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狐狐的病美人师尊》 1、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一天 这是姜瑾珩重新掌控身体的第一天。 她目光扫过宗门大殿前一片对未来充满好奇和希冀的少男少女,很容易便在其中寻见了极为突出的两人。 “他就是莫同?” 近千名新弟子中,仅有一人身旁似有金光点缀,不过这光芒也仅姜瑾珩一人可见。 【没错宿主,他就是这方小世界的气运之子,类似于一些话本里的主角,自带光环,做什么事都有天道罩着,无往不利。】 “那这天道还真是瞎了眼。” 对于姜瑾珩的吐槽,系统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也是实话。 除了名字,姜瑾珩基本什么也记不得了。 而附着在她识海中那个家伙,则自称是时空管理局监管部门的系统007。 它说,自从管理局脱离高维度主神的控制之后,它们的局长大人便成立了这样一个监管部门,专门解决一些只为了小世界稳固而过分放权给气运之子的“天道”闹出来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可能会给小世界留下隐患,以至于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造成世界崩坏。 而如今姜瑾珩身处的这方世界便是上述的问题世界之一。 它告诉姜瑾珩,她是这个小世界沧澜仙宗的水云峰峰主,肉身未灭却不知为何散了半幅魂魄,因有它的帮助,才得以修复。当然,这个忙不是白帮的,交换便是需要完成一个任务。 按照正常时间线来走,如今那个站在殿外看上去十分青涩的少年,未来将在百年间红粉遍地,不是这个师姐,便是那个师妹,甚至魔爪还伸向教养自己的师尊。 等出了宗门,咸猪手自然往更远的地界去,千仞剑派的五峰剑首,魔界天残新上任的圣女,就连青霜庵小佛女都不放过。偏生被他遇上的女角色都像是被下了蛊一般,非他不嫁,后期更是互相争风吃醋,闹得鸡犬不宁。 但在莫同身侧不过五步的距离,姜瑾珩很容易便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人,007曾说,若莫同被叫做气运之子,那她应当被称作阻挠他飞升的反派角色。 她叫符亦,在其他角色都忙着为莫同争风吃醋的时候,她因为险些失身于他,心生恨怼。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所有和莫同有接触的女性里,怕是只有她一心想杀了他。 可尽管符亦天赋艳艳,还是敌不过光环的效用。先是在一场比试中大败于越级挑战的莫同,后又因为半妖身份揭露,被最信任的师尊一剑封喉。 很不幸,姜瑾珩如今便是那个一早被收入后宫,后又充当“清理门户”的刽子手的师尊。007安慰她这是受了天道光环、缺失魂魄和一些可能的不明因素影响,毕竟它也解释不了一个丢了一魂三魄的人为什么还能拥有神智和爱憎,做出那一系列事来。可尽管如此,姜瑾珩依旧因此不愉。 她不信自己是这样的人,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那样明晃晃地偏向一个不配受到这样优待的人。 若是一人如此,还可以说是人的问题,可众人皆是如此,看来这所谓“光环”,当真是可怕的紧。 思及此,姜瑾珩下意识又在识海中问了一句。 “这所谓的“光环”现在对我还有影响么?” 【不会有很大影响的,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被捉回管理局关起来了,它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还会有精力护着他的“气运之子”?不过呢,气运这种东西,放出去就是放出去了,按时按点,所以我们只能回溯小世界的时间线,和那种不配做气运之子的人争抢气运。】 007的话说到后面甚至带了些气愤和小傲娇,让姜瑾珩不忍失笑。不过,得到这样的回复,姜瑾珩突然觉得殿前中央那个发着金光的玩意儿顺眼了许多,表情却变得有些冷冽。 “那我可以直接现在就将他……” 察觉到自己这个狠人宿主的意图,007连忙打断她。 【不可以的,如果气运之子的身份尚未转移,你是没有办法杀死他的,就算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真的让他暴毙,那么整个小世界也会跟着一起崩塌。我们是来优化bug的,不是来直接删除bug的!】 虽说听不太懂007有时候蹦出来的一些词语,但主体意思还是能够清楚,只是她还是有些目光涣散。 “不能杀啊……” 姜瑾珩没有多少有关这副身体的记忆,但印象里,她要是遇上那些惹她不快的东西,便一剑杀了,狠绝却也解决问题。所以如今束手束脚,的确惹得她有些焦躁。 似乎是体察到宿主的心理变化,007也很识时务地补了一句。 【当然了,既然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小世界气运之子德不配位的问题,只要他的气运足够低了,不再是世界核心人物,那时你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况且虽说这任务时间跨度是有些长,但是我们管理局对员工的帮助一向不会吝啬,夺取气运之子气运到达一定程度,就可以兑换辅助完成任务的各种道具,对宿主你有很大的帮助哦。】 后一道的稚气声音刻意地添了些撒娇的意味,却并不突兀,姜瑾珩弯唇浅笑,却还是忍不住逗逗它。 “辅助完成任务的各种道具啊……也就是说我努力做任务是为了更好地做任务咯?” 这一问像是把007给问倒了,久久未出声,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没有一点底气的蹦出了一句: 【好……好像是这样哦。】 不过它没说的是,似乎这种行为模式很符合它的名字。 姜瑾珩没想到它会这么老实,这样看来倒显得像是自己欺负了它一样,再一次安慰道:“好啦,既然你帮了我,而我也答应过你了,便一定将事做好,不必担心。” 姜瑾珩的目光从莫同那处移到一边的符亦上,盯着那个不同剧情描述里落魄,反而意气风发,少女英姿的人,若有所思。 …… 宗门大殿之外,这里马上就要举行测定灵根的仪式,之后便是择师会,只有测定出灵根的人才有机会拜入沧澜仙宗。 虽然不少人早已知道自己的灵根,更是已经开始修行,但这是进入宗门前的必要步骤,而测灵石不止能测出灵根,还能辨出妖邪,防止外族混入宗门。 不论是世家子还是普通出身的家伙基本都一团团地聚着,有些人在讨论一会儿的择师会,也有人在好奇只有新入门弟子才能够进入一次的婆娑秘境,还有些人此刻便开始了交际,说闲话的更是不少,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这种情景下,若是有人形单影只,那必逃不了被人议论。 符亦便是其中之一,她的母亲是沧澜仙宗上一任水云峰的峰主符宴卿,仙门尊称阙云仙尊,年纪轻轻已经步入合体后期。而在沧澜仙宗,如今仅有宗主玄明子修为在大乘前期,其余一些修为高的长老们,都处于合体之境及以下,可以这么说,若符宴卿还在沧澜仙宗,那在沧澜仙宗的地位仅一人之下而已。 只可惜…… “听说她是阙云仙尊的女儿呢,只不过仙尊在生下她不久便离开了宗门,未告知任何人去往哪处。” “真的吗,那她岂不是很有可能也有阙云仙尊那样惊人的天赋?” “不过是不知从哪来的野种罢了,阙云仙尊资质令人艳羡,而这家伙在仙宗苟留十余年,却未曾踏入练气境界,天赋惊人?真是可笑至极。”不同于其他人小声叽喳的讨论,来人声量一分不减,根本不惧将这些话宣说出口,她身着海蓝色袖裙,身侧悬着同样颜色的一座琴,从后方石阶走来,气势逼人,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出一条路。 “是戚家的二小姐戚然烟,她也来参加今年的弟子遴选啊。” “那肯定啊,戚二小姐才学艳艳,而且据说这一次栾秋仙尊会收徒,要知道,三年前戚家家主向宗主请求让戚二小姐拜入水云峰都遭拒了。” “难怪了,栾秋仙尊百岁便步入化神期,如今已然到达合体境,属宗门这代最年轻的合体境仙尊,仙资极高,不过戚家也势头不小啊,就连般若三清琴都给了戚二小姐。” …… 那些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这时还在谈一个人,没过多久又开始谈另一个人,不论是恭维的,抑或是奚落的,这些话符亦听过的都不计其数。 所以,尽管戚然烟话中指她,又如此大张旗鼓地前来,符亦也从来都没有分过她一个眼神,只定定的望向远处仙台上唯一一个倚着台座,看着便十分消瘦病弱的人。 目光灼灼。【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天 符亦一直被养在沧澜仙宗,还小那会儿,旁的人可能顾及她生母是符宴卿,无人敢欺辱她,虽说未拜入哪家门下,可一应供给都是比着内门弟子来的,更是被宗主安排在主峰住着。 而符宴卿离开宗门前,曾向宗主玄明子报明,十年之内她必定重回宗门,届时亲自教导符亦。 可十年过去了,符宴卿不仅人未回到宗门,就连一点存在的痕迹也未留下。 放眼整片大陆,大乘期的大能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惹人注目,可这么多年,她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只有人说在人妖两族的边界榆连山脉看到过她,此外便再无消息。 虽说修行之人命数甚长,可自沧澜仙宗开宗以来,同魔域的争斗却从未停下。 仙宗地处极北之地,同魔族生存的魔界天残最为接近,每年都因为抵御魔界入侵损伤惨重,不少能人修士都可能会悄无声息地陨落在哪处。 虽然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十年算不得长,但对记忆来说,十年便是一条鸿沟。 久而久之,没多少人讨论曾经这位天骄,只有猜测她已陨落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 甚至于有许多人猜测符亦根本就不是符宴卿的女儿,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更多的人向符亦投向睥睨的目光。 人心向来是最不堪测的东西,虽然没人敢将她赶出宗门,符亦却开始处处受人排挤。 十岁那年,几个弟子弟子在她上山采果的时候趁她不注意推她入后山的寒潭,骂她是赖着仙宗的野种,随后欢欢笑笑的离开。 而符亦就那样被扔在刺骨的潭水中,扯了好几下岸边的杂草都被挣断,手上还划了几道大大的口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被欺负的时候,符亦常常这样想。 她也想出生时双亲皆在,她也想事事有人庇荫,即使不能留在这人人向往无限风光的沧澜仙宗,只是生在一家农户,每天过着简单清贫的日子,她也十分满足了。 不如就这样吧…… 符亦挣扎的气力突然小了,因着冰冷的潭水,她的唇和面颊都被冻得有些发紫,眼皮也渐渐耷拉上了。 她好累,有点不想再撑下去了。 就在她意识几乎消散的时候,却觉着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额心也触到一抹温热,淡淡的带着些苦涩的药草香萦绕四周,她强撑开眼皮,却只见模糊不清的脸阔,旋即便又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符亦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换了一身新的衣裙,周遭一片陌生,仔细闻,隐隐约约还能闻见自己昏迷前遇上的那抹香。 这种境况下,相比感激,符亦心里警惕更多。虽然她年纪小,却见识过这宗门里人前人后两套嘴脸,先是救她一命,之后再加戏弄的事也经历不少。 就在她四下打量之际,她正前方的木门被推开。来人一身青色衣衫,腰间别着一柄玉笛,手上端着一碗汤药,只是唇色有些发白,看着便一副病态。 若有年岁稍长的弟子在,一定能认出,这便是水云峰的栾秋仙尊。 “醒了?也不知道你在水里泡了多久,那里对于未修行过的人来说,寒气太重,容易落下病根,所以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吧。” 说着,那人走近了些,可跟着她的动作,符亦反而向后靠了靠,做出抵御姿态。 那人见状一愣,却又笑开了,执起药碗里的小木勺自己先尝了一口,被苦得皱起眉。 “没事的,就是有些苦,你看,我都喝了。”说罢,栾秋像是想到了另一层,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颗蜜饯来:“我听说小孩都怕吃药,这样吧,你把药喝了,我把蜜饯给你,怎样?” 从记事以来,符亦从未听过这样哄孩子的话,她有些慢地接过眼前人举着的那碗,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抿了抿唇,又捏着鼻子一口灌了进去,小脸皱得紧巴巴的,却还是将药汁咽了下去。 栾秋有些讶异于这小孩的果断,可转眼又见符亦抻开那小小短短的手指,应该是向她讨要蜜饯,这种故作沉稳却又不离稚子心性的模样让她不忍失笑。 “张唇。” 不像先前的抵抗,符亦这时乖乖的听话,原以为她会塞进来应允的蜜饯,却见她抬手捏了一个决,口中满泛的苦涩味道便瞬时消失了。 那双乌漆明亮的大眼睛里含着震惊,却同样有着失落。像是能猜透符亦的心思,那说好的蜜饯就在这个时候递了过来。 “吃吧。” 即使符亦并不嗜甜,更何况是这种甜得发齁的东西,可接到蜜饯的那一刻却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像只小松鼠。 见状,姜瑾珩没忍住捏了捏符亦还带着腮边肉的面颊,轻声问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下次不许再寻死了,知道么?” 见符亦有些懵懵懂懂,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好根骨,来日修炼起来必定顺遂,你若寻死,难道不是正中那些羞辱你之人下怀?” 也不知这话七八岁的小娃娃是否听得进,可自她醒来,姜瑾珩也未曾听到她开口说一句话,刚要转身离开,却被人扯住了衣襟,带着稚气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我没有寻死,是有人推我入潭,我没有力气挣扎,才会溺在那里。” 符亦不知为何自己要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解释,可看到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就是发慌。 看来没被养成小哑巴。 姜瑾珩轻声嗯了一下,表示她清楚了,可见符亦还是攥着她的衣摆不放,实在无奈才解释着自己还要继续采药,这才被放行。 师姐离开后,姜瑾珩一直有心注意符亦,只是寻常太忙也撞不见几次。偶尔看到,探她根骨绝佳、韧劲尚余倒也欣慰,却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粘人。 不过才被害推入寒潭,亲人些也属正常。 想到这,姜瑾珩眸中闪过寒芒。 之后的半月,符亦都住在这间木屋,她有些好奇女人的身份,却又不敢多问,那是她这么多年来最留恋的时光。 可半月的时间,宗主玄明子察觉到了符亦的失踪,更是弄清了来龙去脉,处罚了那几个推她下寒潭的弟子,更是找寻到了她如今的住处,说是已经妥善处理了这件事,同时要带她回到她曾经的孤清寂寥的院落。 符亦一直望着那个眼波如水的女人,可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又交给她一节玉哨。 “走吧。以后如果受欺负了,记得吹响它。” 符亦还是很久之后从别人那里知道,原来那日救她的便是水云峰的栾秋仙尊。 她身子不好,但天生与药草有灵,每年入秋便会搬去宗门的百草园居住,离寒潭很近,当时正在后山采药,救她的事算是十分凑巧。 只是那枚玉哨从未吹响过,更是被她用一根绳子穿着,挂在了心口处。 沧澜仙宗三年一选,早在她十岁那年,也是符宴卿未赴十年之约那年,宗主就已问过她的意愿,有意收她为徒。 符亦不讨厌玄明子,他能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她这个孤女如此照顾,已经属于仁至义尽了。 可她不喜欢沧澜仙宗,不喜欢那些所谓的修道之人。 这些人一个个自诩正道人士,除魔御妖,背地里,残害同门,欺凌弱小,勾结外族的事也做了不少。 有时,外行的队伍总会带回一些修为不低的妖兽回来,不是被某些弟子强行契约,便是因为化形的美貌成为采补的炉鼎。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符亦看到那些妖全身是伤趴在笼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总会忍不住眼睛发红,有种想要冲上去和这些人大打出手的冲动。 于是,她向玄明子请求,满十六岁时放她出山门,自此以后,她的死活将与沧澜仙宗毫不相干,玄明子当时也应允了。 如今,离她脱离仙宗只不过三月的时间,可今年弟子遴选放出消息,水云峰的栾秋仙尊打算收徒,也只打算收一个入室弟子。 符亦心动了,自初见,她再未近距离见过那人,每每入秋,那处木屋也从未有人到访,经过打听,她方知那年过后,栾秋仙尊便大病一场,不见外人。 回忆结束,符亦依旧看着台上那人,她瘦了,却还是一如初见时绝色。 如果没有意外,资质选拔开始之前,符亦应当会一直这样望着那人,可一架海蓝色的竖琴就这样架在了她的面前,迫使她挪开了视线。 来人正是方才出言挑衅符亦的戚然烟,她顺着符亦的目光看到了一众仙尊中卓绝群伦的某人,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怒气却上了脸,不免嗤笑。 “不是吧,就你也想成为栾秋仙尊的弟子?” 谁都知道栾秋仙尊是最受师祖宠的小徒弟,是宗门里最年轻的合体境仙尊,若非对宗门事宜不甚上心,加之先天体弱,这宗主之位当是留给她继承的。 而在薛然烟心里,符亦就是一个废材孤女,只有她这样的世家子,才配得上风华绝伦的栾秋仙尊。 想到这,她挥手便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掌,却在下手的瞬间便被人捏住手腕,剧痛顺着她的腕骨蔓延开,她惊恐地抬头,却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栾……栾秋仙尊……”【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三天 姜瑾珩一直注意着那灰布衣衫的少女,见人群中似有扰动,不免眉心微皱,只一念,便瞬步到那群人中央,控住了戚然烟快要打在符亦身上的手。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姜瑾珩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众人的目光皆汇聚于此,生怕看漏了一点动静。 姜瑾珩不发一言,而戚然烟的表情从惊惧变到委屈,又到泪眼,只几息的功夫。 她到底堪堪二八年华,虽然脾气不好,却也没做出点实际的坏事,姜瑾珩没一会儿便撤了手,目光扫过一旁看好戏的人,最终还是定格到戚然烟身上。 “大选在即,未来你们可能都是宗门得意弟子,共抗妖邪,何以今日在大殿之下,众人眼前,生出不睦?” 戚然烟本想解释一二,可张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把脑袋低下去,像是平日里听族中那些尊老训话一般,不似方才那般嚣张神色。 “你父亲的信函本尊已收到,今日来看,戚二小姐的确根骨上佳,又是难得的纯水灵根,适合我水云峰,旁有神器辅佐,天赋、资源都是一流。” 姜瑾珩说到这里便断了,她看着戚然烟抬首,神宇间又有了神气,朝着她身侧的符亦投向得意的笑,不禁神色一凛。 下一刻,那张脸刹时变得惨白。 “但修道之人,是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本座在此严明,我水云峰,不会收一个无故欺辱他人的弟子。” 姜瑾珩这一句话相当于给戚然烟判了死刑,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是一阵唏嘘。 戚然烟颤着唇,想要出声质问,却因为萦绕在身侧的威压,如至冰窖,半点动弹不得。 【宿主你真棒!看来你和身体融合得还算是不错嘛,看来再过不久,灵体完全融合,就能恢复之前的记忆了!不过为什么你要跑过来帮符亦挡下这一下啊,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应该没有关系吧。】 “你就当我这是为了护短。” 毕竟这可是等会儿择师会里,她要收的唯一一个徒儿。 经007描述,姜瑾珩对符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天资卓越,后天也不曾惫怠,除了那半妖身份容易让人诟病,但她并不在意这些。虽说水云峰以音修为主,火变异雷灵根更适合去隔壁天火峰学剑,可姜瑾珩自认为,这剑嘛,她也不是不能教。 不过姜瑾珩觉着,这来自异次元的系统哪点都好,就是有些聒噪,在她的识海里一个劲儿地闹腾。 且姜瑾珩对追回自己的记忆没有什么兴趣,毕竟以她的性子,百年间应当也未曾遇到过很重要的人或事,如今她只求各类法诀灵器用起来得心应手。方才自己施展的空间瞬移应当只是元婴期的神通,之后的一段日子,她应当还要针对再高等级的仙法多加练习。 她正这般想着,意念微动打算回到高座,却见符亦吃疼地抱住脑袋,之后就这样昏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戚然烟和姜瑾珩身上,谁曾想符亦那处会突发异况,联想起戚然烟方才说的话做的事,许多人又开始小声讨论,火引到她的身上,若前面因为心虚而不敢开口,此刻戚然烟只觉得十分冤枉,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关我的事,我压根没碰到她!” 不止是她,其余人见到姜瑾珩来这之后,便自动退出了一定范围,此时见到符亦这般样子,众人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姜瑾珩当然知道,毕竟是她亲自盯着的,可她看着地上昏迷过去面上却依旧带着痛苦神色的符亦,似乎是有些不解。 007对这种突发状况也反应不过来,不等姜瑾珩问,它便主动交代。 【天道安排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不过,可能方才你的行为使得符亦免于和戚然烟进行争斗,产生了蝴蝶效应也说不定。】 007的解释有些牵强,连说服它自己都不太能做到。姜瑾珩走近了些,半蹲在地上,阖上眼,本能反应地去检查符亦的脉象,察觉到她丹田内似乎有两股灵力涌动,那两股紫红色灵力像属同源,却有股颜色深些,更霸道些,压制着另一边,在体内横冲直撞,以符亦这个小身板,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会被这两股灵力整得爆体而亡。 姜瑾珩想了想,掌心贴近符亦的小腹处,又输了自己的灵力进去,她是冰灵根,又是音修,灵力舒缓温和,最适合用以安抚,却没想到灵力入体的一瞬间,那原本气势便弱的灵力倒是先安分下来,深色的灵力却像是受了刺激,不仅像方才那般横冲直撞,反而和姜瑾珩输进去的冰蓝色灵力斗起来,在那一方小天地打的不可开交。 这时,符亦闷哼一声,姜瑾珩守在她身侧,冷不丁被吐了一身的血,青白色的衣衫染上浓重的一抹红,周围的人也跟着惊呼起来。 姜瑾珩有些无措,她如今做的事只是习惯使然,却没想到加重了符亦的境况,可是为什么呢。姜瑾珩盯着不住地往外咳血的符亦,抿着唇有些神游,还是007喊了三遍她才回过神来。 【宿主!你听见我说话没!】 “嗯?” 知道姜瑾珩可能是被吓到了,通过方才的事,007也知道她或许比较在意这个小姑娘,借着之前那么多次在修真类世界做任务的经验,007又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 【要不要试试封印?】 封印? 手比脑子快,听到007建议的瞬间,姜瑾珩掌心便重新覆上符亦丹田,丹田内的冰蓝色灵力突然化为锁链,将那紫红色灵力牢牢锁住,它依旧挣扎,却不像是之前那般不听话了。做完这些,姜瑾珩沉思片刻,似乎是觉得不够,又比起双指,在符亦丹田处又画了几笔,似乎是写了个符。 见场面稳定下来,007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碎碎念。 【要不是那两股灵力都带着她的气息,我都要怀疑这家伙是被人夺舍了。】 不怪007这般想,触到那两股灵力的时候,姜瑾珩也有同样的想法,即使之后发觉两股灵力隶属同源,心里还是有股怪异的说不出的感觉。 只不过,看着符亦面上再无方才那般痛苦的神情,姜瑾珩心中也平静不少。先前听007像说故事一样说完这些人这些人的一生,也仅有符亦的,让姜瑾珩有些动容。 她心里大约是怜惜这个孩子的。 左右当下无事,姜瑾珩捏了个除尘诀,将地上那些血去了个干净,又捏了个诀净身,随后盘腿坐下,让符亦能安然靠在自己肩膀上,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挑挑拣拣,总算是找到了一枚回春丹,又给符亦喂了进去。 她喂得轻松,可周围看着的人眼睛都看直了,虽说回春丹算是丹修炼制的最基础的丹药,可这些人方才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金光,证明那至少是地品的回春丹,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如今躺在那的家伙只是吐了几口血,栾秋仙尊就拿出了这样的极品丹药,让人不得不称一句阔气。 这些人想些什么姜瑾珩不清楚,她只是在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把人带去自己的玄云殿。这个想法也才刚冒出头便消散了,毕竟形式摆在那里,若符亦不能在这一场大选中展示出自己的天赋,直接被自己收作入室弟子,免不了要受些风言风语,就像是之前谈论她和符宴卿的关系一般。 【宿主,你不回去么,测灵根的仪式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着急,况且,我要收的徒弟不是都在这里了么?” 说着,姜瑾珩又看了怀里人一眼,据她估计,应当再有半炷香功夫就能醒过来了,再如何都是赶得上的。 【那莫同呢?不收了?】 007似乎是有些诧异,但姜瑾珩却万分从容。 “当然。”姜瑾珩只说这一句,但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视线向右扫去,不远处,莫同的视线也追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很明显能从那人眸中看到一种怪异的夹杂着自卑和自负的势在必得。就在这时,殿前大钟突然被敲响,所有人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去测验灵根,走得匆匆,一晃的时间,席地而坐的两人周围便没了一人。 她恍了一会儿,随即又将脑袋偏回来,甚至还轻笑两声。 “他应当是吃定了他家对我有恩,吃定了仙宗放出的消息里,我要收的唯一的弟子是他。”姜瑾珩实在是不愿去回想那个荒谬的故事,每想一次,她都要被气笑一次;“而照你所说,我是因为他家族出事,才对他多有照顾,又因为他的天赋不佳,担心他拜师不顺,所以便干脆收他为徒。” 说罢,姜瑾珩的目光重新追上莫同,眸中蔓着从未有过的寒意。 “如此说,我便是他十多年来遇上的首个最大的气运,怎么能让他如愿?还有——” “如此资质、品行的人,怎配当我的徒弟?”【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四天 姜瑾珩的话让007恍然大悟,也对,以莫同如今的身份地位,能进沧澜仙宗就已经算是便宜他了,若是真按照天道设计给了他水云峰首徒的位置,资源倾斜,那当真是送了他一个不小的机缘,只不过——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得知他的一举一动啊,我之前跟任务的时候,那些任务者基本都是努力接近关键人物的。】 007说得在理,只不过姜瑾珩一早便想到了这一点。 “那不重要,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抢夺他可能会拿到的机缘,就算不能将莫同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只要知道那些机缘在何地,何时发生,就算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说完,姜瑾珩又立马补了一句:“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么?据我看,你的本事似乎不小,若是他那边闹出什么动静了,提醒我一两句还是做得到的,对么小柒?”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姜瑾珩应当是在夸它,可007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它用自己的程序脑子来来回回扫了三遍这句话,依旧不知道那股异样生在哪儿。但毕竟它是管理局下发帮助任务者完成任务的好统,既然姜瑾珩有需求,又这么温温柔柔地征求它意见,那它一定会好好做的。 【好吧,那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帮你盯着他的。】 见007答应得这么爽快,姜瑾珩倒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这时,靠在她怀里的符亦却有了动静。 【欸,醒了醒了!】 姜瑾珩自然也注意到,她看着少女慢慢转醒,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看去,脑袋转回来同她对视的那一瞬,她居然从那双眸中看到滔天的恨意。 注意到这点,姜瑾珩面色一怔,心里涌出不小的疑惑,可转瞬,符亦眸中的情绪便消失不见了,少女半卧在她怀里,脆生生地问了一句:“刚才发生什么了?”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正常,姜瑾珩开始同她慢慢讲述昏迷时候发生的事,着重点了一句被自己封印住的另一股灵力。 “你如今身体负荷不住那样强势的力量,待到之后结丹,我便将封印解除,助你炼化。” 姜瑾珩并没有去问符亦知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什么时候进到她身体里的,毕竟每人都有一些旁人不可知的秘辛,也许这和她的半妖血脉有些关系,也许是旁的。想比这个,姜瑾珩更在意方才符亦眸中仅闪过一瞬的恨意,她将心中的疑惑同007讲述了一遍,007却只说可能是她看错了。 也许真的是她看错了吧…… 这般想着,姜瑾珩低头又替符亦探了一次脉象,没有异常,又将她扶起身,等她站稳之后才说:“集合钟才敲过,待到所有报名者测完灵根,便开始举行择师会,你若行动无碍,现在便跟去吧,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说完,姜瑾珩就不见了人影。 符亦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半晌,随后目光才又不可置信地向四周探去,方才的沉默和镇静全是装的,她如此做,只是怕那人看出来。 测灵根,择师会。 她这是……回到了拜师前? 突然,符亦捂住心口,隔着两层衣服,她摸到了久违的心跳声,而非那样大的无法愈合的血窟窿,呼吸也逐渐加重,眼眶红的厉害,眼中尽是血丝,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符亦便停了。 她猛然间摸到自己心口处似乎挂着什么,意识到后,忙把它扯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是十岁那年姜瑾珩送她的玉哨,这些年来一直被她挂在胸前。 可她只要想起这个女人,便觉得蚀骨钻心的疼。正是这个她喊了几十年师尊的人,在得知她真实身份的那天,一剑捅在了自己心口。 妖族的生命力最为强悍,挖心挖肝却不得亡。 她就那样被锁妖链锁着,关在水云峰的最底层的水牢里,尾、骨、精血,甚至于那颗破碎的妖心,除了妖丹和那层皮,都被拿去制器或者炼丹,到最后真的要断气时,还在那座炼狱见到了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符亦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时莫同话里的得意。她日日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他却修为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宗内最年轻的合体境修士。那日他才抽走自己三根肋骨,没过不久又返了回来,说是要送她最后一程。 羁押她的水牢地面因她的血染的黑红又粘腻,那人似乎十分嫌弃地踏进来,只为了骂她一句不识好歹。 “你那时若跟了我,怎会受这样的苦呢?” 即使没了修为,少了筋骨,可符亦却还是弄得锁链摔在地面上,乒乓作响。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莫同却十分兴奋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将事情告诉姜瑾珩,她就会帮你么?告诉你,这个世界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包括你敬爱的师尊,你以为你如今的惨状,和她有几分关系?” 符亦没有心思去思考他提到那个很久没听过的人名的时候,神情为什么会有些发恨,只是被绝望和无止尽的痛淹没了,好久才有力气开口,却也只说了一句: “杀了我。” “不用你说。”那男人笑得癫狂,伸手往她丹田探去:“毕竟你还要帮我最后一次。” 妖丹离体的瞬间,符亦便没了清醒的意识,恍然间,她脑海中浮现一抹青色,若还有气力,定然是要苦笑的,就算是这样,她都忘不了那个唯一给过她温暖的女人。 呼吸渐渐消失,思绪也越来越混沌,符亦逐渐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得经历过什么事,像是大梦一场,身体火烧似的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她的丹田处蔓延至全身,起初她因本能更贴近了些,可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却莫名的更加躁动,再后来,这股气息霸道地占满了身子,她终于能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那张永远忘不掉的脸。 不同于最后见面时那人对自己难掩的厌恶,此刻姜瑾珩居然浅笑着,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 可那时,她心中的恨压过了震惊,不由自主地展露出来,在窥探到那人的疑惑之后才悄悄隐了回去,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到现在,人还是有点恍惚。 她真的重生了。 符亦低头去看自己没有任何疤痕的一双手,才敢笃定这个事实。 兴奋之后,符亦又有半晌的迷茫。尽管她清楚地知道未来几年内会发生的事情,会有所防备,可莫同受天命眷顾的事是她无法改变的。 重来一世,她是否真能逆天改命呢? 还是说,她应当学着规避,不要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符亦看着摆在眼前的两条道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恍然间,她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刺痛,想起那令人难忘的一剑和长达数年的折磨,一双眸变得猩红。符亦想起姜瑾珩临走前留给她的那句话,坐下打坐,眼皮轻阖,分一抹神识去探丹田,终于看见被冰蓝色锁链紧缚住的紫红色灵力。 那熟悉的气息让她诧异,却同样狂喜。再睁眼,符亦的眼神比起之前不一样了许多。 她听见自己心里仿佛有道声音对她说—— 你要留下来,要让那两人付出代价。那么多折磨你都已经受过,左右不过一死,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 回到高座的姜瑾珩的思绪还是被符亦牵引着,可这幅身子骨着实是有些不行,也不知是用了法力的缘故还是受风了,一回来便咳个不停,惹得不少人来向她问好,一群人问下来,她倒有些顾不上那边了。 007看她实在难受的紧,说能够帮她申请预支一定的气运值,拿来兑换止咳药丸。听着它神叨叨地说系统出品必出精品,还保证一定比这个世界的丹药有用,虽然它是好心,但姜瑾珩实在忍不住笑,可即使007这么说,她还是还是拒绝了它的提议。 姜瑾珩到现在对这个所谓的气运值还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获取是难还是易,再加上她的身体本就这样,舒服一阵,治标不治本而已,况且应当过会儿也就自然好了。 可姜瑾珩没想到,这个一直在她识海中叽叽喳喳吵个没停的家伙却在被拒绝之后生起闷气,一个字也不说了。 这样也好,虽然过程不是姜瑾珩想要的,但是结果看上去倒不错。 如果007知道她心里是这样的想法,肯定又会忍不住跳出来,大闹三百回合。可惜,它不知道。 经过这些个小插曲,姜瑾珩才终于有时间将视线放到符亦身上,见她似乎还站在原地,不免心生疑惑,不过没过多久,便又见她朝着众人集聚的地方去了。 不知怎么,姜瑾珩总觉着在自己帮符亦挡下戚然烟那一巴掌之后,这人就有些怪怪的。 姜瑾珩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股桀骜的不受管制的紫红色灵力,略加思索,就这样看着那名少女登上了测灵石台。 随着符亦右手的动作,测灵石前哧一声窜出一团红艳的火,旁边负责记录的执法堂长老似乎有些激动。 “纯火灵根!十二级!” 他喊出这一句没多久,却异象突生,原本红艳的火渐渐变成紫红色,又似乎附上了滋滋的电流。 “不对!是火变异雷灵根!”【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五天 千年来,沧澜仙宗出过的单灵根弟子属实不多,全宗内门三千弟子,单灵根也不过百个,而灵根纯度又分为十五级,越往高证明这人能够从天地中吸取至纯灵气的效率越快,十二级的灵根纯度,放眼整个大陆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至于变异系灵根,那便是单灵根演变出的特殊灵根,往往比普通的单灵根更要强势一些。 站在测灵石台上方才喊出那句话的执法堂长老下意识看了一直注意着台上动静的姜瑾珩一眼。 这样天资的人,如今宗内只剩下她一位了。 当时祖师从极北冰原捡了她,回宗之后又给测了灵根,十四级的变异系冰灵根。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笑的嘴都没合拢,只想把人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 奈何栾秋仙尊体弱,加之性子咸淡不爱管事,此事便也作罢了。 符亦测灵根的结果使得万众哗然,就连高座上原本十分淡然的几位峰主都变得神色各异,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吵了起来。 先开口的是仙宗主修铸器的休锦峰的峰主苍羽,他一人抵得上这里其余人两人宽,一身的腱子肉,身上的甲胄随着他一动便作响,腰间袖间乃至于插在头上的发簪,识货的人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宝,他就这样指着台中央,言语中仿佛势在必得。 “火变异雷灵根的弟子,不愧是阙云师姑的女儿,哈哈哈哈,这女娃可最适合来我们休锦峰!” “非也非也。” 他才刚说完一句,站在另一边仙风道骨的一位老者便一边摸着自己长而直的白色胡须,一边语调轻缓地反驳他。 “你们铸器的不都讲究命格带金么,这女娃可是纯火灵根变异雷灵根,我丹峰才需要这样的人才。” “丹奕师叔说得是有道理,但同样的,我听说没有木灵根的修士可不好作丹修吧,况且这样天赋的修士还是应该更注重自身,灵器休锦峰有的是,而丹药丹峰也不少,大家都是一个宗门,何须分清楚你我他,今日你们便可以将上好的灵器和丹药统统送来我天火峰,我看啊,这小姑娘还是适合来我天火峰学剑。” 出声那人正是天火峰峰主鸢仪,她身着一袭玄色衣衫,手里却拿着柄扇,长得也秀气,长发束起,乍一看,倒像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可却是位女子,即使这样笑眯眯地说话,也难掩那一身的煞气。 毕竟不少人可都是看过她手持神兵在仙魔战场上曾以一敌千的模样,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简直是杀神在世。 即便如此,在场的几人又哪里有软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争了起来,不是给对方扣帽子,就是自己被扣了一顶帽子,说来说去,又回到各峰之间的老矛盾上了,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底下参与灵根测验的人都换了好几拨,这几个人还没个安静,听得姜瑾珩脑瓜子疼,实在没忍住斥了一声:“都别闹了。” 虽说她年龄小,可辈分却大,天资又高,还是上一任宗主最疼爱的亲传弟子,这次测灵仪式,玄明子并不在场,剩下的人里,她算是有话语权的。 