再?来?他面前恶心?他? 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就追了?上来?,一把将开着的门关了?起来?,顺便反锁。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待着强烈的占有欲,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意识到不?对劲,开始步步后退。 “明?衿……” “你怕我?”他步步逼近,开始解着自己的衬衫纽扣,“怕我什么?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而且我不?在乎你跟陈奚舟的事。” “明?衿,你别这?样……”她退到了?台球桌边上,害怕的说,“你别脱衣服。” 看到她因为恐惧而泛白的脸,他不?禁嗤笑了?一声。 怕? 有什么好怕的。 该怕的人是他吧,担心?受怕了?三年,怕她在国外找了?别的男人,怕她在国外就结婚,日日夜夜睡不?着,终于把她盼回来?了?,既然回来?了?,那也就别想离开了?,反正?他要她,她哪里也去不?了?。 “不?脱可以。”他随手拿起旁边的合同,扔到旁边的台球桌上,“签了?它,不?然——” 他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靠得太近,近得稍稍往前就能吻上对方的唇。她不?得已的往后倒,一不?小心?,便直接倒在了?台球桌上。 “不?然——”他弯下腰来?,一只手撑在她的旁边,目光从她的脸部慢慢转移到胸部,再?到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部位,唇角上扬,“我就要做个?小人了?。” “你现在有君子?的样子?吗?”她气愤不?已,“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他反问,“我尊敬你、我爱你的时?候,你给过我同样的反馈吗?你什么都没给。既然你从来?都没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什么要考虑你愿不?愿意?” 灼热的呼吸互相交融着,她还没缓过神时?,外衣已经被他脱掉。 她下意识的从台球桌上爬了?起来?,踉跄的往后走,边走边说:“你现在不?太冷静,你冷静点咱们再?谈,好吗?我明?天?再?来?找你好不?好?” 她从台球桌的另外一边绕了?过去,快速的绕到门口?,拼命的去摁大门的开门,可是怎么都摁不?开。 沈明?衿看着她恐惧的背影,唇角上扬,身子?斜斜的靠在台球桌边上,说道:“宋清杳,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嫁给我,我来?摆平你家的事,另外一条路是做我的情妇,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选择哪个?对你更有利。” 声音由远至近,已经在身后了?。 她猛地转身望去,就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盛着浓烈的占有欲。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强硬的将那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 她拼命的挣扎着,说道:“你这?样做到底是因为生气我跟陈奚舟的事,还是因为爱我?要是前者,完全没必要——” 话,还没说完,他直接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挡住她后面的话。 以至于那些话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呜咽声。 双手拼命在他胸膛推搡着,可那点力量毫无作用。 他猛地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台球桌上,膝盖顶开她的腿,然后强硬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笔塞到她手里,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逼着她在合同上签字。 他的力气太大,显得她格外柔弱。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在合同的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宋清杳。 在最后一笔落下后,她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怒不?可遏的看向沈明?衿,“你满意了??!这?样羞辱我!?” 看着她愤怒的模样,他突然笑出声来?,捏着她的脸颊,“满意了?,但羞辱算不?上,只能算……” 他停顿一下,“你对我的补偿,就算给我戴绿帽,提分手的事也是我提,你没资格。” 宋清杳想都没想,抬起膝盖就要踢他。 还没踢到就被他扣住了?腿,黑眸深邃,“踢这??想我断子?绝孙直接说。” “……” 宋清杳皱眉,只觉得他可恶万分,咬着唇说:“好了?,合同签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走去哪?” “回家。” “请你把合同的落款念一遍。”他把合同塞到她手里,“念清楚点。” 头顶的玻璃吊灯折射出无数的光影,一簇簇的落在合同上,她无奈的开口?:“落款人:宋清杳。” ‘宋清杳’这?三个?字着实悦耳。 想了?三年,念了?三年,终于还是把她给弄到手里了?。 管她跟陈奚舟什么关系、管她跟他上了?几次床,反正?,她现在是他的人。 第102章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的大, 时不时伴随着雷鸣声,宋清杳气恼的推搡着他的胸膛,但坚硬的胸膛就像是一堵墙,死死的堵在?眼前, 怎么都推不开。她无奈的看着他, 放软了语调, “明衿,合同我都签了,你能?不能?让开?我妈还在?家。” “我会派人去照顾阿姨。”他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待在?我眼前, 哪里也不许去。” “可我有别?的事要做, 你不能?这样?。” 宋清杳觉得沈明衿变得不可理喻。 明明三?年?前的他温柔成熟,做任何事都尊重她、考虑她的感受。 “不能?这样??”他拿起?合同,放到她面前晃了晃, “看明白了吗?你签了字, 如果反悔的话, 需反赔我十倍,三?十亿, 出得起?吗?嘘——” 他看到她想说话,伸出食指抵住她的红唇,“别?提陈奚舟, 不然我今晚就能?冲到陈家打?死他。” 宋清杳气得说不出话, 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更是气得通红。 沈明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随后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门外走。 门打?开的瞬间?, 她想逃。 却被对方死死握着手,怎么都逃不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往楼下走。 楼下的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牵着她坐下后,举起?面前的红酒,“你喝果汁,我喝酒,庆祝一下。” 庆祝…… 被这样?羞辱还能?庆祝吗? 她拿起?面前的杯子,与他碰了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随意抿了口,放下杯子,“明衿,我真的得回去,这几年?我家发生了很多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妈疯了,她现在?像个小?孩似的,你派人过去,她会闹得更凶。” “还是想走?”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黑眸深沉,“可以啊,你走吧。” 宋清杳一愣,以为他想开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就想往门外走。 可刚站起?身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扯过去,正?正?好好就坐在?了他分开的右侧大腿上,紧跟着果汁杯递到她唇边,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那?么好骗。” “真以为走得了?” “宋清杳,你现在?愿意配合我就能?少吃点?苦,不配合我,我也懒得做君子。” 沈明衿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即便是挣扎了半天也挣扎不开,只能?顺着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果汁,说道:“行,不就是待在?这吗?待就待,又不是没待过!松开我!我要吃饭!” 沈明衿被她这气势给逗笑了。 真像一只炸毛的猫。 伸出手捋了捋她的长发,拿起?一双筷子递到她手里,“吃,就坐在?这吃。” 吃就吃。 有什么可怕的。 她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肉,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 沈明衿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侧目望着她——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每回赌气时都是这样?的表情,让他想想,她这会儿应该是在?想,吃得难看些,最好难看到让他厌恶为止。 事实上,她想的和?他猜的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她觉得吃相难看并不能?吓退一个男人,但是容貌难看可以。 她跟沈明衿的开始不过源于一场酒后露水,要说他对她有多重的感情算不上,如今他变成这样?,应该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她只能?期盼自己这样?的丑态能?让他多些厌恶,不要因为一时赌气而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塞了很多的食物?,满嘴油光,看起?来确实很失礼。像沈明衿这样?大家族培育出来的人,是绝对不允许在?餐桌上发生这样?不礼貌的事,可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时不时给她夹肉,递纸,到最后贴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哦,对了,我派去你家的人说在?你家里找到你户口本了,那?我们明天去领证。” “你——”宋清杳猛地?回头看他,不可置信,“真的要跟我结婚?” “合同都签了,你乖乖听话,我就不折腾你。” 宋清杳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事物?,“明衿,其实我跟陈奚舟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是因为当年?的事赌气的话,我可以……把真相原原本本说给你听。” “真相?”他笑,“什么真相?是真相重要还是人重要?你走这几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管你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我只知道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说完,他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朝着楼上走,“吃饱了,去洗个澡。” 这栋别?墅,她睡过无数次。 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害怕和?无助,她抓着他的衬衫,双腿在?空中扑腾着,“我不要!我不要洗澡!” “洗个澡而已,怕什么?” “你是真的只是想给我洗澡吗?”她瞪着他,“你快松开我!我不要洗澡!” 从回国到现在?,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要’‘不好’‘不想’。 可她越是不想,他就偏要做。 抱着她走进房间?后,偌大的室内浴池里已经放满了温水,氤氲的湿气慢慢腾空而起?散发至空中,他将她放下,说道:“不要也得要,你现在?是乖乖的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友情提示,前者能?顺利在?半小?时内起?来,后者三?小?时起?。” 听着他不可理喻的选择,她气得浑身发抖。 跑又跑不掉,躲又没法躲,只能?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真不想洗,我想回家。” “嗯……”沈明衿往后退了一步,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重的闷声后,目光从她的脚慢慢往上打?量,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笑着说:“也行,我不嫌。” 他这句‘我不嫌’,另有所指。 宋清杳连忙说:“我要洗!我要洗!我改主意了!我要洗!” 能?拖一会是一会。 沈明衿嗤笑:“行,洗吧。” “那?你不出去吗?” “出去?”他挑眉,“我没脱了衣服跟你一起?下水已经是优待了。” 那?意思就一句话——他要看她脱。 宋清杳真觉得他是在?羞辱他,为三?年?前的事,为她跟陈奚舟。先是合同,后又是拿这种事。 她只能?安慰自己,又不是没看过,以前跟他交往时,不经常看么? 脱掉大衣,里面就只有一件毛衣和?牛仔裤,她往里走了走,走到没光的地?方,背对着他将毛衣脱下,粉色的内衣背扣毫无隐藏得被他捕捉到眼里,吞咽声与浴池咕咚的水声融为一体,隐藏的恰到好处。 随后又脱掉裤子,细长的腿一迈浴池,便像条鱼似的,遁入水中,迅速在?周围泛起?大片的涟漪。 她双手抱着胸口,整个人都没入水里,只露出一双水雾雾的眼睛。 “很好。”身后,他低沉的嗓音传来,“鉴于你这次表现不错,允许你打?个电话给你妈妈,不要妄想打?电话跟陈奚舟求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跟他联系一次,我就打?断他的腿。” 第103章 他把她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允许她按母亲的号码,并且拨通过去。 她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手,在?屏幕上摁下一串号码后,电话很快拨通过去, 熟悉的音乐声传来, 但不?是母亲的声音, 而是在?照顾她的保姆发出的声音,大致意思就是说黄怡处于发病状态,说不?了话,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红, 低声说:“那麻烦你照顾我妈, 她上厕所、换衣服都?需要人帮忙的。” “您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 又交代了两句话,电话就被沈明衿给挂断了。 他把手机随意的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坐在?浴池边, 氤氲的雾气笼罩着屋内, 他的眸光变得?晦暗不?明,一只?手伸入水中?, 轻轻拨弄着水面,一圈圈的涟漪随着手指而向着四周蔓延。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或者说,不?敢说。 距离两人分手已经?过去三年了, 爱也好、恨也好, 总归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他现在?将她困在?这里,除了赌气, 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纤长浓密的睫毛很快因为水汽而染上了水珠,晶莹剔透的挂着。 她蜷缩在?水里, 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像一直被困在?水里的幼兽,不?敢出来,也不?敢彻底沉没水底。 也许是看出她的挣扎,他笑?着站起?身来,当?着她的面开始解纽扣。 就是这么个细微的动作吓得?她从水里站起?,慌张地说:“你干嘛脱衣服,不?是说等我洗好了——” “等你洗好了,然后呢?”他一边说,一边解纽扣,“你觉得?洗好跟没洗好的区别在?哪?” 眼眸顺着她的脸往下看,“你不?会以为我等了三年,就是等你洗完澡跟我躺在?床上聊天吗?不?好意思,我没你想的那么君子。” 说话间,他的衣服已经?彻底脱掉,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在?昏暗的灯光下,肌肉线条壁垒分明看,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双手落在?了皮带上,只?听到清脆的声响,皮带被彻底解开,纽扣一松,西装裤就自?然的垂落。 她被吓得?立刻转身,双手无?助的放在?浴池边上,眼神慌乱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雪白的后背染上些许水珠,顺着脖颈的位置一路往下蔓延,沈明衿的黑眸幽深了几分,赤着脚从楼梯走了下去。 水波在?晃动,能感觉到他下水了。 她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我以为你见怪不?怪了。” “咱们能不?能穿好衣服好好谈谈?”她的双手无?助的攥紧,整个后背绷得?笔直,“我觉得?我们有很多?的误会……” 话音落下,一只?大掌就攀附上了她的右肩,紧跟着,她整个人被掰了过去。 就这么一转身,她撞进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有无?尽的欲望、无?尽的渴望、还有无?尽的爱意……化作了浓浓的、复杂的情绪。 是啊。 他们有太多?的误会。 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直截了当?的跟她说,他喜欢的人是她,什么醉酒上床、什么快点爱上她,都?是谎言。 不?是因为她,鬼才去什么金秋俱乐部。 他的大掌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声音嘶哑得?厉害,“杳杳,别躲好不?好?这三年,我过得?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你在?国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跟谁在?一起?,更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你一定会说,凭我的本事想知道你的事不?是轻而易举吗?确实,我想知道你的事,轻而易举,但我没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越来越近,近得?几乎鼻尖与鼻尖相抵。 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不?自?觉的将双手抵着他滚烫的胸膛,红唇轻颤,“明衿……” “嘘——”他靠近她,“别说我不?想听的话,我现在?就要你。” 宋清杳没法接受这样的恩爱,停在?他们中?间还有太多?的误会、太多?的人和事,他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要她。 她用力的推开他,奋力的往岸边游去。 他被她往后推,推开了些距离后,黑眸里的爱意顿时化作无?数的寒意与利剑,扑腾起?来的水花溅落在?脸上,落到唇边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就这么不?愿?” 他毫无?波动的看她奋力的游,“可是怎么办,你不?愿意,也没用。” 水下,他一只手抓着她的脚踝,即便她奋力的往岸边游,也毫无?作用。 察觉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贴到她的后背,灼热的温度快要将她烫化。她挣扎着,大喊道:“明衿,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们真的不?行……不?能这样的……不?可以的……你别……” 她害怕的开始胡言乱语了。 但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 不?行的。 不?能的。 不?可以的。 凭什么? 凭什么不?可以的? 他偏要。 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对陈奚舟的时候为什么就可以?是他比我好?还是他比我会讨你欢心?你今天不说个所以然来,别想离开。” 一寸寸往里沉入。 一寸寸的要她的命。 她咬紧牙关,被巨大的撕裂撞得?头晕眼花,双手仍旧在不自觉的往岸边游去,但都?是无?用功,身子就像是被粘上似的,死死的、牢牢的被他锁住,到最深点时,几乎快要晕过去。整个人软绵绵的往水里倒去,却被一只?手给捞了起?来。 他没动,就这么抱着她。 或许在?等她适应,也在?等自?己适应。 太久没有过了。 他的呼吸也变得?难以控制。 等了好几分钟,两人都?稍微缓过神来了,宋清杳的声音变得?颤抖,“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 她的乌发.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海藻一样,美得?让人惊艳,他随手勾起?一丝长发,在?手指尖里玩着,低头看着她——双眼紧闭,睫毛轻颤,跟刚才的害怕比起?来,更像是,在?隐忍。 原来。 她也有感觉。 察觉到她的变化,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变好了些,“我变成哪样,都?是你逼的,你要是别跟陈奚舟在?一起?,别删了我出国,我一定会学?着你喜欢的样子去做,做个成熟稳重、温柔善良的沈明衿,可你偏偏要跑,跑得?那么远……” “所以,你现在?要惩罚我?” “惩罚?”他笑?,“你觉得?跟我结婚,是惩罚你?宋清杳,我拿我一辈子的婚姻来捆你,你觉得?我是在?惩罚你?” 他停顿片刻,“也行,如果你觉得?这是惩罚的话,那就算惩罚吧,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你的人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至于心?……也迟早是我的。” 箍着她腰的手开始上下。 她反抗不?了半分,只?能扯着略有些哑的嗓子说:“我没有想逃,我爸的事业有变动,我们出国生活,仅此而已。” 沈明衿才懒得?听她说这些借口。 他快被烫化了。 眼眸眯着,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她。 “嗯。”他轻轻哼着,“我知道了。” “以后要像今天这样乖,好吗?” 她睫毛轻颤,柔软随着水波晃动,回?答不?了半分。 第104章 氤氲的水雾弥漫着整个?空间, 水珠顺着脸部慢慢滑落,滑落到脖颈处,再顺着脖颈一路往下蔓延,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翻身, 她如拂柳般趴在了浴池边上, 侧脸紧贴着地面, 顺着地面上下移动,直至感觉再一次释放后,小声的问:,“几?点了?” 没人回答她。 “几?点了!”她扯着嗓子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几?点了!” 恼了。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 “十一点。” 十一点。 她来的时候好像是?下午? 也就是?说, 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五六个?小时了。 一开始他说如果他下水,不到三?小时不起来,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三?小时了。 他怎么不知倦? 艰难的扑腾着腿, 像一条缺氧的鱼儿, 在岸边拼命的张嘴呼吸空气, 扑腾了几?分钟,掐着她腰的手才微微松开, 这一松开,她便顺势拔了出去,游到了另外一边, 虚弱的靠在浴池边上, 戒备、警惕的看着沈明衿,“我, 我累了,就算是?头牛也该休息了, 你别这样使?坏,老想着折腾我。” 什么形容词。 她是?头牛,他是?什么? 沈明衿靠在浴池边上,双臂摊开,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黑色利落的短发沾染上不少的水珠,顺着额角的位置不断往下滑,滑落到下巴时,凝结成大颗粒的水珠滴落到水里,他随手拨弄了面前的水,水珠滴落到水面上,绽放出朵朵涟漪,很是?