姜瑾珩的话一出,这些人果真不再吵了,只不过这安静还没能保持片刻,就见鸢仪挪步到她身侧,两手扯住她青色的衣袖,那柄扇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插在腰间,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小师姑,你评评理嘛,你说,那么好看一小姑娘,你忍心她跟着丹奕师叔围着药炉子被烧眉毛么?” 鸢仪这话一说出口,就见那原本还算是和蔼的小老头突然吹胡子瞪眼,要不是姜瑾珩站她身边,两人又要撕起来了。 见这招管用,鸢仪立马又将矛头转向了一边站着的苍羽。 “还有啊,如果跟着苍羽师兄去了休锦峰,天天就是和那些石头啊,玄铁啊还有一些叫不来名字的材料打交道,一天到晚灰头土脸的不说,也闷得慌不是?” 苍羽听到她这么说,气的捏紧了拳头,要不是一边的丹奕拉着,可能都打算拉上鸢仪打一架。 “修剑的,我们休锦峰是铸器的,不是挖煤的,你埋汰谁呢你!” 闻言,鸢仪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不都一样嘛。” 她这话说完,丹奕便有些拉不住苍羽了,还是鸢仪手脚快,连忙躲在姜瑾珩身后,这般,便奈何不住她。 “小师姑,她这样说你也护着她?” 苍羽一人半的大高个站在姜瑾珩面前,气的手臂上青筋都有了,姜瑾珩回头看了一眼鸢仪,上一刻她还扮鬼脸挑衅苍羽,下一秒等姜瑾珩再回过脑袋,又像耳朵耷拉着的小狗一般,装可怜。 这点小伎俩当然是骗不过姜瑾珩的,可她却只是轻笑着,一手将苍羽拨到一边,看似没用多少气力,实则让他都踉跄了两步。 “别挡着我的视线。”紧跟着,她又补充一句:“况且我觉着她说得也挺对的。” 姜瑾珩话音刚落,便发觉那被话语“中伤”的俩人脸都黑了几度,她身后的鸢仪却得逞似的笑了,还不忘抱紧她的胳膊。 “我就知道小师姑最疼我。” 其他两人见她这样都气不打一处来,可下一秒,姜瑾珩便帮他们出了这口气。 “不过我觉得,让她跟在你身边,天天砍砍杀杀的,似乎也不好。” 这下子,鸢仪瞪圆了眼睛,其他两人也冷哼一声,姜瑾珩说的,仿佛是他们的心里话。 “那……哪里还有人比我更适合……” 鸢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姜瑾珩抢先一步用休止符堵上了嘴。 “自然是我。” 鸢仪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却因为休止符的效果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咿呀呀的,手也四处乱动,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姜瑾珩偏生看懂了她的意思。 “怎么?你小师姑我不能收徒么?况且,炼丹,铸器,练剑,画符,哪样是我不会的?” 姜瑾珩的话一点不错,她虽是冰灵根,但早年间在极北之地的神风秘境里遇上传承,得到了消失千年人称鬼火的寒星焰,这火焰怪就怪在靠近时寒凉无比,触及时候却比平常火焰更加灼热,若是对人,甚至会悄无声息钻入筋脉,让人受蚀骨烧心般的痛,直折磨得灵肉俱毁方才停下。 而想要掌控寒星焰,就得先承受这些。当年姜瑾珩收服寒星焰时并无人在一旁护法,回宗后便遭了祖师许久的骂。不过好在这火焰最适合冰灵根的修士,更是能够时时锻体,对体弱的姜瑾珩实有助益。而对于丹修和器修来说,火焰的稳定性和温度便是炸炉与否和灵器杂质多少的关键所在,比起一般的丹火,灵火便能将前者控制得好上许多,而比起其他的灵火,寒星焰在后者的控制上更是具有十分的优势,也正因如此,姜瑾珩才将铸器和炼丹也学了个精通,有段时间甚至日日呆在丹房里,就连主修的音律都不管了。 正因如此,若对手是她,其余两人便不再打算争了,但鸢仪那双眸却显然更亮了些,情绪也更加激动了。姜瑾珩没想到自己这个师侄的闹腾程度竟不亚于007,即使被堵住了嘴,肢体语言还是那么丰富,无奈,又只得将她身上的诀除了去,刚得了说话的空,就见这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殿前,一会儿又看着自己,活像是挖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一般。 “小师姑你居然要收徒,我还以为你那玄云殿到你飞升上界都不会有第二人上去呢。” 不同于鸢仪,一边站着的丹奕面色则有些奇怪:“可我听掌门师兄说,你同他交代此次只收一徒,还说不论根骨,只收莫家还幸存的那个小子。” 丹奕的话却让姜瑾珩一时之间不好接过去,但话既已说出口,且她本就不打算收莫同为徒,有什么事还是说得清楚一些比较好。 “丹奕师兄,对于这点,我想你是听错了。”姜瑾珩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转冒烟了,也不知怎么向下说,毕竟她记不得自己的原话了,不过这时,熟悉的007的声音又在识海中响起。 似乎是因为同她绑定了的关系,那家伙能知晓她心中所想,此刻便将她那时说的话原原本本地报了出来,不过她没工夫去谢,只管尽快回了丹奕。 “我确实和掌门师兄提起要收徒一事,只不过是因为我卜中这届弟子中有一人与我缘分颇深,并未说明那人便是莫同。” 见丹奕还要继续问,姜瑾珩见缝插针似的补了一句:“可能是我先后都提到了莫家被灭门一事,也请求师兄无论如何允准莫同成为内门弟子,这样师兄才误会了我的意思,待之后相见,我会同他仔细说明。” 姜瑾珩既已这样说,旁人再问亦是不妥,可一旁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苍羽却突然开口:“小师姑,既然你已经准备收徒,一个两个相差无几,何不将他一起收归门下,这也算是给莫师叔九泉之下一点安慰。” 他口中的莫师叔便是休锦峰上一任峰主,也是莫家曾经的家主,于十五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陨落,只不过如今姜瑾珩听他这么说,倒有些诧异,毕竟一个主家大能和分家一个不受重视的族中子又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居然这个时候拿出来博人情。 【也许是光环的缘故吧,我只说光环不会对你起效,没说对这些未觉醒的人的影响。】 姜瑾珩似乎理解了,可她刚要拒绝,却见原本黏在她身侧的鸢仪欺身挡在她的面前。 “喂,大块头,什么叫一个两个相差无几啊,小师姑说只收一个弟子那便是只想收一个,你爱收弟子,你自个儿收去,别累着我小师姑!”【你现在阅读的是 】 6、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六天 不只是姜瑾珩,就连007听到鸢仪这样偏帮的说话,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毕竟按照设定来说,既然此刻已经有人受到光环影响,其余npc不跳进讨伐队伍里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会出现反帮的? 为此,007东查查西查查,问题没查到,倒是带回来个好消息。 【宿主,气运值多了五百点欸!相当于抢走一个超大秘境传承的气运值了!】 闻言,姜瑾珩眉心微动,突然想通了其间的关窍。 因为她公开表明了不会收莫同为徒,所以如她所预想的那般,莫同失了一部分的气运,而正因为她未收莫同为徒,所以一向喜欢黏着她的鸢仪之后也不会和莫同有所交集,似乎因此,解了那光环的影响。 但苍羽为什么突然帮着莫同说话呢? 姜瑾珩将猜测说给007听,它似乎也和她一个想法,思考间,苍羽却有些锲而不舍。 “可那是莫家唯一的血脉了,你我修道之人,不能忘记前辈们的牺牲,纵观我沧澜仙宗,小师姑你的仙资最高,理应多收徒,壮大我仙门。” 得,开始用上老学究那套了。 鸢仪应当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看他这副嘴脸紧赶着追上去想骂他一顿,却被姜瑾珩拉至身后。 “师侄说得不错,只是本座向来体弱,这些年间多数时光皆闭门静养,实在是无法费心教导太多弟子,况且,我请求师兄收他入内门,便已然考虑到他祖上的情分。若他当真资质不错,自然是有好去处,若天资不佳,即便是我来教,那也是弊大于利。” 谈话间,台下的灵根测验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姜瑾珩说到这处的时候,正巧碰上莫同踩上测灵台,于是乎,高座上四人似乎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纷纷都将目光投了下去。 只见莫同将手放上去,台上没有显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测灵石上闪着微弱的五彩的光,负责记录的人只在册子上记录了一句,便放他下去。 而高座上关注着这一切的人都能一眼千里,很容易便能看清测灵石的反应。 这一幕收在他们眼中,又衬上方才讨论的话题,苍羽的脸一瞬间就气成了猪肝色,生怕他再开口,姜瑾珩只能先声夺人。 “这般资质,按理只能进入外门当个洒扫小童,苍羽,你还是希望本座能够收他为徒么?” 被问到的那人闻言未再说些什么,只是瞥她一眼,后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早便没参与话题的丹奕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这处,此刻高座上,仅剩姜瑾珩和方才被她扯到身后的鸢仪两人。 看着苍羽就这样负气离开,她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这大块头,也不知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 对于他的异常,姜瑾珩心知肚明,却无法明说,只是此刻遇上了另一个不被光环所缚的人,还是忍不住提点两句。 “熙瑜,现在我说的这一切,你都要听好了,记在心里。” 名字许久没有被人提起,鸢仪恍了个神,眼睛巴眨两下,看姜瑾珩眉眼温柔却又十分郑重,才终于想起点了两下头。 “方才我与苍羽讨论的莫家那位遗孤,你之后千万不要同他来往过密,这人身上,似乎有些古怪。” 鸢仪听了她的话,似乎有些费解:“可他不就是个杂灵根的少年么?在那场浩劫里,他族中最终只剩他一人,就算本事再大,能掀起什么风浪?” 姜瑾珩没办法同她点明气运之子的存在,只得把心中另一个猜疑展给她看。 “他只是个资质不佳且尚无修为的少年,所以,他又为什么能从那场浩劫里存留下来?” 姜瑾珩的话一下子便把鸢仪问住了,她踌躇着,略不确定地答道:“因为他躲起来了?” “可我们搜查宅邸的时候,有不少尸体,同样在僻静处。” 鸢仪似乎说不出话来了,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在这片大陆,沧澜仙宗、千仞剑派和青霜庵被正派修仙人士称为三大宗门,另有其余十几个小宗,而俗世有五国,这五国内,除了王族,便是那修仙世家最具话语权。他们或是背靠灵脉,或有家族传承,家系庞大,不论是宗门内还是俗世中,都有不小的地位。 尽管修仙之人理应不问世事,但若是出身世家,这个人的修行之路再如何,都与世家的资源、地位有着斩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出身世家的修士会为家族带来更好的资源或待遇,而这些资源或待遇又能培养出一茬又一茬的世家修士,如此循环。 而修仙世家里,名声最响亮的便是戚、杜、韩、莫四大家族,如今,前三的家族依旧鼎盛,而莫家却因某次除魔行动里一些修士被种下魔种而为发觉,待到发生暴动,三宗援手赶到,却悔之晚矣,全族主家分家上下三百八十二口人,仅一人幸存,那人便是莫同。 据他所说,当时那几个被种下魔种的族人先对族中尊长下的手,他那时害怕,借着木桶和麻绳躲进之前他和他娘住的破落小院的枯井里,等他们收到消息赶来,才敢出声呼救。 对于这点,007同姜瑾珩说明时她心中便是存疑的。她先前查找过记录,当时三宗联手救援莫家,找寻幸存者的时候在各个僻静处都有发现尸体,而他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少年,却只是躲在井里便未被那些魔种发现,实在是有些太过幸运。毕竟修炼之人已经超脱五感,不仅仅用眼睛去观测了。 再加上莫同之后同魔族人士纠葛不少,且他是分家子,从那处破落的院落便可知他在莫家的地位,而母亲也因病不得医逝去,他同家族其余人应当存着不少的嫌隙,实在是让姜瑾珩不得不往某种方向猜测。 就算此事当真与他无关,能让鸢仪此刻意识到莫同异于旁人,也算是值得。 “所以,我向掌门师兄请求让他入内门,不只是看在他祖辈的情面,还是想放他在视线之下,这样,即使出现了什么错漏,也好及时发现。” “小师姑为何不同苍羽师兄解释一二?” 知道她有这样的疑问,姜瑾珩轻笑一声,又将目光瞥至那个因旁人说了些什么而神色有些阴翳的少年。 “此事尚无定论,我也只是随口向你提起,切莫外传。” 闻言,鸢仪点了点头,目光又重回场上。 灵根测验过程十分迅速,比预计时间稍微短上一些,再过些时间,殿前的人少了大半,而掌门玄明子也到了,准备好的执法堂长老将一本记录好的名册递给他,他随意翻了几页,看到一处,似乎有些诧异,忍不住在人群中开始找寻符亦的身影。 为更好监察符亦,玄明子早有收她为徒的想法。只是她似乎无心修炼,求他在她十六岁满放她下山,又不知为何前几日改了主意,说要参加这次的弟子选拔。 原本符亦不沾染修炼于玄明子而言当是极好,可如今展现出这样惊艳的天资,倒难办了。 “测出灵根者共四百七十一人,其中三百六十七人为四、五灵根,灵根等级皆2-3级,六十一人为三灵根,灵根等级3-6级,余下四十三人中,十人单灵根,一人……火变异雷灵根,灵根等级都标注在名字之后。” 谁也不知道玄明子的想法,执法堂的那位负责记录的长老向他汇报完便站到一边,仿佛在等待指示。 “那孩子是阙云师妹的唯一血脉,如此资质倒也合理。” 玄明子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又将名册翻完:“杂灵根弟子若有意愿入宗,先安排入外门由一些长老□□习吐纳以及各项基本功,另外,通知其余人在殿前等候。” 他说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将名册往前翻了翻,补了一句:“杂灵根的莫同,也让他留下。” 就见那名长老微微躬身,殿外一瞬变得忙乱起来,等这一项工作做完,殿外还站着的人与先前参加灵根测试的比起,只剩零星。 紧接着,便听见玄明子传音道:“先恭喜你们拿到了这届第一次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但这并不代表你们能够一直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若修炼怠惰,内门弟子也会降为外门弟子,若勤谨,外门弟子也可升为内门弟子。马上,就举行师徒互选的仪式,被选中的弟子面前会出现想要收你为徒那人的名字和一道契,若同意,将掌覆在契上即可,若拒绝也很简单,只需将名字挥散。” “当然,没有被选中的弟子也不要气馁,你们将作为内门弟子根据灵根被分配至各峰,由各峰统一安排修士教学,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上,表现优异者亦有拜入各长老名下的机会。” 玄明子说完,台下不少弟子面前已经浮现出不同颜色的名字和契,也有不少人已经将那手印按了上去,即刻,那道契便化作一道光,钻进了他们的眉心。 不同于旁人,莫同的身前空无一物,他仿佛被羞辱了一般,紧握着拳,而就在他身边的符亦,身前已闪过七八道光契。 如今的境况,倒是和她的记忆一般无二,不过很快,莫同身前便会出现那道她曾期盼过的冰蓝色光契,但她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像条狗一样去求那个女人,也将她收入门下。 符亦这般想着,面前却又多了一道光契,独占了中间的位置,将旁的都挤远了些,而光契上的名字,却成功让她恍了神。 栾秋。【你现在阅读的是 】 7、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七天 【快点啊宿主,你再不行动,徒弟就要被人抢走了!】 007注意到符亦身前已经有了好多道光契,没有实体的它也只能在姜瑾珩识海中干着急。 可这也不是姜瑾珩不想,而是她压根不会啊! 师徒契应该只是一道简单的法决,可她从未收过徒弟,不熟悉流程,先前施展的那些法决,多是倚靠肌肉记忆完成的。 为了掩饰尴尬,姜瑾珩只得装作沉思的样子,实际上眼睛乱瞟,四处偷学,又观察着符亦那处的动静,藏在袖中的手像是别人那般试着做了两三次,看到符亦身前终于出现那道写着自己名字的冰蓝色光契,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她前方的玄明子似乎对她的选择有些讶异,回过头来,还没长口问,便听姜瑾珩抢先答道。 “师兄,她便是我卜到的卦象之中所谓缘深之人。” 姜瑾珩都猜到他或许会问自己有关莫同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玄明子只是点了点头,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那道冰蓝色光契的出现也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多数都是带着艳羡的,却也不乏一些阴毒的仇视。 符亦好不容易从这种境况中恍过神来,便发现有两人这般盯着她。一人是先前在此同她有过争执的戚然烟,另一人,则是站在她身侧的莫同。她侧目去看,莫同身前依旧一道光契也未曾有。 这样不同于自身记忆的变故让符亦心中发疑,忍不住看向高座上的姜瑾珩,却发现姜瑾珩同样也在看她。 “你说她怎么就不按手印呢?不是说她一直盼着能成为我的弟子么?” 姜瑾珩提出这个问题,007也不好解释,只好瞎猜。 【没准人家是被惊喜冲晕了呢?】 它有一点没说错,符亦的确是被这个消息冲晕了头脑,却不是因为惊喜。只不过,有了上一世的事,她光看到眼前的这个名字,愤怒得身体都有些颤抖。 世人皆称赞的沧澜仙宗第一天骄栾秋仙尊,只是个是非不分,不顾伦理纲常的人,竟能和自己入室弟子厮混到一起。 可为什么,莫同没有收到同样的师徒契? 符亦百思不得其解,可经过上一世,她再不想成为那人的弟子了,不想练剑时只有自己一人在,受伤时也无人管,最不想的,便是最后,不论成败,还要背上弑师的罪名,跟那人绑上死也解不掉的关系,可就在她想要挥手打散那团文字时,心底却传出一道声音。 【为什么不选啊,你不是最想拜入她门下?】 这样的声音从刚才起便有,只是方才不甚明显,符亦并没有注意,如今清晰听见,却让她惨白了脸。 这样的声音符亦很熟悉,自她被关进水云峰底部的水牢里的那天起便一直住在她心中,似乎是因为那一剑生出的心魔。 可为什么心魔会跟着她到这里来? 一定是看到了那个名字的原因。 想到这,符亦红着那双眼,想要将面前那道光契迅速挥散了去,动作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了手。 【将手盖上去吧,这样,她便是你最喜爱的师尊了。】 一直响在符亦识海的声音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这乾光殿前,还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她转头便看到莫同那双怨毒的眸子,一下便联想到被掏心的痛苦,眼睛红得像是快要向外滴出血,这时,心魔又开始缓缓地说。 【你不是要复仇么?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了吗?只要你按下去,他就会更恨你了,你难道不高兴么?】 看她似乎没反应,那道声音又响起。 【连仇人都不敢接近,当真是个废物!】 【当真是个废物!】 【当真是个废物!】 …… 符亦的手迟迟没有按下,她只觉得四面八方都传来这样的声音,仿佛将她带到第一次学剑的那一刻,而又因为她一直没有行动,耳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大,直将她耳膜刺穿了一般。 终于,她还是将手印在了光契名字之下的地处,之后,却突然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许多人都关注着符亦这边,却没想到突生异象,包括高座之上的姜瑾珩。 她从自己的那张座上起身,一个瞬步便到了符亦昏倒那处,摸脸探脉,又在其余人目光皆扫过来之前,将人横抱起来,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一边一直注意着动静的莫同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却连一块布料都没能摸着。 …… 姜瑾珩将符亦带到了自己的玄云殿,神行途中,符亦在她怀里挣扎,口中还不断呢喃着什么,像是梦魇状。 姜瑾珩有些听不清也听不懂符亦口中的乱语,她让007识别,最终也只拼凑成一句话—— 我不是废物。 废物?拥有变异系单灵根的修士可谓是这片大陆上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因为单灵根更容易将一种属性发挥到极致,灵根纯度等级天然更高一些,而变异系的属性比普通的五行属性本就更强势,所以,变异系单灵根的修士往往被认为天赋极高,是众多宗门争先争抢的天才人物,又怎么会是废物? 容不得她多想,姜瑾珩所居住的主殿便到了,她将人安置在了榻上,才开始用神识上上下下将人探查了一遍,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倒吓了一跳。难怪方才她摸脉没探出一点异常,因为这人似乎是有些入魔的征兆,一身的黑气,属眉心处最甚。 姜瑾珩也不知这人是何时沾染上的魔气,不过似乎一切异常都是从几个时辰前符亦的那次昏迷后才发生的,仔细想来,应当同那股更深的紫红色灵力有关。 思考间,原本在姜瑾珩寝殿墙上挂着的冲霄突然出鞘,这是姜瑾珩的本命灵剑,剑亦有灵,似乎是嗅到了魔族的气息,才会如此,而锋芒正对着卧在榻上的符亦,疾速攻了出去。 好在姜瑾珩反应够快,抽出玉笛将它打偏,剑身与之碰撞发出清脆的剑鸣声,可她还是因为太过着急,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灵剑见血便停,又因为似乎是主人的血,它身上的光淡了许多,立在一边,像是准备受罚一般。 剑灵的心智只约莫孩童大小,姜瑾珩也不同它置气,只让它回鞘里,它也乖乖照做了。 正如冲霄的反应,姜瑾珩平时遇上魔基本上也都是以剑锋相对,而快要入魔的人,处理方式也大概如此。 再加上她也才重回这副身体大半天的时间,如何除心魔她当真不知,只能试着给符亦喂进去一颗清心丹,又喂了一颗护心丹,不至于让心魔猖獗起来,伤了心脉。 剩下的,姜瑾珩只好求助007。 【这种时候就想到我了。】 007显然还是在为方才姜瑾珩冷处理它的事情生闷气,弄得她一阵好哄,它才慢悠悠说出了解决的办法。 【看她这样,似乎心魔缠身,除去心魔只需要以身如梦,在梦境中找寻到心魔的根源,除去就好。你先将掌心置于她右侧胸膛上方,我再将入梦的法决告知你。】 姜瑾珩跟着照做,可原本早就安静下来,只是面上泛着黑气的符亦在发觉到她的动作之后却突然变得很狂躁,面色也痛苦起来,甚至身子向后躲,手捂住心脏处,一刻不停地说着:“不要,痛……” 姜瑾珩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能停下自己的动作,等符亦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才将她重新抱了回来。之后,姜瑾珩又试了好几次,她发觉符亦似乎对心口的位置有过强的保护心理,如何都是不让她接近的。 符亦虽是半妖,注重心脉应也属正常。毕竟失了心的妖相当于失了法术,有这种本能也是能够解释的。 【宿主,要不不管了?按上一次的世界进程来看也没有发生这种事啊,没准之后就自己好了呢?】 它这般建议,却见姜瑾珩摇了摇头:“不行,我既已收她为徒,那就要负起为师者的责任,况且,我心里总归对她是有愧的。” 说着,姜瑾珩突然想到007所提到过的气运商城,突然便有了主意。 “你们的气运值可以兑换除心魔的东西么?” 闻言,007沉默了一阵,随后才回答。 【有的,不过看她心魔的严重程度,至少也是需要花掉上万的气运值的,可我们现在账上也只有五百。】 几万气运值啊,也不知需要攒多久。 姜瑾珩有些发愁,却还是不忍心丢下符亦一人不管。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现在阅读的是 】 8、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八天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007也清楚自家宿主似乎是个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它有些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如果要消除心魔,只有我之前说的那两种方法,但系统商城有压制心魔用的丹药,需要花费四百气运值。】 得到这个回答,姜瑾珩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重新带上笑。 “没事,够用就行。” 这一句话算是把007弄得不吭声了好久,它先前看姜瑾珩实在咳得难受,提议她赊1积分兑换暂时性止咳的药丸她都不肯,如今为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是要把家底给清空了。 它带着一点对符亦的怨念开始办事,却突然发现账上少了两百气运值。 【不对,差一百。】 报备间,它也在查这倒扣气运值是何缘故,很快,便在姜瑾珩即将问出口时补了一句。 【查到了,之前和你呛声的那个叫苍羽的家伙把莫同收到门下了,所以他那边的气运值,又往上多了两百点。】 这件事的发生在姜瑾珩的意料之中,但气运值的倒扣却是她未曾想过的。 不过想来倒也合理,她的任务便是从莫同那夺取一定数额的气运值,既然失去什么会让他气运值减少,那获得什么自然也会增加。 见姜瑾珩沉思,007还当是她不高兴了,解释得比谁都急。 【对不起,我也是刚调来这个部门的,也是第一次见积分加了还有往回扣的情况。】 听它这么说,姜瑾珩才意识到它似乎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却也没有解释,只是将话题扯回来。 “你之前说这个气运值可以先赊?” 【对的,只要七日内将赊走的气运值亏空填上就行,如果超过了,之后就要按一定的比例多扣除一部分气运值了。】 姜瑾珩点头表示了解,她坐在床边,一只手轻抚了抚符亦紧蹙的眉:“那先赊一百吧。” 007知道劝不住自家宿主,又因为方才气运值被倒扣的事情有些心虚,立马开始填起赊气运值的表格,准备往上面申请。 怎的突然便生了心魔? 姜瑾珩就这样一直注视着榻上那人,一个没注意恍了神,未凝固的血顺着方才割出来的伤口滴落在符亦的唇角,那人还咂巴了一下嘴。 等姜瑾珩反应过来想替她擦了,却见萦绕在符亦眉心的黑气少了一分。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诧异,立马喊停了向上报备的007,问它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007上上下下为符亦重新扫描了一遍,在发觉符亦受心魔的影响的确缓解了一丝丝之后,也十分惊奇。 【你做什么了?】 它方才忙着写报告,一点没注意到姜瑾珩这边的动静,不过,如果能找到可替代的方法,那就不用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气运值了。 姜瑾珩没有立马回答,她沉默着,却在几瞬之后抬手,在即将凝固的血痂下方手腕处割了一道,喂在符亦嘴边。 【你这是干什么啊!】 看到这一幕,007差点尖叫起来,可原本面色十分痛苦的符亦却在沾到这些血的一瞬间,如同饮下什么仙露一般,眉头也松散开,萦绕在她眉心的黑气也渐渐淡了去。 只是符亦像是一直喝不够似的,抓住了姜瑾珩的胳膊,一边用舌舔舐着伤处,犬齿又同时啮咬着,姜瑾珩只觉得头晕眼花,伴随着手腕处的刺痛和痒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007再傻也该知道先前缓解符亦心魔影响的东西是什么了,它对姜瑾珩每次什么都不商量就直接行动的性格有些发闷,只是见她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快吃两颗益气补血的丹药啊,你这副破身体,是想失血而死吗!】 还是007提起,姜瑾珩才想起这回事,神识探进储物戒指,将一整瓶回春丹和固气丹都给拿了出来,分别接连吞服了四颗,符亦才松开自己的手。 伤口处由最初的鲜红被舔舐得发白,即使是吃了好些补血的丹药,姜瑾珩唇色依旧白的厉害,可她还不忘施了法决给符亦净口,同时弯唇与007开着玩笑。 “你看,这下可不就省了四百气运值?” 【可你几乎将半身血都喂给她了,还浪费了那么多灵力!】 姜瑾珩给符亦喂血的中途,007特意查找了许多东西,这才知道为什么姜瑾珩的血对符亦的心魔有抑制作用。 因为姜瑾珩是先天灵体,而这种体质的人,血液中自带修炼者的本源灵力,若修正道,血液对那些低级别的魔修便有毁灭性的打击效果,而像她这样修为的修仙者,一滴血就足以让一些低级别的魔修彻底湮灭。再加上姜瑾珩是冰灵根,灵力本身就有很好的安抚效果,所以这两者加在一起,才得以压制住符亦的心魔。 可姜瑾珩听了007这样的话,却笑意不减。 “这有什么,养些日子便好了。” 007实在是有些不想和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说话,说多了还惹统生气,直接闭麦回自己的系统空间里刷剧了。四周安静下来,姜瑾珩去找了些药粉和白布,将自己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回来又盯着符亦看了好一会儿。 其实姜瑾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只是这一切好像都出乎本能,等静下来了才会去想原因,但就算是现在也无法解释,就像是欠她的。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失血过度,姜瑾珩就那样靠坐在床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睡着了。 符亦恰好在这时醒了过来,她睁眼便是陌生的房顶,各种记忆掺杂在一起,她嗅着鼻息间充斥着的药草香,一下子想到了儿时那间小屋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一切都未发生。也正因为那时候的恩情,她想要靠近那个女人。 可最后又是什么结果呢? 心头的恨在那一刻又涌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似先前想起这件事那般痛苦了。 符亦凝视着屋顶许久,这才开始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却发现床边还卧了一个人,那人身着一袭淡雅的青色衣裙,眉宇间点点疏离与清冷交织,是符亦化成灰也认得的样子。 符亦的杀意在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再抬头,才发现这处于她来说,并不完全陌生,只是对于她这样不受喜爱的弟子来说,师尊的寝殿她确实是没进来过两次的,所以第一时间竟没认出。 许是她的杀意过于明显,挂在床边的冲霄嗡嗡震了起来,它似乎还在为先前突然出鞘让主人受伤而自责,此刻这样,似乎只是警告。不过这也让符亦注意到它,只一眼便让她呼吸加促,恐惧异常。 当时便是这柄剑剖开了她的胸膛,又挖走了她的心。 恐惧使得符亦浑身冰凉,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也因此让她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她在择师会上因心魔的干扰,选择了姜瑾珩,虽然过程似乎和上一世有些不同,可结果是相同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怅然,紧咬住下唇,突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来。 心魔。她的心魔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 方才测灵根前和择师会上符亦发现只要她想起有关姜瑾珩的事情,心魔就会跑出来干扰她的决定,而此刻她甚至对姜瑾珩起了杀心,却没听见一点声音。 这是为什么? 思考间,姜瑾珩仿佛因为一直闹出动静的冲霄转醒,动作不大,却吸引了符亦的注意力,她看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茫然,在发觉她之后,这些茫然又转成淡淡的喜意。 等等,为什么看见她会高兴? 不等符亦多想,姜瑾珩又转开脑袋,面朝着那一直发声的冲霄,像是训孩子一般训它。 “好了,再闹腾把你丢回炉子里去。” 姜瑾珩话音刚落,符亦好像就听见了呜的一声剑鸣,随后那冲霄果真一动也不动了。 活像是委屈了却不敢说的样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9、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九天 符亦就这样盯着姜瑾珩,似乎对她这个样子有些陌生。记忆里的师尊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更妄谈和自己的本命灵剑打趣。 所以,就算是莫同说师尊同他苟合,符亦最初也是不信的。 可结果便是那一剑,还有近百年的水牢折磨。 符亦低着头,自嘲般地笑笑,却无意间望见了包在姜瑾珩手上和手腕的两处布帛,白布被少许的血液渗透,映出两道红。 她受伤了?怎么伤的? 这样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符亦自己掐灭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真的是贱,就算是到了如今的田地还忍不住去关心那个女人。 符亦停滞的视线很容易被姜瑾珩捕捉到,下意识地,她将手隐到衣袖里去,轻声道:“不小心划到手了。” 那两处伤口怎么也不像是不小心造成的,可这又关她什么事,便是受伤受的更严重些,她也只会更高兴。 不过符亦只是点了点头,表现得信了她说的话,姜瑾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寝殿前却突然传来一道高亢洪亮的鹤鸣声,想来是有人谴来的仙鹤。 符亦只见姜瑾珩欲张的唇又重新抿起,随后却为她拉过被帛,扶她躺下,温声交代了两句。 “你先好好休息,三日后婆娑秘境便开,我会带你入秘境,届时替你寻到一部适合你的功法,心魔的事情,以后再同我解释。” 说完,她便快步离开寝殿,徒留符亦一人躺在床上,面上是难掩的震惊和慌乱。 她知道心魔的事情了。 符亦不敢去猜姜瑾珩知道多少,知不知道她是不是人狐混血,如今一切从零开始,她了无修为,而姜瑾珩是宗门人人称道的合体境仙尊,不论是怎么斗,她都是斗不过的。 过了一段时间,符亦静下心来,才去回想方才两人寥寥无几的对话,似乎那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杀意,应当也只是知道她有心魔,不知这心魔生出来的缘故。既如此,这心魔应该也并未除去,只是不知道姜瑾珩用了什么秘法,压制了她的心魔。 想到这,符亦握紧了脖颈上挂着的那块圆玉,似乎只有握着它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一些。符亦原本只知道这块玉珏是符宴卿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也只以为这不过是块寻常的物件。后来还是莫同在水牢里告诉她,那是青丘的宝物,她躲过测灵石检测,躲过宗内这么多大能的眼睛,不被发现自己的半妖身份,都是靠了这一小块东西,而那时,这块玉珏就挂在莫同的脖子上。 “师尊说这是你送给她的,我看了喜欢便要过来了,自是要来和原主人道个谢。” 不行,不能去想这些事。 符亦深呼吸着,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清心咒,这才将充斥胸腔的怨念压了下去。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就不该被仇恨左右头脑,太情绪化。 经验告诉她,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只有变得更强,不再给别人欺辱自己的机会,才能求得想要的一切。 婆娑秘境…… 平静下来,符亦仔细想着姜瑾珩留下的话。婆娑秘境只允准新入门弟子进入,因为秘境中功法较多,最适合刚开始修炼的修士,若机缘到了,得到渡劫期大能的传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年符亦的确在秘境中一处破败的洞府里得了一大乘圆满境修士的传承功法,名叫霆震乾坤谱,是为地品音修功法,因着姜瑾珩主修音修,当时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可出来便听说莫同似乎也拿了不得了的传承功法,却不知品阶,还有一天品丹鼎,而全程,姜瑾珩都陪同为他护法。 因莫同为杂灵根,他所得得的功法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在这个以单灵根为尊的大陆,杂灵根的功法大抵也不会是什么好传承,所以,许多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获得的那座丹鼎上。 要知道,天品丹鼎不可多得,能大大提高练得天品丹鼎药的概率,存世也不到一只手的数目。 但别人不清楚那部功法对莫同的增益,符亦却清楚,那是一部于单灵根为尊的现世准则相悖的功法,修炼者不需要因为身负多种灵根在修炼时用上多倍的时间,反而可以同时吸取多种灵气,和旁的单灵根修士有着一样的修炼速度,还可以淬炼灵根等级。莫同正是因为有了这部功法,修炼速度才比寻常人快上许多,可修习的法决和自身的灵力也比别人多上几倍。 如今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符亦觉得抓紧增强自身的确十分重要,但也要对莫同一路的顺风顺水造成些干扰。虽然那适合杂灵根的功法或许对她没有作用,但若莫同也拿不到手,也算是掐到了他的命脉,如果还能拿到那天品丹鼎,就更好了。 符亦尽力忽略掉心头每每想起姜瑾珩以及莫同便会发乱的思绪,仔细回想自己那时是从哪里同那两人分开的,待到秘境一开,她便往那个方向去寻。至于她在秘境应得的机缘……毕竟适合单灵根修炼的地品功法数不胜数,就连宗门的功法院里都有收录不少。而天道眷顾那人,给他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她也不能总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自然要去同他争抢那些更好的东西。 …… 不同于符亦在殿中的东想西想,姜瑾珩已经来到殿外,取下仙鹤脖上挂着的布袋里的信,打开来仔细读了一遍。 信是玄明子送来的,概括一下就是先问了问她符亦的身体情况,又同她报备了些将要分配来她水云峰的弟子名单,三日后婆娑秘境开启的时辰,着重还提了一下莫同的去处。 他会提到这个也属正常,毕竟是“自己”总在他面前提到莫家经受过的磨难。 读完信之后,姜瑾珩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将同鸢仪说的那些话再与玄明子说一遍,虽然他现在对莫同的态度没有苍羽那样殷切,看上去仿佛是没有受到光环很大影响的中立派,但正因如此,没有点切实证据之前,姜瑾珩还是不打算和玄明子坦白自己心里的猜测,毕竟在她看来,这个谁都可能被光环影响的世界里,没有几个人她不能不先看作是敌人。 虽然是因为这封信姜瑾珩才匆匆从殿里出来,但她现在的确有一件需要准备的事情。可姜瑾珩在识海里喊了几句007,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先自己一个人去藏书阁了。 沧澜仙宗的藏书阁高九层,越往高层放的功法秘籍藏书越珍贵,借阅所需要的权限也越高。 而姜瑾珩的借阅权限自然算是高的,除了九层,其余的东西她看上了都能拿走,而在她入阁的第一时间,就见一老妪腾现出现在她眼前。 “仙尊请出示一下借阅令牌。” 闻言,姜瑾珩从储物戒中好一阵翻找,才从压箱底的地处翻出一枚令牌,金色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藏”字,而背面是她的道名“栾秋”,应当就是这一块了。 姜瑾珩将令牌递给那老妪,见她收过令牌后再问道:“仙尊是想入阁还是想找些什么?” 姜瑾珩正愁没了记忆对这里不熟悉,如今有人瞌睡了送枕头,她自欣然接着。 “本座想找一些记载如何炼化高级魔魂的参考书籍,有劳。” “仙尊请稍等。” 姜瑾珩话音才落,便见那老妪像是方才现身那样又忽而消失不见了,而身前却出现一团云,云上托着一壶茶水,一个小杯。 没了记忆的姜瑾珩本就对一切东西好奇得很,可这时识海中却突然现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之前久叫不醒的007。 【服务还蛮周到的嘛。】 姜瑾珩失笑,却故意不理会它,反而按着那以云托杯的样子化了张躺椅出来,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等着。 不过该说不说,这茶水比午间那杯要好喝不少,姜瑾珩仔细又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是苍羽那个老小子泡的。 难怪了。 不同于姜瑾珩这处的闲静淡然,007倒是一副气炸了的样子。 【你怎么不理我!】 