好看。 宋清杳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全都是?炸开花的快.感。 她麻木的靠在那里泡澡,任由水波晃动,缓和?了好几?分钟,意识才逐渐恢复,开口说:“你刚才是?不是?问我身上这个?纹身的事?” 她的腰部有个?纹身。 刚才沈明衿往水里去分开她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舟’字。 出水时,手指抚摸着那个?纹身,问她是?什么时候纹的。 “有吗?”他微微挑眉,“你做糊涂了,没有的事。” “有的。”她抿着唇说,“我记得很清楚,你问了。” “记得很清楚?”他咬着这几?个?字,“那你说说,你刚才的感受怎么样?一个?劲的叫,我想我的技术应该还不错?” 她脸一红,“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跟你谈正?事。” “行,谈正?事。”他沉默了片刻,“那我就跟你好好谈谈,宋清杳,我懒得管你跟陈奚舟那点烂事,也懒得管你们开了几?次房,做过多少次,总之,现在是?我要你,你不爽也得给?我忍着。”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管那些事,是?默认自己戴绿帽吗?” “对。”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默认。” 然后嗤笑一声,像是?跟她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可真?行,能让我自愿戴绿帽。” 浴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除了旁边的水循环系统里的出水口依旧在流着水外,没有多余的声音。 宋清杳低头看着水面,清澈的水里倒映着那张精致的脸,乌发黏腻在脸颊上,勾勒出诱人的弧度,就连水下的身影也看得一清二楚——她还真?在这种情况下跟沈明衿发生了关系。 她慢慢抬起眼眸望着他,说道:“明衿,我老实跟你说,我跟陈奚舟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愿意信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三?年前的事是?误会,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不放过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的技术很好,我也很舒服,我们彼此舒服过,就够了。” 沈明衿的黑眸变得愈发的幽深。 一只手拨弄着水面的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才说:“你还敢说你不狠心?,你狠心?得都快能杀人了,刚才叫得那么好听,老公?,明衿,舒服完立马就不认人,你说你是?头牛,那我算什么?我算被你耕的地?也对,像你这样的人,谈什么感情,我现在不跟你谈感情,我就跟你谈利益,宋清杳,你现在不乖乖跟我结婚,一大堆人会跟着遭殃,首先遭殃的就是?你妈,如果你乖乖跟我结婚,我的所有,就是?你的所有,划不划算?” 他慢慢从水里起来,‘哗啦’一声,不着寸缕的走?到岸上。 宽肩窄腰,荷尔蒙爆棚,看得宋清杳一愣一愣的,都忘记收回眼神了。 这种眼神,他倒是?很受用,当着她的面换上了浴袍,低头看她,“我爽够了,今天不折腾你,明天领证,你早点睡,我还有别的事,不陪你睡了。” 说完,他就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另外,我建议你不要想着跑,因为这栋别墅的二三楼已经重新装修过,所有的出入口都需要我的指纹才能打开,换句话说,你想跑,我会第一个?知道,我的脾气比你想得要更差一点,所以劝你别挑衅。” “那我饿了怎么办?” “你,你做了那么久,我饿了。”她小声地说。 沈明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还泡在浴池里,眼睛被热气熏得水雾满满,唇角上扬,“快起来,我带你下楼吃点东西。” 说起来,她刚才也没吃什么,看着嘴里是?塞了很多食物,但都没往肚子里咽。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沈明衿无奈的笑了笑。 是?真?的挺无奈的。 * 宋清杳换好衣服出来,乌黑的长发还是?湿的,沈明衿牵着她的手坐到化妆镜前,亲手帮她吹头发。 这一幕很熟悉,三?年前,他也经常这样帮她吹。 两人一同望向镜子,看着对方的眼眸,无声的暧昧在蔓延。 沈明衿一边吹着,一边摸着她的锁骨上的痕迹,低声说:“这里怎么红了?” “怎么红的你心?里没数吗?”她不好意思的把衣服拉高,遮住痕迹,“太装了,沈明衿。” 沈明衿低低的笑,“哦,我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撞到的,没想到是?我弄的。” “……” 她摸了摸肚子,“你好了没,我饿死了。” “好了。” 他关掉电风吹,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 走?的是?右侧的走?廊,还真?的跟印象中的布局不太一样,记忆中,这里明明是?次卧,居然改成了走?廊,如果这里不是?他家,她这怀疑自己来了个?新地方,也就是?说——沈明衿真?的改变了这栋别墅二三?楼的布局,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困住她、囚住她的地方。 心?中慢慢升起了无尽的恐惧。 走?到楼下后,餐桌上已经重新布满了煮好的吃食。 他搂着她坐下,加了点菜放到她碗里,说道:“现在慢慢吃,别塞得满嘴都是?,你那样,没人会讨厌你,而且这种办法很低级。” 她继续吃着,装作?没听见。 他摸了摸她的头,“我有点事要处理,吃完想睡觉就叫他们带你去楼上睡,记住我刚说的话,别想跑。” 她还能往哪里跑。 这栋房子从里到外就像是?一座囚笼,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的途径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以卵击石,这是?三?年以前,沈明衿教给?她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便上。 吃过饭后,她便上楼休息了。 体力消耗太大,没过片刻便昏昏欲睡。 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从身后贴上来,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长臂搂着她的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上。 浑身酥软,已然察觉不到对方做了什么,只是?嘤咛着说了句,‘明衿,不要了,我想睡觉。’ 再那之后,动静便停下。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大掌还贴合着小腹,翻了个?身,就看见沈明衿那张清隽的睡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心?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她也想他。 这三?年,日日夜夜都想他。 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蹭了蹭胸前的睡衣,这一蹭便把他给?蹭醒了,大掌从她的颈窝处穿过去,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带着惺忪、沙哑的嗓音说:“干嘛呢,点火?” 她被他搂着,动弹不了半分,便乖乖的趴在胸膛处,“明衿,今天,真?的要去领证吗?” “不想去?” “没。”她摇摇头,双手抓着他的睡衣,“就问问。” 问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跟她领证,是?爱她,还是?报复。 可这些话徘徊在嘴边,最?后还是?咽入腹中。 她不说,他却?能猜得到,手指往下走?,自然的掀起衣服,“嗯,问问,那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你呢?你有得到吗?”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不在乎答案是?什么,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在我身边。” 双臂缠绕得她更紧了些,“所以别逃了,逃不掉的。” 他对她。 势在必得。 宋清杳轻轻叹了口气,将头埋得更深,呢喃道:“我哪有逃的选项。” “有自知之明。”他轻笑,“乖乖听话。” 那天天气很好,明明说的会下雨也没下,两人到民政局时,她还有点不情愿,扯了些借口,什么要回家看看黄怡,户口本忘带了,想上厕所……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听起来都离谱的借口,都被他一一给?堵了回去——领完证再做,做什么都行。 他强硬的拽着她往里走?,强硬的逼着她签了字、照了相、领了证。 直到两本红本本拿到手,他才心?满意足的望着她,说道:“好了,你现在要干什么我陪你去,回家看你妈妈?还是?要上厕所?” 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抿着唇说:“什么也不想干。” 沈明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就回家休息,等我回来。” 第105章 回去的路上, 宋清杳一直拿着手里的结婚证,呆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司机见她郁郁寡欢,便说她离开这三年沈明?衿过得并不好,说他如何?如何?想她, 如何?如何?思念她, 如今能回来, 对?他来说是喜事,然后又笑着说:“太?太?,先生是真的记挂您的。” 记挂。 她垂下眼眸,当做没听见。 回到别墅后,她就开始对?账目, 他们家一共欠款三亿多, 回京以后借了几十万,但都是杯水车薪。 对?账目对?了几个小时后,略觉得有些疲乏, 便准备上床休息。 她睡的这间?房本是沈明?衿的主卧, 经过重新装修后, 这间?房内外打通了三间?房,成了一个大套间?, 客厅内外各有一个,从左侧的门进入,会经过一个小小的走廊, 走进去后会到达房间?。 刚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睡了会儿,突然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睁开双眼起身,走到对?面的展示柜上, 那里赫然放着一对?儿耳环。耳环设计较为?新颖,交缠蝶翼配以流苏,略显夸张,并且材质较为?廉价,不是黄金也不是白?银,看起来像是电镀。 沈明?衿送她礼物从来不会送廉价的东西,而且这种夸张的款式,她从来不带。 也就是说,这是别的女人留下来的。 留在他的主卧室,留在他的房间?。 她的胸口?突然有些发?闷。 难以想象离开的三年里,沈明?衿跟哪个女人在一起,跟哪个女人共度春宵,可以让他忘情到这个地步——把?对?方的东西都留在了家中?保存,还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她默默的将那对?耳环放了回去,踉跄走到床边躺下。 沈明?衿回来时已是晚上。 得知宋清杳在楼上睡觉,笑着上楼去找她。 屋内灯光昏暗,只?有清冷的月色照进来,犹如轻纱般的落在床上,照映出她完美曲线。 他脱掉西装爬了上去,一只?手将她搂入怀中?,刚搂入,就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 “?”他皱眉,“怎么了,吵醒你了?” “没,但是你别碰我,我想一个人睡。” 他以为?是她害羞了,男女之间?那点情趣他还是明?白?了,强硬的伸过手去,一把?将她搂过来,直接扣住后颈吻上去。 但这么一吻,她反抗得更厉害了,双手双脚齐上阵,不是打就是踹,利长?的指甲直接在他脸上划了好几道血痕。 他倒吸一口?凉气,松开她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摸发?现都是血。 “都领证了,你还不愿意?”