007从姜瑾珩一意孤行放血那时候起就开始生气,觉得这会是它带过的最难带的一任宿主,但它是一个好统,尽管在姜瑾珩喊它的时候故意没理,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但是它现在都主动和她说话了! 可面对这样的007,姜瑾珩却只是挑挑眉,又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天 【什么也没说好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看不到实物,但姜瑾珩每每都觉得007炸毛的样子很可爱,甚至能听到它生气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总给她一种手感很好的错觉。只是,再惹下去它怕是又要很久不再说话了,于是她迅速认错。 “好啦,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找那些东西?” 它先前憋了一路不肯说一句话,在自己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却突然开口,肯定是有好奇的。 所以,尽管007没有回答,姜瑾珩还是慢悠悠同它解释道:“三日后开启的婆娑秘境里,莫同将拿到关键的修炼功法和一尊天品丹鼎。” “杀魔我应当做过不少,可对炼魂却没什么记忆。想要对付那丹鼎上附着千年的魔魂,还需好好准备一番。” 除却师恩,这次秘境之旅算得上是莫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也是最大的一份机缘,凭此中取得的功法,他弥补了自己杂灵根的缺陷,而凭那丹鼎和之后他展现出的制丹天赋,他收获了不少同门师长的期望艳羡。 不过这艳羡背后,自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丹鼎是仙魔战场中陨落的魔界丹尊万竹青的丹鼎,而在那场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作为胜方的人族余下大能对战场加以封锁封印,那一战,魔界和人族修士皆损失惨重,半数以上的大乘期修士皆陨落于此,而万竹青便是其中之一。 仙魔战场中留有不少秘宝,而因为血气太旺,秘境中妖兽横行,又经沉淀数百年,各大宗门相约定期开启,成为了现今人族修士皆向往的最大秘境。 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死在那场仙魔大战中的万竹青用秘法将自己的一缕魔魂藏在了他的丹鼎中,丹鼎随着时间的沉淀埋没在了黄沙下,可魂魄却不朽,而这尊丹鼎,便是莫同的机缘之一。 一方想利用,而另一方想夺舍,最终当然是天道命定的气运之子赢下了这场无声的战斗。只不过因为前期莫同实力太过渺小,虚与委蛇地同这丹尊之魂相处了一整年,又将他所有本事都学到手,才将那魔魂成功炼化,当然,实力也同样提升了一大截。 据007先前给出的资料说,这鼎甚至是姜瑾珩找到的,是她给的莫同。 当时姜瑾珩心下还曾起疑,虽说她的实力不及那巅峰时期的万竹青,可一缕魔魂,左不过和她同样境界,而这缕魔魂被一年后尚处元婴中期的莫同炼化,应当比她只弱不强,缘何她在得到丹鼎的时候似是没有察觉般地,便交给了“最喜爱”的弟子。 只不过姜瑾珩很快便释然了,007交给她的话本里那个据称是她的家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想不通的,再多这一件也不足为奇。 姜瑾珩将这两句话抛出做了个饵,007果然很快地便咬了钩。 【你是说想要第一时间把那魔魂给炼化了?】 “自然,如果说那丹鼎在莫同手上,魔魂对他来说算得上是与风险并存的机遇,但如果在我手上,那只会是风险。” 毕竟她又不需要一个老头子来教她炼丹。 同007说话间,先前去寻书的老妪又匆匆赶了回来,递给姜瑾珩的,只薄薄的一册。 “多谢。” 姜瑾珩接过那小册,微微服了服身子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007依旧改不了它那话痨性子,一到没人处又开始说起话。 【这么薄薄一叠,能记着多少东西啊。】 闻言,姜瑾珩忍不住轻笑一声:“仙法刊拓,一纸抵百页寻常书,过会儿你便知道了。” 姜瑾珩这样说,倒显得问话的成土老帽了,只是007却挺高兴的。 【看来你灵体融合的速度很快嘛。】 这话说得姜瑾珩一愣,仔细想了想,才又弯了唇:“的确,近期有接触的人或事,还有大部分已习得的仙法,在记忆里似乎也越来越明朗了。” 只是有一点姜瑾珩依旧有些疑惑,这一整天她慢慢多出的记忆里都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一见到符亦,姜瑾珩便记起和她在寒潭边的初次相遇。 …… 玄云殿平日里只有姜瑾珩一人住,但依旧有负责洒扫的小童在,再加上全宗都知道今日她收了个徒,自然有人来问话,看是需要将哪座殿打扫出来。结果没想到派去的小童没寻到姜瑾珩,反而在主殿前正巧碰上了从屋内走出的符亦。 “首座。” 他人的称呼让符亦一时间恍了神,她这才意识到似乎姜瑾珩只收了她一人入门,那莫同呢? 思考间,那朝她拱手作揖的小童问了好些话,符亦一个字也没听进,察觉到自己有些无礼,她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才醒,思绪有些混沌,可否再说一遍?” 那小童原本想问符亦是否知晓姜瑾珩的去处,后又听她原是从殿里醒来,便换了种问法。 “不知您想以何处作寝殿?” 闻言,符亦又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的,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曾住过的偏殿,低首思考一阵,才问:“住哪儿都可以么?” “当然。” 他答的果断,毕竟这玄云殿内宫室众多,而符亦又是栾秋仙尊的唯一弟子,且关系应当很是亲近,不然何以会从仙尊所居的主殿睡醒。不过符亦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敢轻易答应了。 “那请帮我和水云峰其他新入门弟子安排在一处吧。” 那人没想到符亦会提出这种要求。毕竟在仙宗,峰主、长老的入室弟子基本可以被视为按照接班人规格培养了,多时也是由他们亲自教习,所以一般都安排在同一居处,可符亦…… 见那小童不言,符亦知他心中踌躇,便又补了一句: “我是觉得既然前三月各峰要统一授学,还是住近些为好,这玄云殿地势过高,如今我不会那些术法,来去太过麻烦。当然,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待我禀明师尊,另行通知。” 符亦如此解释倒也合当,那小童略思索了一阵,也觉得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便欣然应下,说是可以替她安排。 得了答案,那小童自然不多耽搁,符亦就这样目送他驾云离去,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往殿外去。 寻了许久,符亦才在一汪泉水前停下,面露喜意。 这是洗髓泉,顾名思义,有洗髓伐骨的功效,最适合。上一世她也找到这处,只是后来…… 符亦眸光晦暗莫名,后又阖上眼,长吐一口气。 不想那两人也罢。 再睁眼,她似乎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洗髓泉,思索了一阵,还是解开了衣带,脚尖点水,将身子没了进去。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回,她又在不久后的秘境中有自己的打算,便不能浪费这难得的时间。前世她已结丹,早会纳气吐息,只是这副身子未受过锤炼,如今泡在这泉水里,的确刺痛难忍。 但再怎样都比掏心来的好受。 符亦顾着时辰,待到太阳升起又落下两个轮回,她才从水中起身,肌肤上也已析出一层淡淡的泥。 简单清洗了一下,符亦又运功将身上的水珠给蒸干,这才重新披上衣,仔细探丹田,已可见一簇丹火,为紫红色灵力所绕。 练气一阶…… 这个认知让符亦高兴不少。那簇丹火意味着她算是彻底迈进了仙道的大门,上一世她从学习吐纳、掌控灵力到真正练出丹火,足用了一月有余。而这次,她借着这灵泉,再加上前次经验,居然……只不过两日半的时间。 高兴归高兴,符亦抬眼望天,看着初露云头的弯月,猫着身子又溜回了玄云殿。 出乎意料,从外看去,殿内漆黑一片,与她走时无异,仅殿前石阶处多了一封未启的信件。 符亦捡起翻转着看了看,署名是杂务院,时间是弟子遴选当天,而信封内鼓鼓囊囊的,似乎是钥匙。 看来这封信应当是给她的,且这两天姜瑾珩也未曾回来。 思考间,符亦将信拆了去,结果不出她所料。她原在来时的路上还在心里编好了该如何解释这两日的行踪还有别院所居的情况,如今倒统统用不上了。 这样也好,省下一番事。 符亦不知心头那点失落从何而来,只抓着那信封赶去了自己的新住处,到了那她方理解地位高低带给人的不同。 她在主峰居处遗留的东西一并被搬了过来,一件不少,房间大小和陈设却多了三倍不止,甚至能比起她上一世住过的玄云殿偏殿,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在普通弟子的居处寻到这样的屋子的。 但符亦只是惊讶,她对这方面的需求一向不高,倒是因为两日未曾进食,如今实在是饿得慌,看到什么都想生啃下去。只是她寻遍了各处,一点吃食也没有。 这也正常,她两日未来,就算是真的有也应当放坏了,如今在这东找西找,怕不是把脑袋给饿出问题来了。 这样想着,符亦推开门想去膳堂看看,却在门前撞上一白衣清秀女子。 “师妹,我做了点心分给大家,看你屋内灯亮着,想着也来给你送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一天 符亦不识得这人,可糕点的香气却已经越过这不远的距离,飘了过来。 本就饿了的人忍不住生津,喉间不免作出吞咽状,但符亦心中还是警惕更多些。 “你是?” 那女子似乎是被问习惯了,端着盘子的手动也不动,笑容也一如往初。 “我是孟闲仙尊座下弟子清裳,此次水云峰新弟子的集中教习工作就是我负责的,按辈分来算,你也可以喊我一句师姐。” 孟闲仙尊…… 符亦对这位仙尊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似乎也是祖师的徒弟,是水云峰不经常在众人面前出现的一位长老,上一世她也只见过两面。但问题是,她记着上一世水云峰负责新弟子集中教习的是个男人,还因此闹了些事情出来,让莫同出了不少风头。 只是当下不容符亦多想,既然这人已报明身份,她也不能失了礼数:“我叫符亦,是……栾秋仙尊新收的弟子。” “我知道。不过我确实有些好奇,为何你不随着栾秋仙尊住在那玄云殿,反而来了青莘院?” 清裳唇微弯着,说话间示意符亦去看那房门前挂着的木牌,上边就有她的姓名和师承,也难怪这人一见她便喊师妹。 被问到这个问题,符亦只是淡而平和地用对杂务院小童说的同一套理由解释道:“住在这里,集中教学会更方便些。” 闻言,清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手上油纸包着的几块糕点往前递了递:“还不接过去么?” 符亦这才意识到自己算是一直把人给堵在门口了,略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那包糕点,道谢后又站开身子,问清裳需不需要进屋坐坐。 那人举了举另一只手上的另外几个包好的油纸包,面上挂着一副遗憾的调调:“不行啦,还有这些没送出去呢,我先走了。” 说着,清裳向符亦摆了摆手,可转过身去还没走上两步,又回头,正撞上符亦要关门的动作。 “对了,吃完下次记得和我说说感受哦,这种类型的糕点我还是第一次做,还需要根据你们的意见稍稍改良一下。” 符亦就这样倚在门边上,看着清裳自顾自抛下这句话,又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好像是要出门去膳堂的。 不过现在应当是没有这个需要了。想到这,符亦渐渐将目光转到手中的油纸包上。 似乎从前她追逐一个人太久,却忘了世界上不止有她会散出善意。 …… 几乎慢了符亦从洗髓池中出来的时间一刻钟,姜瑾珩也睁开眼,她的手搁在腿上放着的那本小册的末尾页,待到将她所需的东西观摩习得之后,才从识海中脱身。 此刻007算是认识到姜瑾珩所说的一页纸抵百页寻常书,刚要提醒她符亦的动向,便听她主动发问:“我这次闭关过了多久?” 【约么两日半的功夫吧,时间卡的正正好,明日便是秘境开启的时间了,如果你还是不醒的话,我都要采用特殊方式把你叫醒了。】 “什么特殊方式?” 【电击啊。】 闻言,姜瑾珩突然起了兴致。她一直都觉得这系统只是个随用随取的百科全书,却不知道它居然还有实际能力。 “你居然能够落雷?那这个功能可以用来攻击别人么?” 007原本只是像平常一般接话,却在姜瑾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支吾了。 它这样姜瑾珩立马便懂了,但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期待它有什么实际功能。不过看它这样,还是忍不住打趣: “所以你们管理局派你来我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迫害的我咯?” 【这叫什么话!】007十分不服气:【你要是有气运值的话,想劈多少道雷,不管是劈在谁身上都可以。】 姜瑾珩只是想逗它,当然不想把它给逼急,到这里就应当停下了,便立马岔开话题。 “对了,符亦她这两天怎么样?” 姜瑾珩原本是想问莫同的,可话到嘴边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中瘦瘦巴巴的小姑娘,忍不住问了一句。 【符亦?你没让我盯着她啊,我这两天都盯着莫同呢。不过那小子没什么动静,只是吃了不少苍羽送他基础丹药,似乎是想在秘境开启之前练出丹火。】 听007这样说,姜瑾珩才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新收的小徒弟。 各个仙宗招收弟子时都有一些硬性条件,不仅卡了年龄,同样还会卡修为,只有尚未筑基且在双十年华以下的人可以参加弟子遴选,一开始便得到能够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据说这样是为了防止他界的奸细混入宗门,况且从小养大的孩子更容易养熟一些。 不过这并不代表仙宗不招贤纳士。有能力有意愿品行端正者可为宗门客卿,过了年纪的散修可以先入外门,通过选拔得到进入内门的机会,只不过这一生一次的婆娑秘境便是想不到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规矩,而各个世家出身的弟子本身有一个不错的修炼环境,基本都会将境界卡在练气□□阶的地方,毕竟体内某种灵力越多,那种灵根便更纯粹,资质会显得更好一些。 所以,进入婆娑秘境的弟子修为都不过筑基,才会有各人的师尊带着,或是加入进一些执法堂的长老的带队队伍里,防止秘境中的凶兽伤人。 只是这样就还会有另一种情况发生,部分弟子手中既有灵器,找寻的师尊多也不差,若是在秘境中有人争抢同一件东西,必然是这样的人占了上风。 所以,尽管是普通弟子,都会想方设法在秘境开启之前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毕竟大家虽是同门,也同样是竞争对手。 而据她所知,符亦似乎未曾踏入练气境界,相较于其他人来说,虽然资质顶级,但不见得能在秘境中讨到什么好。 只不过有她在,应当也不会有几个有胆子来抢东西的人。 姜瑾珩思考间,007已经找到了符亦的位置,便补上一句: 【虽然不知道她这两天做了什么,但她现在在青莘院。】 “青莘院?” 姜瑾珩知道那处,那是安排给水云峰弟子居住的地方。 但符亦作为她的入室弟子,不应当被安排到她的玄云殿居住么?难不成是去找什么人? 姜瑾珩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却不想007却告诉她: 【应该不是吧,我看她那屋也只有她一人,甚至人都倚在榻上了。】 哪有人会在别人的房间这个样啊。 闻言,姜瑾珩觉得奇怪,御起风,007看她突然要走,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去哪儿?】 “杂物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二天 作为峰主,姜瑾珩自然有权利出入水云峰的各个地方,而新入门弟子衣食住行各项工作,都是由杂务院负责的。 所以,当姜瑾珩看到记录册上给符亦安排的住处,眉心便不自觉地微蹙。 “为什么不给符亦安排在玄云殿?” 被问到的小童看到姜瑾珩似乎不悦的模样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寻常时候这个时辰他可能已经回到自己的屋里,准备准备歇下了,却没想到临近收工,庙里却来了尊大佛。 “尊上,这……这是首座她自己要求的啊。前些日子我上玄云殿找您,您不在,正巧遇上首座从殿内出来,她说住在青莘院要更方便些,所以我才替她这样安排的。不过您放心,我安排的都是上佳的位置……” 后面他说什么姜瑾珩都没继续听了,只是在心里疑惑为何这点和007给她的话本所描述的也不一样。 不同于姜瑾珩,007倒是没有这种心思,甚至还搬出了鸢仪的例子来告诉她小世界人物的性格和做出的行为就是会改变的。 【这也是我们管理局需要你们这些任务者的原因嘛。】 这样说也对,姜瑾珩回过神来,发现站她面前矮她半头的小童颤颤巍巍都要哭出来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我有这么吓人吗?” 【可不是嘛,根据水云峰近千人对你的评价进行系统分析,其中综合百分之七十六样本给出的关键词是清冷、不好相与,剩下百分之二十四……似乎见都没见过你。】 “……” 尽管007的话术有些陌生,可姜瑾珩也到底能懂那些数字,刚想反驳反驳,却没想到它下一句话让她忽而默然。 【我看呐,这些人就是不了解你,就你成天埋汰我那劲儿,怎么说也和清冷两个字不沾边。】 眼前的小童低首身子微躬着,细看那双手也交在腰前不住地摩挲,即使迅速说完了那一堆话,还是紧张得很的样子。 既然她的风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同这种不相干的人解释似乎也没有必要了,想到这,她将手中的记录册放回架子上,消失在了这件屋子里。 007还以为她是打算去见符亦,却不想几瞬的功夫,姜瑾珩便出现在百草园里。 【来这干嘛啊?】 “明日炼化那魔魂还需用上萃魂液,我清点了一下材料,少了几株灵草,来这处寻上一寻。” 说话间,姜瑾珩右手掌心向上,从中聚出一团冰蓝色的火来,照的四处闪着幽蓝的光。 007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看到这只听过名字的寒星焰,取了一些数据自己算着玩去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姜瑾珩需要的不过平常的药草,半盏茶的功夫她便找到并全摘下,按理来说她现在应当开始炼化药液,可目光却飘向远处。 姜瑾珩总觉得符亦有些在躲着自己。 这种猜测似乎有些无厘头,可下意识间,姜瑾珩又回到了青莘院,甚至到了符亦的门前。她抬手想叩门,却又停住了。 待会儿见到人应该说些什么呢?问她为什么住在这里?可那小童已解释得够清楚了,再问也只能得到那样的回答。 犹豫间,姜瑾珩突然听见左侧传来踩上木梯的吱呀声,不知为何像做贼心虚般将身子隐了去。 来人自称孟闲仙尊座下弟子,是来送一些自己做的点心的。 姜瑾珩就这样看着她们一言一语地聊下去,气氛算是不错,就连那清裳走时,符亦都倚在门边目送她离去。 即使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可姜瑾珩看她们之间的关系都比自己和符亦的要好上不少。 不过也是,依着007给她的话本来看,那里面的“她”和这位徒弟不算亲近,最多就是在修炼的时候有指点一二,而符亦会告诉她真实身份的事,也是发生在很久之后了。 再加上方才007所统计的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她这样一个不好相与的高品阶修士,符亦一个半妖稍稍忌惮、拉远些距离似乎也挺正常。 姜瑾珩在心里替符亦给自己解释通了,心中却衍出另一个问题—— 若她当真害怕,为何又要拜入仙门呢? 姜瑾珩突然忆起似乎最近玄明子还同她说过,原先这孩子是不打算留在宗门的,他知晓她天资甚高,甚至传了符宴卿那半身的仙骨,还因此惋惜了一阵,可不知这次弟子遴选缘何突然改了主意。 【笨,她现在还未觉醒血脉,只当自己是常人啦。再说了,青春期的小孩,一会儿想要这个一会儿想要那个,不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么?】 至少在它看过的成千上万部影视、书籍中是最喜欢这样描述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屁孩的。 007从实验中脱身出来便见姜瑾珩又到了一陌生处,四下检索了一阵才发觉这是那符亦现在所居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宿主似乎对非任务角色太过关注了一些。 “玩够了?” 姜瑾珩已经习惯007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问它的时候又化了一套寻常掌事的衣裙,给自己换了张脸,同时叩响符亦的门。 姜瑾珩这一系列举动让007很是好奇,可不知为什么,它只要见到符亦便有些犯怵,那房门刚被推开,它就又缩回了自己的系统空间,开始刷剧。 反正要问什么时候不能问,也不差这一会半会的。 姜瑾珩在敲响这扇门前已然编好了说辞,既然符亦不能对现下的她放下防备,她便用点小手段。 那扇大门应声大开,符亦正对着她,却因为屋内不算明亮的光影让人看不明白她的神色。两人就这样站着,还是姜瑾珩先开的口。 “符亦师妹,我是执法堂的雪沁,栾秋仙尊明日同我家师尊有约,一同前往千仞剑派商量要事,怕误了师妹进入秘境的时辰,特委托我明日带你入秘境。” 姜瑾珩说得和缓从容,让人看不出毛病来,可符亦藏在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心下一紧。 衣着容貌固然是一个人最大的标志,可她却隐隐约约闻见了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清苦的药草香。 分明是那个女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三天 符亦望向眼前人的目光晦暗不明,她们狐族嗅觉灵敏,更是有不少狐狸会留下自己的气味以标记猎物或者领地。所以即使姜瑾珩变了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可这女人作何化成旁的样子? 这般想着,符亦却面上不显,只是寻常般谨慎地问了一句:“可有信物证明?” 姜瑾珩也想到了这一遭,从容地从储物戒中摸出那枚才用过不久刻着自己名字的石牌,递给符亦。 “这是栾秋仙尊的借阅令牌,为了这次试炼,她让我去藏书阁借了一些东西,这才晚了一些到这,好在师妹还没睡。” 顺着姜瑾珩的动作,符亦将东西接过来,装模做样地翻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眼前的“雪沁”说道:“那明天可就要麻烦师姐了。” 说完,符亦又让出半个身子,紧跟着补了一句:“师姐要进来坐坐么?” 原也只是客套话,更何况以符亦对姜瑾珩的了解,她是不爱与人多言的,更遑论这样晚的夜里。可符亦却没想到,她的声音才刚落下,那人便十分自来熟地踏进了她的屋内,更是在四下打量之后,坐在了方才她坐过的木凳上。 符亦有那么一瞬间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可不过多久又在心里自嘲般笑笑。 你又有多了解她呢? “你这屋子,似乎比旁的弟子住的地方要大上不少。” 姜瑾珩的一句话将符亦拉回了现实,她同那人目光对视两息,转而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同样的动作再做一遍,又把小杯推到姜瑾珩面前。 这是领她上来时候楼下的管事给泡的,如今倒是凉了,闻不见多少茶香。 “似乎是要大些,不过这都是杂务院安排的,我也才到这里不久。” 说话间,符亦抿了一口茶水,旋即皱了皱眉,放下杯子,又将它推远了些。 太苦太涩,简直难以入口。 姜瑾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没来由地觉得好笑,却还是忍住,问了一遍方才在门前那清裳问过的话。 同样的问题已经被问到三次了,更何况这次还是这女人问出口的。符亦没来由地对择师时候被心魔控制住的自己生了怨气,脱口而出的话没了什么顾及,却又像是因为知道是面对她才如此故意。 “没什么,就是不大喜欢那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儿。” 姜瑾珩原本以为符亦会再说一遍诸如“这里更适合”的话,却没想这人抛出这样一句,比起回答,更像是吐槽多些。 看得出姜瑾珩面上挂着的愕然,符亦才觉得心里爽快了些。她手里还捏着那块写着“栾秋”的令牌,突发奇想问了一声:“这块令牌我可否留在身边?等出了秘境,我出入藏书阁也更方便些。” 这算不得什么无礼的要求,且姜瑾珩原就有这样的打算,有任务在身,她自是不能时时教导自己这个徒儿,若她有心肯上进,自然是好的。 “当然……” 应下的话就要说出口,可姜瑾珩突然忆起自己当下的身份,瞬间卡壳。 符亦见状,笑着马上追了一句: “当然什么?” 姜瑾珩总觉得她这抹笑有些不怀好意,却迅速思索着能够应付的话语。 “我是说,这件事当然要问问栾秋仙尊本人了,你是栾秋仙尊的嫡传弟子,日后见面次数很多,这种事大可以去问问她本人意见。” “也是。” 话音落下,符亦便把那枚令牌递还给姜瑾珩,又瞟了一眼窗外,今晚朗夜无星,挂在天边的半弦弯月孤孤单单的,倒显得有些可怜的样子。 视线又转回这个女人身上,符亦见她已经饮尽那杯苦茶,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 “……” 姜瑾珩默默将那小杯推远了些,她进来并不是想坐着不说话干喝茶的,也确实因为明天的事情需要和符亦说明一下。 “明日入了秘境你有何打算?”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符亦刚松懈下的心又重新警惕起来,面上却不在意般。 “暂时没有什么打算,随遇而安,毕竟机缘不可强求。” 姜瑾珩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姜瑾珩是一定去寻那方丹鼎的,却也不能丢下小徒弟。好在自己早已过了化神境界,明日入了秘境寻个机会将分|身留在她身边,再将人带得离本体稍远一些就可以了。 “好,那我便不打扰师妹了,明日午时,宗门大殿前汇合。入秘境之后,务必紧跟我,那里面凶兽不少,落单恐有危险。” 眼前人说得慎重,符亦也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应声,内里却十分不屑。 不可否认,姜瑾珩说的的确是事实,可符亦却不信她。她既知秘境内凶险异常,为何上一世又抛下自己,只顾着莫同。 况且符亦此次入秘境,为的是抢人资源,忤逆天道,又怎么好拉着她这位正道师尊一起。 所以,即使符亦应下了姜瑾珩所说的话,心里实际却在想着明日应该借着什么由头甩开她。 就这样,两个心口不一的人就这样告别了对方,符亦打算就寝休息了,姜瑾珩也回了她的玄云殿。 一回到这空寂的寝殿,姜瑾珩便祭出寒星焰,将先前拿到的那些药材都丢至焰心处,一株株灵药很快就被包裹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便化作了药液,被看似十分温柔的冰蓝火焰托着,倾倒进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 对可控形态的灵火来说,萃取这样简单的药液是用不着容器也就是丹鼎的。可007对姜瑾珩的炼药过程似乎很感兴趣。当然,它更感兴趣的是她能将那样霸道的火焰驯化得像是一只灵宠一般,不像它,只是取了一些数据进实验室,模拟运行的时候差点没把实验室给炸了。 它向姜瑾珩说起这件事,她也只是随意地笑笑,说印象里她收服这火焰似乎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当然,这个好奇宝宝还不忘问一问她为何要易容的事情。这的确是个简单的问题,可姜瑾珩却思索了大半天。 当时的她是下意识这样去做,似乎是因为看着符亦和那个叫做清裳的人聊起天来更加自然。 “可能以同辈人的身份去接触她,会更好一些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四天 许是在识海中演练炼化过程的缘故,这一夜姜瑾珩睡得格外的沉,等到日上三竿,巳时过半,她才缓缓醒来。 姜瑾珩简单洗漱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将冲霄带上,只把一柄笛插在腰间,便赶往宗门大殿。 这里如同三日前一般喧闹,只是人数却少了一半有余,她早已将身形幻化成另一一副样子,混在执法堂的队伍里,又施了几笔幻术,让人看不出问题。 她扫视了一眼下方的弟子队伍,符亦还没有来,但她却意外地看到了莫同。 那个少年比之三天前看上去要更阴翳一些,眉宇间隐隐可见黑气,似乎是有些走火入魔的样子。姜瑾珩灵力覆眼扫过他的丹田,见其中蕴着丹火一簇,加上007之前的说法,这人大概是在三天内靠不少丹药,在昨晚达到的练气一阶。 这个发现让姜瑾珩有些讶异,毕竟莫同现今并没有得到好的功法,而他的五系灵根等级都不是很高,杂灵根要想提升修为就必须在天地灵气之间吸收等量的自己所有灵根种类的灵气,再化作灵力储于丹田。短短三天,可以说的上是十分迅速了。 只不过急功近利了些,气息不稳,看上去似乎是为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很是愤懑,极力想要提升修为。 了解完这些,姜瑾珩默默转移了目光,可007却很是着急的样子。 【他怎么就练气期了,剧情里他是秘境中拿到功法之后才开始修炼的。难道择师会上没人选他他被刺激到了?发奋图强?】 对于只关心数值的系统,姜瑾珩恐怕也无法同它解释清楚修仙路上第一要忌,骄躁。 莫同是提升了修为不假,但仅仅入门阶段便滥用丹药,对以后筑基乃至结丹、成婴都会有不可磨灭的影响。更有甚者,在之后的大境界很有可能会停滞不前,甚至于出现掉境界的问题。 左右现在符亦未到,姜瑾珩便和007仔细解释了一阵。她说话轻缓,却在看到那一袭玄色衣衫的少女之后,眸中一亮,迅速结束了话题。 “总而言之,他越借助外力,越不肯打好根基,对我们的任务就越是有利。” 007正听得兴味,却突然发现姜瑾珩似乎没了耐心。它探查外界,意料之中地发现了符亦的身影,姜瑾珩也去到了她的身边。 “你来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嘈杂,人也乌泱泱的聚着,可符亦却一下子就认出是谁。她回头,看那人嘴角噙着一抹笑,一袭白衣,和记忆中的不苟言笑相差甚远。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倒是更顺眼了些。 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大概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前面有几个长老也已经在准备打开秘境的事宜,下意识地,符亦问了一句:“等很久了?” 这语气过于熟捻,话音落下,两人似乎都愣住了,但姜瑾珩却很快回了神,弯唇的角度也更大了。 “没有多久,也才刚到。” 同辈人的身份似乎确实要适合相处。 姜瑾珩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时候,又有几个执法堂的人下到弟子的队伍里,好像是在发着什么东西。 东西很快就发到符亦手上,姜瑾珩看了一眼,是一枚辟谷丹。宗门应该是考虑到这些弟子的生理因素,毕竟大家会在秘境中呆上近半月的时间,对于凡体来说,半月的时间是万万断不了粮的。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几个人眼见辟谷丹发放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解释这丹药的作用,姜瑾珩也跟着听了两句,转头却发现符亦手上那枚丹药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倒是动作快。 符亦在拿到那枚丹药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放进了口中,她也不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却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只觉得难吃又苦涩。 她们妖族重口腹之欲,即使境界上去之后基本也不会辟谷,一般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吃这样黑不溜秋的丹丸。 符亦才辛苦地咽下,就发现姜瑾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自己看过去之后,又错开了目光。 经历过这么一件事,时间也差不多了。前面的一些长老都从怀里拿出几个似圆盘的东西,双指作笔,指尖逼出点点的血,在圆盘上上上下下地画着什么。不过多时,他们将手中的圆盘向上一抛,五个被抛起的圆盘悬在半空中,仿佛在虚空中拉扯开一张帷幕,那帷幕上黑漆一片,空有一个漩涡似的东西,没进入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何模样。 大伙儿正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前方又想起稳重清晰的声音。 “各位,法幕之后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除去择师会上拜下师尊且由人带领的弟子可以选择离队行动,其余弟子都要跟着我们执法堂的一队长老,切不可脱离队伍。” 说着,那人又拿起身边方桌上放着的一堆木牌里的其中一个,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入秘境之前,所有人都会在我这里领到一块木牌,若是在秘境中真的遇到危险,捏碎木牌,便可以脱离秘境,但同时也失去了继续在秘境中历练的机会。现在,所有人可以来排队领取木牌,进入秘境了。” 原本安静了一段时间的人群中因为这句话又重新叽叽喳喳的,闹得厉害。姜瑾珩抱臂听了个大概,似乎都是些没用的话,只一个人说的,让她稍稍注意了些。 婆娑秘境是千年前的仙魔战场这件事,众人皆知。可那人却说,这地处除了是仙魔战场,还是千年前人界和魔界的交界之处,是各个宗门的开宗前辈们用尽方法才将那交界给封印起来,致使魔界通往人界畅通无阻的大门就此关闭。 那人说得神神秘秘,大有特意引人去听的意味,许多人不信,他便摆起了架子,什么也不说了。姜瑾珩记了一下这人的样貌,唤出007,让它注意一下他的动向。 姜瑾珩自然清楚他说的并非谣传,她的记忆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她还知道正因为人魔两界交界被封印,才会有不甘受困的强魔会从近沧澜仙宗的乌莱山脉破界而出,仙宗地处的极北才会成为此后仙魔大战的主战场。 正因如此,为了弥补仙宗,三大宗门在大战之后便将现有可控的一半灵石山脉划给仙宗所用。但这些都属于机密要事,各宗派将此事守口如瓶,缘何他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思考间,姜瑾珩却注意到莫同一脸阴沉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那人见状面色也一变,嘴里一边嘟囔着“散了散了”,一边挥手去赶旁边的人,哄闹间,围着的人也逐渐少了。 正看着,姜瑾珩却觉着袖口被人扯了一下,回首便见符亦板着一张脸。 “不走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五天 符亦一直注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见她对那些聚集的人群似乎有些好奇,眼前准备入秘境的人也早已排起长龙,便没有出声催促。 她尚未结丹,没有多少灵力可供观微,也听不见离她们尚远的那人在说些什么,只晓得大概是在讨论这处秘境,便阖上眼静静地冥想。 可没过多久,讨论的声音逐渐小了,符亦再睁眼,却见到一脸郁色的莫同朝那边去,转头,姜瑾珩的目光也落到了莫同身上。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符亦没来由的内心烦躁,这才去扯姜瑾珩的袖子。话说出口,符亦就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操着一副抱歉的态度:“不好意思师妹,我们现在去排队吧。” 说着,下一刻,符亦的手腕就被抓住,身子也被往前带。 姜瑾珩拉着符亦排到了大队伍的最后,原本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起落到了掌心处,她们也才走过几十尺的距离,手掌交合处却汗津津的。 这样似乎太亲密了些。 符亦稍稍用力挣脱,视线显得很多余地四处看,听着前面的人不嫌烦地朝每个经过的弟子都念了一遍秘境中的注意事项,心里却在想着入秘境之后该如何甩掉身边这个大麻烦。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总算是排到了她们两人。姜瑾珩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个诀,向那长老简单讲述了一下她是受栾秋仙尊所托,带着她的新弟子进入秘境历练,很快便被放行,没有任何人发出质疑。 可符亦却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又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神色,多为怔愣,心中了然,却不免冷笑。 还知道用幻术,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觉醒血脉之前,有没有中过她的招。 虽然狐族天生精通幻术,但姜瑾珩修为太高,若非提前知道她拿了个假身份来接近自己,有所防备,符亦也不会猜到她对周围的人做了什么。 这般想着,符亦便见姜瑾珩将拿到的木牌递给自己,她伸手去接,收入袖中,却在下一刻又被握上了手。 眼瞧着符亦眉心越蹙越深,姜瑾珩却指了指身前的法幕,笑着说道:“师妹可要牵紧我,等会进去,我们还不知道要被投放到哪里呢,要是一开头就散了可不好。” 她这样说,符亦却眉心一跳,从安安分分地被牵着改为紧拉着对方,却在察觉到姜瑾珩放松力道,两人进入法幕的一瞬间松了手。 姜瑾珩也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回头,却见周围景色大变,她已身入秘境。 007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也有些猝不及防,还不等姜瑾珩问,已经开始找寻着符亦的方位。 【她现在在北边距你七百里距离的一处丛林里,那里似乎还算安全,凶兽等级都不高。】 虽然不知道为何符亦脱了手,可听007这样说,姜瑾珩总算是安心了些。其实秘境中若是寻常妖兽却也伤不到符亦,她有着九尾狐族血脉,生母似乎还是王族中人。这一族在神兽中也颇受礼遇,一般的妖兽未开神智,因着血脉威压也不会去伤她。 但这处秘境刚好是前战场,也是人魔界交界,魔气和煞气甚重,难有低阶妖兽不被魔气和煞气侵扰。 只不过两人分离也不见得完全是件坏事。 姜瑾珩环顾四周,她这里似乎是一片荒原,周围百里无所依,虽然不好隐蔽,可她观微也未曾见人,便盘腿坐下,将体内元神分出一缕,练作一个分|身,让她朝着007所指的方向行进寻找符亦。 做完这些,姜瑾珩手里也多了一个有着画着不少标志的羊皮卷,这是方才她用五十气运值同007换的东西,这上面标有一些人所会获得的全部机遇,除了莫同、符亦的,还有千仞剑派的未来剑首厉静竹会取得的上古神剑,青霜庵小佛女竺秋传承到的无上佛法……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还是因为看到这些才让姜瑾珩想起,各宗的新弟子是同时招收,也是同一时间进入这秘境的,而那些在未来与莫同有不少交集的人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他的。 姜瑾珩注意到图上所示地方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远,基本集中在秘境的中部和西南角。那羊皮卷上的图像可以放大拉小,姜瑾珩放大去看,还能看到上述法宝传承被发现的时间。 看了一圈,那些时间似乎都是错开的。姜瑾珩在心里稍稍估计了一下,等她拿到丹鼎之后,再根据时间线到这些地方都走上一遭。 这张羊皮卷上头还有一个会动的小光点,按007的说法,那是她所处的位置,且她一转向,图中的标志也会跟着转向,这样方便她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姜瑾珩第一次见这样神奇的东西,她的新奇也让007膨胀了些,若是可视,它再有双手,必定是插在腰上的。 【我早说我是很有用滴。】 相处几天,姜瑾珩早适应它这样的性子,不忍打趣:“那是我赚的气运值有用。” 她这样说,只听见007“哼”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姜瑾珩收起羊皮卷握在手中,她朝着上面标记着那方丹鼎的方向走去,等到了,也展开羊皮卷确信表明自己身处的红点和丹鼎标记重合,却什么也没见到。 这里依旧是一片荒原,四周没有任何参照,若非姜瑾珩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流失,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突然,姜瑾珩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仔细地去看羊皮卷。她的手指划过自己来时的道路,两片平原中,夹着一片不算小的树林。 姜瑾珩忆起方才行进的过程中,似乎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的。 幻境?什么时候? 姜瑾珩的心一瞬间被高高吊起,四下打量,比起先前要警惕不少。她心里也在算着施展这样一个幻境需要耗费多少灵力,想着这个未知的对手境界几何。 007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紧张的氛围,抓取周围数据帮着进行分析。可就在这个时候,脚踩的沙地却开始向下陷了进去,越陷越深,挣扎不出。 到这时,姜瑾珩却冷静下来。 “我们似乎在螣蛇腹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六天 其实姜瑾珩在停下的时候就觉得周围有些潮湿闷热,这种情况在这样的沙漠地带出现得不太寻常,如今嗅到越来越重的腥气,因幻境倒塌而下陷的身体,这才猜测自己是在蛇腹之中。 如今,她的立足之地正塌陷,这也代表着幻境塌陷。姜瑾珩向外舒了一口气,放出灵力包裹着自己,又盘腿而坐,悬在半空中,静静等待着。 她曾听说上任魔尊的契约兽是一头螣蛇,最精幻术,更是倚靠那一双幽冥幻瞳让不少修士对视一眼便失了神智,对亲友挥刀相向。最后还是十余名大乘期大能合力围剿,才让那魔尊命陨此处,可这契约兽却无人知晓去了哪里。 螣蛇乃是上古瑞兽,姜瑾珩也曾问过师尊鹤云,为何这神兽会甘于被魔族契约,可那时师尊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魔尊焚天原本是千仞剑派的一位剑尊,那螣蛇和她是之前的缘分,至于她们为何一同入了魔,谁也不知道说法。” 那时的鹤云在说完这个故事之后还留下一句话,姜瑾珩如今想来,言犹在耳。 “瑾珩,虽然很多修道之人视妖邪为一物,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人有坏人,妖自然也有好妖。若你今后遇上应当珍视的东西,不论什么种族,都不要再现儿时的惨剧。” 她指的那件事姜瑾珩一直刻在心里,不过的确很少听这个常日维持着艳丽摸样的女人一本正经地说话。毕竟往日她总是勾着漂亮的女修一同去喝酒,出门在外不报上名号,都是会被认作是合欢宗女修的程度。 鹤云不情不愿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沧澜仙宗宗主,在她一千两百岁的诞辰那天终于将身上的担子放到了玄明子的身上,自己突然说要云游去了。 她离开宗门的时候姜瑾珩刚过百岁,如今时间又往后滚了百余年。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太久没见,居然有些想念。 正因姜瑾珩一直记着鹤云说的这番话,她才对话本中那个自己做过的事情有愧。自入宗门以来,符亦从未做过害人的事,缘何自己会不假思索地刺出那一剑? 闭目静息之间,姜瑾珩周身的一切也变幻了模样,她仿佛被困在一个幽幽的山洞中,原本落脚的沙地化作光滑的带着粘液的模样,踩下去似乎压出一个能够回弹的坑。 姜瑾珩收了裹住自己的那些灵力,抬手祭出一道幽蓝色的火焰,又让它悬在空中,将四周照的亮堂堂,也染上相同的颜色。 姜瑾珩四下转了转,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却又蹙起眉。她生的晚,对千年前的人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只能从旁人说的话和一些记载的书籍里知道一些。 据说在最后那场战斗里,这只螣蛇已经进化成八阶魔兽,相当于大乘中期的人族修士。 由于契约兽的契约基本为主仆契或者本命血契,前者妖兽可为契约主挡命,后者契约主和契约兽同享生命。所以自战争结束,魔尊命陨,旁的人都以为这螣蛇也因此湮灭,可如今…… 姜瑾珩心里渐渐浮出两个想法,要么是他们在最后关头解除了契约,要么……便是那魔尊还活着。 她突然想起进入秘境前那个普通弟子绘声绘色讲说的话语,心头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自己如今境界堪堪合体中期,还去了一个分|身,应该只能发挥出化神期的实力。若是七阶魔兽,她尚有气力,可那是八阶魔兽…… 更别说现在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上任魔尊。 此时,007的声音久违地响起,似乎很是慌乱。 【宿主,我刚刚想要帮你申请多一些可赊去的积分额度,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现在该怎么办啊。】 当初选了姜瑾珩作为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者,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她能力出众,于任务行进过程中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很具危险性的情况,却没想到任务才刚开始,就碰上这么个大麻烦。 任务者的人身安全和任务同等重要,若是陷入险境,一般的做法是回溯时间,可如今时间线才刚重置,贸然回溯时间可能导致小世界不稳定因素激增,况且,这边都还没弄清楚是何时何地因为什么入的秘境,就算是回溯时间也是枉然。 所以007才会先问姜瑾珩,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姜瑾珩难得感受到压力,可有一件事却让她十分费解。 一般不论是妖或是人,设下幻境都不会以身入境,只因施术者本身就是术法破绽,若被击破真身,这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且这螣蛇施这样大的一层幻境在此,似乎只为将她困在此处,未曾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 这种十分没有逻辑的行为让姜瑾珩免不了去想自己如今是不是还陷在第二层幻境里——她看的的蛇腹是否也是幻化而出的。 只可惜螣蛇一族是为上古瑞兽,这头螣蛇至少还是八阶的境界,早已是金刚不坏之身,不然,姜瑾珩还真想试试能不能直接剖开这蛇腹,看个明白。 了解到姜瑾珩想法的007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一句: 【相比全身,心脏的位置应该要薄弱一点,就算它是瑞兽血脉,境界八阶,这处应该也算是弱点吧?】 工作只开展进行几天的工夫,007对这个世界的种族并没有什么了解,但是如今的境况的确是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007的提议让姜瑾珩眸中一亮,只可惜,她如今只带着些用以瞬移的符纸和一柄笛,都不太适合发动这样的攻击…… 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姜瑾珩估量着这蛇腹的宽度,又结合书籍中的说法将蛇身长度讲与007听。 “小柒,利用你的那个……运算,能否帮我测量出个大概位置出来?还有,你有办法将我寝殿的冲霄送过来么?” 【没问题!就是需要花费五十点气运值。】 “没事,够用就行。” 话音刚落,一柄带着寒气的玄铁剑便横在姜瑾珩面前,剑为出鞘但剑身却颤着,发出铮铮的剑鸣,待到姜瑾珩手抚上剑鞘才平静下来。 姜瑾珩承认,最初未带上它,是有部分私心。 毕竟在那话本里,自己就是用这柄剑刺穿了符亦的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七天 姜瑾珩垂眸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007惊喜的声音。 【找到了!宿主你看得到眼前出现的红箭头么,那是我刚才植入进去的,你只要跟着箭头走就行了。】 听了它的话,姜瑾珩被这个红箭头带着来到了一处地方,此时箭头竖转向下,她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的确觉得踩着的地方似乎会时不时的鼓动。 冲霄离了剑鞘,剑气更甚,姜瑾珩将灵力注入到剑中,双手紧握剑柄,正想着一击致命,身侧却飞来一柄弯刀,让她不得不提剑相抗。 剑身与刀身碰撞发出“铮”一般的鸣声,震得姜瑾珩右手有些发麻。她看着从阴影处逐渐现身人影,手心的汗多了几分。 “你果然还活着……焚天。” …… 另一边。 符亦看着自己才松开的那只手,满意地笑了。她不在乎姜瑾珩会不会怀疑她的动机,毕竟她有太多理由去解释这件事—— 不习惯、太紧张,或者是什么秘境出现了异动,毕竟上一世秘境西南角似乎的确出了一点异况。 不过,反正现在终于脱离她了,这就已经是一件令人很是高兴的事。 高兴完了,她才想起打量四周。这秘境她是第二次进入了,上一世似乎她也是被传送到了这里,如今看着,倒是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上一世他们是三人同时到的这里,这片密林栽的是梧桐木,树木葱郁,只能从树叶与树叶交接的缝隙中透过一点光。 这里妖兽并不多,多是那种没有怎么被魔气影响也没有完全开灵智的小妖。符亦用秘法招来一只黄毛短尾的狐狸,向它打听打听这附近的一处山洞。 那山洞被一虎妖霸占着,上一世符亦不小心落了单被那虎妖捉去,被解救后三人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洞府。那洞府神光闪耀,符亦一眼便见中心的剑池里插着一柄卧着金光的宝剑,看着便不是凡品。 符亦不敢轻易上前,却听见师尊让莫同去将宝剑拔出来,刹那间洞府金光四溢,让人睁不开眼,在之后,便只看到莫同得意的神色。 那时师尊说了什么?哦对—— “这是他的机缘造化,你自有你的机缘,不必失落。” 其实那时符亦听到这话并不是很难受,毕竟方才是师尊及时赶到救了她。直到有了后来种种,让她每想到一次这件事都能觉出不同。 其实只是偏心而已。 那柄剑并不是什么出奇的宝物,只是道明剑尊死在战场中的某个弟子所持的一柄地品中阶的灵剑而已。 虽然对他们当时的境界来说,拥有这样的灵剑无异于手握神兵,可符亦只是为她根本未在考虑范围之内而感到难受。 念想了太久却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有些执念,所以去寻那鼎之前,符亦想先去那洞府瞧瞧,恰巧也是顺路。 小妖虽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可最会的便是打听消息。 符亦只静坐调息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到了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是那小狐狸回来了,从今晨刚从宗派市集上花了全部身家买的一个小储物袋里拿出了些灵肉干,丢与它吃。 小狐狸捧着肉干吃的飞快,吃完便舔舔爪子嗷呜嗷呜地说着它打听到的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符亦摸了摸它的脑袋,抬脚向南方去了,很快就找到那处山洞。 路过时,符亦还是很肉疼地摸出一张隐气符将自己的气息屏蔽,毕竟挂在她脖子上的玉珏掩盖的是她的妖气,对于这片密林为数不多开了灵智的霸主虎妖来说,人界修士的气息应该更有吸引力一些。 符亦一路无阻地来到了那处洞府,洞府内的天地一如上一世见时那般,只是这回闯入的仅有她一个。 不过符亦依旧有些警惕,毕竟自她重生后身边的异变不少,难说这里不会也一样出现。她缓步走向溢着金光的剑池,直到身子和它仅一尺的距离才停下。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符亦压下一口气,双手握住那剑柄,试图将剑从剑池中拔出来,可一连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品阶稍高一些的剑皆有灵,需得剑灵认主这柄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符亦又想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没骗自己? 这样的念头才刚升起却又很快被压下了,符亦晃了晃脑袋里荒诞的想法,内心微微自嘲。即使这件事说得过去,那之后的事情呢,那一剑呢? 一定是凑巧而已。既然这柄剑不愿意认她,符亦这堪堪练气一阶的修为也无法强行将它带走,只好作罢,可就在她打算离去之时,却看着一魁梧大汉带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朝这边走,血液瞬间如逆流般,身体也起了防备。 来人正是苍羽和莫同,眼见那两人越走越近,符亦下意识藏在一块大石后面,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早看这处洞府剑意澎湃,便知道里头一定有遗落的灵剑。如今看这剑光闪耀,少说品级也有地品低阶的样子。”说着,他拍了拍莫同的肩膀:“去吧,若你能收服此剑,那自然最好,若不能,为师再出手助你。” “多谢师尊!” 莫同的声音十分激动,带着他那人也笑着看他的背影。可还不等莫同走到剑池边,苍羽便怒目瞪起眼,看向那藏着符亦身子的石头。 “何方宵小不敢现身,躲在那听我师徒二人谈话。” 听到这句的符亦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也从额间冒出点点。 看来是隐气符失效了,如今已经被人察觉,看着至少还是元婴期往上的修士,再用一张也属枉然。 符亦深知莫同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帮他欺压他不喜欢的人,上一世她便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她能力有限,这又是在凶恶无常的秘境之中,就算是她死了也无处喊冤。 虽然这一世莫同尚且没有想要轻薄她,可符亦却依旧记得择师会上他那双含着怨毒的眼睛。符亦了解他,这人心眼似乎还没有针眼大,怕还因为择师会上瞧人冷眼又同她对比而怨怼于她。 其实上一世出现过同样的情况,只不过在这之后,写着“栾秋”二字的光契便横在了他的眼前,众人惊呼,再加上自己死活要也要拜栾秋仙尊门下,让他彻底地扬眉吐气。 所以比起那时,如今的莫同应该会放更多的恨意在自己身上。 如此想的符亦从大石后缓缓起身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入秘境前从那些长老手中拿到的木牌,背在身后,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我只是在这小睡了一会儿,听到你们谈话实属无心。如果介意,我也可以马上离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八天 苍羽也认出符亦,因着他那位小师姑的缘故,对她也十分不喜,鼻下传出一声冷哼,却也顾着姜瑾珩的面子。 “也不知你师尊是如何教的你,尽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还不快滚,看得本尊心烦。” 论辈分,符亦当和他是同辈,可论境界地位,她算是落了一茬。所以即使符亦好端端被骂了这两句,心里有些不爽,但面上却不能显出半分,还需陪着笑拱手作揖向他道离。 可莫同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就连心心念念的宝剑也不取了,不知拿来的斗胜心,一路跑到符亦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等等,今早的账还没有算清,如今让我在秘境中遇上你,也算是你倒霉。你若不将今早集市上那枚元罡护体丹交出来,别想出这个洞府!” 今早集市上的确有一位丹峰的师姐卖了几枚稍便宜的地品低阶的元罡护体丹,这丹药是为筑基期准备结丹的修士准备的,最后好像是被那戚然烟给买走了,符亦只是站在摊外望着。凭她的财力,那可怜巴巴的几百枚低品的灵石,买了一个超级小的储物袋和几张黄品低阶符纸后再没了富余。 元罡护体丹基本来说是每个结丹期修士都趋往的丹药,毕竟修士结丹之时会有三重雷劫,一重雷劫分为九道劫雷。若无上好的护体丹药,即使成功结丹,也要为那残破的身躯修养几年不止。品阶越高的护体丹药效果愈好,那样品阶,少说几百枚上品灵石,她又如何买得起。 怕是这厮觉得那个失踪了三天未见的师尊给自己留了不少灵石宝物,想来敲诈一笔。 符亦心里对姜瑾珩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却只是微蹙起眉平静地说着:“先不说我没有灵石去买那元罡护体丹,就算是我买了,缘何要将那丹药让给你?莫师侄是认为,这沧澜仙宗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吗?” 符亦此话一出,莫同方觉得自己的话术有些低劣,却只是看了一眼苍羽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说什么,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是我先看上那丹药的,去取灵石的时候被你抢先了。如今你将那三枚元罡护体丹还与我,我给你两百枚上品灵石,如何?再说了,你是单灵根又如何,我可是有信心比你先结丹,这丹药对我用处才最大。” “嗤……真是异想天开。不过你有一句说对了,这丹药的确对你用处更大些,毕竟我可不会依赖丹药提升境界。” 听到他这般无理的话,符亦真是没忍住笑了一声,两百枚上品灵石怕是一枚元罡护体丹都买不到,他却狮子大开口妄图向自己要上三枚,真可谓是泼皮无赖。 不过此次见到莫同比上一世略不同些,从他双手周围因情绪时不时外溢的灵气符亦可以看出他也踏入了练气期。只不过见他神态似乎萎靡,又一身浊气,很明显是靠丹药硬提上来的修为,正因如此,她才会说后面的话。 想是这般想的,可符亦心中却在思考脱身的办法。她神识探进储物袋,那里面仅有她早上买的几张符纸,被她用去一张隐气符,还剩下两张,再就是三张神行符,仅可以位移到100里左右距离。 这三张全用去也仅够她往外跑三百里,用不上一柱香的功夫她就会被苍羽追上。 符亦原先买这符是为了躲妖兽的,却不想如今可能要被用来躲人。只是溜走尚且只能算是下下策,若能说退他们应当才是上佳。 见她果断拒绝,又出言侮辱,莫同的目光更阴毒了些:“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出来只会害了你自己。那些长老都说了,这个秘境险恶异常,若是有某些弟子死在秘境里,也是十分合理。” 听他这样说,符亦将右手手心中握着的木牌握得更紧了些,望向莫同,努力让自己底气更足一些,狐假虎威道:“你大可以试试,我师尊就在附近,她手上有我的命牌,若我遇到不测,你猜她会不会赶来阻止,并上报宗门?” 符亦说完这句,却听见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苍羽又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小姑娘,方才入秘境前,我明明见到你是跟着执法堂的一位掌事入的秘境。出于好奇,我还在她身上留了一缕元神,就算她像师姑她一般神勇,能敌过我,如今她身在几百里外,又如何赶来救你?” 说着,他动用灵力将猝不及防的符亦高托起,又施法让她手中木牌脱了身,夺了过去:“我劝你还是照我徒弟说的做,我们属同门,也省的让你师尊面上难看。” 符亦忘了仅有她看破了姜瑾珩的真身,旁的人都以为她是执法堂的掌事雪沁,又听他报出姜瑾珩的位置,木牌也被夺走,一瞬间脸色煞白。 她在心里算着隐气符和神行符一同使用所能撑过的时长,咽了一口口水,同苍羽商量般地说道:“好,我听你们的,你放我下来,我这就把丹药拿给他。” 闻言,莫同像是一只得胜的公鸡,一如那时在水牢里对她说话时的样子。 “早这样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吃这样的苦头。” 符亦隐忍着,却又紧看时机,落地后在身侧灵力散去,莫同迎上来的瞬间,用了一张神行符逃了出去。 莫同见状,脸色突然如猪肝色一般难看,他看向身后的苍羽,却见苍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无碍,她才这个境界,想必是用了能够瞬移的符箓,以她的灵力储备,用不了太高阶的符纸,也跑不了太远。如今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应当是用了隐气符,你先将灵剑收服,等她符箓有效时间过了,自然好找。” “是。” …… 符箓用得迅速,符亦没有过多思索,如今也不知到了何处,她喘了几口粗气才从那种压抑的感觉中脱身出来。可她这也是缓兵之计,她的符箓有限,只靠逃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 想到这,符亦突然觉得有些后悔甩掉姜瑾珩,若是知道会遇上这么一队老不羞带着小不羞,还不如呆在姜瑾珩身边,至少只用耍耍心思让她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 如今算是有了一点能够喘气的时间,她突然就有些纳闷,明明上一世她也见过苍羽,虽说没什么好印象却也不至于对同门下手,如今这为虎作伥的模样,真是令人难言。 难不成就莫同那样臭鸡蛋的货色也是万人迷,遇上他的男男女女们,都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成为三好师尊的第十九天 符亦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但此刻最重要的事显然不是这个。 她又寻了寻附近是否有什么小的灵怪,想知道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人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雀鸟,可它却说它活动范围有限,不清楚她想打听的事情。 此时此刻,若是能找到一人或者更多与她同行,苍羽和莫同自然会收敛着些。 但如今得不到消息,怕是须得出了这密林。符亦仔细想着人员可能集聚的地处,突然记着由此处继续向南去可以寻到一小湖。 由于秘境也是一种锻炼,那些带队的长老们只有在他们遇上危险时才会出手,更难说所有弟子都拥有储物用具。所以即使在秘境中,水源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一般的水源聚集地都会源源不断地有人带队前来。 想着,符亦便打算去碰碰运气,毕竟不管如何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强。 既然有了目标,腿脚明显快了几分。可符亦却不敢用上灵气,怕被追查,一直小心翼翼的。 向南行进,隐气符的有效时间过了符亦便用上一张神行符,一来二去,储物袋里仅有的几张符很快变得无影无踪。终于,她在最后一张符纸在手上燃尽的那刻,总算是看到那名为希望的水源。 一直提着心赶路的状态让符亦冒了不少汗,汗液滴进眼睛里刺得发疼,可模糊间,她却看到湖边似乎站着两个人,一时间心头涌上浓浓的欣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符亦逐渐看清那两人轮廓之时,却忍不住踉跄一下,差点腿软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 “怎么是你们……” 那两人正是一路追着她的苍羽和莫同,苍羽并未理睬符亦的震惊,只是侧首同莫同说些什么,直到听话的人恭恭敬敬地服着身子说了一声恭维的话,才大笑着朝符亦走来。 “你这女娃的确聪明,却也是实打实的不听劝。先前我算是给尽了你师尊面子,既然你不领情,不愿将那元罡护体丹交出来,就别怪我自己来找。” 说着,他挥了挥衣袖,一阵风刮过,将符亦卷起直拍在她方出来时经过的一棵树的树干上。 这道袖风苍羽一成功力都没用上,可被拍在树干上的符亦却觉得喉间一阵咸腥,有种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了的感觉。 “算是吃到苦头了吧,还不乖乖将丹药交出来?” 苍羽又走近了些,见符亦没有动作,又补充道:“我也不愿见到宗门损失,毕竟是难得一遇的变异系灵根,你将丹药交出来,我放你离去,如何?” 先前他威胁人的时候说是那样说,可如果符亦真的死了,由于她的特殊性,免不了尸身会被寻回执法堂,由专人来鉴别死因,到时候那可就闹得不好看了。 所以,苍羽只是依照自己的观念“轻轻”惩罚了一下她,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至于真的杀她,暂时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可苍羽这两句话才说完,一直低着头不曾言语的符亦却满脸嘲讽地扬起了脑袋,吐了他一口血沫,又将一个储物袋丢在他怀里。苍羽连血沫都还没来得及去抹便下意识接了那出储物袋,又听到符亦声音拔高了。 “不是要寻什么元罡护体丹吗?自己翻翻我究竟有没有那东西。真是蠢货,被你那个说风是雨的垃圾徒弟牵着鼻子走,还真是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反正左不过一死,符亦也不是第一次死了,上一世那样的痛苦都她都受过了,如今这点又算什么?干脆就将那些没机会骂出来的话全都说上一遍,也算是了了一桩遗憾。 俗世那些人跳着脚骂街的样子符亦下山也见过不少,虽然她不会那样,却也不是一味能忍住的人。 就是可惜,可惜她太浮躁,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急于从自己不喜欢的那人羽翼下脱离。 被骂了这几句,又被吐了这一口血沫,苍羽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抬手将面上的脏污拂去,可身后的莫同却跳脚了。他提着着刚到手的那柄破风剑走了过来,宝剑就快出鞘,却被苍羽拦了下来,同时递过来的还有符亦才丢出的储物袋。 “灵剑一出便要见血,你先看看,这里面是否有你要的东西。” 说话间,苍羽一直同符亦对视着,那双略带浑浊的眸中藏着淡淡的杀意。只是符亦也不怕他,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及的了,眸中带着同样的神色瞪了回去。 莫同当然知道符亦没有买下那三枚元罡护体丹,只是他想着那栾秋是祖师最疼爱的小弟子,而符亦才刚被她收为入室弟子,又是唯一一个弟子,自然能得到不少宝贝。 可当他将神识探进那储物袋,只见空空如也,顿时面如猪肝色,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愤怒地往前走了几步,食指都快点到符亦脸上了。 “这储物袋空空如也,一定是你将所有东西都藏到别处去了,或者就是你身上还有一个储物道具!” 莫同拽着那储物袋重新丢回符亦的脸上,这袋子破破烂烂,其内空间不大,按理不应如此。 闻言,苍羽又捡过那储物袋探了一探,发现确如莫同所说,也皱起眉。在他印象里,小师姑至少不算小气的人,怎会一件东西都不交给徒弟。 莫同骂没骂够,又指着符亦从上到下,就连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遍,最后甚至想删她一巴掌。却不曾想,这时符亦突然用了力气,突然咬上距离她最近的那根食指。 不知道符亦哪来的力气,莫同只觉得指骨都断了,疼得上蹿下跳,豆大的汗水不停地从脑门上滴下来。最后,还是苍羽及时出手将两人分开,但为时已晚,莫同已然断指,而那断掉的半截手指正带着血被符亦吐出来。 “骂的不是很高兴吗?怎么不继续了?” 皮肉易长,断骨难接,莫同听到这句话,猩红着一双眼睛就要提剑杀了她,却被苍羽拦住。同时,苍羽还往符亦额头上贴去一贴忘川符,瞬时间,她便阖上眼,昏死过去。 莫同正想问苍羽为何拦他,却见他先开口。 “此事到此为止,留她一命,省的那些老家伙溯源。我已消去她这部分记忆,你去将断指捡回包起来,为师找人替你接回去。” 听了这话,莫同又看了符亦一眼,咬了咬牙只好将眸中的恨意藏下,朝自己那节断指的方向走去。 可他越是走近符亦,心中越是有一道声音在叫嚣,那道声音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杀了她,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被这道声音激起更重的杀意,包好断指,趁着苍羽转身的功夫,破风剑瞬间出鞘,剑锋就快扎进符亦身体里。 就在这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下一秒,莫同就觉得自己脊背处接了一掌,又被拽起头发甩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脏器似乎都碎裂了,伴着一声巨响,地面出现了一个宽深近十几尺的大坑,苍羽也被这股动静弄得回头看,面上也是十分震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十天 来人正是姜瑾珩入秘境时候放出的那方分|身,苍羽见着她似乎像是见着了鬼一般,一个魁梧的大汉唇都快吓白了。 他看了看那坑洞中半死不活的莫同,咽了一口口水,第一次对他生了怨怼的情绪,脑子却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好把这件事圆过去。 但符亦就那么水灵灵地躺在那,全身是伤,面上带血,脑门上贴的那张符纸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发挥效果,莫同更是刚才提剑想要杀她,这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姜瑾珩没有去管苍羽,只在符亦身前蹲下,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小脸,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姜瑾珩没有急着施法,只是摘去额间那张符纸,抬手替她把脉。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可察觉她脉象如鼓,姜瑾珩还是难免起了杀意。她往符亦身体里输进一段灵力,替她温养着心脉,又将灵力覆眼,上下扫视着她身体上伤势如何。 那双覆满了灵力的双眸在看到她丹田处的一簇火苗之后略诧异了片刻,只是没看多久便挪开。 分|身分体时姜瑾珩没有考虑周全,不论是符纸还是丹药一件都没有考虑上,如今身上空空如也,可她没有,苍羽身上一定有。 想罢,那道锐利的目光便转向身侧,姜瑾珩见苍羽一脸踌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冷言开口:“身上带着了什么符篆丹药秘宝统统交出来,然后,带着你的徒弟,滚。” 苍羽一时间竟诧异于姜瑾珩只提出这点要求,毕竟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位小师姑虽然一直好性子,但极其护短,睚眦必报。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姜瑾珩来说,如今的莫同还杀不得,不然她真的会将他大卸八块。 尽管如此,苍羽依旧觉得肉疼得很。自己为了这次秘境多有准备,固血培元类的丹药和应对高阶妖兽的符篆带了不少,更是带了两件地品的法宝。 其中一件为防御类宝物,可抵御一次相当于大乘期修士耗尽灵力发出的全力一击;另一件则可以将人的修为短时间地提升一个大境界,时效为一柱香的时间,副作用是在用过之后会感受到筋骨寸断的痛苦。 这两件宝物的耗材基本花费了他小十年的时间,若非莫同执意惹出这件事,他也不必为了赔罪将东西交出去。 姜瑾珩接过苍羽抛来的一枚粗圈的储物戒指,神识往里探了探,还算满意,就是看着他急急忙忙地将莫同从那个坑里捞起来,还是有些不爽。 不过虽然莫同昏了过去,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柄破风剑却并不老实安分,剑灵的心智皆如孩童一般,主人是什么德行,它便遵从,少有剑灵有自己的想法。 灵剑出鞘,便要见血。莫同是奔着杀符亦去的,如今人虽昏迷,但意念却不会散。于是乎,就在苍羽上前去将莫同扶起来的时候,被他压了一半在身下的破风剑也飞身起来,朝着符亦刺去。 姜瑾珩蹙着眉,她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蠢笨的剑灵了,才一抬手的功夫便将剑刃捏在了两指之间,目光又转向莫同,满腔的不爽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我倒是忘了你了。” 说完,她将剑锋一转,掷了过去,那剑锋削铁如泥,直直地插进莫同右臂于肩颈的连接处,只听得尚在昏迷中的那人一声惨叫过后,他的整个右臂脱落下来,血溅了苍羽一脸。 苍羽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姜瑾珩,如今没了丹药,他扯过布条又用灵力封住莫同那处伤处才不见血液喷溅而出。 看着那血液渐渐染红布条,苍羽许久才敢问出一句:“小师姑这又是何意?” 对于他此般控诉,姜瑾珩只是无所谓般笑笑,又指了指地上已经沾了泥的断臂,语气轻快:“没什么,我改主意了,人你可以带走,但这条手臂我要留下,交由我徒儿处置。” “这!小师姑你下此死手,就不怕他当真死在这,日后宗主定罪责罚?” 断臂须得尽快找医术高深的医师接上方可无虞,不然时间久了,断下的手臂完全失去活性,创口也长起痂,便再没办法做到完好如初。 此次入秘境的长老小队中遥清长老医术颇高,苍羽原先想要带莫同前去寻他,为的是接回断指。 可如今…… 许是料想到他们先前对自己的徒儿做出过什么流氓行径,姜瑾珩听了这话却只想笑。 “我若当真下了死手,便不会再有他喘息的机会。你若真心疼你徒弟,便速速带他离开秘境,不要在这里空耗时间,再拖久一点,我可不敢保证他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两人对话见,莫同的唇色肉眼可见地发白。苍羽眼见他大出血不止,自己身上没了任何灵药,当下之际,最好的办法是的确是将他带出秘境,尽快医治。 至于这手臂,看如今情势,小师姑势必不会松口,只得看看日后是否能寻到材料,为他重塑一臂。 就是可惜了这难得一入的秘境。 想罢,苍羽又看了一眼还昏着却面目狰狞,额间汗如豆大的莫同,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他的机缘,不自己看重一些,他也没有办法。 终于将这口锅怡然地甩了出去,苍羽心头终于舒服了一些,从莫同的袖间摸出一块木牌,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木牌化作一团光团逐渐扩大将两人包围,随后金光散去,两人也消失不见。 随着两人的离去,那地面上落着的孤零零的断臂显得更突兀了,姜瑾珩又看了它一眼,心头火方降下几分,可她还考虑着符亦的伤情,从刚得来的储物戒中挑挑拣拣,找出几枚丹药给她喂下。 许是因为忘川符的缘故,符亦当下还睡着,姜瑾珩手中凝水替她擦净那张小脸,又替她探了一次脉,被震断的经脉正自动修复着,就连脊背处断掉的几根肋骨也有长好的趋势。 “你说说你,为何要挣脱开我的手呢?” 姜瑾珩低喃道,又怕她疼,再输了一道冰属性灵力到她身体里去,包裹着伤处,起到一些缓解疼痛的效果。 可就在姜瑾珩做完这些,准备背起符亦去找本体的时候,她忽然发觉这副身体似乎淡了很多,这是强行召回的标志。 姜瑾珩顿感不妙,只得将符亦藏在一个树洞里,又替她施了个屏障,将从苍羽那要来的储物戒指戴在她大拇指上,这才安心离去。 可就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十一天 其实方才姜瑾珩低声说着那句话的时候符亦就已经醒了,只是讶异于她的存在,又不想那么快面对她,这才装成昏迷的模样。 那张不知名何的符纸让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体内冰蓝色的灵力在帮她打通经脉,伤处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这一刻符亦是有些感激她的,虽然自己醒的晚,对才发生的一切懵然不知,却也知道若非有她及时出现,自己这条命或许就会折在那两人手上。 即使如此,符亦还是嘲笑姜瑾珩的演技拙劣。明明这场秘境中没有栾秋,只有雪沁,她留下这么多灵力在自己的身体里,真当她一点也发现不了吗? 也对,在她眼里,自己如今应当只是个还未踏入修炼的小白,又怎么能分清体内是何人的灵力。 思考了这些,符亦还在心头想着一会儿是要寻着怎样的时机转醒,可下一刻,那人就急急忙忙地将自己抱起来,迅速找了一个地方安置好,再睁眼,只能见到面前隐隐闪着蓝光的屏障和一道逐渐透明的身影。 她这是……分|身? 上一世符亦修为尚浅便被关进了水牢,之后便是长达百年的监禁。她被关进去之前仅刚入元婴,尚不清楚化神期才能施展的神通,只隐约听人提起过。 一般见这种急召分|身的情况,大多都是本体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或是受了重伤,不然这样极伤本源的事情,断不会有人去做的。 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符亦都应该高兴才是,可她转着大拇指上那枚储物戒,心里却一直不是个滋味。 恍惚间,她神识已经探入那储物戒中,里面已经被翻得极乱。有很多丹药符纸和灵材,可不知为何,符亦从一堆东西底下翻出一个罗盘,后知后觉地在上面发现一缕她的灵力。 方才苍羽他们可能就是用的这东西寻到自己的位置的。 而自己身体里恰好还有姜瑾珩许多的灵力…… 符亦的思绪逐渐乱了。报仇的确很重要,可姜瑾珩才救她一命,她自是救不了那人于危难,但忘恩负义于修士而言,是为修炼大忌,日后定会让境界止步不前。 这般想着,符亦将体内一点点冰蓝色的灵力逼出,轻轻地引至那罗盘的凹槽处。 只追过去远远看一眼,看一眼而已。姜瑾珩那么厉害都对付不过,她去了也只是能做到这些,就算是……安了自己的心了。 …… 另一边。 姜瑾珩是在007说明分|身将符亦给安顿好之后才将她召回来的,还是007突然提到气运值增加了一千她才好奇地问了缘故,得知分|身那边的情况。 没想到莫同和苍羽会大胆且愚蠢到去害她的徒弟,好在分|身及时赶到,不然真就吃了这么个哑巴亏。 不过姜瑾珩还真没想到莫同就这样失去了一条手臂,还因此退出了秘境。这也意味着除了开头他拿到手的那柄灵剑,之后秘境中的一切机缘都与他失之交臂,对自己来说的确算是个好消息,更是因此加了一千的气运值。 【没有了天道庇护的气运之子就是这个样子啦。】 姜瑾珩心中了解,可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 “我与你无怨,缘何让这螣蛇施展秘境困我于此?” 察觉到面前持剑女子身上灵力似乎激增,那名被姜瑾珩称作“焚天”的女子细眯起眼,双刀在手中利落地转了两转。 “原来已经合体境了……”焚天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一句,随后又将刀尖指向姜瑾珩:“等你败给我自然便知。” “好大的口气。” 姜瑾珩从007的算法结果中得知这人只不过以灵魂体寄居在螣蛇体内,而这魂体应当是在众人围剿时逃逸而出,并不清楚还有多少修为。 【凭刚才拦你那一刀来算,少说也有化神中期的实力。】 现有的信息太少,007只能分析出这么多,见姜瑾珩盯着那人时的心思越发沉重,它也十分地不舒服。 可没有战斗数据,它是真的帮不上一点忙。 电光火石间,焚天瞬移至姜瑾珩身前,一柄弯刀直劈她眉心,好在她反应迅速抬剑去挡,只是那一刀力道太大,震得她向后退了四步,就连手臂都有些发麻。 这人尚未施展术法,但身法和战斗经验方面,都比她要好上不少。 姜瑾珩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躲闪着她的攻击,时不时也刺她两剑,只不过同样被她一一化解,两人就这样单拼剑法刀法地打了起来,几百回合后,两副躯体上却都没有半点伤痕。 姜瑾珩虽也修剑,却因自小体弱,不同寻常剑修那般练体,无奈才主修的音修。这样几百回合下去,额间自然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胸膛也起伏着,而对面的焚天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方才和自己打斗的不是她一样。 “不愧是本尊的转世,只是这身体,确实差些。” 这句话如一道炸雷般响在姜瑾珩耳边,她瞬间怔愣了半晌。对面的焚天却趁此合掌念了一句诀,待她术法实施,姜瑾珩脚踩的地方突然生出一堆藤蔓,一副想要将她完全缠住的趋势。 【宿主!】 因着007的惊叫姜瑾珩才反应过来,跳起身,手持冲霄灵力覆剑瞬间将这些藤曼斩了去,抬头便望见焚天有些遗憾的神情。 “真可惜,差一点就得手了,看来还得消耗掉你一点精力。” 说着,她提刀又朝这边冲来,抵挡间,姜瑾珩还是忍不住问:“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刀剑相抵,发出清脆的交鸣声,只是姜瑾珩面上一脸被冒犯了的愠怒,而焚天却笑得肆意。 “字面上的意思。你以为你在极北冰原上被发现是被人遗弃么?要知道,本尊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将你送到那里。” 姜瑾珩想到困扰了自己整个幼年时期的事情,被这个女人以另一种解法轻飘飘地抛出,双目自然变得猩红。 “你骗人。” 她咬牙切齿发出的一句话只换到焚天一笑。 “你正是信了,才会这么生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十二天 007如今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只觉得世界真是疯了,将资料理理好准备上报,同时又安抚着姜瑾珩。 【宿主,你先别听她瞎说,等我确认一下也不迟!】 姜瑾珩已经听不太清它的话了,她发觉自己只要一启动灵力,这方空间里就有一股吸力将自己的灵力缓缓地吸走。 只一柱香的时间,姜瑾珩同焚天打到力竭,额发被汗水浸湿,灵力也虚耗殆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掌心贴近自己额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了。 可下一刻,她却诧异地窥见了焚天震惊的眼神,那人从她身前退开几步,满脸的震惊:“你为什么魂魄已全?” 这下子轮到007震惊了,姜瑾珩的魂魄是因为它的介入才由管理局修补完全的,但由于她神智清晰,天资卓越,只是身体略差,这个小世界旁的人无一人发觉她缺了一半魂魄,可这焚天为何会知道?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007不敢去想,却擅自主张为姜瑾珩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颗回元丹,又将丹药变换在她手中。将这些做完后,才一个劲儿地在她识海中叽叽喳喳,想要让她回过神来。 【快吃,快吃进去,补充灵力的!】 姜瑾珩应当是听懂了,机械性地抬臂,可丹药还没入口就被一股妖红色的灵力拍飞,她身前的焚天猩红着一双眸,双刀也不使了,改用拳上下左右从各个方面捶打着姜瑾珩,面上尽是不爽。 “你怎么会是完整的魂魄,告诉我,张嘴,说话啊!” 虽然思绪逐渐混沌,可姜瑾珩也没想着把系统的存在说出来。 不过焚天也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因为那一拳拳砸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要哇一口血出来,口中的血还未吐尽,就又要挨上一拳。 那拳拳皆带着灵力,而她身上微弱的灵力无法护身,一时之间,姜瑾珩突然想起不久的前才见过的符亦,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这样被打的。 她们真不愧是师徒俩,一个接着一个地挨打。 如此往复,姜瑾珩当了半刻钟的沙包,直到焚天都打累了,只站在那喘气才停下。 识海中急得团团转的007此刻都快哭晕过去了,它一直唤着姜瑾珩的名字,想等她清醒一些再给她送丹药,却听她恍然般说着: “我终于想通一件事了。” 还能顺溜地说话,证明人没被打傻。007没办法通过系统屏直视那张满是血痂的脸,更没办法向下看那已经被染红了的青白色衣衫,只能盯着梵天,边盯边提醒姜瑾珩。 【别和我说话了,看她啊!她又过来了!】 那人看姜瑾珩算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有眼皮强行撑着,掌心窜出一抹冰蓝色的火焰,007仔细地看,却发现这和姜瑾珩的寒星焰一模一样,发出的声音像是舌头打结了一样。 【这……你……她……】 焚天渐渐走近了些,冰蓝色的火焰照出的光亮打在姜瑾珩面上却显得十分幽暗,却也照出另一张猖狂的脸来,才一眼便让007震惊不已。 这焚天居然和姜瑾珩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态有着些许的差别。 “魂魄全了也无碍,最多……是再费点功夫。” 姜瑾珩盯着这自己所熟悉的火焰,第一次感觉到灵魂有股被炙烤的感觉,可突然间,两人的上方却同样亮起相同的冰蓝色。 见状,焚天瞬间抬头向上,却看到相熟的一张脸,暗叫不好,才想后撤,却被一网阵束缚住,肘、腕尽数被细针钉在地面上,再也动弹不得。 “锁魂阵……你何时散的分|身……” 007同样震惊于当下如同调换了的身份, 她面上的猖狂尽数散去,姜瑾珩带着一身的伤从地上爬起半个身子,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不少药瓶,零零散散吃下十几颗丹丸,这才有气力说话。 “在你说出我身世之后,你手中弯刀第二次被打飞的时候。未免你察觉,我虚掩做了个术法,只分出去够结阵的灵力,方才种种,只为引你过来。” 姜瑾珩像是刚才焚天一样祭出体内的寒星焰,朝着她走去,空间内安静到连心跳声都十分响亮,直到姜瑾珩终于走到了那处,蹲下身子。 “原先这阵法……是为对付万竹青的。如今只能先拿你试试水了。” 那冰蓝色的火焰越靠越近,靠秘法将魂体练为实体的焚天身子逐渐显透明了些,慌乱间,她只能靠言语去激姜瑾珩退后。 “你没办法炼化我的,我可是主魂,我死了,你自然也死了。” “可你都说了,我如今,魂魄已全。”姜瑾珩弯唇笑了笑,满脸的血配上她这一抹笑显得森寒无比,让焚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而且,就算我停手,放了你,你不也想吞噬我,再占了我这副身子么?既如此,先杀了你会不会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眼见这招吓不到姜瑾珩,而周围阵法已启,焚天又想到什么。 “你虽困住了我,却还在我魔宠螣蛇腹中,若你放了我,我可以考虑让它放你出去,不然,若再行幻术,你这副身体也会支撑不住。” 焚天一副话言之有理,可姜瑾珩却笑得更深了:“若这螣蛇还活着,我自当听你两句,可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自发现这处空间内会源源不断地吸走她施法所用的灵力的时候,姜瑾珩就推测自己依旧身处幻境之中。但这幻境故意伪造着螣蛇腹中的场景,而焚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发现了可能是破绽的地方之后再出现,实在是惹人怀疑。 经历过方才的事情,姜瑾珩听这巨大腹腔内响着的心跳声越蹦越弱,心里便有了答案。 可这毕竟是一线生机,即使姜瑾珩可能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但焚天还是急于抗辩: “你胡说,你我分明在它腹中……” 焚天言辞急切,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姜瑾珩打断了去。 “在那场战斗中,你依靠一种秘法将魂魄引了出去,又借了那腾蛇的一对犄角,为未来作两次幻术用。” 姜瑾珩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阵法启动情况,同时,还抬手竖起一道防护罩以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这才继续: “魂魄不能长时间无所依,所以你找到了万竹青的丹鼎,和他共生在这。他的魂体太过弱小,你便想着先削弱我的实力,再让他助你炼化,之后再替他寻一个好的夺舍对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呆着的这处,其实是那座丹鼎吧?” 说到这,姜瑾珩将手中的火焰抛进已经启动完毕的阵法中去,听着噼啪噼啪燃烧灵魂的异响和焚天痛苦的惨叫声,最后问了一句。 “你说,我说的对与不对?”【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十三天 可惜焚天再也没有精力开口了,等寒星焰将那灵魂燃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也逐渐明朗起来。见到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的亮堂的天空,姜瑾珩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一个黑色的看着并不起眼的丹鼎落在姜瑾珩的脚边,她灵敏地察觉到里面还藏了一个灵魂,只不过比她料想的要弱上不少。想到这,姜瑾珩将掌中灵力转为缚魂锁,将他绑起来一并扔进了燃烧得正旺的火堆中。 007这才从震惊中转醒,忍不住想给姜瑾珩鼓掌,又记起她怕吵,只得换上欢快的语气,将她从头至脚地夸了一顿。 任谁听彩虹屁都会觉得心里高兴,可姜瑾珩的声音中还是带了些歉意。 “对不起,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没办法同你说清楚,我也是殊死一搏了,没能及时通知你,害得你如此担心。” 【你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007看着姜瑾珩将那黑不溜秋的丹鼎收进储物戒中,不禁感叹一句: 【不过你之前说你终于想通一件事了,原来说的就是这鼎啊。】 它也是先入为主了,以为她们身处的地方就是蛇腹,却不想是这座鼎。 “不。” 姜瑾珩接下来的一段话打断了007对这座鼎的思考,却让它更加震惊。 “我指的是你话本里,那个被编写成我的人所做出来的一系列我所不理解的事情,因为这场战斗都有了解释。” 见007还是迷糊,姜瑾珩紧接着说道:“在天道的,没有你们的介入,我生来便是半魂之人,因为收徒进了这个秘境,当然,应该也中了一样的幻术。可不同的是我没有防备,不知道这里会存着一鼎。按照焚天的说法,她是主魂,我更是没有机会吞噬她,你说,后果会是如何?” 【你是说,档案册里记录的之后你做的所有事,皆是那焚天所为?】 “大概如此吧。” 她们同魂相生,怕也是因此,骗过了天道,就连管理局都没能得知这消息。 至于“自己”为何要将附着万竹青魔魂的丹鼎交给莫同,姜瑾珩心中也有了答案。也许莫同就是焚天为万竹青寻的最好的夺舍对象,可之后他发展起来,更是和魔界的人士关系匪浅,焚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准了他吞炼万竹青的魔魂,想让他成为更趁手的一把刀。 如果不出自己所料,莫同一定和魔族有所勾连,他家中灭族之事,恐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符亦的死,大概正是因为她对莫同的身份起了疑,不利于二人继续潜伏仙宗,正好假借她的半妖身份,将她铲除了去。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姜瑾珩的猜测。 007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记录在管理局档案库里的东西还会有异,急急忙忙地准备上报。 可它却见姜瑾珩似是踌躇了一会儿,吐了口血,又从正被寒星焰炼化的两团光团中取出一团放进一个净瓶样的东西中后,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宿主!宿主!】 被焚天打了这么一遭,说没有什么内伤都是假的,虽然吃了那么多丹药,筋骨脏器都在渐渐被修补,可还是疼,人也觉得昏昏欲睡。 姜瑾珩是好不容易撑到将那万竹青的魔魂炼化完毕之后才倒下的,毕竟他才是这尊魔鼎之主,将他解决,以防生乱。 至于焚天的,不是一时之间能够炼化完毕的,也不急于一时。 她这样,最担心的还是007,这副身子被打的到处渗血,高阶修士的灵血又是妖兽们最喜欢的东西,血腥味浓重得能把方圆百里的妖兽们都吸引过来,若是真有东西过来了,被吃了可该怎么是好。 它只能一边喊着姜瑾珩想让她快醒过来,至少给自己树一道防护屏障再睡,一边把这里发生的情况上报,看能不能得到管理局部分补偿。 可它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时符亦居然出现在这里。 她醒了?不对,那身上还往下滴着血呢。但是不好好呆在防护罩里养伤,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离分别的地方似乎不是很近的样子。 007没有弄懂其中逻辑,只看着符亦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罗盘,朝这边越来越近了。 应该是这里才对…… 符亦跟随着圆盘指示着的方向,用了姜瑾珩留下的那个储物戒中找到的一张神行符才来到这附近,又步行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见到罗盘上的冰蓝色灵力动得更加剧烈了,才停下。 她抬首远远四望着,突然在一个方向看到倒在沙地里一个血红的小点,心免不了一颤,往那处奔去。 走近了些,将人扶起来,替她擦了擦脸上因血沾上的沙土,才终于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庞。 “这……是发生什么了?” 符亦低喃着,不明其中缘由。 若是被伤成这样,对方又怎么会放过她;若是反杀,凭着她这样的情况,附近也总得有尸体才对。 难不成是逃出来的?那这个地方可就呆不久了。 符亦皱着眉,思绪在管与不管之间来回横跳,到最终这两种情绪也没有谁分出来个高下,却突然从一边窜出一只魔狼来。 姜瑾珩识海中的007此刻都急得团团转了,原本姜瑾珩一人的血对这些妖兽就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如今又添了一人,既是伤者又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这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007着急间,却见符亦朝着那魔狼吼了一声,它便瞬间夹着尾巴逃窜开。 正诧异着,007便在符亦回过来的正脸上仿佛看到了狐形的影子,一时间有些宕机。 她这是觉醒了妖族血脉?档案库里记录的东西难道都是骗统的!? 还不等它反应过来,符亦似乎就有了决断,她用上了那储物戒中剩余不多的神行符,由于知道具体位置,这次抱着伤重的姜瑾珩一瞬便来到了她施下术法的树洞前,好在这处屏障并没有消去,她也松了一口气。 一命抵一命,这样,她们算是两不相欠了。 符亦将人安置进了树洞,一如姜瑾珩之前做的那样,随后又默默盯着她看了三秒,转身想走,却被人握住手腕。 “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成为三好师尊的第二十四天 才被符亦转移到树洞中的姜瑾珩此刻已经强行撑开了眼,她似乎很艰难地抬手,一尊黑漆漆的不起眼的丹鼎出现在她手上,又被递到符亦的面前。 隔着一层防护屏障,最初符亦并没有看清姜瑾珩手里拿的东西,心想最多是一些丹药灵宝,而这些,她从这人前不久留下的储物戒中也得到不少,只平静地拿过。 可等东西到手,沉甸甸的感觉让符亦不免眉心一蹙,定睛一看,却发现姜瑾珩递给她的,正是她心心念念那座丹鼎。 符亦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却突然想到上一世并没有听到过姜瑾珩在秘境中遇险的事情。 盯着这座丹鼎久久不能回神,符亦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难不成上一世便是莫同救了她,她才将这天大的机缘交予莫同? 她受伤,也是因为这丹鼎么? 她原先就与莫同的父辈有交情在,难道正是经此一事,两人情谊才更深厚了些? 符亦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心中作何滋味,若姜瑾珩能听得到她的心声,定要说一句年轻人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 不过识海中的007同样不理解姜瑾珩这样的做法。 【宿主,你为了这丹鼎差点把命都给送出去了,就这样给了她?】 007表示它一点都看不透姜瑾珩。先是在招收弟子之前替符亦出了一次风头,之后又用自己的血替她压制心魔,如今又把这难得的天品丹鼎交予她,这未免对她太好了些。 “无碍,原本就打算给她的。这丹鼎对我来说基本无用,但对她来说,一切才刚开始,相信能带来不少的助益。” 姜瑾珩的思维很简单,如果这个世界里莫同作为气运之子,而自己又要同气运之子争抢气运,那符亦对她而言,便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盟友。 在自己这个盟友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自己稍加助益,有助于在未来同她的关系更牢固一些。 且姜瑾珩心里还有另一个念想。007给她的话本里说过,百年后,魔神降世,人界将有一场会使一切覆灭的浩劫,还是在献祭仙门几派共十余名大乘期大能之后,以一种秘法将身为气运之子的莫同境界强行提升到渡劫期,才得以度过的。 虽然姜瑾珩不知道缘何他这个与魔界有所勾结的人士缘何又成为人魔战争的救世主,但是既然自己有任务将他从天骄的位置上拉下来,就要重新顶一个人上去。 她自觉天性懒惰,能力不足,做不得救世主,但遇上好根骨又勤谨的小辈,还是愿意好好培养。 姜瑾珩也同007说了这些,只不过脑子里只分析数据的系统还是理解不了她为何要担心这么久之后的事情。 但这毕竟是她拿命换来的东西,想如何处置还不是看她自己么。 相比于这个,007更在乎她终于又醒了过来,哪成想她似乎像是被激活了任务一样,同符亦和它说完那些话之后,又昏睡过去。 007好好为她扫描了一下身体状况才松了一口气,她这次似乎真是累得睡着了。 接过丹鼎的符亦依旧处于一个微微怔愣的状态,007发觉她又转过身,似乎是要走的样子,不免想说一句小白眼狼,却发现她只是背靠着这棵树坐下了。 这下子,007彻底地缩回系统空间,它再也不想管这些个两脚兽之间错乱复杂又理不清头绪的事情了。 符亦靠着那棵树也休息了一会儿,她的伤虽然不重,又喂了好些药,但如今闲下来,断骨处依旧疼得有些揪心。 符亦也在思考如今是走是留。原先的计划里,入了秘境之后她只打算自己走的,可才遇上过苍羽莫同一行,又眼看着在宗门里当属佼佼的姜瑾珩被打成这个样子,总觉得这个秘境比上一世她所经历过的要危险了许多。 况且……这人似乎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敌意。 又回望了下又阖上眼的姜瑾珩,符亦深吐一口气,坐定开始调息。 她的心脉被姜瑾珩的灵力护住,伤处亦有冰蓝色的灵力涌动,加速愈疗伤口,如果加以自己的灵力疏导,应该是可以修复得更快的。 秘境是被封锁的领域,除了那些有灵性的妖兽,一般来说鲜有会吸取天地灵气的,蕴含的灵气也比外界浓郁好几倍。 符亦静静地打坐,她体内灵力虽少,但能够吸取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再一点点地将体内的淤堵清干净,有的地方拨冗回正。 对高阶修士来说简简单单的事情,她一套做下来,却去了整整两天,中途她还去一边的湖里接了两次水,每次回来,都见姜瑾珩还睡着。 只不过这两天还是有收获的,这样疗伤好比修炼,她对灵气的吸收更熟练了,于精细处的运用也同样精炼不少,若是以这样的灵气浓度继续修炼下去,不出五日的功夫,她便可以达到练气二阶。 只不过秘境有限期,若是这么些天都只是打坐修炼,未免也太浪费了些。她已决定这次醒来后不管如何,都要准备离开了。 符亦好不容易将筋脉理顺了一遍,随后又从储物戒中找到一些布条,为固定住断骨的地方往那裹了好几层,才做完这些,一回头却见姜瑾珩笑吟吟地看着她,一下子被吓得站起身,站又没站稳,踉跄几下跌在地上,顿觉身上伤处更痛了。 “你……师尊你醒了。” 许是上一世说过太多遍这个称谓,即使太久不叫,符亦却不觉得陌生。 见符亦这么大的动静,姜瑾珩面上的笑隐了下去,换上的是淡淡的关心,上前去扶她。 “没事吧?” 符亦摇了摇头,她刻意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己撑起身子,故意转了话锋。 “我醒之后,为何不见那两人?” 姜瑾珩微微一愣,后又想到那时她正昏着,不知道也很正常,抬手便指了指那被沙土几乎快裹起来了的断臂。 “他们出秘境了,不过为了给你出气,我砍了苍羽那个不知所谓的徒弟一条臂膀,喏,就在那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30 第25章 你可是仙门万人迷般的存在。 符亦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顺着姜瑾珩指尖指向的地方走去,的确看到一个大坑中一条被风沙裹盖没了生气甚至有些腐化的断臂。 先前她去湖边接水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个大坑,却不想里面会有这么个东西。 更让她好奇的,是姜瑾珩的态度。 上一世她不止一次听到过旁的人提及姜瑾珩同莫家的交情,更是因此才对莫家的遗孤如此优待,可如今,却砍下他一条手臂。 符亦的面上挂着迷茫,回望向那个依旧笑吟吟的女人。 “为……为何?” 姜瑾珩对符亦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她原以为这小妮子知道这件事会高兴得很。毕竟在自己来前,他们将她欺负成那个样子,如今看到这东西,少说会有些报仇了的感觉。 不过很快姜瑾珩便想通了,她一个一直呆在宗门未曾见过血色杀戮的小姑娘,一下子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没准吓到了也说不定。 想罢,她将人拉了回来,语气轻淡:“不喜欢便不看了。至于为何……” 突然间,姜瑾珩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些嚣张的气焰:“他们一老一小这样欺负我徒弟,还妄图在秘境中下死手,我只砍下他一条手臂,都算是便宜他了。” “可我听说……”符亦突然抬首,同另一双眸对视着:“你和莫家上一任族长私下里有点交情,这样对他……” 符亦还未说完,话就被姜瑾珩打断了。 “你认识莫同” 闻言,符亦突然间有些警觉,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不熟”,好在姜瑾珩没有再问,只是同她解释。 “小孩子家家,在哪听的瞎话,我和那莫问生是有些同门的情谊,若论关系,还不如和你母亲的。” “你认识她?” 符亦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姜瑾珩这句话给吸引走了,她期盼地望向那人,却冷不丁被敲了一下脑门。 “当然,要不是你母亲没来由地跑了,我这样一个闲散的人,至于当这个峰主么?”说着,姜瑾珩看向符亦的那双眸突然更亮了些:“你可要好好修炼,日后这担子可就在你身上了。” 符亦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姜瑾珩,她干眨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人,随后敛下眼睑,再抬眸,那里头含了些真诚。 “你能和我讲一讲她的事么?” 从有记忆以来,符亦对于母亲的记忆都留存在旁的人寥寥几句的描述里,就连她问玄明子,多数时候他说不出什么。 听她这样说,姜瑾珩神色一怔,突然想起自己儿时的经历,思考了一会儿,又弯唇笑了笑,握住符亦的手。 “先准备准备继续向南走吧,路上我会同你说的。” 说这话时,余光中姜瑾珩注意到自己亲手给符亦戴上的那个大的过分的储物戒,将她的手又拉了起来,看着那东西解释道:“这也是从苍羽身上讨回来的,他那里好东西不少,可惜今日只带了这么些,不过这戒指怪丑的,等回了水云峰,我再帮你重新锻造一下。” 姜瑾珩还想着什么时候找些好材料为符亦铸一柄灵剑,她这样的资质,若不剑术双修,怕是浪费了她的好根骨。 姜瑾珩在想些什么符亦并不清楚,她只是有些滞神地看向这人话中所指的“怪丑的戒指”。其实她知道这东西大概是从苍羽那里要过来的,可听到这人干脆地撇净与莫同的干系,又轻飘飘地讨论“战利品”,却又觉得有些恍惚。 若非那数十年的折磨让她历久弥新,符亦当真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了。 …… 姜瑾珩御剑带她,脚程自是比之前快上不少。她算了时间,如今千仞剑派的未来剑首厉静竹尚未取到那上古神剑龙吟,她带着符亦去混一波脸熟总归是好的。 一路上姜瑾珩真的和符亦讲述了许多她母亲曾经的事情,那家伙年长她三百岁,同样拜在师尊鹤云门下。若如今出现在符亦面前,于亲缘上身份是她母亲,于宗门辈分来说,也是要喊一声师姑的。 不过这件事姜瑾珩只是自觉有趣才说出,她还同符亦说了许多符宴卿俗世游历的事情。姜瑾珩说这些是为了让符亦记着,她的母亲不是一个冷清的人,而是一个有侠义情怀,尊师重友,爱天下的人。 “那为何她决然而别,许下诺言,却不兑现。” 符亦知道符宴卿同玄明子那十年之约,在她的视角看来,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姜瑾珩原先不是特别清楚这其中始末,但由于通过007弄清楚了符亦的身世,之后也渐渐想明白了这件事。 十年前妖族动乱,青丘狐族由于族内族外两方面的作用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原先备受狐族尊崇的九尾狐一脉经此动乱销声匿迹,狐族由灵狐一脉掌权,而符亦的生母正是曾经九尾狐族一脉的女君姬雪珺。 符宴卿十年前那一别,应当是去寻妻,可直到如今没有一点消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姜瑾珩没有同符亦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性地说道:“许是将你娘亲惹生气了,还没把人哄回来呢。” 符亦也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自己另一位母亲,她清楚自己的半妖身份,自然知道这半身的妖族血脉来自何处。 她们妖族的血脉传承比之人要牢固不少,上一世在血脉秘境里,符亦还曾见过那个女人。 也正是因为她,符亦才稍稍消了些对符宴卿点心结,更是在血脉秘境中学会了她们九尾狐族的修炼秘法。 符亦料想姜瑾珩在这方面知道的情况大概不如自己多,也并不想让她觉察到自己的身世,引来杀机,便歇了再问点心思,转而又想到什么,扯开话题。 “师尊为何会出现在秘境中?犹记得雪沁师姐说过,您和她师尊有要事要办,不能陪我入秘境,如今雪沁师姐又在何处?” 符亦早就知道姜瑾珩的身份,而她在醒来睁眼看到那道背影的时候也想过为何这人会以真身示人,不过很快她也想到缘由,许是因为这张脸在苍羽和莫同心里,更具有威慑力,且那时自己在她眼里尚处昏迷状态。 而第二次遇见,她已经伤的那样重,自然是没有灵力再维持那幻术的,再者说……她醒来后似乎都没有想起拿新身份骗人的事,不然便不会那么轻松就说出砍了莫同手臂,间接承认是她救下的自己。 个中缘由符亦早已在静息那两日想得透彻,可如今她就是要问出来,故意呛姜瑾珩一声,点她两句,也想看看她怎么去圆这个谎。 符亦话刚问出口姜瑾珩御剑的术法都停了半刻,两人在空中来了个大踉跄,等姜瑾珩反应过来重新御法时,已然发现符亦白了张小脸拽住了自己的衣角,不免有些自责。 可她这两连问太过犀利,姜瑾珩只能迅速地在脑中预想好一套说法: “自然是将事物处理完毕之后再入的秘境,通过秘境传送去到了雪沁身边,同她说明清楚便让她也离了秘境。你要想再见她,大概要等到出了秘境之后了。” 姜瑾珩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符亦就这样向侧后方抬首望着她,似乎想瞧见些局促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雪沁师姐待人温和,符亦有心同她交好,日后在峰内,也许还能和她一同碰上师尊。” 闻言,姜瑾珩又忍不住干咳几声,心里总算是有些心虚。 “那是自然。” 总算是得到点预想的反应,符亦点到为止。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就戳穿姜瑾珩,毕竟她还要弄清这个女人用新身份接近她的目的,太打草惊蛇了也不好。 她们的出发地离目的地有着上千里的距离,即使御剑,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路上除了能说两句话,实在是无聊得紧。 可一路向南,符亦只觉空气中的热度愈甚。她是火属性的变异系灵根,能感受到前方不远处似乎蕴含着浓度极高的火元素本源,越往那出去四周的火元素灵气浓度也越高。 可符亦修为太低,又没修习什么好的功法,不然早就开始自动往身体里吸收炼化这样精纯的火灵气,而非冒着汗喘着气,只觉得要被这热度烤熟了一样。 “我们为何要来这?” 透过层云,符亦看见了不远处咕嘟咕嘟就快喷涌出点火山,还未落地,就有一种被被放在烈火上灼烧的感觉。 “此处远远可见神光,似乎有神器出世。” 知道符亦要问,姜瑾珩也不是第一次对她撒谎了,况且她说的话也是事实,只是机缘是别人的而已。 【笨,她是要被热死了啦。你自己体内有灵火锻体,又是天生的冰灵根,修为到合体境,自是不惧这火山喷涌而出的高浓度火灵气,可你要考虑到符亦她只是个还没完全踏进修炼大门的普通人,而且还受着伤!】 从姜瑾珩醒来后就发现007就没有像之前那样多话,殊不知它在她昏迷时担心了许久,后来才发现她只是昏睡过去了,骂骂咧咧地去向主系统汇报发生的事情去了。一来二去耽搁了一段时间,回来就看到她养小孩这么糙,忍不住说了两句。 经它提醒,姜瑾珩才发现符亦的衣衫都快被汗水给打湿透了,只不过她穿着玄色的衣服,一时之间很难看出来。 想到这,姜瑾珩牵起符亦的手,从储物戒中拿了方锦帕出来替她擦了擦汗,又朝她身体里缓缓输着自己的灵力,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突然觉得有时候小孩太懂事了也不是一件省心的事,忍不住提点两句。 “不舒服的话要说出口,不然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体内的躁郁一下子被压了下来,符亦抬首看向那个缓缓替她擦着汗的女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并没有回答。 除了带人来见识见识神器出世,姜瑾珩还有点东西想要验证。 按007说,这厉静竹未来也会成为莫同的后宫之一,如今那家伙已经因为断臂离开秘境,被自己断了这初见的缘分,姜瑾珩想看看她是否会和鸢仪一样,挣脱天道设置的束缚。 至于怎么看嘛,就要靠自己这个吸引仇恨值的小徒弟了。 毕竟那话本里可说,这不论是仙门里还是魔界人士,只要认识莫同的,无一不对符亦抱着敌意。 虽说那妄图轻薄的事情还未发生,但见识到方才苍羽做的那些事,姜瑾珩已经觉察到如今莫同对符亦的怨恨不比那话本里描述的少。 毕竟轻薄未成反遭拒只是让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如今他不仅觉得符亦在辈分、资源上压了他一头,还因为她的缘故被自己砍了一条手臂,哎呀呀,这得多吼几句“莫欺少年穷”来着? 007知道姜瑾珩的想法之后骂她真是越来越坏了,明明刚刚还装成一副好师尊的样子,结果转过头来把徒弟当饵用。 姜瑾珩对此不以为然,反手就把锅推到007头上去了,谁叫它一整天的不学好,天天给她念一些和这个世界发展线差不多的话本故事,而那些故事里的据说是“男主”的存在就喜欢喊这些话。 反正有她在身边,那些个刚入门的毛孩子怎么会有半点的机会能真正欺负到自家徒弟头上。 而且,此次经历或许会收获意外之喜。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抵达目的地,符亦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似乎有两人站着,站她身后的姜瑾珩此时也让冲霄将两人放下,甚至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 “好可惜,似乎有人先来一步。” 符亦听着姜瑾珩的语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人,那两人闻声也转过身来,符亦看了一眼,很快就认出其中一个。 厉静竹。 认出那人后,她的眸色要深了许多。虽然仙门这三大宗关系很近,但是一般来说普通弟子之间的交往却不多。可符亦犹记得上一世这厉静竹作为千仞剑派的剑首,一心不想着剑道、不想着宗派,只天天往沧澜仙宗跑,不为其他,为的是一人。 这世界真是小,仿佛所有人都围着莫同转似的。 想到这,符亦突然想起姜瑾珩才说过的神器出世,恍惚间记起厉静竹似乎便是在这秘境得到的剑意传承,更是将那神剑龙吟收入囊中,下意识说了一句: “先来又如何,不能出手抢么?” 符亦这话刚出口便后悔了,自己都想去堵自己的嘴,怎么能因为心中情绪,将这种话宣之于口呢。 这一句话同样让姜瑾珩顿觉诧异,她看了看符亦,又看了一眼那远望着的两人,不出意料地在厉静竹身侧那个老头面上注意到了防备的神色。 倒是那厉静竹嘛,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才刚觉着这小妮子太乖了,又是刚教过她话要说出口,可脱口的便是这样有些离经叛道的话,着实是让姜瑾珩有些哭笑不得。 想要也不能这样明说啊,没见着人家还在呢么,也不怕被听着了,结了仇日后万一吃亏。 可姜瑾珩到底还是不忍心怪她,只是摸了摸符亦的脑袋,隔空远远地朝那两人说:“小徒不懂事,惊扰二位,无意冒犯,栾秋在此替她向二位赔罪。” 她这句话一为道歉,同时又报上名号,让对面心有忌惮,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却没想到那边原本就没什么动静的厉静竹听到她的话,却踩着步子朝她这边走来,面上的冰霜如同融化了一般,笑着同她行了一个礼。 “听闻栾秋仙尊仙姿绰约,静竹心有敬慕,早盼一见,却不想能在此秘境达成所愿。” 说完,她还看向一边站着的符亦,同样向她问好:“想必这位就是仙尊新收的徒弟吧,我名厉静竹,才拜入千仞剑派,修习剑道。” 姜瑾珩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石化了,符亦也没料想到这一世和她的初见会有一个礼貌的开始,嗓子有些干涩,虽然心里对她还是有敌意,却不能不置之不理,只能报上自己的名字。 “符亦。” 【哼哼,宿主想看美少女之间针锋相对的心思落空了吧?】 “我哪有这么恶劣,只是看到这两个年轻女孩相处得还不错,第一次感觉在做的任务是有益的。” 若是按照话本内容来看,她们三个里,两个是后宫角色,一个是宿敌。 这三个人混在一起,在原剧情中总不会相处得这么和谐。 但如今看来,控制莫同与相关人物的关系推进是有用的。如果她们三个都能和谐共处,证明莫同身上的光环至少是变淡了的。 只不过007却错觉了姜瑾珩的意思,难得安慰起她: 【宿主,你也不老,你也才是两百多岁的小女孩。】 “……” 就不爱和它说话。 “不过……厉静竹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好?” 【很简单啊,宿主你要知道,在这气运之子来之前,你可是仙门万人迷般的存在,这从上三宗到下面七七八八的小宗,没几个不喜欢你的。】 “?” 她还能有这魅力呢? 见姜瑾珩未曾说话,站在她面前的厉静竹又开口问道:“仙尊也是来寻神剑龙吟的么?” 姜瑾珩诧异于她知晓此处所有神剑,不过瞬时又想通了,毕竟是千年剑派,这神剑龙吟本也就是他们剑派老祖宗剑尊道明生前所用,厉静竹作为天生剑骨,收入门派作为少宗主培养的人物,知道这消息也属正常。 但姜瑾珩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也通晓此事。 “栾秋只是遥感此处有神光迹象,恐有神器出世,带徒弟来碰碰运气。” 姜瑾珩以为这样说厉静竹便再不再追问她,却不想这人立马回了一句,略显出些孩子气。 “既然仙尊想要,那静竹愿让仙尊先取。” 有时候,缘浅缘深只有先后之分,更何况栾秋仙尊名声在外,相传没有她摸不到的秘宝,没有她接不下的传承,在仙宗里,也算是一个怪胎。 所以听她这样简单地将机会让出来,姜瑾珩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干笑两声,目光瞥向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老者,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亦惊亦怒的神色。 “静竹!这神剑所在是我派秘闻之一,你怎得跟送白菜一样还想把它送出去!” 眼看着那老者越走越近,姜瑾珩拂袖将厉静竹挡在身后,一脸笑意地将他拦下来。 “小妮子不懂事,栾秋还能陪她闹腾么?道清前辈放心,既然是剑派传承,我等只愿一睹神器风采,绝无争斗之心。” 姜瑾珩说得诚恳,直看到那老者捋了捋卷翘的胡子,鼻间哼出一声,才转头又摸了摸厉静竹的脑袋,把她往前推了推。 “去吧。我若真抢了你的机缘,还不知要被外界编排成什么样呢。” 原也是一句玩笑话,姜瑾珩却不想左右两边同时出声。 “静竹是自愿的!” “机缘只看缘分深浅,何来争抢一说?” 这下,姜瑾珩终于将目光重新分回了符亦身上,又略微皱了皱眉,警示着看她一眼,却见她未曾停口。 “既如此,何故让来让去,下到传承中去,谁能取得,立刻便见分晓。” 符亦一早便看厉静竹不顺眼,最初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后来又见她笼络姜瑾珩,假意推让,实在是虚伪得很。 虽然她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的确十分礼貌,可世家出身的弟子,懂得伪装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尽管这一世她还没有对自己做什么,符亦还是本能地讨厌她。 且听她们描述,这里那柄神剑怕就是上一世厉静竹常年搭在腰间的那一把了。 传言厉静竹离不开那剑,因她为纯寒之体,自她成年起,每逢十五便要受一轮寒毒,而那柄剑蕴着纯粹的火属性灵力,不止能让她在每月十五好受一些,常年佩在身边更是可以缓缓除去积压多年的寒毒。 当然,最好的解决方案便是寻一体内火属性灵气充沛的修士双修,符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厉静竹和莫同已经混到一处。 甚至符亦都怀疑,那柄剑是上天为了保证厉静竹在遇到莫同之前要留有阴元而存在的。 符亦这样说,为的就是揭开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虚与委蛇的交际,果不其然在那老者面上又看到了冲天的怒气。 “好你个黄口小儿,真可谓牙尖嘴利。” 姜瑾珩暗道不好,刚想再说些什么解释解释,却见厉静竹先一步拦住了道清长老的下一步动作。 “这位道友说的话虽不中听,但的确有理,静竹在此赔罪,再次邀请仙尊同下传承。” 不同于方才低首请言,厉静竹此刻眉目坚定地同姜瑾珩对视着。 看她如此诚恳,姜瑾珩也不再推脱,毕竟按照原先的计划里,她也是要带着符亦下传承的,只不过,并不是为了那神剑龙吟。 对此,007也有些不太理解。 【宿主你为何不带着她去寻其他秘宝,秘境开启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只为跟在旁的后头见识见识,未免太过浪费时间了。】 姜瑾珩决定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在,但解释起来的确有些让人没头绪,更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给007掰扯清楚。 007早习惯姜瑾珩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但它这位宿主虽然疯了一点,又太敢拼了一点,但说到底还是十分成熟十分省心的。 于是乎,有些被嫌弃的007又缩回系统空间去了。 这片传承是在姜瑾珩和符亦到来之前以厉静竹的精血为引而打开的,而她能打开的倚靠正是她的天生剑骨。 千仞剑派和沧澜仙宗招收弟子的规则不大一样,仙宗重灵根,而剑派更重根骨,看是否能领会无上剑意。 剑意分十成,而有机会能领会到最后一层剑意的,剑派立派史上只出现过三人,无一不是天生剑骨。所以,这方可以解释出厉静竹才入门便得到这样多的倾斜资源,剑派更是让道清长老领她入婆娑迷境,为的是让神剑龙吟认主。 下入传承时,姜瑾珩和厉静竹又为在前在后推搡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道清长老冷哼一声,拂袖走在了最前头。若是旁的人妄图染指他们剑尊传承,他倒不至于如此生气,毕竟他对自己新弟子的资质有着过分的信心,可这人偏偏是沧澜仙宗那栾秋。 这……这人就是个怪胎! 他这徒弟就是太天真、太年轻了些,不知道一柄神剑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什么样的机缘。居然还在那里推来推去,气的他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几人在地下走了许久,只靠着一柄燃着了的柴照亮前路。要搁往常,姜瑾珩早就祭出自己的寒星焰,可它如今生了些异况,有些不便让它现身。 眼前的道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尽,让人顿感诡谲。 见状,姜瑾珩握着符亦的那只手更紧了些,生怕出什么乱子。 却不想下一刻,整片空间内突然变得黑漆漆的,手中的温度也消失不见。 又是幻境么? 姜瑾珩试图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想来,进入这里的四人都陷入了同她一样的幻境。 能懂得身处幻境便是破局的第一步,姜瑾珩先向007确认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得到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分析系统显示,你们四个的生命体征体相靠非常近的距离,且此处没有检测到其他的生命体征。】 这个功能是报备刚才欺骗过天道的bug后主系统自动奖励给007的,它运用得不算熟练,又怕像是刚才一样拖了姜瑾珩后腿,是运算过几遍才播报出的。 【这怎么又入了秘境啊,不会又有什么危险吧。世界档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什么也预测不到。】 