他咬着牙,声音在一寸寸的往下沉,看向她时,带了少见的阴鸷和冰冷,“宋清杳,你就这么恶心我?昨天都是装的是吧?装得那么乖?” “对?!”她压抑的情绪突然失控,大吼大叫,“你松开我!” “你说不要?就不要??”他一把?将她扑倒,“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做!” 气血不断地往上翻涌,怒火成百倍的增长?,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装满了愤怒。脑海里就一个想法——都结婚了还不愿意跟他同房,厌恶他到这个地步,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他直接扯掉自己的领带和皮带,拽着她的左手捆在了左边的床头,再拽着她的右手捆到了右边的床头。双手被束缚住,她无法逃脱,只?能拼命的挣扎着,但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想要?她服软。 凭什么。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不待见他。 不待见是吧? 他就干到她待见。 他不着急着做,爬起身来后从口?袋里抽出烟盒,取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起点烟,猩红的烟圈很快就蔓延开来,他抽着烟,站在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叫句老?公我就放了你。” 宋清杳眼眶泛红的看着他,抿着唇就是不肯叫。 “嗯。”他轻哼一声,“有骨气啊,宋清杳,比三年前倔多了,但我告诉你,在我这里犯倔没用,我最喜欢把?犯倔的人的骨头给打碎了,然后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求饶,我们夫妻一场,我不这么对?你,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既往不咎。” 宋清杳不可能服软。 如果她知道他这三年里有别的女人,她昨天就会拼死离开,不会稀里糊涂跟他领了证,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妻子。 他要?她服软,服什么软呢?是要?她接受他爱过别的女人?要?她接受他这三年里都有别的女人陪伴?那他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虚情假意吗? 她把头侧到一边,强忍着泪水。 沈明?衿没看到她哭,还以为她不愿意接受他,气得都快疯了。 直接脱掉西装裤爬了上去。 他也没理智可言了。 遇到她以后,哪里来的理智,满脑子就想着把?她据为?己有。 他填满了她,连同自己也被填满了,头往后仰,喉结拼命的滚动着,声音嘶哑得厉害,“你看,犯倔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跟我做。” “沈明?衿,你混蛋……”她实在没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昨天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愿意戴绿帽子,你的愿意戴绿帽子就是把?你受过的苦加在我身上对?不对??因为?你觉得我跟陈奚舟有关系,所以你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报复我,好,你成功了,你做到了,你现在把?我困在你身边,像一个宠物一样,我失去我所有的价值成为?你的附属品,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沈明?衿本来是气头上,一看到她满脸泪痕,一下子就慌了。 这么一看才?发?现,她的双手被捆得发?红。 他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一样,疼得厉害,疼得五脏六腑都痛。 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慌张的去解开捆住她双手的领带和皮带,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刚搂入,她就拼命的挣扎着,呜咽道:“松开我,你松开我!你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你做到了!你还要?对?我做什么!你说!你说啊!” “我不做了我不做了。”他连忙安慰,“你别哭你别哭,我就是想吓吓你,我哪里敢对?你做什么,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微微松开她去抹她的眼泪,眉头紧皱,“别哭了,嗯?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实在不行你也把?我捆住,好不好?” “你走开!”她哭着说,“我不想见到你!” “那不行。”他抿着唇,“你不想见我,我想见你,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 宋清杳又气又恼,抓起他的手就咬。 他也没挣扎,任由她咬。 咬了会儿,她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哭着说:“明?衿,你放了我吧,我实在不想这样稀里糊涂跟你过下去。” 沈明?衿脸色难堪得厉害,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想跟他在一起。 他耐着性子说:“这句话?我从昨天说到今天,现在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放你,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改就是了,你跟别的男人过是过,跟我过怎么就不是过了?” 他尽量不去提陈奚舟。 免得压制下去的脾气又翻涌上来。 但他就想不明?白?,陈奚舟哪里好?论家世背景没他好,论长?相身材也没他好,难道就输在一个青梅竹马上吗? “跟你过?你心里有别的女人,我跟你过?”她双眼通红的瞪着他,“沈明?衿,我都不知道三年的时间?能让你变化这么大,你现在怎么变得那么虚伪?” “?”他皱眉,“我心里有别的女人?你在说谁?” “你还装。”她咬着牙,指着对?面桌上,“你别说那对?耳环是送给我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沈明?衿看到了那对?耳环,愣了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那种笑带着极致的愉悦和高兴,甚至高兴得都有些说不出来话?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她有些害怕,想往后退,才?发?现他还在她身体里,连忙推着他的胸膛。 “你吃醋?”他握住她的手,笑着问,“你是不是吃醋啊?” “没有……” 他这反应实在怪异,怎会笑得如此渗人?她害怕的推着他,“我没吃醋,你别这样看着我。” “没吃醋?那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握着她的手,指腹不断摩挲着,然后又牵着放到唇边,眼睛亮闪闪的,“杳杳,老?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吃醋?好不好?你就说是还是不是,我自己能分辨。” 她现在驳回他疯了这个定论。 之前应该是正常的,现在才?是疯了。 她有些后怕往床边退,但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几番进退,两人都汗水津津,她软弱无力的倒在床上,说道:“我不说。” “那我就当你吃醋了?”他笑着,双臂撑在她两侧,一只?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颊,“笨杳杳,关于那对?耳环的事,明?天我带你去见见郑南一,他解释给你听。” “……” 宋清杳愣了一下,抬起目光与他对?视。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没有隐瞒、恐惧、害怕,只?有无尽的坦荡。 一个说谎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意识到是误会,她的脸臊红得厉害,讷讷道:“啊?” “不信啊?”他从旁边拿起手机,“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解释给你听。” 说着便要?按号码。 宋清杳见他要?打电话?,连忙去拦着,“别,别,别打,你这一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 她咬着唇,“反正你别打!” 他哪有不应的? 笑着把?手机放到一边,认真的看着她,“杳杳,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你不喜欢我的话?,不会这样的。” 喜欢。 她喜欢他的。 喜欢了好多年。 眼眸微微垂下,再次抬起时,才?发?现他那张脸被她抓得流了好多血。 伸手摸了摸他脸颊的伤口?,“疼不疼?” “这?”他覆盖住她的手背,“不疼,哪儿疼了,心疼倒是真的。” 他把?她的手转移到自己的胸膛上,“我做梦都想你乖乖听话?,乖乖留在我身边。”【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106章 盛夏, 高?温烫化出虚影,鸟儿盘桓在茂密的枝叶上,时?不?时?用喙啄挠着身躯,蝉鸣也攀附在树杆上发出鸣叫声。宋清杳绑着高?马尾, 穿着简单的斜肩短上衣和牛仔裙, 配上一双小白鞋, 背着双肩包,从家门里走出来。 门口?不?远处正站着沈明衿,身影颀长挺拔,黑发利落,深邃的五官上带着少见的温柔。太阳直射的光灼热难耐, 别说站在那里站上十几?分?钟, 就是离开空调房都能让人如鱼儿脱水般难受——而他?站在那里,至少站了十来分?钟。 宋清杳觉得有些愧疚,要不?是她想着打扮得好看点, 也不?会耽误那么久的时?间。 她不?安的走到他?跟前?, 脚尖在地上踢了踢, 没抬头看他?,“天那么热干嘛不?在家等我, 非得过来?” “不?觉得热。”他?语气淡淡,“而且你这么磨蹭,知道楼下有人等你, 你动作才能快点。” 说着, 抬起手看了看腕表,“走吧, 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沈家车库,随意开了辆车出来。 这就是两家住得近的好处, 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说一声就好了。 她扣好安全带,扭头看他?,“睡袋、矿泉水、衣服、还有吃的,你都准备好了吗?” 沈明衿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嗯,准备好了。” “我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换洗衣服忘了吧,别担心,我都给你整理好了,全在后备箱。” 听到这话,宋清杳心里一暖,笑眯眯的靠在位置上,吃着车里为她准备好的零食,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大概因为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看着看着便有了睡意,渐渐沉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每次就数你跟宋清杳最慢,怎么,又帮她收拾行?李啊?” “她什么德性你们不?知道?慢慢吞吞的。” “没办法,你们两家住得近,说起来,你算她哥呢,帮帮自己妹妹怎么了,你们这些人……” 宋清杳推开车门下车,没有意料中的热浪扑面,反倒是多了份沁人的凉爽,走到几?人面前?,说道:“背后别说人坏话啊,小心我让明衿打你们。” 众人回眸望去?,司秦最犯贱,学着她的语调:“小心我让明衿打你们。” 说完,笑着说:“仗着你们住得近就这么嚣张?你以为明衿一定帮你啊,我跟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兄弟,是不?,明衿?” 他?搂着沈明衿的肩膀。 但沈明衿很不?给他?面子,抬头看了看天,“行?了,要上山就赶紧了,爬得快还能看见日?落。” 沈明衿的话一向管用,大家三?三?两两回自己的车上取来了准备好的登山包和行?