听007的话,它似乎比她还要担心的样子,姜瑾珩心中一暖,反过来安慰它:“这次幻境是在我们下了剑尊传承之后,应当对我们没有敌意*。再者说,是我改变了你的档案走向,发展会有不同才是我们所期待的不是么?” 至少现在看来,里面的机缘记录倒没有出过问题,并不妨碍她抢夺莫同的机缘,往下继续做任务。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瑾珩没有立马回答007,而是先祭出自己的寒星焰,只不过这火焰却不如往日里那般温和,反而超平常地四溢着,似乎要扩展到整片空间里去,难得地让人能从火焰中看出一抹暴躁的感觉。 这种情况让007也吃了一惊,它看着蓝色的姜瑾珩周围的冰蓝焰火如同水一般将她团团围着,惊得话都结巴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唉,就是猜到它会这样,刚才才没敢把它放出来。” 方才御剑时离这处稍近一些,便能感觉到丹田内这簇火焰暴动得更强烈些,她记得原先在书上看过,灵火之间往往互不相容,彼此相遇,总是想分个高下出来。 而越临近目的地,感受到这地处强烈的火属性灵气的暴动,姜瑾珩愈觉得此地不只是一件神器那么简单,此地,恐有另一种灵火。 她动心起念想要将寒星焰控制回手掌大小,却听得头顶传来一道苍老却依旧显出豪迈的声音。 “寒星焰,真没想到,还能再见。” 因为火焰的光亮,一切可视起来,不同于他们入传承时走的窄道,此刻她似乎在一山洞中,闻得那道声音,便了然那是道明剑尊的残魂所留。 伴着声音,一道几近透明的灵魂出现在了姜瑾珩面前。 在看到姜瑾珩模样,又见她手持寒星焰时,那道残魂似乎也恍了神。 最初姜瑾珩也好奇为何他识得自己手中火焰,后又想起师尊鹤云同她说过的魔尊焚天与他的干系,心下便了然。 她无意于剑道传承,只好奇那灵火何在,但道明剑尊将他们四人困于这秘境中,似乎只是为了下一道考验。 可姜瑾珩暂时想不到这徒有四壁的山洞中能有什么考验。 “晚辈栾秋,师从鹤云,今日叨唠,如何得破此秘境,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姜瑾珩并没有提及仙宗的名字,毕竟据她所知,仙宗的前身只是几位杂修的游方修士组建的小门派。因上一次仙魔大战两界损失太过惨重,而大部分境界高的修士几乎都因为魔神的出现殒命在了仙魔战场,师尊她当年还是因为先受过重伤,因此回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修仙界人才凋零,经历一场大战后,她师尊方才止了些玩乐的心,同其他派别其余弟子修士商议分配战得资源,之后千年,才是仙宗的发家路,不比千仞剑派底蕴更深厚些。 而姜瑾珩此时提及鹤云的名字,便是希望道明剑尊能因为识得她师尊,好让她打打情分牌。 虽然这处幻境伤她不得,但姜瑾珩却保不准符亦会遇到什么。要知道,修剑道的人正气最甚,修为高深者一眼便可辩妖邪,而符亦那半身的九尾狐血脉…… 却不想闻她此番话,不知从何响起的声音却染上了些趣味:“原来是鹤云那小姑娘的徒弟,不过你不必担心,老夫见你身怀灵火,剑灵皆修,根骨奇好,却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传授于你的,实在羞愧。特设下此处幻境也只为将你们三人独立开,待到我派后人经受考验得到传承,此秘境自然得破。” “三人?” 道明剑尊的话让姜瑾珩不免皱紧了眉,自己算一个,他话中的“我派后人”指的应该是厉静竹,那这第三人,是符亦还是道清前辈。 事情再一次脱离了掌控,放在符亦身上,姜瑾珩不免更担心些,但还不等她将心中疑问问出口,那声音便再次响起。 “不过看你所学,非我剑派弟子,为何会同道清他们一同入秘境?如今大陆各门派之间已经这么和谐了吗?” 问出这话的同时,道明不禁想起从前的时光,那时他和几名同道共同创立了千仞剑派,千年间将剑派发展成为这片大陆第一大派,那时,修仙界人才济济,魔族尚不成气候,各门派之间的斗争数不胜数,多为资源分配缘故。 想来各派最和谐的时候,还是魔神诞生之后,各派齐心协力,组建仙门联盟,共御魔族。 姜瑾珩没工夫理会他的怀旧心,只是他这句话倒指明了第三人是道清长老,心中更是忧虑,免不了还要问上两句。 “不瞒前辈,晚辈今日入秘境还带有一徒弟,可听前辈方才所说,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存在。” 闻听姜瑾珩所说,那声音沉吟片刻,随后才道:“那真是稀奇了,本座当真未曾感受到第四人的存在。” 【可我这里显示着你们四人的生命体征的确是在一处啊。】 识海中007又焦灼起来,作为曾经对管理局出品深以为傲的好统,它却突然怀疑起这机子的准确性。 “莫慌。” 如果007所言非虚,而道明剑尊也的确没有感受到符亦的存在,那只有另一种可能在—— 符亦她先所有人一步,坠入了另一传承。 想到这一重可能,姜瑾珩焦灼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如果这处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强过一位大乘期大能的残魂以及守护神剑,那只有可能会是自己感受到的那脉灵火。 种种思绪在姜瑾珩心里乱撞了一通,想罢,她又开口问向道明剑尊。 “剑尊残魂居于此地多年,可曾感受到此地灵火存在?” 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姜瑾珩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收回了自己所在秘境的监视,却突然又见他出现在眼前。 “你个小娃娃野心倒不小,据我所知你已身负灵火,缘何又要打探其余灵火所在?” 对于他的调侃试探,姜瑾珩并无畏惧,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前辈这样说,便是有所感受。” 不同的灵火要用不同的牵制手段,她当年炼化寒星焰时,毁了刚从秘境中取得的几十尺长的万年玄冰,可让她心疼了好久。 毕竟姜瑾珩当时从极寒的冰窟中好不容易将它挖出来,原本是打算带回居所做成一张玄冰床的,她本属冰灵根,若是能日日在这玄冰之上修炼,速度足可以快上一倍有余。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经过那一次灵火锻体,她的修为也一下跨了大半个境界,还因此和人人艳羡的灵火共身。 可能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若非她绞尽脑汁将那玄冰取走,在吸取寒星焰时就已经心火焚身,与世诀别了。 今日看体内寒星焰的反应,寄居此地的,怕也不是寻常灵火,她当年好说已踏入元婴境界,无数秘宝丹药在身,最关键的,还是身上有它相克之物,可反观自己这个徒儿,除了从苍羽那家伙手里抢过来的储物戒里的一些垃圾,什么也不曾带上。 姜瑾珩现在有些懊悔没能多拿点好东西给自家这根小独苗,可如今懊悔也无用,重要的是能够帮上忙。 万物相生相克,百步之内必有破局之法。 思及此,姜瑾珩突然就有了些想法,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稍微了解这簇灵火,那只有可能是同在此地千年的道明剑尊了。 她一边招呼着007继续探查周围所有湖泊、地底甚至火山里有哪里出现异常明显的灵力波动,一边继续发问。 “栾秋不怪剑尊误会,只是据晚辈猜测,如今晚辈徒儿正陷入这灵火所展开的幻境中,还想问剑尊可知这灵火秉性,周遭有无可克制的灵材?” 道明剑尊闷声不答,姜瑾珩早知他抱有私心,不然就不会单单对她施下另一重幻境,见他灵体虚弱,根本撑不了太久的时候,又出言劝解: “恕晚辈冒犯,剑尊这灵体怕是只能撑三两个时辰,最多能让你剑派后人拿下神剑传承。栾秋虽不知徒儿能在灵火幻境里撑下多久,若在她之后,你那剑派后人又被拉进去,囿于灵火,可还有人能够救她出来?” 说到这,姜瑾珩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道明难得见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讲话,倒也觉得稀奇,明知她徒弟掉落的并非灵火传承,却故意顺着她的话说: “道清师弟会保护好……” 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姜瑾珩打断了去。 “道清前辈的确剑道上有为。” 说到这,姜瑾珩的脸色已然不好了。 她一向对前辈极尽尊重,可并不代表会一边让利一边受累。 她这句话便是在挑衅,也是在赌,赌道明剑尊见好就收,不敢损失剑派千年难得的天生剑骨。 赌他命陨此地太久,再没有千年可以等到自己门派的后人。 “可其他本领再高,不了解依旧是不了解。” 第26章 我们妖族可没人族那么重的伦理贞洁。 见这小妮子是实在紧张自己的徒弟,道明倒也不愿再继续逗她,只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灵火存在。” 话停在这,道明剑尊看着姜瑾珩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才继续道: “大战时,曾有一神兽火凤同我一起陨落于此。应当是我一秘宝九天灵戒纳进了我部分灵魂,等不知何时我再醒来,便发觉此地犹如身处火海。” 火凤么? 姜瑾珩若有所思地沉下头,她倒是看过神兽火凤的一点点记录。 早在万年前,不少神兽族群就已经断了血脉,而最后一只于世有记录的,应当便是道明话中这位。 难怪,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再没见过这火凤的痕迹。 可一只神兽陨落之后便能生成这样的奇观吗? 姜瑾珩突然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太少了,刚要问,道明便猜到她的想法,一一解答了去。 “你应该也听过他们火凤一族在开启血脉传承后轮过涅槃即可获得一种神火。” 说到这,道明的神色似乎沉重了些。 “当年那场大战,我和十余名同道共同抗敌,好不容易斩灭魔尊焚天,可在这之后,魔界献祭百万魔族血脉,将魔神强招了来。” “魔神降世,所向披靡,虽然还只是提前降生未成熟的魔神,可我等也被打得落花流水。危急关头,是凤祁施展血脉秘法,那神火以燎原之势泄出,我等数人合力以命祭天,虽未将魔神一举击败,至少也能将他封印上千年。” 听到这,姜瑾珩眸色一暗,当年这十余名大乘期修士堪堪将魔神封印,而据007所说,百年后,魔神将会重降人世,且不再是幼年体,应当算是完全的成年体魔神了,这要如何抵抗。 她先前对魔神的能力没有多少概念,自觉阻碍莫同,挡他气运做的是一件好事,但百年后,若无人达到那般修为,无人能抵魔神,岂不是害了各界生灵。 007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情,忙不迭出来安慰道: 【那宿主你更上进些呗,你比莫同那家伙天资更高,现在还提前得知所有气运点,能够将他未来所得所有气运通通抢过来,既然如此,顺便再把他救世主的名号一起抢过来嘛。】 007说得俏皮,可姜瑾珩听着头疼,若她真的有那样勤勉,就不至于被师尊点着脑袋骂过多次。 她可是闭关半月便要受不了晕倒,再修养三月的身子。 虽然姜瑾珩能够察觉到自己在修复魂魄之后身子明显好了很多,可于她而言,闭关太久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人人都道她不近人情,可姜瑾珩却觉得她最偏爱俗世那种生活。 也可能是被鹤云养大的缘故,心思其实野的很。没有什么大的目标,更做不了那所谓的救世主。 这东西还是交给徒弟比较方便。 姜瑾珩如此去想,总算是心情稍愉快了些,既然莫同那难言的资质都能成为大陆第一渡劫期修士,若自己将抢来的所有机缘尽数给了符亦,那她肯定是能肩负起应有的责任的。 这条路越说越通,道明的意思她也已猜到大半,无异于是说如今这么浓郁的火灵气,与千年前那火凤凤祁的血脉封印的解除有关。 “剑尊的意思,此处没有灵火,而我那徒弟许是卷入了火凤一族的血脉传承中去?” “我也只是猜测。” 说着,道明看向姜瑾珩的目光疑惑起来。 “可我方才便觉得奇怪,你那徒弟是何身份,缘何入得了火凤一族的血脉传承?” …… 另一边。 符亦在这布满金光漫无边界的地方走着,每挪一步都要考虑到四周场景会不会再次突变。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瞬间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等反应过来,紧紧握着她手的那道力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上一世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符亦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尽量让心静下来。 在踏出十多步并没有发生任何情况之后,符亦渐渐停下了步子。周边的金光在每个方向都有着同样的光亮,而她仿佛踏在同为金色的水波之上,每走一步,都能看到漾开的金色波纹,待久了些,便让人完全分不清方向。 符亦猜测自己可能是被拉入了某个传承,而脱离队伍之前,她也了解此地藏有神器,是为道明剑尊生前所用神剑龙吟。 这般猜测让她多了些期待,可半晌她又想到自己的半妖血脉,直到摸到脖颈上的玉珏才稍稍安心一些。可符亦没想到,她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凭空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魂体,这魂体甚至如实体一般,勾起她的下巴,可下一刻,手却伸向符她方才抚过的玉珏。 “你是谁!” 伴着这人莫名其妙的动作,符亦一个回跳跳出去好远,顺势还甩出一张爆破符,却没想到那符纸被她捏在两指之间,一簇火苗燃起,瞬间化为飞灰。 符亦丢出去的是一枚地品低阶的爆破符,她还是思索了许久才用上这一张,却这样废在了这个女人手里,顿时让她觉得后背发凉。可她想了又想,传承之中除了被拉入传承的人,便只有传承的主人了。 想到这,符亦略小心地问了一句:“难道,你就是道明剑尊?” 符亦修行的时间少,更没有师尊那样爱看书,四处寻着些有趣的典籍看,她并不知道道明剑尊是男修还是女修,若非入传承前听他们说话,提及了神剑龙吟,她都无法联想到千仞剑派的上任掌门。 可符亦刚说完这句,便看离自己不远的那人秀眉微蹙,满脸尽是嫌弃的神色。 “你竟然将我认成道明那老头?等等,你不会是为了他手上那破铁来的吧?” 其实算年龄,凤祁已经有两千岁了,道明也才一千五百岁,是要比他大上不少。 但神兽和人不一样,生来寿命就长如天,更是要百岁才成年,她又一直维持着刚成年时的模样,自然是对道明的老头模样喜欢不起来。 符亦缓了一会儿,才听出她话中“手上那破铁”指的应该就是所谓的龙吟,对上她那嫌弃的神色,突然就有些局促,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人没说话,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直看得符亦有些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句: “既然你不是道明剑尊,那你又是谁?” “听说过火凤一族么?” 凤祁这样说原是为了留一些神秘感,可她看着符亦真诚地摇了摇头,顿时心梗了一下。 不过很快凤祁便想起发现她时她和一些人族修士在一起,不了解妖族族群也属正常。 想到这,凤祁示意这小家伙盘腿坐下,也许也是没有从这个莫名的女人身上看出敌意,符亦很听话地照做了。 不过多时,符亦便看着这女人手中浮现一个光团,眨了眨眼的功夫,那光团射向自己眉心,来不及反应,她就失去了知觉。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像是做梦一般在很多场景切换,识海中也浮现出很多不同的形象、信息还有声音。 一个庞大世界观构成的同时,符亦也觉得头疼欲裂。 凤祁绕着圈看着眼前抱着脑袋似乎疼得满地打滚的符亦,忽然发觉自己给出的东西似乎太多了,对于一个幼年期的小家伙来说,的确是有些受不了。 况论这小家伙还有一半的脆弱的人族血脉。 半妖的身份无论是在人界还是妖界都很尴尬的一个存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族会重视血脉,但大部分妖族对于血脉的重视来自于血脉传承。 血脉越精纯,越能在本族的血脉传承中领悟更高深的东西,还能够提升在族内的地位,反之同理。 可符亦似乎有些不同。 凤祁在拉符亦入传承的时候从从她身上觉察到了故人的气息,血脉精纯,但又有些怪。直到观望了好一会儿,又见她去触碰脖颈上挂着的玉珏,凑近看到才敢确认。 不过多时,符亦也已从那梦境般的世界醒来,她睁眼后再看向凤祁的目光又带上了些警惕。 见状,凤祁实在是不忍失笑,问她一句:“如今可曾听说过火凤一族?” 符亦刚冷着脸,还想再说一遍不知道,便突然发觉脑海中涌出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那其中,的确有有火凤一族的信息。 见她突然呆滞,凤祁笑得更欢了:“可有领会到我妖族高于人族的传承方式?每次想起那些家伙读书看书的模样,我都在想,我们妖族只需要做一场梦便好了。” 凤祁这样说,符亦突然有了印象,在上一世血脉传承中,她的娘亲也是如此将九尾狐族秘法一次性传授给她。 可眼前这人非为狐族,听她语气,应当就是她口中火凤一族留有的最后一人,难道,此处是她族的血脉传承?那又为何会拉自己进来? 但眼下,似乎另一件事情更值得她关心。 “你知道我身份?” 符亦只从莫同口中得知过自己胸前玉珏的真实作用,如今却被人一举勘破,顿时有些心慌。 “嗯哼,不就是个半狐半人的小崽子么?真不知道以你娘亲那样的性子,是怎么看上人修的。” 这句话信息量似乎有些大,符亦眼睫微颤:“你认识她?” 闻言,凤祁点了点头,似乎陷入了回忆。 “当年你娘说我是扁毛鸟,两边还都是家里独苗,不肯应下我的求娶。哪晓得时过境迁,她倒和人族通婚,还生了个奶娃娃。” “对了,她如今过得怎样?” 凤祁问出这句之时并未察觉不妥,只是看符亦脑袋低垂下去,一副落寞的模样,方觉奇怪。 “怎么了?” “我不知道。出生以来,我就没见过她们。” 凤祁当然能听出她话中的“她们”指的是谁,表情一滞,后又强装自然地笑笑,指了指符亦脖颈上挂着的那玉珏: “那肯定也是有不得已不得已的理由,你看,你娘亲连她青丘秘宝都交予你了,一定是对你寄予厚望。” 她提到这个,符亦才想起自己先前的疑惑,将玉珏握在掌心,有些不安:“你知道这是什么?” “自然。” “那你为何还能看出我身上的狐族血脉?” 闻言,凤祁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却笑出了声:“小家伙,这玉珏的确是能让你在一些低阶人族修士面前掩住妖气,但对我们妖族之间来说,识别身份可不止按气息辨认这样简单。” “低阶修士?” 符亦下意识将凤祁的话念了一遍,小脸突然间煞白。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凤祁也微微蹙眉,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玉珏只对低阶人修起作用么?具体是什么品阶的?” 闻言,凤祁突然想到她似乎是由一合体中期的人修带着的,或许现在,还生活在人修扎堆的仙门中,对她来说,可谓是虎狼之地。 只不过自己口中的低阶和她理解的低阶肯定不是一个意思的,思及此,凤祁连忙安慰道: “其实,这玉珏隐藏妖气的功能是后天开启的,所以它所生效的范围和开启人的修为有很大的相干。” 凤祁徐徐缓缓地说着,又合上眼用神识去探查那玉珏中的能量波动:“据我所观,玉珏中隐藏妖气的命令是由一合体境后期的修士下的,要想看出命令后的破绽,少说也要达到大乘前期了。” 见符亦似乎还是十分不安,凤祁的声音略停顿了下,更是放轻缓了些:“当然,这还是要在对方刻意探查的情况下才会被发现,你只要避免和那些高境界人修有太深的接触,自然也不会引火上身。” “这样吗?” 符亦低声喃喃,心里稍安心了些。 仔细算来,沧澜仙宗里如今达到大乘境界的方玄明子一人,符亦平日里和他也没有多少接触。 十几年来,符亦与他也只是见过寥寥数面,并未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想来他应当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 其实,符亦最怕的还是自己现在名义上的师尊,毕竟那一剑带来的痛还是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符亦心中思绪纷飞,却听凤祁问了一句:“你不会只把这玉珏当成隐藏妖气的简单物件了吧?” 见符亦点头,凤祁不忍扶额感叹,这等宝物放在她身边还真是应了一个词—— 暴殄天物。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连这玉珏能够隐藏她身上的妖气这回事,符亦都是上一世从莫同那里听来的。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玉珏可助修炼,通过秘藏的法决加速佩戴者吸取天地灵气的速度,少说能够快上两倍。那里面似乎还藏着一部你们九尾狐族特有的功法,据说还是部双修功法,不过当时我缠着你娘亲许久,也没见她松口一次让我看上一看。” 说到后面,符亦见这只鸟又不正经起来了,难免瞪了她一眼,可她却一点也不害臊,还继续说着: “怎么了小娃娃,我们妖族可没人族那么重的伦理贞洁,自然是喜欢什么便大胆去追,可从来不会做口不应心的事情。” 说完,凤祁看着符亦,还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最好玩的,肯定是被那些人族的老东西养坏了,养得一板一眼,毫无趣味。” 符亦看着凤祁,只觉有些无言,却又对她所说的玉珏的功能有些心动。 毕竟上一世即使是在传承中,她都未曾了解到这方面的事情,忍不住问道:“那你可知如何启动这玉珏么?” 符亦心里带着希冀,却见凤祁两手一摊。 “既然是你们狐族秘宝,我又怎会知晓?我所说的,只不过是我同你娘亲相处过程中所看到的。” 顿时,符亦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那你又为何拉我入传承?虽然我不是很懂妖族之间的传承,但你也说了,妖族很重视血脉,你我,算不上有什么血脉上的干系。” 左右现在是出不去了,说话间,符亦干脆就盘腿坐下,虽然灵体身处传承之中,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充沛的灵气。符亦真没想到秘境一行,自己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纳气吐息。 对于符亦的疑问凤祁只是简单笑笑,她看着这小家伙略显生疏地吸取天地灵气,还是忍不住提点她两句。 “我也没想过会拉人入传承,只不过下意识怕你被那老剑修看出真实身份,剿灭魔族之时妖族和人族有立下契约,可我不知如今光景,才将你拉进来避险。毕竟火凤一族在我之后应当已经没了后人,拉谁进来都一样的,倒不如救救故人之女。如今你看到的只不过是我残留的一道余念,等你出了传承,这世间便再没有凤祁。” 符亦还是第一次从她话中听出落寞,不免重新睁开眼,她这才发觉眼前的魂体和初见时候相比似乎淡了一些。 “多谢。” 她不太会说让人开心的话,单单是这样一句便已经觉得绕口,可话毕却又听凤祁回道。 “也不知该说你莽撞还是真的不懂,我们妖修天生对那些剑修所持灵剑上的剑气有所惧,你却想去拿道明那老家伙的剑。” 凤祁这句话让符亦忍不住想起姜瑾珩的那柄冲霄,身上止不住地渗出寒意,却还是十分嘴硬。 “我今后是要修剑的,自然不能惧怕所谓剑气。” 闻言,凤祁一怔,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倒是忘了你那一半的人族血脉。” 只是,这血脉才更容易让你在两族都很难立足。 大概是有些心软,后一句凤祁并未说出。 这小娃娃按照她们妖族的算法离成年期还早着呢,可按人族的算法,都快行成年礼了。 半妖比起妖来说便是这个方面占了优势,由哪方作为母体生下,便生来是什么形态。由人族作为母体,便意味着生来就可化形。 也正是因为这点,她才会知晓姬雪珺找了个人族女修。 想着,凤祁突然举起一团妖红色的火,凑到符亦跟前。 “思来想去,我有一件事需托你帮忙。” 符亦从来不是什么好心的人,更没轻易答应过什么人,可她想起凤祁先前说的那些话,又盯着眼前莫名出现的这团火,还是沉声回了一句。 “你先说,我若是真能帮上,一定答应你。” 闻言,凤祁并未说什么,只是在符亦惊讶的目光下将那团火放到她掌心,这才浅笑着说道: “我需要你去到人妖界的边界榆连山脉,找到最高的那一座峰,峰顶是我曾经的洞府,我有设下结界,你可以通过这一簇原火随意进出,在里面找到一枚上面可见金色族纹的蛋,将它带到身边,若是有小家伙破壳出来,帮我好好照顾它。” “当然,时移世易,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千年吧,若是当真寻不到,那也算了。” 听完这段话,符亦似乎领会到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再不问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那是你……的蛋?” 长期的规训让她还是无法坦然说出一些词汇,但符亦相信凤祁是听得懂的,不过也意料之中地得到凤祁的一声调笑。 “怎么,这样的话你也说不出么?” 知道小家伙不禁逗,凤祁还是大大方方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忘了是哪年了,我第三次向你娘亲求亲被拒,有些颓丧,找了个小山村过了几年隐居的日子。那时候,遇上一个盲女,我治好了她的眼睛,替她重塑筋骨,过程中我注意到她身上似乎有很多剑伤形成的血珈,我这才知道,她似乎是因为被人追杀,境界跌落,才逃到这里。” “我们火凤一族的血对疗伤有着上佳的功效,甚至都能替代一些天品丹药。我那时也傻,日日为她放血,就连意识到似乎受孕了,也没停下这样的行为,身体虚得太快。我本来想找个时机同她坦白我的身份,再说出我有孕的事情,但我没想到她恢复修为那天便刺了我一剑,趁我显出本体,又拔去我九根尾羽。” “大概是因为我的魂灯昏昏暗暗,最后还是你娘将我救了回来,一边骂我还一边给我度修为,难怪我喜欢她那么久。” 说着,凤祁面上又挂上那招牌的欠欠的笑,可符亦这次却从中觉出些不一样。 也许是从她身上感念到一种新奇的,能够设身处地去感受的情绪。所以,这次符亦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瞪她。 “境界越高越难受孕,我觉得那家伙能轻易伤我,资质肯定不错,况且暂时没有再结亲的打算,便将受孕的蛋留下来了。只不过,后来我忙于修炼,将那蛋留在洞府数百年,时不时会回去看看,却都没见什么动静。” 即使这话听着十分洒脱,看她样子无甚所谓,态度和先前的几次调笑一般无二,可前言句句里带着的伤感也不是假的。 虽然符亦对妖族了解不深,对其他种族的事情更是知道不多。 但再无知她也清楚,鸟类妖修的尾羽和她们九尾狐族尾巴一样,少一根都对修为有损。 而凤祁又是被真心对待的人这样对待,符亦似乎心有所感,本想出声安慰,却见凤祁迅速岔开话题。 “我见你是火雷属性,便猜你能适应凤火,果不其然。我没有道明那样的神剑可以交予你,左右我族内无人,只有这血脉圣火还算是个宝贝,就算是给你的报酬了。” 符亦看着掌心看着十分“乖巧”的火焰,会根据自己的意念出现消失,没想到这就是凤祁方才给她的信息中火凤一族涅槃时需要浴身的圣火。 诧异间,耳边又传来凤祁的声音。 “看来它还挺听你的话,以后可不能浪费了,最好在那些个仙门里,将那些炼丹和铸器的本事学个精通。”凤祁抬手拍了拍符亦的肩膀,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我们妖族的确是在铸器炼丹方面弱于他们人族,不过这也和那些丹药灵宝的耗材动不动就是我们的一些骨骼精血有关。其实我知道这些耗材并非没有替代品,但是要懂得这些技法,甚至要比他们高上一两分,才有谈判的本钱。”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请求。” 说话间,凤祁神色落寞,符亦总算感受到她不设防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 “不论你在人界宗门学会多少本领,受了多少恩,感念多少情……” “千万不要忘了你的母族。” 第27章 被紧紧地抱着。 “好。” 也许算是有些同病相怜,符亦很快就应了下来。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符亦便见凤祁又输了一道金光到她眉间,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听到女人说了一句。 “受我族传承之前,需要先承受一次焚身之苦。这苦难我不能避免,但我见你可吸取火属性灵力,这是的一套火属性天品功法,想来这套功法能够帮你加速炼化这团凤火,祝你修为更为精进。” …… 另一边,面对道明剑尊的质疑,姜瑾珩却无任何惧意,不*急不徐地回道:“其中缘由,栾秋也无从得知。” 知道符亦坠入的是别族的血脉传承而非灵火传承之后,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 虽说姜瑾珩自己都没有弄清为何符亦会进入火凤一族的血脉传承,但左右符亦一时半刻出不来那传承,剑尊也没机会能看到自家徒儿。就算剑派与妖族一直不和,他再有怀疑,觉得符亦和妖族有所干系,也做不出什么。 姜瑾珩一直觉得符亦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封住了她的妖气,不然也无法安然通过测灵石的检验,若非系统存在,自己也无法得知她的真实身份,这也是自己放心带她下传承的原因。 退一万步说,若符亦出传承的时候道明剑尊残魂依旧,当真要动手,姜瑾珩也有信心能护住她。 只是有一点…… “既然剑尊早知此处无灵火,缘何又愿意被晚辈威胁?” 许是她问得太过直白,道明剑尊不由得一笑:“我见你如此护短,年纪轻轻合体中期境界,又不知你品性,也不知各派如今关系,若不解释清楚,即使之后道清他们不会在秘境中遇险,也难保不会结下仇家。不过小友且安心,即使你徒弟当真是凤祁族人,能应下这传承,老夫也深感欣慰,毕竟若非她舍己,当今人、妖两界怕都糟了魔族毒手。” 被这样想,姜瑾珩却不恼,反而指尖略心虚地点了点鼻头,这些话,她至少是要认下一半的,如此看来,倒是她存小人之心了。 垂首思考间,道明这道魂身拂了拂袖,山洞幻境渐渐崩塌,姜瑾珩看着他魂身渐渐淡去,便知他是要将分到自己这处的魂身收回,连带着解除困住她的幻境。 “多谢前辈。” “不谢,日后若遇我派弟子受险,还望小友念在今日情谊,搭手一救。” “自然。” 周围景象很快变化,姜瑾珩发现她又回到那条小道中,祭出火焰四周一探,意料之中地发现躺倒的三人。 那两人她暂时顾不得,只快将符亦扶了起来。甫一看清,却见她小脸似乎红的发烫,浑身冒汗,就连汗水都被蒸成汗气往上空升,姜瑾珩只摸了一下,便将手缩了回去,眉头紧锁。 姜瑾珩从符亦身体里感受到了异常浓烈的火属性灵力,觉得奇怪,连连往她体内打入几道自己的灵力都无法将这温度散下来,却又摸不出这灵力的来源。 若是没什么影响倒也无碍,可姜瑾珩检查了一遍,才发现符亦身上的皮肤似乎都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甚至有些地方爆裂开,外溢着血。若非她那身玄色衣衫让血迹不易发觉,姜瑾珩在发现她的时候就会觉出不对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问007,007用管理局出品的扫描仪扫描了好几遍,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这些火属性灵力似乎遍布全身,是流动在血液里的。 无奈,姜瑾珩只能将人横抱起,新找了个地处坐下来,施加结界,又将符亦的外衣解开来。 007这才觉出不对,印象里,扒衣服是恋爱组任务者才最经常做的事。 【宿主,你不会是……】 问话间,姜瑾珩已经将自己和符亦的外衣都褪了去,看着那白色的里衣基本染成全红,甚至有些地方混着汗沾在伤口上,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很快,姜瑾珩盘腿坐下,将灵力散至全身,再将它们缓缓逼出去,瞬时,整个结界中都变得森森冷冷的。一边外泄着灵力,姜瑾珩一边将符亦面对面抱起,让她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双腿搭在腰间。这时,007才看出这是个什么情况。 冷气让姜瑾珩面上覆上一层寒霜,就连睫毛上似乎都有片片冰晶,她方才没听清007说了什么,忙完空下来,才有时间问道:“你说什么?” 007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什么情情爱爱的小说看多了,看到脱衣服的情节脑子里就一点不干净。自己家里这位可是妥妥的事业型宿主,虽然师徒什么的是很好嗑啦,但是这并不是它臆想的理由。 左右姜瑾珩的心应该挂在符亦身上,不会像平时一样揪着它问到底,007胡扯了几句,便将这个话题揭过了。 虽然是冰灵根,可时间久了,体内灵力渐稀,更不能主动抵御,姜瑾珩难得再体会到寒冷的感觉。 两具躯体一冷一热,既像是替人降温,又像是在取暖,呼出的冷气越来越多,姜瑾珩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只是符亦的体温似乎降下许多,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 自凤祁给她那套功法开始,符亦便觉得自己如同置身火海,就连刚才在她面前看着十分乖巧的凤火也不知为何从丹田涌向四肢,更是让她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整副身体都在被火焰啮咬着。 本能驱使着她运行功法,将涌动出来的火逼回丹田,可一旦顾上这头,另一边就跟脱了缰似的,直到灵力都快耗尽了也没能成功。 有一瞬间符亦都记不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也记不得自己还在传承中,只觉得似乎要死在这了。 她要是境界再高些,灵力储备再高些就好了,不至于被这火撵着烧。 心中刚升起颓丧的想法,可不过多时,心头的燥热似乎瞬间散了去,就连灼烧着她每一寸皮肤的火焰似乎都被浇灭了气势,她就要溺在这温柔舒和的氛围里,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既然有人助你,还不赶快运行功法。难道你是想要一直困在这里吗?” 是凤祁。 她的话让符亦回了神,趁着身体内的凤火不知为何有些唯唯诺诺,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灵力将它反逼回去,还将自己的灵力融进火焰灵力中去,以调动它的灵力去压制它。 这一步符亦做得很顺畅,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将体内四散的凤火尽数逼了回去,那团火聚得更大了些,却不再像先前一般肆意,反而似初见时那般乖巧。 她重新睁眼,对上的还是那带着些金色的魂体,只是看起来似乎更透明了些,就快要与周遭融为一体了。 “我原先都没预想到还能见你这最后一面,却不想有人在外助你,倒是硬生生拉短了这焚身的时限。” 符亦如今都没去思考她话中的有人相助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复睁开眼,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知道的当是你们族群的传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把我留在这里陪你。” 闻言,凤祁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倒是忘了你们狐狸最怕烧,况且你境界还低,开始之后我是有些担心你撑不住的,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你了。” 说完,似乎怕符亦认为她是故意的,还补了一句:“要知道,我族死在血脉传承中的还真不少,不然也不至于血脉稀少。” 听着凤祁开玩笑般的语气,符亦当真有些好奇,好奇她天性为何如此乐观,不论是说起自身的经历还是族群的命运,似乎都不太想给人带来太过沉重的感觉。 她明明自己都在痛,却害怕伤到别人。 见符亦似乎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凤祁还是想要提点她最后一句。 “凡事不要太执着,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一早就注定好的,但方方面面的进程里有了一点误,结果尽不相同。我虽不知你在烦恼什么,但到底不会跑出这个逻辑。” 闻言,符亦缓缓抬头,却见说话那人似乎彻底隐去,就连周围的场景也逐渐崩塌。 恍然间,符亦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抱着,那副沉睡许久的身体终于再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带着寒霜的脸。 师尊…… 符亦有些恍惚,对面那人身体的寒凉却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这才觉出两人不太对的动作。 即使两人里衣合得严严实实,可自己的衣服却多了好多个似是被烧破的洞眼,而姜瑾珩的衣服则像是沾满了血和汗之后再冻干了的模样,如此近距离贴着,符亦很容易能闻见两人身上散不去的血腥味。 感受到这方结界内的寒凉和姜瑾珩似乎冻成棍的双臂,符亦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怔。 方才受焚身之苦时,难道是她助自己成功脱身?可这样,她身子如何受的住。 符亦似乎能想到她用的什么方式,一边在心里骂她一边忍着剧痛艰难地将自己的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挪下来,搓了搓手有了些热气便往姜瑾珩脸上敷。 醒来之后符亦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没有一块好地了,只随意动动,一些粘在衣服上的皮肤就和血肉扯开,撕裂成不知道多少个口子,可她还是甘之如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符亦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姜瑾珩修为那样高,又是冰灵根的修士,如此冻一冻根本算不得什么,怎么样也不会死在这里。 可她就是下意识去做了,直到重新对上那双眸,听那人温柔地唤了一声,才停下。 “你醒了。” 突然,符亦想到凤祁最后说的那句话,心头第一次涌出些不一样的感觉。 若她的重生算是那一点误—— 她和师尊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姜瑾珩还是被识海中的007吵醒的,这具身体太久不经锤炼,又因为不久前和焚天那一场战斗有些透支,如今灵力散尽被冻上一冻,回去免不了是要生上一场大病的。 可她睁眼看到符亦似乎无碍,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 二人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许久符亦才意识到她们的姿势,作势就要起身,却又因为伤痛栽了回去。 符亦这一动作让两人都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倒不敢动了。 不过多时,唇边似乎被抵上一颗丹药,鼻息间似乎能闻见雪莲的清香,符亦听得那女人似乎咳了两声,随后才温声开口。 “先吃一颗吧,如今为师体内寒气淤堵,无法运功替你疗伤,这丹药能助你愈合伤口,还好恢复些体力。” 不知为何,符亦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倒是有些脸红,不过她还是乖乖将丹药吃下,等稍稍有了气力才将身子从姜瑾珩身上挪下去。 围着二人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符亦从姜瑾珩身上挪下不久,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 “仙尊,符亦,你们在哪?” 是厉静竹。 符亦听出是谁,却抿着唇不想应答,但还是考虑到姜瑾珩的身体情况,将人喊了过来。 厉静竹闻声而到,符亦十分眼尖地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那柄用黑火岩作剑鞘的剑,眼熟得很,便知自己先前没有猜错。 姜瑾珩也是听到外界的动静心神才从识海中离开,她同007用一百点气运值交换了一枚系统商城特有的免疫丹,保证呆在秘境的剩余十余日内这副身体不会拖了后腿,更不会无故昏过去。 她一睁眼便见厉静竹似是十分担心地蹲在她面前,还想去触她的脸,却被身边盯着的道清一掌挥开。 “你是什么身子自己还不了解么?这样浓重的寒气,还紧巴巴地往前凑。” 尊重的师长如今吹着胡子瞪着眼,符亦也不知为何不满地看着她,厉静竹莫名有些心虚,更是在下一秒对上了姜瑾珩那双含着笑的眸子。 “静……静竹只是担心,并不是想要冒犯仙尊。” “无碍。” 没有理会道清的呵斥,反倒是先同她道歉,姜瑾珩突然觉得007给她的话本太过不尽不实,这哪里是待人冷冰冰的剑首,明明是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对于这样的控诉,007也只能默默承受。毕竟上一次主剧情偏离申请的补偿还没有到账呢,以免再次被埋汰,不如现在多申诉两遍。 符亦察觉到姜瑾珩对厉静竹的态度似乎软和了些,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胀胀的不适,故意瞥开视线去问道清。 符亦犹记得厉静竹家族有一种秘丹可以压制体内的寒毒,在厉静竹未得到龙吟时每日便靠着这丹药度日,这丹药对她的体质有效,想必对师尊体内的寒气也有驱散效果。 虽然自己如今体内有着凤火,驱寒之事应当也做得,可一是不能轻易在这些人身前展露,二是自己对火焰掌控不熟,也怕伤了人。 不过符亦不能直接问厉静竹去要,不然就算她不计较,那道清也一定会盘问到底,问她如何得知这等秘辛。 “师尊为救我寒气侵体,前辈若有良方能使师尊尽快恢复,符亦感激不尽。” 如符亦所料,她这话问出口,那双手交缠尚还有些局促的厉静竹瞬间亮了眸,不知从哪变出一细口白瓶,递到姜瑾珩眼前。 “仙尊可以试试这丹药,静竹体质特殊,自成年以来每月十五会经受寒毒,靠这个会好受许多。” 姜瑾珩早知她体质,见到递过来的药瓶,心中一暖,却还是问道:“你将药给了我,自己可还有余?” 闻言,厉静竹微微一愣,很快又有些羞赧地笑着说道: “仙尊不必担心,静竹储物戒中备了许多,够数年之用。” 既然都这样说了,姜瑾珩自欣然收下,只是拨开瓶口时无意间提了一句:“哪时有空可来仙宗小住一段时间,你的体质,栾秋或许有法可解。” 姜瑾珩只是随意提起,却不想她这话说完,却对上道清上下打量且疑惑的视线。 “天门厉家嫡系世世代代的寒毒体质我想你也不完全陌生,毕竟数年前,你也曾制止过一处寒毒爆发伤人。可我依稀记得你虽身怀灵火,却是水属性的变异系灵根,按理说,我徒儿这病只有身怀高纯度火属性灵根的修士可救。” 说话间,姜瑾珩吞服了两粒丹丸下去,果然身上的寒意很快降下来,也能够往回吸收灵气了,有了灵力自然能调动体内寒星焰将那些寒气全吸了去。 姜瑾珩一边做着这些,又听道清如此说,更是展了笑颜,对上不知为何有些脸红的厉静竹,指着身边的符亦说道: “正巧,我新收的徒弟可是十二级火灵根的变异灵根,既然你们有法可解,那可以让她试试。” “静竹不愿!” 此言一处,四下静寂,姜瑾珩看着厉静竹的那张小脸由红转白,又发觉符亦抿唇,一脸不快,道清面上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很快便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但她却懵然不知为何错了。 【咳咳……宿主,你忘记了吗,他说的方法是双修。】 这下轮到姜瑾珩愣住了,她觉得这个寒气似乎把她脑子也给冻住了,明明是知道的东西,却突然没能记起。 尴尬让她一时之间没能去想为什么符亦会对这件事情有反应,只是很快干咳两声,顺着说下去:“无碍,你自身的意愿自然是最重要的。不过栾秋平日里就爱研究些医术药理,碰上稀奇的体质真的想近距离观察观察。你若有愿接受先前的提议来仙宗小住,栾秋也会想想办法看看有无其他途径可以解你苦楚。” 这话问的是厉静竹,可姜瑾珩说话时看向的人却是道清,这种事情,按照规矩是要问过他的意见的。 于是乎,三道视线齐刷刷地全都望向了道清。虽然他不懂那符姓的小娃娃为什么脸色那么差,可姜瑾珩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自然没办法拒绝,且看自家徒儿这殷勤的态度,若是自己说了一句不,她是第一个要跳出来反对的。 “如此也好,还要你多费心了。” 两方又这样相互寒暄了一会儿,道明便领着人先行离去了。那二人走的时候,符亦还注意到厉静竹三步一回头,似乎舍不得的样子,顿时脸色更不好了。 阖着眼的姜瑾珩蓦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哼,疑惑地睁开眼将视线转了过去,却又发现符亦正闭着眼盘腿打坐。 难不成是听错了? 007很想回复她没听错,但又觉得符亦这个小孩似乎神怪怪的,心思很深的样子,还是观察观察再说。 上次看她一脸兽相的时候它就已经觉得奇怪了,也将这件事同异况一起报备上去了,但是至今还没有得到什么回复。 重回寂静的空间很适合人修养,姜瑾珩没再想什么,只想尽快将这一身的寒气驱出去,断然不能多耽误时间。 细算算日子,她们在这个秘境里也耗了快四日,除了那座鼎,旁的什么也没寻到,剩下的日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姜瑾珩完全没想到符亦那一身的伤是得到凤火所付出的代价,毕竟在她看来,妖兽的种群之分和人族的族群定义是类似的,甚至更泾渭分明一些。 她甚至有猜测符亦时因为错入传承被教训成这个样子,都没有去想凤祁将火凤一族的传承之火交予了别族的家伙。 两人坐在一处,动作神态都像极了,只不过一人驱寒,另一人养伤。 经过那凤火的焚身之苦,符亦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脱落得七七八八,就连那张脸都没能幸存。好在上一世外出历练被伤的经历不少,待到回复够了体力,虽然觉得痛,还是找了一个地处除了衣物,在伤处敷上药,又用纱布几乎将外露的部位都裹了起来,再换的新衣,若是得看倒是滑稽得很。 做好这些,符亦又拖着那副身子坐回了姜瑾珩身边,忍不住抬抬手去探她额心,手指却在离它微距时就停了下来。 只不过符亦还是能感受到姜瑾珩似乎没那么冻人了,周身萦绕的寒气也稀薄了些。她猛然想起自己初到此地时体会到的烈火灼心,此刻这样的感觉是一点再无了。 应当是凤祁离开了的缘故吧。 忽而,符亦有些惆怅。虽然听凤祁那样言谈自己为人所骗,看起来洒脱随意,但作为有类似经历的自己看来,她可能到死都在介怀这件事。 想到这,符亦那双黑亮的眸子再一次对上姜瑾珩那张有些发白的脸,不免自嘲。刚才该不会是因为痛到没了知觉,忘了那水牢的难挨,心里生出那样可笑的想法。 不过,不论她变与不变,好好提升修为才是最应当做的事情。只有自身足够强大,在针锋相对时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后才是反击,而不是徒徒伤心后悔。 经过这几次,符亦的心境渐渐变了些,也逐渐觉出自己身上的问题。上一世她被人毁了根骨,挖了肺腑,可即使是那几十年的磨难,如今重来一次,她却还是没有什么城府,性子骄躁,很多心思都写在脸上,平白添了许多端倪。 其实她没必要那么忌惮眼前这人,毕竟上一世,真相是从自己口中主动说出的。 而如今,她愿意将那丹鼎交给自己,宁愿伤害自身也要救自己脱困,想必未来—— 还有不少好处可以捞到呢。 第28章 第一次品到失去的滋味。 如今符亦已没有再想远离姜瑾珩的想法,她这次在秘境中的所得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想。 且这处的是非的确她记忆中的的确不大一样,她身边是需要一个人充当保护她的角色。 更何况,自从知道莫同离开了这处秘境,符亦的心情就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倒是想知道,没了那五灵根杂修的不知品阶的功法,又失了一条手臂的莫同是不是还能像上一世那样,一路走在自己前面。 敷上的药膏很快起了作用,符亦能感觉到伤处冰冰凉凉的,不复先前的灼痛感,不愧是地品的疗伤膏。 不过若要等它好,怕是日久的功夫了。 闲来无事的她只好一边等着姜瑾珩一边盘坐在她身旁吸取灵气,有了从凤祁那里得到的那部天品功法,她纳灵的速度快了百倍不止,将吸取的灵气炼化为灵力时,却发现丹田火座上未见凤火踪迹。 印象里,她似乎在经受焚身的时候将它逼压回了这里,如今又去到哪里? 想到这,符亦意念微动,一抹染着金光的火焰又出现在丹田中,不摇不曳,如初见时那样乖巧。 符亦方觉奇怪,刚想试试能不能将它使出来,躯体四肢却又变得异常的热,连带着部分伤处再次裂开,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涌动在血液中十分浓烈的火元素灵力。 但是似乎这副身子太弱了些,按凤祁的说法,于妖兽而言她不过幼年体,体质弱,修为又太低,是以承受不了这样澎湃的灵力,在动用之时才会起这样的副作用。 将一切都串通起来,符亦迅速停了对火焰的控制,明白它大概与自己的骨血已经融为一体,但是凭她如今的能力,最好还是不要去碰它。 符亦刚这样想,丹田中染着的金光又消失了。 这样的特性很是神奇,但也有好处,比如不易被人察觉。如此,她便不用将传承中的所得一一说与姜瑾珩知道了。 正巧,姜瑾珩也在这时撑开了眼。她身上的寒气已祛得七七八八,之后就是修养的功夫了,再耽搁下去也属无益。 但姜瑾珩没想到,撞入她眼帘的却是符亦那被包的只能看见一对眼睛的脸。若非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又很快反应过来是谁,都要被这模样吓上一跳。 只不过惊吓之余,还平白让人添了些心疼和好笑,能包得这么严实,大抵是很疼的。 “上了药么?” 符亦是注意到了姜瑾珩的神色变化的,还在她的手下意识后撑的时候往前凑近了些,只不过最终没能吓到她,甚至惹来一声笑,顿时不满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起了这种顽劣的心思,可能是在这呆久了太无聊,又可能只是想要看到姜瑾珩真的被吓到的表情。 “嗯。” 轻轻的鼻音算是应了她的话,似乎怕惹疑,很快又补了一句:“是从那个储物戒里找的疗伤膏。” 若是平常,姜瑾珩定是要摸摸她的脑袋的,可如今怕她疼,还是歇了这样的心思。 “既是给了你的,自然想用就用。不过我之前扫看了一眼,那戒指的储物空间容量不小,可苍羽那家伙太小气了,就装了这么点东西。待到回去之后,我再多给你装一些符篆丹药。” 姜瑾珩说得淡然,可符亦却有些无言。几十张玄品以上的各类符篆还有十余个白瓶的玄品以上丹药,甚至还有两件地品的法宝,被她说得,好似一文不值似的。 不过好在她那张脸都掩在纱布之下,没人能注意到她的表情如何,只能听到她乖觉地应了一句好。 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起了身,路上,符亦不让姜瑾珩再动用灵力御剑而行。 说是她如今灵府亏空,怕出意外,又说如今没有目的地,在这秘境中随处走走也好。 姜瑾珩自然同意了,毕竟007同她说她已修养了半天,而那位要去见的小佛女也已经在修养时取得了佛法,倒不着急与她碰一次面。 只不过看着符亦拖着那副身子行走得刚劲有力,而自己只是因为灵力虚亏又受了些寒,却走几步喘一口的,姜瑾珩顿感年轻真好。 007好想说你同她那般年龄的时候身子比现在还差,却又怕打击自家宿主自信心,只能换了种说法。 【宿主你忘了,她是半神兽体,恢复力奇好,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的。】 “也是。” 上古神兽血脉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澎湃的生命力,骨血脏器没有毁坏到一定程度都能自我修复。 且这个特点不仅对自己有效,还可应用在别人身上。 也正因如此,那些神兽血脉很多无法继续传递一是因为子嗣稀少,二是因为容易遭到猎杀。 若一只神兽出现在仙门宗派,一般来说不是一方大能的灵宠就是捉来预备的“材料”,神兽尚且如此,普通妖兽只会更甚。 妖骨作为器材,妖血,皮革作为高阶符材,脏器、血肉入药,几乎没有能“浪费”的地方。 这种事,姜瑾珩其实看得也多了。 虽然千年前那场大战前人族和妖族签定了协议,共抗魔族,条件便是战成之后不允仙门大范围猎杀妖兽。 可那一战妖族损失更为惨烈,没了实力,一纸协议又如何算数。 如今眼观各大宗派,修士们所用灵宝符篆,又有几个不是沾血的? 不说别的,仙宗每月收上来的妖兽尸体都上万副,来源皆说是遗骨,可死了那么久的东西,血肉却是温热的,真所谓讽刺。 其实师尊还在仙宗时这种现象要少很多,姜瑾珩也是从她那里学的炼丹练器。 最初她并没有得到寒星焰,自是学不得炼丹铸器,但却不理解为什么师尊要费劲艰辛,翻阅千万本古书,去找寻能够作为代替的材料,甚至有的时候为了测试是否有同样的效果,弄得一身伤。 那时鹤云只是笑着却有些落寞地同她说:“付出代价更小的东西,才应该是正确的。不过,瑾珩,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会懂。” 那时的姜瑾珩依旧疑惑,对于师尊来说,符书丹书上写明了的材料于她而言取得的代价已经很小了,尝试一条新的路似乎才是最艰难的。 可是这句话她很快就品出了味道,那是在她刚满十六岁时。 她第一次入秘境中带回来的一只养了一年多的小白狐被一位师兄的徒弟捉去,说是难得的灵狐。 那只狐狸被剥了皮,拆了骨。她发现时,就剩下一些烂肉碎肉了。 那是姜瑾珩第一次体会到,失去是什么滋味。 那时师尊知道了这件事,虽然罚那人受八十八下雷罚鞭刑,三年内每日正午时分在宗门大殿前跪上一个时辰,可她的小白狐到底是回不来了。 最令姜瑾珩生气的,还是那人不屑一顾,并不服气的态度。 他始终觉得是因为冒犯到了宗主最疼爱的小徒弟才受到如此惩罚,而不是因为折辱了一条性命。 她养了一年的白狐,早就将它视作家人伙伴,缘何因为它妖兽的身份,便轻贱了它的命。 那时起,姜瑾珩才渐渐领会到师尊说的代价是如何衡量的。 于动手的那人来说,白狐只不过是他眼中的材料,简简单单就可捉过来,剥皮抽筋碎骨,打着为同门研药的名号,做尽屠夫才做的事情。 就算被发现了,也鲜少会被处以同等的罪责。 但白狐于自己而言,是无可替代的东西。 是规则让他们觉得有些东西自出生起就是材料,是规则让他们觉得就算因此犯了错,也不应该被追究,被责罚。 自那时起,姜瑾珩也开始帮着鹤云一起攥写新的符书丹书,只不过还未完成,那女人就突然说要云游去了。 鹤云也没说理由,只将写到大半的符书丹书尽数交予了她,说是让她完成,等回到宗门,还要好好检查一番。 虽然有躲懒的嫌疑,但姜瑾珩还是照着她说的继续下去,如今又过了百余年,那两本书也快要完成了。 姜瑾珩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事一边被符亦带着往前走,没注意到她忽然停下来,整个人撞了下去,只听到一声吃疼,才反应过来。 “没事吧。” 还疼着的地方被突然撞了一下,能没事么,符亦疼得直咬牙,一时之间都怀疑这女人是因为自己刚才吓她故意的了,可还是不能表露出来,闷声说了一句“没事”,又指了指前面。 姜瑾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前方正相斗的两拨人,一方的衣饰她很熟悉,而另一方,全都是头顶佛帽身穿佛衣,心下瞬时有了个想法。 “不会在这里遇上竺秋一行人吧。” 【宿主猜的没错,按照剧情来看,她刚出传承,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仙宗的长老队斗起来。】 仙宗的长老队也就是入秘境前分配好的执法堂长老带的散修弟子队伍,姜瑾珩远远看过去,似乎是一黄袍长老带的队伍,大抵这些人都是丹峰新入门的弟子。 不比沧澜仙宗和千仞剑派,青霜庵一直是个神秘且为人少知的门派。 除了有时会派人入各大秘境以及参加十年一比的宗派会武,再就是出人御魔,平常时候基本是见不到的,更不易与旁人起争斗。而收入丹峰的弟子基本也最不好武,缘何这两类最是随和的人却打到了一起? 疑惑间,姜瑾珩听身边的符亦出了声:“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她问得小声,姜瑾珩却笑了,指了指她被裹得严实的脸。 “我如今灵府虚空,而你又这副样子,又能帮的到谁?就算不论这些,真的要帮,那应该帮谁?” 符亦敛下眼睑似乎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却说得果决。 “自然是帮同门。” 可听了这答案,姜瑾珩却摇了摇头,她依旧笑着,只是凭空生了些严肃。 “护短不是错处,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弄清始末,明辨是非。” 从再见姜瑾珩第一面起,符亦就没见过她如此正经的模样,不由有些怔仲。 在符亦的设想里,自己刚才的回答是按照师尊往日里做派风格去推演的,却没想到却并不符合她的心意。 两人远远旁观时,那交战的人群中似乎有人也注意到了她们,见姜瑾珩那十分特色的一袭青衣和腰间玉笛,再看那出尘的容貌,十分惊喜地喊了一句。 “栾秋仙尊!” 听到那喊声的姜瑾珩似在意料之中地叹了一口气,又看向身侧的符亦。 “走吧,这下不想插手也不行了。” 顺着姜瑾珩的步伐,符亦老实跟在后头,嘴上未言一句,心里却不免微嘲。 同自己说大道理的时候那样斩钉截铁,还说什么要辨清是非黑白,可实际遇到这种问题,人家一喊,也就不管不顾地去了,着实是可笑得很。 那一队沧澜仙宗的弟子听到那道喊声再见到来人之后眸中都多添了些亮光,看向对*面时底气也更足了些。而正在同黄袍长老交斗的素衣老妪见到她,神色中也添了些忌惮,只是尽管如此,法杖和镇魔棍交碰发出的铿锵声也依旧没有断绝。 无奈,姜瑾珩只好将腰间玉笛甩了出去,逼得二人只能都躲闪开,才阻止了这场争斗的继续。 “仙尊!” 黄袍长老似乎很是不满她这样的举措,却在和她视线交错时被眸中的霜重吓得噤了声,就连身后吵吵闹闹、神气十足的那群小家伙们也不敢说话了。 姜瑾珩重新转过了身子,目光扫过对面那一行人,最终还是同那素衣老妪开口道:“师太可言明究竟发生何事?你我两派同气连枝,于仙门众人而言都是引路标般的存在。今日带宗派小辈们前来秘境历练,此时生了嫌隙,让小辈们起了怨气,怕对以后不好。” 这话原是问的对面,可姜瑾珩才说完,便听身后有道尚且稚嫩的声音抢着回答道:“仙尊,是她们诬陷我们偷了什么佛陀舍利,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是一顿打,欺人太甚!” 那道声音虽然稚嫩,听着却中气十足,一点没有受了伤的迹象,青霜庵这边有人想要辩上一辩,却被姜瑾珩抬手制止了。她背过身在人堆里找寻说话的那人,找到时那浸着寒气的一双眸眸色更深了些。 【宿主,就是他!】 有007的帮助,姜瑾珩在与符亦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些人为的什么争论,更是着手让它去查那所谓的佛陀舍利究竟现在何处。 这怕也是改变剧情走向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吧,毕竟按正常线走时是莫同误入传承取得了这舍利,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和竺秋一直纠缠下去。不然以青霜庵那深居简出的行事风格,百年内也两人能碰上的面双手都数的过来。 现在的事实则是青霜庵的众人在传承中一并得了佛法和舍利,出传承之时却遇一场妖风将众人卷散了去,而那佛女目盲,又昏迷了好一会儿,清醒时听到似乎不少人攒动,还有人掰开自己的手取走了舍利。 慌乱间,她扯下那人身上衣料一块碎布,之后将它交予师太,经她看过之后才辨出很有可能是沧澜仙宗的人。 她们猜测的并无问题,且第一回便找寻到了正确的队伍,而那佛陀舍利,如今便在说话那人的身上。 如此看来,倒是贼喊捉贼了。 姜瑾珩看他周围不少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有了破口,面上身上多少沾了些血污,而他却遗世独立,站在那,干净整洁,不免眉心微蹙。 了解到她的疑惑,007拿着刚调查得到的人际关系图解释道: 【这人是你那丹奕师叔此次收下的唯一的徒弟,是为韩家当今家主独子韩燕,身份很不一般。但丹奕那老头今年没有带队入秘境,所以他才来的长老队。另外,这只队伍里有他家族共来的五名伴学,也正是因为那几人加上长老护着,他才得以毫发无损。】 好一个风光无限的世家子。 即使知晓了他的身份,姜瑾珩依旧不留情面地挥了一道袖风过去,不过也没有下什么重手,只是将他掀倒在了地上,顺便咳嗽几声。 毕竟她有些看不惯这种人,别人为了他犯的错狼狈至极,而他一个人好好的,就连衣服都干干净净,像什么话。 “聒噪,本尊有问你么?” 这些小崽子都是练气阶段,就连带队的长老也才堪堪摸到化神期的境界,哪里受得住姜瑾珩无意间释放出的威压,纷纷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 最开始出声的那人被击飞出去时还有些不服气,可在对上姜瑾珩审视般的视线之后,额间不免冒出点点冷汗。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能,有父亲给他的法宝在,那东西是万万显不出痕迹的。 想到这,那人心定了一些,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一直站在姜瑾珩身侧的符亦也有了懵然,她原以为姜瑾珩肯过来便是要为了这群人“主持公道”,但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处理好这个小插曲,还不等姜瑾珩再问,青霜庵那队领头的老妪就先言道:“都闻沧澜仙宗的栾秋仙尊明事理,想必也不会只听信宗内小辈的一面之辞,我等绝不是好战的心思,若非有人夺取我派秘宝,断然不与人起争端。” “那是自然。” 见姜瑾珩似乎要被对面说动的样子,那黄袍长老有些激动。 “仙尊,你可别听了她们这冠冕堂皇的说法。方才我们在此地休整,这位师太拿了一片破衣角来,非说是我们拿了什么佛陀舍利,不依不饶。在我检查所有弟子衣物完整后,又说那女子有天眼,追寻到那舍利的最后方位便是此处,非要将所有人尽数搜上一遍,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弟子不依从,便打了起来。” 说话间,那黄袍长老指了指站在对方队伍前头的竺秋。 姜瑾珩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她面容生得极好,只是那双眼睛似乎有些异样,空洞洞的,毫无是生气。 【青霜庵的佛女是生来便注定好的,一双眼睛不能视物,却能看透一般人的命相,探察周身,可以算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了。】 不过黄袍长老这番话倒说得不偏不倚,这行人的确太过强势,倒激起其他人的不顺,使小人得志了。 但毕竟是失了圣物般的存在,急躁一些也属正常情况。 眼见两方又要吵起来,姜瑾珩忍不住从中调和。 其实她已经知道是谁偷走了东西,但又要找一个借口让别人顶了这个先知的名号,上看下看,倒是竺秋最是这个人选。 “长老和师太也无需多言,既然你们那小佛女有一双天眼,我带着她将所有人都探查一遍也就是了。若真有弟子手脚不干净,栾秋定当将圣物奉上,对人也绝不姑息;若没有,双方对方才的兵刃相向都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如此化干戈为玉帛,不伤了两派之间千年间的情谊,不是更好?” 闻言,那师太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倒也应下了,只是自己这边还是有不太满意的声音。 “那岂不是要耽搁很多时间?” “不妨事。” 毕竟她已经锁定好目标了,又能用上多久? 她一心如此,旁的人也无法拒绝,只是惹了不少抱怨,却也只能偷摸摸地集成小团体去说。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大,但却不想姜瑾珩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可她也只是笑了笑,不当一回事。 毕竟只是说她不近人情,不信同门罢了,等一会儿结果出来,他们自会闭上嘴。 竺秋就这样来到了姜瑾珩的手边,将紧跟着她的符亦挤到了一边去。 “搜身之前,栾秋还有一提议,还望在场各位从此时算起,阖眼半刻。” 说到这时,姜瑾珩话音微顿,见无人反驳,一一照做,才继续说道: “若真有人偷走别派圣物,此时有悔过之心,现在睁眼,本尊会去到你身边,拿走赃物,不点名你身份,事后领罚,不公布罪责。若死性不改被揪出来,除了之后执法堂的那份罚本尊亲自督导外,还会当即将你逐出秘境。” 姜瑾珩的声音太冷,令许多人都打了个寒战,可她也只是盯着一人。 但那人似乎没有任何胆怯,更是没露出一点心虚的模样,真真令她唏嘘不已。 【宿主,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储物法宝隐物法宝,可以将某样东西藏于丹田中去,极难被察觉,只是若是被强行剥离出来,那丹田可能也就废了。】 007的意思无非是想说若她强取舍利,这人背后的家族势必会嫉恨上她。 但这又如何,她自由散漫惯了,如今的目标不过是给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添堵罢了,区区一个世家,动不到她头上,况且,他死不承认,真得了那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半刻钟已过,没有人有动静,大家也重新睁开眼,搜身工作自然展开。 似乎是看竺秋眼盲,姜瑾珩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到那些弟子前面。 竺秋有些不适应别人的触碰,不免蹙眉,却也没挣脱开,才站定,刚要动用自己的能力,却又听姜瑾珩大声喊了一句: “哦,不是他啊,下一个。” 即使看不见,竺秋还是免不了将脑袋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脸疑惑。 她并没有说话啊。 就这样接连过了好几个人,听到姜瑾珩似乎讲了好些个“下一个”之后,竺秋才慢慢回过味来,发现这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要动用自己的能力。 亏她还以为这人是个明辨是非的尊长,如今看来,怕是要借自己的手,让这群人很快脱罪。 想到这,竺秋难得生起淡淡的怒意,而站在二人不远处的黄袍长老和师太也都换了个表情,一个面上挂上点“原来如此”的笑,一个脸色则瞬间差了下来。 是合体境仙尊又如何,竺秋不畏这些,刚想揭露姜瑾珩的真面目,却听见一阵风过,身边的人似乎有了动作,马上又听见一撞击声和一声惨叫,让她瞬间屏息。 旁的人也没能意料到这种突发情况,都傻了眼,被踹了一脚的人正是先前受了姜瑾珩一道袖风的韩燕,此刻半躺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身子抖如筛糠,嘴里还念着什么。 姜瑾珩松开竺秋的手,略走近了一些,只听得他一面不住喃喃“我爹是韩礼,你怎么敢伤我……”,一边又想爬起来,却又被一脚踩回地上。 “方才那次机会,便是看了你爹的面子的。” 第29章 看来宗内有魔族奸细。 除了姜瑾珩,旁的人对当下发生的事情都很懵然,就连007之前提到过的那几个“伴学”都忘了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自然,他们也不敢和合体境的仙尊当着面作对。 最后还是那黄袍长老首先问了一句:“仙……仙尊当真如此确定?”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也有些发怵,毕竟不管是姜瑾珩还是韩燕背后的韩家,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若是没弄错,是他偷的东西,尚且有理;若是弄错了,姜瑾珩贵为仙宗一峰之主,又是境界高深的仙尊,倒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他可就不一样了。 说话间竺秋也朝前走了几步,她动用天眼探查,却没有见到那抹金光,犹疑间,刚想说些什么,手腕又被人握住。 “自然确定,这可是青霜庵佛女靠天眼探查出的,是不是?” 被蓦然间问了一句,竺秋有些茫然,她不知这栾秋仙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觉得她是要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但目的何在? 一时之间竺秋想不出个所以然,可握住她的那只温中更显凉意的手却给了她一种莫名沉稳的感觉,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是。” 不远处的符亦这时觉出不对,她明明见那佛女不发一言,也无甚动作,她那双天眼不是发动时候需要先念一遍咒么?哪里有这么快的辨识速度。 姜瑾珩还是第一次听这小佛女说话,听起来清脆悦耳,像鸟儿似的,一时觉得新鲜,却又不忘正事。 “你自己拿出还是我从你丹田里掏出来,你选一个吧?” 姜瑾珩到底心善些,不愿下死手,想着再给他个机会,能见机行事的人才是聪明人,可那韩燕只是在她说出丹田二字时候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却一点不受面子。 “丹田里何能储物?仙尊莫不是逛这秘境逛傻了,也不知你们之间有何勾结,竟帮着外人残害同门。若韩燕今日在此遭遇不测,还望长老同师尊,族内禀明是何缘由,切莫让伤我之人逍遥法外。” 他这话似乎占领了道德高地,周围的一些人也已经讨论起来,就连竺秋都有些担心地对着她。 见状,姜瑾珩不免笑了一声,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他的确还是有些小聪明,盘算着让那些人讨论逼得她不敢动手。 可这的确也只能算作小聪明,甚至在她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小柒,帮我算一下,该从何入手破了他那件秘宝,再算算从破法开始到他丹田中将东西取出来,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和时间。” 【好嘞。】 007工作间,姜瑾珩当着众人的面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回元丹,光见那丹药被倾倒出时隐隐透出的金色丹纹便知那非凡物,可她却像是吃糖豆一样吃进去好多枚。 吃瓜群众就是这样,不久前还在讨论一件事,可看见更稀奇的之后,很快就把先前那个抛掷脑后了。 见状,韩燕面上终于有了情绪,气得胀红了脸,刚想再闹出些什么动静,可就在这个时候,姜瑾珩得了007的回复,指尖比诀朝着他胸口一点,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入他丹田取物。 一系列动作下来,只不过两息的时间,姜瑾珩快得连韩燕吐出来的那一大口血都没沾上一点,便轻飘飘地走开了。 周围的人似乎对这件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那黄袍长老没忍住上前两步去探了探韩燕的鼻息,还好,尚还有气。 只不过他这一个动作,让韩燕又“哇”得一声吐了一口血在他的衣袍上。 他实在想说一声姜瑾珩太过激进,却又怕以她那个冷情不羁的性子,下一个被打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可那几位据说是韩燕“伴学”的家伙就没办法如此想了。如今在这冲撞仙尊可能是死路一条,可自家少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伤成这样,回了主家,是一样的结果。 这几人心中那种愤怒又伴随着惊惧的情绪在姜瑾珩摊开手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她的掌心的确有块黑扑扑的石头,可怎么看,都不像对面争着吵着要讨回的圣物。 在场这些人的确见过那舍利露世时的景象,那时天空都染成了金色,隐隐约约映着莲座的图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只队伍才会往这边行,碰上四散的青霜庵队伍,莫名地陷入这样的争议事件里。 而如今他们都见证了姜瑾珩的动作,怨气瞬间被点燃了,人群中猛地发出来好几道声音。 “仙尊莫不是判断有误,又怕丢了面子随意变了一块石头出来交差。” “可怜我家少爷成了这副模样,仗着自己境界高深就可以欺辱常人吗!” …… 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冒出许多,可姜瑾珩都不理会,只是将手掌抬在竺秋面前,在纷纷流言中,淡然地问了一句:“舍利在此,本尊物归原主,还请佛女好好辨认。” 竺秋自然能听到那些人的声音,愣了一会儿才从姜瑾珩手中接过那“石头”,开启天眼去探查,并没有见到一丝初见时看到过的金色的脉络。 可她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又试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之后才低首紧蹙着眉。 在竺秋看来,姜瑾珩可能真如那些人所说拿了一块简单的石头来糊弄,可她是为了青霜庵才出的头,如果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是否会陷她于不义之地? 可如果自己承认这就是那佛陀舍利,一对不起宗门,二也对不起传承中将佛法和舍利交予她的的前辈。 旁的人都见不到两人的动作神态,好奇,却又不敢走近一些。 竺秋不知道她这副纠结的样子完完全全写在脸上,姜瑾珩不免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年纪太小,藏不住事。看她这样子,应该也是错认了这块石头的身份,但又怕说出些什么话让自己难做。 不过,若非007斩钉截铁地同她说她手中的这物什就是那佛陀合理,姜瑾珩自己也是想不到的,毕竟看起来这也就是个又黑又丑的疙瘩。 【虽然天宝太容易被人惦记,但却不易得。它们之所以难寻,是因为外露一段时间就会将自身掩藏起来,只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小佛女竟然不清楚,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太年轻的缘故。】 听了007的话,姜瑾珩若有所思。看样子,这个所谓的天眼并没有那么有用的样子。只不过是明珠蒙尘,便识不清了,那和常人的眼睛又有多大的分别? 若这石头以原本的模样出现在普通人面前,难道有人看了能不说一句不是凡物么? 姜瑾珩突然为眼前这小佛女感到可惜,因着这天生的使命便见不到事件一切美好,当真遗憾。 况且在007给出的话本里,正是因为这一双天眼能够识得莫同天命,与她有过重的缘,才没有在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纠葛之中对他下死手。可以这么说,原定莫同后宫众人里,若要算谁是最不愿的,当属她是第一人。 每次想到这种事姜瑾珩都不免嘲笑天道的恶趣味,就她这些日里见过的那些出色的少女们容貌性格各有特异,尽不相同,唯一的特点便都是各自宗门里的佼佼者,却一股脑失了心般上赶着去配一头癞蛤蟆。 不过姜瑾珩还是很快按照007之前说的,使了些灵力作用在掌中,等她手掌再度张开,那黑黑的疙瘩上逐渐出现了些许的金色的裂纹,外溢金光,将两人之间照得亮堂堂的,就连周围的讨论声也一瞬间滞住了。 这时,姜瑾珩才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对竺秋又说了一句:“佛女要不要再看看呢?” 姜瑾珩没有将那物外层都剥开,只是想让竺秋能够分辨出,不然招来异况又惹出些麻烦怕是不好,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申请。 “正……正是此物!” 闻言,姜瑾珩很快将手中的烫手山芋塞进了她的手里,随后转过身,并没有向大家交代什么,只是走到了没有了什么生气的韩燕身前,看着他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落下,无奈叹了一句: “给你机会,可惜不中用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从他怀里搜检,找出块木牌放在他身上,施了个术法震碎木牌将他丢出了秘境。 旁的人自然也听到竺秋那带着喜意的一声喊,先前跳出来为韩燕说过话的人面容都变成了猪肝色,纷纷往人群外围站了一些,生怕因为他波及自身。 姜瑾珩可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小朋友,只是淡淡地同那黄袍长老说道。 “如今韩燕也离了秘境,因方才的缘故,他丹田应当会有损伤,尽管如此,他今日行的偷盗之事依旧要以门规处理,不可偏颇。若是之后他家中族老来宗门胡闹,胆敢欺辱我宗其他弟子,长老也无需费心,毕竟此事发展到这个地步,责任皆在本尊,只需上报我水云峰掌事,本尊必定亲自管到底。” 她说的这些便是给在场各位吃一颗定心丸,特别是此时正战战兢兢的普通弟子。 说完,受了青霜庵那带队师太的几声感谢,姜瑾珩方想离去,没走两步却又忍不住反过身,跟着她的符亦也脚步一滞,望向她去往的方向,神色晦暗莫名。 姜瑾珩是回去找竺秋的,她见到这种可能会被天道规则束缚、摧残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提点两句。 毕竟她们其实都是很可爱,很善良的女孩子啊。 虽然目不能视,可这也锻炼出竺秋出色的听觉,她可以从脚步声依稀辨认出来人在她的方位,甚至能够辨别其身份。 所以待到姜瑾珩离她愈来愈近,竺秋面上也挂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只不过她尚未为方才相助道谢,于是先言出声。 “多谢仙尊助我派拿回秘宝。” 她声音清脆,身子微躬,姜瑾珩浅笑着将她扶正,无奈开口:“应当是我向你道歉,总归是我宗弟子品性不佳,才惹了这样的笑话。” 说到这,姜瑾珩似乎有些无奈。许是人魔两界边界的封印让人族于魔族之间的战事少了太多,而上位的修士几乎将压力顶了下来,倒让一些本该不存在的东西应运而生,比如让各个宗派受到牵制的所谓世家优待。 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世家享受了太多年的待遇,一朝撇去也不现实,但打几个出头鸟让他们稍微忌惮一些,也是好事。 姜瑾珩不打算同别人说这些,但她在原地站了小一会儿却没说话,竺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仙尊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她这一句算是将姜瑾珩从想象里拉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那双空洞又几乎见不到瞳仁的眸子,缓缓问道:“佛女可是很相信自己这双天眼?” 那句“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竺秋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这辈子第一次于此事上犹疑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师太都以为方才辨别出舍利是她天眼的缘故,但竺秋自己清楚,姜瑾珩第一次举着东西到她跟前的时候,这双眼睛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见她沉默,姜瑾珩心里也有了答案,继续说道:“本尊没有看不起的想法,也没有让你将这等能力弃置的建议,只是想告诉你——尽管这双眼睛很是聪慧,有时也有看不出的东西。若未来它的答案和你的思想走了岔路,你可不能盲信,而是要静下来,好好想想,是要听从它,还是听从你的内心。” 姜瑾珩说完,再不给说话的空隙,转身便走,徒留竺秋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符亦见状紧跟了上去,方才在她眼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皆在她意料之外,而她最初对姜瑾珩的那些猜度不知何时转化成酸酸涩涩的东西,浸满了她的胸腔,让她无法言说。 既然师尊她如此明事理,为何又不曾问过一句,就将冰冷的剑锋插进自己胸口,难道就因为她身上流着一半的妖族血脉么?还是说,那肮脏的爱,当真能改变人到如此地步? 不过,她们这一路见过厉静竹,如今又见到竺秋,难道应了她先前的猜想,上一世师尊便是将那鼎给了莫同之后,再带着他见到了这几人? 符亦心中想着许多,似乎还有一道声音在附和着她的想法,让她越想越深,越想越觉得烦躁不已,走过了百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道声音是她的心魔,而心魔不知何时起又生得膨胀了。 想到这,符亦的脚步停了下来,姜瑾珩很快注意到,也诧异地看她。似乎怕异样被发现,符亦很快扯了一个话题:“师尊方才同那佛女说了什么?” 其实符亦对竺秋也有印象,只是对她的厌恶感没有对旁的人那么强,毕竟这人喜静,未曾和其他几位同她起过争端。 姜瑾珩还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么个小问题能让她闷了这一路,不免笑出声。 “只不过是想提点她要注重本心罢了。”说着,姜瑾珩笑得更温柔了些:“不过为师还是最喜欢你了,毕竟还是你最省心,不过,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问题,可不要再果断地决定了。” 说罢,姜瑾珩代替符亦做起了领路人,便没得见身后那人眼神的躲闪和仅外露的那双红透了的耳朵。 最喜欢? 说起来好笑,但符亦的的确确被这样哄孩子的一句话给哄好了,接下来一路上心魔都未再响过半分。 敏感地嗅到了些不一样味道的007突然冒了出来。 【宿主,我怎么觉得你对符亦很特殊啊?】 这个疑问007不是第一次有,也不是第一次问,不过如今姜瑾珩心情好,便也答了她。 “那是自然,因为她本身就很特殊。” 毕竟旁的人姜瑾珩都要担心会不会跑到自己对面的阵营去,只有符亦——她可以肯定这人永远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 那么些个回元丹吃都吃进去了,自然是不能浪费,姜瑾珩偷偷拿出007先前给她的羊皮卷,她依稀记得上面有标注过一处藏有九天玄铁的地方,若是能拿到,再找上其他几种材料,给自家小徒弟铸一柄趁手的好剑是够用的。 只不过她这里的确没有适宜变异系雷灵根修习的好功法。 思考间,姜瑾珩还是说服符亦让自己御剑,两人就这样往地图标志处去,符亦乖乖地站在姜瑾珩身后,手拽着她的一方袖口,路上再没问一句话。许是有些无聊,又或是突然想到,姜瑾珩无意问了一句: “方才我听道明剑尊说你或许是落入了与他陨落一处的神兽火凤的血脉传承,可从中得到什么?” 