李——爬祁山这个建议是沈明衿半个月前?提的,他?们这群自小就一起长大的朋友没有不?愿意的,只不?过大家功课都忙,又不?在一个大学就读,凑在一起很费事,刚好到了国庆,这才凑到一起。 沈明衿拿了三?个登山包,自己肩上背一个,双手提着两个,宋清杳就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里面放着几?瓶矿泉水,其余都是补妆的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上爬去?。 司秦嘴最碎,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了不?少他?学校的八卦,什么某某老师跟某某领带搞在一起,某某学生?未婚先孕,肚子大了才发现孩子的父亲跟别的系的女生?有染,气得她大着肚子就去?打架,听说最后打得当场流产,场面那叫一个可怖。 宋清杳跟沈明衿就读华琪,学校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八卦,她听得兴起,笑着问:“司秦,你怎么有这么多八卦,是不?是也交女朋友了?” “别告诉我,你们都不?交男女朋友啊?”司秦走在最前?面,扭头望着他?们,“明衿那么多人追,没有女朋友?还有你宋清杳,都校花了,没男人追?是不?是早就跟别人开——” “你能不?能闭嘴?”沈明衿冷着脸打断他?,“谁要听你这些东西?” “是啊,谁想听啊。”郑南一气喘吁吁的开口?,“这一路上净听你说这些,耳朵都长茧了。” “你们清高?……”司秦吊儿郎当的扭回头,“也就得亏大学不?在一个学校读呗,要是在一个学校读,我看你们那高?高?在上、虚伪的皮囊怎么遮掩……” 此时已经逼近下午的三?点,灼热的阳光很是毒辣,即便周围绿荫遮头,寒意凉爽,但仍有不?少的阳光直穿过绿荫,热得人浑身发烫。宋清杳极少运动,没爬一半就满头大汗,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走两步歇一分?钟,没多久就脱离队伍了,只有沈明衿陪在她身边。 她皮肤白嫩,化的一点薄妆都没了,汗水顺着肌肤一路往下流,流到细嫩的脖颈上,胸口?起伏着,喘着气说:“太累了。” 沈明衿扭头看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两个包包,绕到她身边,从她的双肩包里取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平时得多运动,这还没爬多久,累成这样。” “我不?能跟你比……”她大口?喝着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沈明衿抿了抿唇,有些无奈,“能不?能走?不?能走我背你?” “你有三?个包呢,怎么背我?”她摇摇头,“算了,一鼓作气!” 下午五点,司秦、郑南一、梁文莺、赵鸿岩、闻靳已经率先爬到了山顶,大约五点半左右,沈明衿跟宋清杳才爬上来,距离落日?还有一个多小时?,几?个男生?扎帐篷,两个女生?就在附近看风景。 山顶的右侧有个登高?台,算是最高?点,站在这里不?仅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还能看到城市的边缘,高?楼林立、纵横交错的街道在这里都成了细小的点和线。宋清杳一只手遮挡在额头处,遮住大面积刺眼的阳光,眺望远处的景色,感叹身处在城市和自然的不?同如此?悬殊。 梁文莺没有眺望景色,而是看着不?远处正在扎帐篷的男生?。 宋清杳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反而是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红痕,从口?袋里取出了驱蚊手环,帮她戴在了手腕上,说道:“山里有好多蚊子,你戴着这个能好点,你看你,脖子被咬了这么大一团。” 梁文莺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笑着说:“这不?是蚊子咬的,是——” 她停顿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清杳,“杳杳,说老实话,你跟明衿一个学校,你跟他?没有半点动静?” 宋清杳已十九岁,要说不?懂男女之情是不?可能的。 她含糊不?清的说:“我是没有,但明衿说不?定有,好多人追他?的……” “我不?是说你们各自,是你们两个,哎呀!”梁文莺有些着急,跺了跺脚,“算了,你这脑子开不?了窍。” 她是开不?了窍。 甚至不?明白在大学里应该以学习为重,为什么到了他?们嘴里,成了八卦的天堂。他?们专业的课业繁重又复杂,光是鉴定珠宝玉石的课,一周都能排得满满当当,到底哪里来的时?间去?谈所谓的感情? 侧目看了一眼沈明衿。 清爽干净的白T外加一件青色的衬衫,下面是简简单单的牛仔裤,五官深邃好看,随着太阳的落山,树荫斑驳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上,衬得愈发清隽。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算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却可以表现出超脱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好像有他?在,她就不?用害怕和担忧。 是啊。 有他?在。 不?用怕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盛夏的落日?总是来得比较晚,六点五十,金乌才逐渐西沉。所有人坐在登高?点上,一同欣赏着落日?,看着刺眼的太阳变得柔和,可以用肉眼直视,再到太阳一点点的没入地平线,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山顶上的气温低,太阳落山后就需穿外套。 沈明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外套披在宋清杳的肩膀上,像照顾自家妹妹似的,连拉链都是他?替她拉好。 做完一切,司秦忍不?住笑道:“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妹,沈明雅不?是你妹妹,宋清杳才是。” 这是沈明衿今天第二?次脸黑。 他?抿着唇,用冰冷的语气说:“我有妹妹,她不?是我妹妹。” 所有人都看得出沈明衿生?气了,只有司秦没看出来,咋咋呼呼还想往下说,最后被郑南一捂住了嘴,指着远处的景色,“司秦,这么漂亮的地方,有你在真煞风景,能不?能安静会儿?让我们好好看看?” 司秦被捂着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那反应,反倒是逗笑了宋清杳。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在空中飘拂,拂过沈明衿脸颊时?,酥酥痒痒的触感犹如羽毛般。所有人都在看日?落,都在看风景,只有他?在看她。 大家欣赏完日?落后,郑南一就去?燃起了篝火。在山上的气温低,所有人穿好外套围着篝火吃饭聊天。 司秦带来了自己的天文设备,架好机器后就侃侃而谈自己知道的星体讯息,抛开平日?里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起正事来,还真的颇有几?分?魅力。宋清杳坐在地上,双脚曲起,手肘抵着膝盖,捧着脸看着司秦,认真的倾听。 火光晃动,一群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免不?了俗,由?郑南一开了头,所有人也都自然而然的聊到了异性交往这块。 郑南一年纪最大,已然是交过好几?任女友,目前?是空窗期。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交过,只有沈明衿跟宋清杳没有。 沈明衿随手拿起地上的枯枝,搅动了一下火堆,火光映着他?的五官的轮廓,时?而明亮,时?而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了耳塞,偷偷的塞到了宋清杳的手里。 她看了他?一眼,他?就指着她的耳朵,示意她戴上。 她听他?的话。 什么都听。 乖乖的把耳塞给戴上了,任由?他?们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一群人吵吵闹闹到九点,准备进帐篷睡觉。 帐篷用的超大豪华家庭版的大帐篷,还分?客厅和卧室,一个卧室能容纳十几?个人,在里面翻滚打转都没事。宋清杳跟梁文莺去?客厅里换了睡衣后,两姑娘躺到了最里面聊天,几?个男生?换好衣服进来并排躺在右侧。 沈明衿进来得最晚,看了一眼,发现闻靳躺在距离宋清杳一米开外的位置,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走到两人中间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所有人都睡了,她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次,便支起身子,坐在那里坐了会儿后,起身朝着帐篷外走去?。 凌晨的夜景美得惊人,满天繁星。 特别小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下辈子不?做人,就做风,做星星,做虚无缥缈的光,赏遍这世间的所有风光。 突然,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侧目望去?,撞进沈明衿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他?长得很高?,站在他?身侧,只能到他?的胸膛,她笑着说:“你也睡不?着?” 说完,自顾自的回答,“哦,我想起来了,你也认床对不?对?之前?我们去?野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睡不?着。” “我可不?是睡不?着,是你在旁边翻来翻去?,吵到我了。”身侧正好有一棵大树,他?双手环抱着胸,斜斜的靠在那里,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夜空,说道,“明天我要出国一趟,去?半个月,你想要什么,我带给你。” “不?要了,你每次出国都给我带好多好吃的,我快吃不?过来了。” “那,我给你发信息,你得回,别老是忘记回我。” “好。” * 回程的路上很轻松,大家开了三?辆车来,梁文莺跟她坐沈明衿的车回去?,两姑娘坐在后排叽叽喳喳聊着天,聊到了未来的事业和家庭。宋清杳从来没想过未来的事,就这么听着她说,突然说了句‘沈明衿迟早得成家’,就这句话,她脸上的笑就像是被冻住一样。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开车的沈明衿。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男女之事就像雷区,谁也不?曾提起。哪怕周围的好友都已经开始交男女朋友,她也觉得,他?不?会交女朋友,不?会结婚生?子。但事实就是,是人就会结婚生?子,会成家,会有自己的小家庭。 窗外的景色不?再好看。 她愣愣的发呆了很久,到家也没发觉。 还是沈明衿拽着她下车,拽着她进家门,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记得好好吃饭,学校的课业再重也要记得休息,别老是熬夜到两三?点。”他?跟往常一样,交代?着琐碎的小事,全然没发觉她怪异的神色,“我会给你发微信,监督你。” “明衿。”她恍惚的喊了他?一句,仰头看他?,“如果哪天你交女朋友了,我想第一个知道。” 沈明衿眉头紧皱,“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要你保证,如果你交女朋友了,我要第一个知道。” 他?的脸色也难看下来,“你多管闲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那天过后,沈明衿出国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发信息,一连过去?七八天,两人的聊天界面还保持在之前?谈上山的事。 周末,她百般无聊的躺在床上翻阅着课程的信息,微信弹窗就弹出来了。 群名为:[公主请说,王子在听。] 是司秦这蠢货一周前?改的。 所有人都没发现,直到今天弹出来了,梁文莺才看见,直接改成:[全员殴打司秦。] 司秦:[大姐你没事吧?我招你惹你了?@全体成员@梁文莺。] 梁文莺:[你有毛病吧,这么做作的群名都改得出来。] 司秦:[懒得跟你说@沈明衿@郑南一@闻靳@赵鸿岩,哥几?个都滚出来,把她给揍一顿,揍服再说。哦,对了,还有个帮凶@宋清杳,揍她!] 沈明衿:[你在美国?] 司秦:[?哥,你是失忆了吗?我几?天前?就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了?] 沈明衿:[发我定位,我现在过来。] 司秦:[过来干嘛。] 沈明衿:[聊聊。] 过了半小时?,宋清杳突然接到了司秦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后,对面的人沉默许久后,说道:“清杳,你是不?是跟明衿吵架了?” “没有。” “肯定吵架了,这货冲过来把我揍了一顿,鼻血都揍出来了,我问他?为什么揍我,他?说跟你吵架了,他?不?爽,那请问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 “……”宋清杳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打你了?” “疼死了,你说呢?” “我打电话给他?。” 她急匆匆挂断了电话,拨通了沈明衿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听。 但接听后,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沈明衿才说:“我过几?天就回来了,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听到他?这话,她的鼻尖酸酸的。 从小到大,他?极少跟她冷战,这是头一回,七八天不?跟她说话了。 她委屈地说:“哦,谢谢。” 沈明衿听出了什么,压低嗓音,“哭了?” “没,我发烧了,声音哑了。” 其实也不?算说谎,确实发烧了,但声音不?哑。 沈明衿沉默片刻,“你发烧也不?跟我说?” “那你不?也没跟我说话么?” “谁让你气我?” “谁气你了!?你怎么颠倒黑白啊?” “你就是气我了,你说让我交女朋友要跟你说。” “?” 她捏紧了手机,想要跟他?理论,可是还没说话,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着黑掉的屏幕,没由?来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她说他?交女朋友也没错啊,他?迟早会成家的……说说怎么了,他?们一起长大,他?交女朋友不?能第一个跟她说么? 委屈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般,一下子涌了上来,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泪水很快就浸透了枕头。 大概因为发烧,哭着哭着就昏睡过去?。 这一睡,睡了十几?个小时?。 等她迷迷糊糊苏醒过来时?,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犹如轻纱罩在身上似的。 而远在美国的沈明衿就坐在她身侧。 四?目相对,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跟真实的没区别。 他?长大了,一夜过去?,连胡渣都有,轻轻摸过下巴时?,还有些扎人。 “吃糖么?”他?突然开口?。 “吃。” 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剥开糖衣递到她嘴边。 她张开口?吃下了那颗糖,甜滋滋的。 或许是从小到大的默契,他?们吵架有个定律——吃颗糖就算和好了,只要他?递过来,她愿意吃,不?管吵的再凶,也能握手言和。 这是一颗略带薄荷清香的软糖,跟他?一样,吃进去?时?凉飕飕的,等真正嚼开了,甜的滋味溢满整个口?腔,她吃了一颗,还想再吃第二?颗。 沈明衿没有纵着她,开口?说道:“我气坏了,宋清杳,这几?天把我气坏了,气得我都想永远待在美国不?回来,气得我都想把你拉黑,气得我都快发疯了。” 他?从来成熟稳重,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事,在他?这里,永远都有解决的途径。 不?会为任何事困扰,也不?会自我内耗。 可这几?天,内耗得严重。 ——就不?能来哄哄我么?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可笑,宋清杳哪是会哄人的人?只有他?哄她的份。 算了。 跟她争什么。 “你气什么。”她讶异的看着他?,“该气的人是我吧?” “你?”他?笑,“那你说说,你气什么。” 是啊。 气什么。 气他?迟早成家?气他?迟早会交女朋友?会有妻子孩子? 她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垂下眼眸,“就是想到有天咱们也会分?开,你会结婚生?子,我也会结婚生?子,你娶了妻子会离开这里,我嫁了人也会离开这里……” “那我不?娶妻子,你是不?是可以不?嫁人?” “你怎么可以不?娶妻子呢?” 沈明衿没说话,破例又剥了颗糖递到她嘴边。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满,他?所有的心意,都在这颗糖里了。 只要她想、只要她要,他?可以为他?剥一辈子糖。 * 元旦来得悄无声息,宋清杳早早吃了饭,穿着一周前?买好的大衣,裹着厚实的围巾出了门。 街道上都是迎接元旦的喜庆氛围,她如约来到了广场上,远远的就看见沈明衿站在广场的喷泉处等着她。 她笑着跑了过去?,悄悄的躲在他?身边,然后做坏般的跳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歪着脸做鬼脸,“猜猜我是谁。” “杳杳。”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冷不?冷?” “不?冷,你看我穿这么多。”她展示着自己的大衣,转了一圈,“好看吗?我一周前?买的,司秦说我穿的土,他?可没眼光了,这哪里土啊?” “对,他?没眼光。” “我就知道你最有眼光。”她笑着说,“不?是说今天有烟花秀吗?走吧,一起去?看吧。” 两人并排着往前?走。 两周前?,政府有关部?门就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会在江边上演大型烟花秀。这还不?到七点,江边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互相追赶的小孩、牵着手的情侣、叫卖的摊贩……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江边挤。 沈明衿一只手抬起,就这么悬空的搂着她的腰,深怕别人撞到她,但宋清杳一回头,他?就会把手给收回来。 走到江边一条街距离时?,由?于人流量太大,已经实行?道路管控。 宋清杳踮起脚尖看了看,失落地说:“好多人啊,我们挤不?进去?了。” “那就换个地方看?”他?语气淡然,“我知道有个地方还能看。” “哪儿?” “走吧。”他?笑,“你应该会喜欢。” 两人漫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渐渐的,人愈发的少了。 走到最后,周围静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明衿伸出手想牵她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把手收回来。 宋清杳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笑着说:“沈明衿,你一路上鬼鬼祟祟的,想干嘛呀?” 沈明衿觉得她像个木头。 沉沉的回了一句,“没干什么,怕你冷。” 话音落下,她直接把手插进他?的口?袋里,“我不?冷,不?过你这么一说还挺冷的,你口?袋暖和,借我暖暖。” “那我怎么办,我也冷。” “怎么那么笨呀,你把手也伸进来,咱们一起暖和。” 她握住他?的右手一起塞进了口?袋里,小小的口?袋,两人的手紧紧握着,“这样不?就不?冷了吗?” 黑暗中,沈明衿唇角微微上扬,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说道:“嗯,不?冷了。” 两人不?是没牵过手。 从小到大牵过多少次啊,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大掌和小手就在紧闭狭小的空间里,指尖互相碰撞,互相拉扯,一会儿撞入掌心,一会儿又用指尖去?挠关节和手背。那么小的地方,突然生?出了少有的柔情和暧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互相争斗的两只手慢慢的十指紧扣,互相交缠。 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宋清杳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在握着她。 不?是平常的握手,是十指紧扣,心连着心的握手。 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脸生?疼,她却没有半分?的寒意,没由?来的暖气从胸口?一路浩浩荡荡的往外蔓延,蔓延至全身,蔓延至脸颊,蔓延到雪白的脸上都有了红晕。她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也不?知道司秦跟梁文莺口?中所说直击灵魂的触感是怎样的,但她知道,每天跟沈明衿在一起,心跳的频率是不?同的。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也说不?清。 也许是十岁。 也许是十五岁。 也许就是现在。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一缕暖黄色的光从侧面斜斜的打过来照在他?的侧脸上,零星的雪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黑发上,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捻那片雪花,刚抬手,他?就默契的低下头,任由?她在他?的头上胡作非为。 熟悉连贯的动作令她一怔。 联想到学校里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他?,那么多的女孩追求他?,而他?在她面前?,这么的自然随性。 捻化雪花后,说道:“今晚我吃了好多好吃的,你呢?叔叔阿姨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汤圆,你最喜欢的花生?馅的。” “啊,真的啊?可惜我没吃到。” “没事,我带你去?吃。”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高?一低的影子就这么徐徐往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陌生?的、空旷的草地上。 漆黑得连路灯都没有,只有繁星的余亮照映着。 沈明衿停下来,低声说:“你抬头。” 她抬头望去?,满天繁星。而不?远处,一簇烟花升入夜空中,延迟几?秒钟后瞬间绽放,绚烂的光芒照映了整个大地,照映了她的脸。 她很早很早就说过,想看一场盛大的烟花。 但这句话还有个后缀,想跟他?一起看烟花。 沈明衿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两根短小的仙女棒,递了一根给她,用打火机点燃后,两根烟火棒都燃烧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火花。 她用仙女棒在空中画了个爱心,笑着问:“你猜猜我写的是什么呀?” “猜对有奖励吗?” “有,像小时?候那样,我背你回家吧。” “?”他?笑,“你什么时?候背过我?” “你生?病那次呀,忘了么?” “那是我背你,怎么会记成你背我呢?再说了,你这么瘦小,怎么背我?我压在你身上都能把你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沈明衿,你小瞧我。”宋清杳扭头看他?,“我力气可大了,不?信待会让我背!” 她怎么总能在这种小事上格外认真? 沈明衿宠溺的笑了笑,“那换一下吧,如果我猜对了,我背你。” 他?看着她在空中随意舞动的手,“嗯,我猜,你是不?是在写,明,衿,这两个字?” “错了错了!刚才没说惩罚!惩罚也是要背我!快蹲下来!” 她兴奋的绕到他?身后,一下子就跳到他?的背上。 跟小时?候一样,他?每次都会弯下腰来等她跳。 跳上来后,双手再用力的托住她。 烟火的美的,风是热的,心是暖的。她在他?的背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迎着寒风大喊‘跑快点,跑远些……’。说不?清为什么要让他?跑,好像脑海里有个极不?成熟的念头,跑下去?,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地方。 她不?说停,他?就一直跑。 背着她在旷野里奔跑着,烟火打在他?们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跑到没力气后,抱着她一头栽进厚厚的雪地里。 两人就这么躺着,看着不?远处的烟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你喜欢什么女孩啊?司秦他?们都交女朋友了,你还没交,学校那么多人追你,你没喜欢的吗?” 沈明衿的神色晦暗不?明。 沉默了两三?秒,才说:“什么样的女孩?那大概就是头发要长,偶尔微卷,十五岁之前?最好留齐刘海,十五岁之后就留中分?,眼睛大大的,鼻子很挺,皮肤要好,皮色要白,喜欢戴珍珠饰品,耳环、戒指、项链都行?,夏天喜欢裙子,最好是那种吊带裙,冬天很冷,她不?喜欢穿厚重的羽绒服,喜欢羊绒大衣。” 他?的声音低沉且嘶哑,语调柔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时?,她听得格外认真。 从头发长开始,他?没说一个字,她的眼神就暗一分?,不?知道为什么暗,就是觉得,不?舒服,胸口?这里,不?舒服。 他?说完后,她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说道:“你找人要求蛮高?的,怎么连她戴什么饰品,穿什么衣服你都要这么严格?万一她就不?喜欢珍珠饰品,喜欢别的呢?万一她就不?喜欢穿吊带裙,喜欢穿T恤呢?哪有你这样找对象的?” “高?么?”他?笑,“我觉得一般般,挺好找的。” “嗯,是啊,我觉得你这些条件里,唯一符合的人就是我了,要不?我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一种无言的慌张在蔓延。 她在感情方面迟钝,梁文莺从上初中开始就已经收到不?少的情书了,到高?中大学更是多得要命,可偏偏她从小到大一封情书都没收过,大家票选她是华琪校花时?,网络上的讨论度高?的要命,真放到现实里,连个表白、递情书的人影都没看见。以至于在感情这块一直处于空白期。 她不?知道所谓的心动是什么。 不?知道所谓的爱慕是什么。 但现在,胡乱跳动的心跳在提醒她,也许心动就是像现在这样,兵荒马乱间,却因为有他?在,还能保持片刻的理智。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过来,轻轻碰了碰她冻僵的手。 见她没挣扎,用手指勾了勾她的小指,勾住以后,再用大掌紧紧包裹住她全部?的手,低声说:“好,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 “我什么都没说。”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了,滚烫得厉害,“我只说,符合的人是我,我十五岁之前?留齐刘海,十五岁之后留中分?,我喜欢戴珍珠饰品,我喜欢穿吊带裙,就是那些你见了面就会夸我漂亮的裙子,冬天羽绒服太厚,我怕你看不?清我的身材,觉得我胖,所以我喜欢穿羊绒大衣……” 他?低低的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愉悦的笑,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带着少有的沙哑。 他?微微侧目望着她。 宋清杳是那种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乖巧听话,善良聪敏,打小就知道要谦让,每回他?们一起玩时?,她总会把自己心爱的玩具给他?玩,明明年纪比他?笑,还要装出一副‘我是姐姐’的态度来,她有趣得厉害,哭了会自己哄自己,高?兴了也会让周围跟着一起高?兴,他?已经说不?清什么时?候爱上她了。 可能,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 可能,是漫长的二?十年里,他?见她的每一面。 “都对上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都对上了,宋清杳。”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要不?,咱们试试吧?” “啊?”她有些结巴,“试试?试试什么?” “试试,换个身份相处。” 话说出口?,他?敏锐的感觉到手掌里的小手在拼命的往外抽离——她有点儿害怕。 意料之中的事。 但这一回,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宠着她,而是紧紧扣住她的手,不?肯让她逃离半分?,一旦让她逃离,再想抓住她就很难、很难了……他?必须紧紧抓住这次机会,要她亲口?说出来。 挣扎了好几?分?钟,挣扎不?了,她才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觉得我在玩?” “我……”她闷闷的回,“我不?知道。” 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支起身子,将她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低声说:“好了,回家吧,你穿这么少,会冷的。” 来时?高?高?兴兴的。 回去?时?却是垂头丧气的。 宋清杳跟在沈明衿的身后,时?不?时?抬头看他?的背影。 走到家门口?了,他?像往常一样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往家里走。 她走了,他?才会回家。 虽然就在隔壁。 她迈开步子往前?走,走了几?步后,突然扭头看他?,“明衿。” “嗯?”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双手紧紧握着,“明天周末,我们去?约会吧,我想吃汤圆,花生?馅的。” 路灯的光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明艳又好看。 他?唇角上扬,点头,“我知道哪家的花生?馅最好吃,我带你去?吃。” “那,八点见。” “好,八点见。”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 宋清杳回房就闷在了枕头上,不?断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一会儿笑,一会儿发闷,一会儿发呆…… 而沈明衿则在房间里整理照片。 全是关于宋清杳的照片,从小时?候在院子里玩闹的照片,再到长大青涩的合照,一张张都被他?如珍宝一般的存在,而最近的一张,就是刚才在雪地里,他?偷偷拍下的侧脸。 他?不?得不?承认,暗恋这玩意儿,一旦有了柳暗花明的迹象后,再苦涩的滋味也都变成回甘。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穿着西装站在她家门口?等着。 大约八点半左右,她出来了,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束腰的大衣,佩戴着一对珍珠耳饰,手上还戴着一串珍珠手链,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他?送给她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穿西装,身影颀长,成熟稳重。 身份变了,气氛也变了。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跟他?说话,扭扭捏捏的走到他?面前?后,不?敢抬头看他?,一个劲的踢着面前?的地面,说道:“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啊,难怪我爸总说你是成年人,我还未成年呢。” 他?笑,“那我可不?敢跟未成年谈恋爱。” 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遮掩好的情绪瞬间瓦解,脸色红得连粉底都遮盖不?住。 讷讷道:“你瞎说什么啊,我已经成年了。” “那——”他?伸出手,“可以牵我的女朋友吗?牵着她去?吃花生?馅的汤圆。”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她心跳如雷,慢慢抬起手覆盖上去?。 自然的十指紧扣,毫无缝隙的十指紧扣。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看着那些看腻的风景,竟也觉得格外好看。 走到一半时?,突然看见了沈明雅迎面走来。 她几?乎下意识的把手收回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两只手放在身后,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住跟她哥哥谈恋爱的事。 沈明雅看见两人,快速的跑了过来,笑着说:“哥,杳杳姐,今天还放假呢,你们要去?哪啊?” “去?吃汤圆。” “随便逛逛。”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但说出来的理由?,却大相径庭。 沈明雅聪明得很,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了——自家哥哥居然罕见的穿上西装,而宋清杳也少见的化了妆,佩戴了很多漂亮的首饰,明明在日?常生?活中,这两人是最怕麻烦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吃汤圆。 随便逛逛。 沈明雅笑出声来:“你们这副模样真的很像偷偷谈恋爱被抓到的样子,这么紧张干嘛?杳杳姐,你要是随便逛逛就跟我一起呗?我正愁没人陪我逛街。” 说着,就要去?搂宋清杳的胳膊。 可还没搂住就被沈明衿给推开了。 “她没时?间跟你逛街。”他?语气冷漠,“我们有正事要办,别跟着。” “你刚才不?是还说去?吃汤圆,怎么就有正事了?” 沈明衿没有跟她解释太多,黑眸的冷气凝聚,脸色一沉,无形的气场就能发出震慑。沈明雅被那眼神给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本来还想说多几?句,结果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家了’。 然后就急匆匆往家里跑,那个样子,活像是被人追着跑,吓破了胆。 等宋清杳收回打量的眼神时?,沈明衿已经恢复如常了。 只是松开的手没再能牵上。 她害羞,不?敢开这个口?。 走了没几?分?钟后,沈明衿又一次的把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牵上。 两只手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再次牵在了一起。 沈明衿口?中所说的汤圆是西村的一家手工汤圆,据说能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发现这样的汤圆店多亏了赵鸿岩。赵鸿岩的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一个女朋友就是西村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方寸之地,她领着赵鸿岩来吃过一次,赵鸿岩不?喜欢吃甜食,但为了追女友,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一碗。 吃完后就在群里@沈明衿,说这里适合他?来。 那个时?候大家哪知道适合他?来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爱吃汤圆。 但现在明白了,他?不?喜欢,她喜欢。 而他?这样的心思,赵鸿岩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店铺里的空间不?大,就两三?张桌子,好在时?间还早,没什么人来。 两人走进店里后要了两碗汤圆。 热腾腾的热气冒了起来,老板现场滚汤圆,滚了十来个扔进水里,再用勺子翻滚着。 宋清杳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看着沈明衿。 “看我做什么?”他?笑着问。 “你真好看。”她说,“小的时?候我经常跟明雅说,我说长大了就要找像你这样的男朋友,结果没想到还真就找了你。” “不?好么?” “好。”她点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一点儿都察觉不?到,我觉得你对我跟对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 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 只不?过她从来没注意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仔细想想,真的没什么不?同吗?” 真的没什么不?同啊。 不?过就是从小到大他?会辅导她做作业,会在她饿的时?候亲手给她做饭吃,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会在每年生?日?准时?送上生?日?礼物…… 越想,越是心虚。 好像,真的有有点不?同。 她垂下眼眸,“那你还没说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喜欢?”他?摇摇头,“你对这个词用的不?准确,我对你应该是——”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爱。” “宋清杳,我爱你。”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店里,狭窄逼仄,外头就是城中村,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烟火气息很浓,跟他?们平时?的生?活截然不?同,没有奢靡铺张,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阿谀奉承,有的,只是一句朴实无华,却又直击心灵的一句‘我爱你’。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三?个字带来的冲击力能这么大,大到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只有他?是真实的。 很快,汤圆上来了。 他?把大的那碗递到她面前?。 她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吹散热气后咬了一口?,甜滋滋的花生?馅就溢了出来。 味道确实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沈明衿在,所以味道又叠了一层,她觉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汤圆。 沈明衿一边吃一边看她,笑着说:“好吃么?” “好吃。”她说,“以后还能来吗?” “可以。”他?点头,“以后咱们一起看烟花,一起吃汤圆,一起……过一辈子。” 她的心又不?安份的乱跳起来。 呜呜嗯嗯的哼了一声后,就继续埋头吃汤圆。 将一整碗汤圆吃入腹中后,便慢悠悠的顺着西村的方向往下走。 这片区域她不?熟。 只能听着沈明衿介绍。 司秦将来是要当建筑师的,这片区域将来许会被司家拿下进行?改造,到时?候司秦就是总设计师了。 但她难以想象像司秦这样的人做这么大的项目会是什么样子。 她扭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司秦做这么大项目是什么样子,但知道沈明衿做这样的项目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敏锐的把控好每个细节,做好手头上所有的工作,成为所有人最坚实的后盾和中坚力量。 “明衿,我走累了。” “上来,我背你。” 他?弯下腰来,将她背了起来,丝毫不?介意她满脚的泥蹭得他?西装都是灰,就这么背着她一直往下走。 他?好像永远不?嫌累,说了很多有趣的事,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趴在他?肩膀睡着了。 金色的阳光铺洒在身上,他?站在湖边,旁边有几?棵随风飘扬的拂柳,阳光衬得湖面波光粼粼,生?长到垂落到水面的拂柳在不?断泛起涟漪。他?就一直站着,站到她睡醒为止。 “唔。”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这会儿已经下午了。 右手自然的绕到前?面扯了扯他?的领带,说道:“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熟,怎么,有做梦吗?” “嗯,有。”她笑,“做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梦到……”她沉吟片刻,“梦到我们交往,然后你妈来找我救明雅,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酒店里跟别人吵吵闹闹的,你出现后误会我跟他?有关系,我们就分?手了,在梦里你对我很不?好,很坏,很讨厌。” “有这事?”他?皱眉,“那你应该打我两巴掌出出气。” “我打了,我在梦里打了,打得真爽,真解气。” 她趴在他?肩膀上,“明衿,你会对我好吗?” 他?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 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顺着湖边往下走。 阳光很好,很暖,驱散了不?少冬日?的阴霾。 隔壁就是京市美院,不?少的同学结伴从湖边路过,也有老职工夫妻一起牵着手出来买菜。 她那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直到这条路走完了,走尽了,她才明白,他?不?说,是因为回答都在这条路上。人生?很漫长,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的遇到自己想遇到的那个人,如果能遇到就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对方留在身边,从湖头走到湖尾,这一辈子,他?都会陪着她走完。 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肩膀,下巴蹭了蹭他?的脖颈,“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谢谢你。” “那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 “以后遇到别人别推开我。” 她想起早上的那一幕,笑出声来,“哦,我知道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公开吗?” “我听你的。” “不?公开,你会不?会不?开心?” “嗯,不?开心,感觉像是在做你的小三?。”他?无奈的摇头,“我以前?不?知道小三?是什么滋味,今天早上看见明雅的时?候,你一把推开我,我就知道当小三?是什么滋味了,并不?好受。” 这句话把宋清杳给逗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谁敢让你当小三?啊。” “你啊。” 他?侧目看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不?过,如果是你,我愿意的。”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都能紧紧缠绕到一起。 她静静的看着他?,脸红得跟火烧一样。 接吻是什么滋味? 她一直不?知道。 但那天,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像蜻蜓点水一样的,轻轻掠过,她的心就跟蜻蜓一样,点了点水,就轻而易举的从水里捞起心,朝着远处飞去?……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冬日?的晚霞呈现紫红色,布满了西边,把他?们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聊一些琐碎的小事,他?总是听的很认真,偶尔能给点意见,但大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做个倾听者。 快到家门口?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从他?背上跳下来,跟他?说得保持点距离。 可刚支起身子,又想起他?拿委屈巴巴的那句‘小三?’,实在是可笑又可怜。 想了半天,干脆又继续躺了上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剩十米时?,沈明雅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后,先是一愣,随后走到他?们面前?。 沈明衿不?是没有背过宋清杳,只是像现在这样,背得那么的亲密……眼神那么的温柔,还是第一次。 眼神晃动片刻后,笑着说;“杳杳姐,晚上我们家做了很多好吃的,你来我们家吃饭呗,我哥老念叨你。” “好啊。”宋清杳笑着说,“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同学家。” “那你去?吧。” “好。” 两人分?开后,沈明雅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回眸冲着他?们喊了一句,“杳杳姐,谢谢你把我哥给收了,他?喜欢你很多年了。” 冬日?跟盛夏没什么区别。 心一样是暖和的。 她看着沈明雅越走越远的背影,扭头看着沈明衿,抱得他?更紧了。 走到家门口?时?,沈明衿突然开口?:“我记得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曾许过一个愿望,说想要最好的,却没说最好的什么,最好的人?最好的事?最好的珠宝?我费尽心机的想找最好的给你,但好像怎么也找不?到。” 她年年过生?日?,年年都能收到他?送的礼物。 愿望什么的,早就许腻了。 随口?许的一个愿望被他?记到现在。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她放下来。 等她下来后,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沈明衿,你要是去?年问我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不?知道十八岁以后的宋清杳想过要怎样的礼物,但今年你问我,我可以回答你,我想要最好的,就是眼前?最好的。” 他?伸出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简简单单的拥抱,多了份往日?少有的温情与?爱意。 酸涩的暗恋,能被她亲口?承认,真好。 他?整整抱了她五分?钟,然后不?舍的松开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说:“明雅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你怎么不?诧异?” “其实挺诧异的。”她笑,“但是今天一整天,我好像能感觉得到。” “沈明衿,你真能藏。” “谢谢你发现。”他?的眼眶突然有些红,“不?然我还以为我要这样一辈子呢。” “回头咱们再去?吃汤圆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吃了汤圆,就不?冷了。” “好。” 他?再一次目送她回家。 看见她往院子里走,往大厅里走,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后,他?才慢步的回了家。 来到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爱她。 日?记始于五年前?。 那年,他?才十五。 那年,同样是冬日?,同样是元旦,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走到她面前?。【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