闻言,符亦怔了半晌,但她也明白越是遮掩越容易露出破绽,思考一会儿,还是打算将事情的一半讲述给姜瑾珩听。 “那位……前辈交予我一部天品高阶的火属性功法,还托我帮她办一件事。” “天品高阶功法?那的确是很大的恩遇,不过想必她托付与你的也不是什么小事,之后若有难处也可以同为师说说。” 说完,姜瑾珩也没再多问,毕竟她刚从007那里得知符亦似乎已经觉醒了部分的血脉之力,在自己晕倒那会儿外露神兽的威压才将一头凶恶的魔狼给驱赶走。 虽然姜瑾珩也好奇缘何她这么早就认识到了这点,但蝴蝶的翅膀已经煽动,许多东西都不如007那话本上写的那样,且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对自己应当还是信任不多,还是不要惹她心忧了。 符亦不知道姜瑾珩在想些什么,只是心下瞬间放松了许多,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嗯。” 【对了宿主,剧情bug的补偿奖励也下来了,主系统决定给你加两千的气运值,还给我加了一个分析系统,不过这个东西不久前我就用过一次了。】 “这么多?” 【毕竟是差点完全颠覆掉任务的bug嘛,你怎么还嫌多的。】 也对。 姜瑾珩不禁勾了勾唇,可很快,她突然想到些什么,连忙问007。 “你能不能探查到这片空间内哪出魔气涌动更强烈些?” 既然这片秘境是人魔两界的交界处,又是昔日的仙魔战场,有魔气涌动也属正常,但如果魔气浓度太高,就要考虑交界处封印是否松动了。 【我试试,不过可能需要动用到气运值。】 毕竟这片空间太大了,它可能需要申请暂时的扩大权限。 “无妨,尽快就好。” 了解到姜瑾珩的紧迫需求,007一刻也不敢耽误,麻溜地就滚去测算了。 空下来,除了御剑,姜瑾珩也开始在心里盘算。入秘境之前她有特意注意过一名弟子,见他对宗门秘辛夸夸其谈,毫不陌生,那时便觉得奇怪。 只不过进入秘境之后先是和符亦走散,随后又遇上焚天,一时之间将这事忘了。可连日来她也撞见好几个宗门长老队伍,都没有印象里那张脸出现,还能在哪呢? 而且这人似乎和莫同也有些关系…… 姜瑾珩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头绪,却心慌得厉害。 焚天看上去不像是毫无准备的人,之所以挑了这个时间想要夺舍自己,难不成只是因为好不容易抓到自己要入这处秘境的机会么? 不对,若非宗内有人通风报信,她又如何得知自己会出现在婆娑秘境,又如何费尽心思靠那螣蛇最后一次施以秘境的机会,在自己面前下那样大的一盘棋。 看来宗内有魔族奸细。 姜瑾珩沉思着,把007给她的话本和当下发生的所有事一一串联起来,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此刻,007有些带着慌的声音也从识海中传出。 【宿主,秘境中有一处魔气浓郁得实在厉害,抵得上一支元婴期以上的小队才能散发出的魔气了,就在你东北方位约四千里的位置。】 “多谢。” 说完,她带着符亦降回平地,在她面前将冲霄变回寻常大小,收回剑鞘,未经思考又将剑带着剑鞘递到了符亦手上。 那剑和人似乎彼此抗拒,却因为姜瑾珩这个强制的动作都被压得不敢动一下。 “亦儿你听着,为师现在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如今不多解释了,不过你也无需忧心。” 说着,姜瑾珩抬手向两人之前行进的方向指了指。 “你先顺着这个方向去,再有两百里便会遇上一方花池,那花池百年孕一宝,此去为的就是碰碰运气。当然,若是遇上苍羽那样的人,还是走为上计,莫要与之冲突。冲霄也先交予你,有它在行路要快上一些。” 闻言,冲霄似乎是不愿,剑鸣铮锵,在符亦手上动得好不安分。 符亦对这柄剑本能地有着惧意,但还是下意识想问姜瑾珩要去哪儿,却见那女人如那日在她寝殿一般同闪着冰蓝色剑光的冲霄凶了一句。 “再闹腾,我也不想着找什么九天玄铁,先将你这废铁炼了用上一用!” 姜瑾珩这句话才放出来,冲霄的确是不再起那样的动静了,但还是微微地震动,伴着一些极小的嗡嗡声,和先前的对比起来,倒像是在哭一样。 只不过姜瑾珩却没有理会它,反倒温声同符亦说了一句。 “你别同它计较,冲霄剑灵心智不过同五六岁孩童,但十分护主,放它在你身边也是为了保护你,日后你同它接触多了,它便没这么爱闹了。” 符亦点点头,但外露的手却握紧剑鞘,尽量掩饰住颤抖。 第30章 蛇头讨好般蹭了蹭她的虎口。 姜瑾珩走了,就在她应声的下一刻,符亦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就见那如雪的人一瞬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此处四下无人,符亦深吸一口气,又屏住息,好不容易将手搭在剑柄上,拉开一些,入目便是一道寒光,冷得她心口突然闷闷地开始发疼,无力到又将剑摔落回去。 罢了,还是徒步行进吧,这剑——就当负重训练了。 …… 姜瑾珩同符亦告别后一步不停地往007所说的东北方去了,一路她用上符纸、身法,又废了好些回复灵力的丹药,终于在日头落下之时*到达了目的地。 到那地处要穿过一片密林,姜瑾珩便藏在边缘处的一棵树上头驻足观望着。明明未见阵法痕迹,又不曾看到半个人影,偏生007说没弄错,可这滔天的魔气又从何而来? 可惜她年岁太小,身边经历过那场仙魔大战的人不过鹤云一人,如今也不清楚她们所谓的两界封印现在何处。 但凭此地的异况,若姜瑾珩猜测没错,这处和那所谓的封印少不了干系。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情况了。 恍然间,姜瑾珩似乎感觉从树叶透出的光颜色有些怪异,她几步跳到树顶的位置,抬眼的一幕让她瞪大双眸—— 一轮血红的月映在空中,照着四周如白昼般清晰,却纷纷透着妖冶的红。 再让她低头的是不远处传来的窸窣声,只见一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踩着凌乱的树枝只朝着一个方向走,却不知为何突然像是碰壁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好不滑稽。 姜瑾珩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自己在秘境外注意过的男子。 看他如今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像是被种上了魔种的样子。 突然,他正前方原本阻碍他行进的“空气壁”上突然出现了暗红色的一把锁,姜瑾珩不清楚那是什么,却下意识想要阻止他继续向前。 只不过她人才刚落地,就见那家伙的手已经接触上暗红色的锁,痛苦地大叫出声,同时整个人从与锁相接触的地方开始慢慢融化,直至融成一滩血水。 眼看着这样诡异的一幕,姜瑾珩心中的警惕瞬间达到了巅峰。 三年前莫家的灭门之灾因魔种之故,两月前集结剿魔的队伍里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如今又有一例出现在她眼前…… 思索间,那暗红色的锁忽然有了动静,逐渐显出些裂纹,最后迸炸开来。那一片空间也随着一声炸响出现一道裂缝,裂缝那头很快显出两个周身萦绕着紫黑色气体的人,而在她们走出之后,那裂缝也随之消失了。 “真不中用,抽干他的灵脉也只开启这样小的一条通道,仅够你我二人突破封印。” “既借了别人的命出来,就别再抱怨。” “这般仁慈可不像我魔界中人啊,圣女大人。” 好重的魔气。 来人一出裂缝似乎就聊了起来,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语言,可样子太松驰了些,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让姜瑾珩瞬间起了杀意。 不过看那修士消失时候的样子和转瞬便阖上的通道,姜瑾珩大概也清楚当下魔人脱离魔界的手段了。 只是这样的手段每用一次应该都要付出代价,此次的代价,大约就是自己看到的那名修士。大概正因如此,魔族才要在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修士身体里种下魔种。 如今姜瑾珩是亲眼见到这一幕,但从007按照数据报备的来看,此前这里少说经历过几轮这样的事情,才导致这个方位出现那样高浓度的魔气。 既然沧澜仙宗有弟子被种下魔种,其余宗派可能也不能幸免,此刻已经无从得知魔界通过这样的手段散出多少魔人了。 想到这,姜瑾珩手在袖中拨弄一块通迅盘,给所有带队的长老都发去通知,让他们尽快组织所有弟子撤出秘境,同时还让007作弊在其他宗派的通讯盘上也发布了同样的通知。 魔族既然能在各大宗派的眼皮子底下透过两界封印给不少修士种下魔种,姜瑾珩实在不敢想他们的势力渗透到了哪种地步。 当下,新弟子们在此地中呆得越久便越危险,没准还会成了这些魔人的养分,更是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可以盘算从秘境中脱逃到人界。 为今之计,还是先让他们撤出秘境,只有确保所有仙门人士都撤出秘境,姜瑾珩才好着手通知各门派集中加深对婆娑秘境的封印适宜。短时间这秘境是不能再开放了。 不过,想必在此之前,这里先要发生一场恶战。 从这二人身上外露的魔气来看,似乎一个相当于化神中期,另一个相当于化神后期,如今姜瑾珩身上负伤,体内尚有灵脉淤堵,魔界的功法秘籍攻击性又相对霸道一些,她当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迅速解决好。 可当今魔界佼佼者如此多么?随便一两个便是将近合体期的魔人了。 一边想着,姜瑾珩睁着一双黑眸一边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人,只是待到萦绕那两人周身的黑紫气渐渐散去之后,见到她却半点不惧,反倒先躬身行了一个礼。 这样的动作让姜瑾珩下意识将杀气收敛住,脑中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同时,007也尖叫出声。 【宿主,这里有一个就是那个什么!那个魔界圣女啊!】 魔界圣女……奚音。 脑中刚转过这个名字,姜瑾珩便听那二人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参见魔尊。” 姜瑾珩背手而立,虽然心里那荒谬想法很快被证实,却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只面无表情地瞥着她们,又007尽快把眼前这两人的资料给调出来,不至于在这二人面前漏了破绽。 焚天计划将她夺舍的消息在魔族应当也不会是尽人皆知,一名圣女,一名身份尚且不知,但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她在魔族的地位应也不低。 而这二人,怕就是未来魔界侵略行动的好推手。 很快007就将消息全部输送给姜瑾珩,但由于消息体量比较大,让她脑袋一瞬间有些胀疼,没忍住扶了扶额。 按照007调查的来看,于奚音同行的那名少年名叫訾娄,是魔界新上任的左护法,此行目的便是内外互通,为魔界破界而出寻找新的通路。 在007给她的资料里,这两人和她未来似乎不会有什么联系,许是因为焚天在仙宗用的是自己的身份,不易于魔族交往过密。 奚音见到姜瑾珩似乎很是难受,忍不住上前两步:“可是身体不适?” 等姜瑾珩再能看清,入目的便是一张明艳中透着担心的脸。 她没考虑奚音熟捻的语气,更没注意到她交错在裙前那双被自己捏得发白的手。 “无碍,只是和这副躯体的融合时间较短,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是姜瑾珩能想到的最符合当前状况的说法了,可她却没想到自己话刚说完,就被人抱了个满怀,瞬时僵住了身子。 “落羽,我好想你。” 不远处站得笔直的訾娄对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稀奇,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地上,不发一言。 【哟~】 007给姜瑾珩的数据里并没有焚天的资料,这也对,毕竟她是游离在天道监控范围外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其实并不清楚焚天的人际关系。 不过这圣女不是才出世百余年么?为何似乎与千年前的焚天相熟,还喊她……落羽? 识海中传来007的戏谑声,见它一副看戏的模样,姜瑾珩实在有些无奈。 “还不都是你们管理局管控不严才造成这样的结果,情报网这么不全面,还有脸笑。” 这一句话生生给007说闭麦了,却还是忍不住在系统空间里嘟嘟囔囔。 【老古板,怎么就不知道这种正邪搭配最好嗑呢。】 同007说完那句,姜瑾珩轻拍了拍奚音的背脊,却不打算说话。 她不知道魔界的计划,多说多错,还是等她们开口为好,况且,她们才从魔界出来,应该有不少的话要问。 果不其然,姜瑾珩不过等了一小会儿,便见一头红发的訾娄似对她们黏糊的动作添了些不满,更多的却是疑惑:“大长老不是说是一杂灵根的小子接我们出魔界么?怎么魔尊还亲自来了?” 闻言,奚音身子也从姜瑾珩怀中退开,只是面上的忧容却也没落下。 “是啊落羽,你不是在上次的命信中提到之后我们要少来往么?如今你身份特殊,若是被发现……的确于大计无益。” 奚音话中带着犹豫,似乎含了些不情愿,姜瑾珩有些疑惑,却因她们的话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莫同和魔界之人果然是有联系在的,这大概也是他与奚音有交际的地方。 但姜瑾珩原本就猜测焚天将莫同放在身边只为了好让万竹青夺舍,如今见奚音和她关系亲密,难道两人关系好到愿意共侍一夫? 果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这等子事,不过答还是要答的。 “那人出了些问题,被迫离开了秘境,为防止你们出来时无人接应,我才在此等候。” 免对奚音,姜瑾珩特意将语态放温和了些,更是只以“我”自称,她猜测焚天同她的关系大约是很亲近的。 “那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奚音问得急切,眼里的关怀掺不了一点假,姜瑾珩不免一怔,后又自然地弯唇笑道:“自是无恙,有何人能伤我?” 与这两人在此周旋始终不能长久,姜瑾珩面上笑着,心里却暗暗地在想如何将她们困住,或者—— 将她们解决在这里。 只是她还未曾厘清解法,眼前的奚音就作出一副极困的样子,快要歪倒在她身上。 “落羽,靠秘法我醒不了太久,我们,下次再聊。” 闻言,姜瑾珩便见眼前人化作一缕烟,而手腕处传来异样的凉意,她低头,只看见—— 一条极小的翠玉颜色的小蛇不知从何处爬上她的手,蛇头讨好般蹭了蹭她的虎口,最后十分乖地盘在她的手腕处。 蛇……魔界圣女,原型竟是妖? 姜瑾珩正发着愣,就听站在不远处的訾娄开口:“大人,如今奚音也已经完好带到你的面前,你也该事无防备,将开启这两界永久通道的秘法交予我了。” 防备? 听她的意思,似乎焚天早知如何搭建可供魔界和人界之间来往的新的通道,只不过要以奚音为条件,才愿意将方法提供给他们。 这件事真是越了解越有意思了,看情况,这訾娄跟着奚音出秘境最主要的任务是可能是监控。 不过姜瑾珩可不是焚天,她也没有所谓搭建通道的秘法,就算有,也不会交给这些魔人。但如今,她还困囿于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陪她们演戏,还是速战速决将这訾娄解决在这。 奚音似乎已经沉睡,只解决她一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姜瑾珩想想便也作罢了,如今魔族已经掌握破界而出的方法,代价正是他们所不珍重的,只杀了她,非但治标不治本,还容易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姜瑾珩只能求助系统。 “007,你们系统商城里可有能让人失去自主意识只听命于我的那种东西?” 这是姜瑾珩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若是杀了訾娄,难免引得魔界更谨慎行事,若是不管不顾,待她出了秘境,和莫同一碰上面,自己的身份一样暴露得干净。 问完007,趁着它去翻找商品栏的时候,姜瑾珩还朝訾娄笑了笑,她一点不知这些魔人的计划,还是得先套些话出来。 “不着急,当下最重要的,是能让你安全离开秘境。” 姜瑾珩原是想要勾得她将她们脱离秘境的方法说出来,却没想到訾娄反而略防备地看着她。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不过大长老让我带一句话,能让奚音小姐以我族圣女的名义复生,就有掌控的本事,若是在约定时间内通道未开启,大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闻言,姜瑾珩心中莫名生起一股火:“你威胁本尊?” “訾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时,识海里传来007欢呼雀跃的声音。 【找到了!傀儡丝,可直接对目标使用,让被植入的人无法违拗用药者的一切,如同提线木偶,不可越级使用。不过这个东西很贵欸,我向上面打报告要了些折扣也需要花一千气运值。】 “买吧。” 既然能用气运值解决,那都不算是事。 想到这,姜瑾珩又问了一句:“我气运值还剩多少?” 闻言,007迅速点开系统栏看了一眼。 【还剩两千点气运值,刚才探查魔气来源,扩大探查面积时用掉了一百点气运值。】 007才报告完,姜瑾珩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细细短短的物什,但透明得如同无色的丝线一般。 这大概就是它说的傀儡丝了。 姜瑾珩将东西隐于两指间,朝訾娄走近了一些:“这东西怎么用?” 【扎她身上就行了。】 那还算是简单。 如此想着,姜瑾珩停下脚步,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訾娄一眼。 只一眼,訾娄便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顿感不好,下意识想逃,腿脚却一点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瑾珩越走越近。 “你想杀我?我的命牌在大长老手上,我若有异,他第一时间便能察觉,你就不怕奚音死在你面前吗?” 闻言,姜瑾珩不由哂笑,这话应当能拦住焚天,但绝对拦不到她。 “聒噪。” 訾娄还想说些什么,姜瑾珩却不想听了,凝了薄薄的一层冰在那傀儡丝表面,脱手便化为一根冰锥朝她而去。只一瞬的功夫,才神气的某人便跌倒在地上万分痛苦地挣扎,只不过她的挣扎肯定是徒劳的。 半刻钟过去,等待的人觉得有些漫长。但领会到姜瑾珩意图的007就在这时举着“系统出品,必出精品”的牌子在她识海里蹦跶,它猜测自家宿主或许喜欢毛绒绒的东西,获得气运值升级之后就为自己选了一副猫儿的身体,此刻做出那副怪样,倒显得滑稽的很。 果然,姜瑾珩也没再催它。 再等不久,訾娄身体里的傀儡丝似乎发挥作用,姜瑾珩见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和方才一副模样,只不过衣服头发凌乱些许,那双眼睛也变得无神。姜瑾珩上下打量了几眼,想着问她点什么,却听她喊了一句。 “主上。” 姜瑾珩眼睛一亮,新奇地问007:“我说什么她都会答么?” 回应她的是识海中摇旗更甚的动作。 见状,姜瑾珩很快问了一句:“共有多少魔人这样的方式来到婆娑秘境?” “回主上,算上我和奚音,共有十人。” 问什么答什么,不隐瞒,却也不多说。看她这副摸样,当真应了“傀儡”二字。 如此想着,姜瑾珩一边拨弄着通迅盘,想问一下那边的通知情况,同时又追了一句:“说说这些人的详细情况。” “是。”訾娄应了一句,随后慢慢讲述起来。 按照訾娄的话,姜瑾珩稍微理清了一些当下的情况。 /:。 此次来秘境的魔人共十人,是魔族这代新鲜血液,修为皆在化神之下,其余八人分为四组,各两人由三年前被种下魔种的其余宗派新收修士带入,他们的任务是协助訾娄拿到秘法,同时给各派修士种下魔种,开启通道,而訾娄的任务则是盯死奚音,同时督促焚天尽快将秘法交给她。 从这一段话中姜瑾珩还了解到了訾娄的身份,她是魔族如今大长老的孙女,也难怪那所谓的“大长老”会如此信任她,更是此次被委以重任。 看来她的运气算是好的,简单就控制住了他们计划中最核心的人物。 訾娄的话刚说完,通迅盘那头也纷纷传来各大小队伍弟子转移完毕的回复,她将东西收起来,再对上訾娄那张脸,面上满是兴味。 “这么说,这十人之中,唯有你境界最高咯?” “是。” “此次魔族如此声势浩大,派十名弟子破界,就不怕惹人注意么?还有,你们打算以何种方式离开这秘境?” 姜瑾珩话刚说完,訾娄便张开手掌摊在她的面前,而她掌心出正放着一小瓶。 “大长老说当今人族各宗派皆有我魔族内应,早已伪造好身份,且秘境内有人接应,会保证我们全身而退。临行前,以备完全,还发与我们各一瓶隐魂丹,让我们在必要时吃下,可掩藏我们身上的魔气魔魂。” 隐魂丹。 姜瑾珩知道这个,也正是因为这个信息点,她才恍然意识到为何此次魔族此次队伍里都是些年龄尚小且在化神期境界及之下的魔人,若非隐魂丹的作用范围有些苛刻,少说也会派一个合体境且年长些的作为领队。 只是,魔族宁愿倾尽资源,赌上族内这代杰出的小辈,也要在这个时间将自己的势力扩散出去,是不是还有些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姜瑾珩刚想弄清心中的疑惑,可刚对訾娄问出口,就见她只说了两个字便突然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面颊涨得通红,额间也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来。 见状,姜瑾珩怔了一小会儿,又好奇地对007发问:“你们系统出品的东西还有这种副作用呢?” 007也很纳闷,那傀儡丝的介绍里并没有说多问几句话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担心是因为訾娄的本源意识在作怪,它赶忙给她全身扫描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却让它有些震惊。 【宿主,据我检测,她体内被下了一种咒,名为噬心咒。而这咒会因触犯下咒者给出的禁令发作,发作时会受蚀骨挠心般的痛苦,直被这般痛苦折磨致死。】 “略有耳闻。” 对于这种禁咒,姜瑾珩也只从书籍中偶然看见过名字,描述很难令人心惊,而亲眼所见可就不一样了。 看着这訾娄双手掐脖就快要把自己掐死了的样子,姜瑾珩不免感叹魔族的狠辣,即使是对自己的同族,也毫不手软。 只是这也恰恰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她还记得訾娄出现异样之前,说出口的那两字是“魔神”。 百年后出世的魔神,和今日魔族的动乱又有什么干系呢? 姜瑾珩心里忍不住发想,却又看不得訾娄这副样子。 她可不是突然起了善心,只是觉得若她死了,对自己来说终究是个麻烦。 毕竟訾娄也说过,她的命牌就在那所谓“大长老”的手中, “这咒术发作时,下咒人可会有所感应?” 闻言,007又调查了许多数据,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才回复姜瑾珩。 【这点倒是不会。】 “那这张牌就不必弃掉了。” 姜瑾珩低声自喃,旋即又问007:“我难道就只能这样看着她咒术发作?可有何解法?” 【她的体内被注入傀儡丝的时候身体机能便和常人不同了,只要不化成飞灰便不死不灭,想解除她这种状况,宿主你只要重新下一个命令便是了。】 “这样简单?你怎么不早说。” 【她之前那样威胁你,你不想让她吃点苦头么?】 闻言,姜瑾珩哑然失笑,她没想到这007居然是个黑心的,还挺记仇。 不过这一千气运值花得还挺值。 姜瑾珩轻笑一声,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有趣的想法,既然此刻魔族最强的矛就在自己手中,何不拿来用用呢? 想罢,她手中多了一个白色净瓶,低着头同地上的訾娄吩咐道:“訾娄,本尊命你立刻动身,去将与你同来那另外八人尽数诛杀。” “另外,魔魂也要收在其中,不能放跑一只。”【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无尽轮回。 姜瑾珩的话刚说完,訾娄就不复方才那副样子,很爽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不过一双眼睛还是空洞得很,若要007形容的话,就像是机器一样。 见她说了声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姜瑾珩实在是有些怀疑她那副样子被看了去惹人怀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怪了。 【放心宿主,她只要脱离你一定范围就会变得和寻常一样,只不过脑中只会执行你下达的命令罢了。】 若真如此,那还算是省心。 想到这,姜瑾珩触到手腕上冰冰凉凉的蛇尾,才想起还有这么个麻烦呆在身边。她可一点不清楚焚天和这人有什么纠葛,比起訾娄,她觉得自己在奚音面前更容易露出破绽些。 不过倒也无所谓,左右自己气运值还余下很多,若她清醒后构成威胁,再找007要上一根傀儡丝就好。 姜瑾珩心里这样盘算,却也在想訾娄完成任务需要的时间。 她最开始没料想到当下的情况,已经给各派通知到位,难免那些人注意到这样的动静,或是訾娄下手不太干净,让他们用秘法将消息传出去,打草惊蛇了倒不好。 好在当初封锁秘境时师尊她参与其中,临走之前又将那封印之法传给自己。如今,只好试试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固一层,看能不能将他们的消息阻断在这里。 说做便做,姜瑾珩即刻去寻那阵眼处,她尚记得师尊说过,沿着秘境中红日落下的地方一路走到头,便是封锁大阵的阵眼处。 …… 符亦一个人走了好久,才走到姜瑾珩提到过的那一方花池,路上那冲霄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闹着似乎要从剑鞘里飞出来,她有些怕,便从储物戒中找了块白布将剑封住裹了起来。 虽然知道这样也是挡不住它的,可为求心安,符亦还是这样做了。毕竟有姜瑾珩的话在,她料想这灵剑怎么也不敢伤了她的。 走了好些路,一踏入这地处,符亦却感觉恢复了全身的活力,神奇得很。她围着那方看起来方丈大的花池转了好久,也没觉出有什么奇特,只觉得池上的水光色彩斑驳,照得水面十分好看。 符亦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头脑发胀,莫名昏了过去。 等她有意识,只觉得自己浸没在水中,身体很是轻盈,抬眼是高照的太阳,日光透着几尺高的水打在她面上。身侧是长在水底的各色水草,抬眼水光粼粼,耳边水流涌动,她似乎总想伸手去抓什么,到头却只得一场空。 她是谁?她在哪? 似乎用了好久,符亦才想起这些问题的答案,想起那无法忘怀的人和事。 周遭一片静谧,有些静得出奇,她的心也平静得出奇,想到那么些一直梗在心里无法忘怀的事情,也再无了那滔天的恨意。 难不成这里才是死后的世界,而刚才的一切,所谓的重生,都只是一场虚妄,现在的无力才是真实。 突然间,一种难言的哀恸充盈了符亦的胸腔,黄粱一梦,为何又那么真实。难怪师尊对自己那样好,似乎在每一个选择前都毫不犹豫地走向自己,原来只不过是自己的痴想。 符亦觉得自己好像流眼泪了,但又感觉不到,身体上下沉浮,耳朵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眼皮也达拉下来,快要阖上。 就在这时,她猛然间突然听见十分脆亮的剑鸣声,倐地睁开眼,便见裹着白布挣扎到摔来摔去的一柄剑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水面上方,符亦一时之间想不起这是什么,又见那剑用剑气将那些白布震碎开,露出闪着寒光的剑刃。 这是……杀她的那柄剑。 符亦只觉得手脚冰凉,看着那剑从水面落下,只指她的心口,却动也不动,像是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左不过她已经死了,再被刺一次也无所谓,不过这剑当真是死也不愿放过她。 符亦很想勾出一抹笑,却始终笑不出来,但没想到那剑即将落在她心口的时候却转了个向,又去冲那水面。 “冲霄。” 伴着剑身的动作,符亦似乎听到奇怪的破碎声。声音响起的那一刹,她眼前的一切也模糊了,逐渐黑成一片,符亦也终于想起那剑的名字,想起自己昏迷前在那花池前闻到的奇异的花香。 意识再一次模糊了。 第二次清醒,眼前又换了一副画面。 依旧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得自己在哪。 符亦看着眼前来往的侍童,目光转到不远处匾额上提着的“玄云殿”三个大字时,不由得顿住了。 这些人似乎看不到她,她就像一缕孤魂,寂寥地飘在这,因为符亦甚至注意到刚刚有一个侍童直穿她身体而过,没有碰到半年阻碍。 身边人叽叽喳喳地说这些什么,符亦注意去听,将他们的话总结了一下,总算是弄明白待会要发生什么。 今日似乎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诞辰三百岁的日子,他们着急忙慌地准备,为的就是不久后的生辰会。 符亦才了解到这个讯息,霎时间,便见一名女子火急火燎地从殿外向这处跑,高竖着发,身上一袭玄衣,深邃得有些刺她的眼。 而那少女面上的表情不如那些侍童们喜气洋洋,反而一脸惊慌,边跑还边望向身后,像是有洪水猛兽在追着她似的。 不知为何,符亦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口发紧,快步跟了上去。才到殿内,见一青衣仙子和另一位身着素裙的女子正笑着交谈,目光又是一滞。 在见到这两人的时候,符亦心中莫名起了波澜,是她说不上来的感觉,特别是望向站前头些那名青衣仙子时。 一道急切又带着慌乱的女声打乱了符亦的思绪,她偏头一看,是自己一直跟着的那名女子。 “师尊,徒儿有事禀报。”说这话时,那人抬首,目光探向她称为“师尊”的人身后,直勾勾地盯着那名素裙女子,坚毅又果决。 “先前莫同他心有不轨,徒儿念在师尊颜面未将事情闹大。但如今,他勾结魔教,意图背叛宗门,徒儿实在不能再放任不管。” 莫同…… 好耳熟的名字,每念一句都能感受到心口传来的钝痛,可符亦却一点也不知道为何。 闻言,那青衣女子似乎神色一凛,面上不复笑意。 “哦?你说说,他如何勾结的魔教?” 跪在台下的那人似乎没有感受到这殿内气氛的变化,毫无顾忌地站起身,拔剑直指那名素裙女子。 “奚音,你身为魔教圣女,来我沧澜仙宗,又与我宗弟子相勾结,所为何事?” 那名被称作奚音的女子见状也神色一凝,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攥紧了前人的衣袍。霎时间,一柄苍蓝色的灵剑便将那人手中剑打落,剑锋相对时,发出清脆的剑鸣。 “谁准许你不分青红皂白,拔剑指人。” “师尊……” 那人一脸的茫然,似乎之中还惨杂着些失落,垂首眨了眨眼之后却又将自己那柄剑捡起来。 “不论师尊信与不信,待我杀了这魔女,一切自有分晓。” 她似乎抱着很大的决心,却还是在几招之后被打落在地上,眼看着“师尊”提着剑走到她眼前,面上满是不甘。 “符亦,你既说奚音是魔界圣女,可你又是什么身份呢?九尾狐族的余孽,嗯?” 这一句让地上的人惨白了脸,她不顾满身的血污去抓眼前人的衣角,慌乱地解释。 “师尊,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但我从小长在仙宗,除妖卫魔,从来没有做过……”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柄灰蓝色的剑便没入她身体。伴着那一刺,她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哀莫过于心死,直直地躺倒下去,看着刺她的人越走越远,眼睛一刻也没再阖上过。 作为旁观者看完整场闹剧,符亦却觉得身在其中,觉得气愤,觉得哀伤。 但她没有实体,也没能力阻止一切的发生。只能看着那青衣女子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重新走上高台,又看着殿外来了一名男子将地上的血人给拖走。 之后,眼前的一切尽数塌方,只一瞬的功夫,她似乎就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静得可怕,阴暗潮湿,只时不时能听到不知哪里的水一滴滴落下来的声音。 符亦循着唯一的光源去,最后却找到了刚才见到过的那个被拖走的女子。 那人旁边似乎燃着一盏火灯,只是幽蓝幽蓝的,看着诡异得很。脸瘦削了些,被关在笼中,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紧紧缚住。那笼是被吊在半空中的,而笼下是见不到底水。 符亦大概能想到这样的设计是要怎样去折磨人的。只不过时间长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似乎也能被折磨到。 这人只能呆在笼中,而自己也只能这样看着她。符亦在这里呆了好久,也转了好久,久到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但只要踏出一定的范围,周遭就变得一片漆黑,又被送回来。 如此往复了十几次,符亦也倦了,就抱着膝坐下静静地看她。 这里暗无天日,除了一个被锁链拴着的女人以外,什么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符亦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头不自觉地朝发出声音地地方转去。 来人她有印象,是在殿内将这人拖走的男子。 他自顾自地和被锁着的女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又喂她吃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不久后,锁在牢里的女人身形突然变小了,最后变作一只有着好几条尾巴的赤狐。 女子以兽态展现在男子面前的时候,符亦很明显在他脸上看到贪婪的光,心中有道声音一直在响,一直喊着让她杀了他。 只不过她仅有一道虚体,又如何能对他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尾巴被截走,而那黑漆漆的笼内,多了一滩粘腻的,隐没在黑暗里的血。 从这时候开始,时间好像变了流速,似乎比起之前要快上不少,眼前的一切如云烟般迅速匆匆略过。 不变的是符亦还是不能离开这片空间,只能看着她。 时间飞逝而过,那女人在笼子里却变得越来越没人样,身形也越来越瘦弱,就连一直扑闪在上方那幽蓝的火灯都缩小且都变黯淡了。 每隔一段时间,那男子就会来此地一趟,而每次走时,都会从女子身上取走一些东西。 有时是心脏、肺腑,有时是骨骼、皮肉,还有剩下的尾巴,不变的是每次取走之前都要洋洋洒洒地说上好一段话,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却次次不忘。 久而久之,能取走的东西似乎都取走了,符亦很佩服她的生命力,被这样对待,定时遭受水牢水淹的折磨,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最后被取走的,应该是一颗妖丹。 符亦应该是认不得的,可她偏偏*认得。 那男子取走妖丹前按照惯例说了一段话,时间比往常更长一些,面上也更神气些,只是符亦和平时一样听不见。 但那个女人这次却不是无动于衷了。 从被迫呆在这里开始,符亦第一次看她如此愤怒,看着那锁链四处乱甩着,“空洞”的眼眶竟流出血泪,不知不觉自己也在无声的恸哭。 泪水将她的视线模糊,那幽蓝的火灯似乎也灭了,但周围却一点也不黑。她耳鸣了一瞬,叽叽喳喳的声音紧跟着涌入,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 符亦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匾额,依旧是那三个大字。 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她好像记得自己是谁了。 还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物,发生一样的事情。 才在她眼前展现过的一幕似乎重映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符亦记起自己是谁了。 便是在殿内被刺了一剑,又被挖心断骨的女子。 这次她试着去触碰这些人,去阻止那些事,只是她还是如一道幽魂,只能从他们身体里穿过去,看着惨剧再一次发生,无能为力。 妖丹再一次被挖走的时候,符亦第三次来到那大殿前。 她的眼睛比起第一次红了不少,眼内布满血丝,就连喘息都不再平缓,胸腔上下起伏。但这次,她手里却多了一柄剑。 符亦认得它,因为她才看过这柄剑两次插进自己的胸膛,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自己手里。 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似乎这柄剑上的冰蓝色,更纯粹一点。 但这些区别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一次,符亦将无能为力的怨气发泄在了这柄剑上,将它折弯,弄断,费尽心思,它却还是会在下一个节点回到自己手上,只不过它剑身上的光似乎每次都会淡一些下去。 次数多了,符亦也累了,便抱着它一起看那已经看了两遍有余的属于她的“故事”。 第四次,符亦已经不想破局了,她只想逃离这个轮回。 身边的灵剑似乎感受到她的想法,发出嗡嗡的剑鸣,伴着剑鸣的发生,符亦神奇地发现身侧那些叽叽喳喳的小童似乎都朝自己这方向望了一下,之后又像是摸不着头脑一样又走开了。 这个发现让符亦再次振奋了精神,她不能做的事,没准这柄剑能够做到。 符亦开始想着自己一直被困囿在这个地方的原因,但她除了能想起自己是谁,其余的一概记不清了。 是要改变她死亡的结局吗?那又应该如何改变呢? 符亦瞬间想到了一个人,莫同。 所以,第四次的轮回里,符亦杀了莫同,她看着惊愕出现在那个男人脸上,血液从他胸膛炸开,突然觉得爽快极了,笑得特别大声。 这也是她在经历这几次旁观之时,第一次笑出来。 可喜悦并没有挂在符亦脸上多久,因为她发现自己直接跳过了余下的篇章,直接开启了第五次轮回。 不能杀莫同,那只能是杀……那个女人。 毕竟一切的源头都是她,之后莫同做的那些事情,也有可能都是受她指示。 符亦心里想的很明白,下手却不如第一次果断。符亦知道机会不等人,因为只要离了那大殿,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即使如此,符亦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她犹豫了,心想其实会不会是奚音呢? 最后的关头,符亦还是将剑锋对准了奚音,想要赌一赌,意料中的失败了。 世界再一次崩塌,符亦开始了第六次轮回。 似乎每经历一次这样的失败,她的身体便要差一些,手中的剑光芒也会黯淡些。 这一次,符亦对自己说再不能心软了。 可临到阵前,她却觉得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耳边有一道声音,似乎在唤她“亦儿”。 会是谁呢? 这时候,符亦又听见一道靡音,似乎是从自己心里传来的。 【动手啊,杀了她,你就不会困在这无边的幻梦里了。】 【你不是最恨她的吗?最恨这种道貌岸然,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 【亲手杀了她,不是你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吗】 不是的……她只是想听一句解释…… 只是想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在她不经事时候给过她温暖,又在她全心托付的时候伤她最深。 符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似乎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进去。 可在靡音的干扰下,她的脸越变越白。 最后,终于受不了的她还是将剑刺了下去。 这剑过后,解脱并没有到来,迎接符亦的,是第七次轮回。 这一次,符亦发觉手中那柄剑的剑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而她似乎也快要没力气举起剑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晃过,符亦突然没了目标。 她讨厌的,她恨的,这里面出现过的所有重要的人,符亦都杀了个遍,但却没有一点效果。 每一次的颓废都伴随着无边的绝望,符亦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自己会被困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里。 不对,还有一人。 猜测伴着不敢置信,符亦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柄长剑往前走着。此刻时间已经来到被关进水牢,符亦看着面前被锁链拴起的另一个自己,神情复杂。 这剑是第三次轮回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到如今已历过四次轮回。算起来,出现在这些情境中的,也就她们四人。 而今出现裂纹,是再撑不住了吗? 第一次,她伤毁的是剑;第二次,她报复的是莫同;第三次,她杀了看上去最无辜的奚音;而第四次,她剑指师尊。 这第五次,应当是留给自己的。 符亦想起一直催促她下手的靡音—— 因为她一直记着这件事,始终无法忘怀,有了执念,生了心魔,才会被困在这无边的轮回中。 囿于过去是没有用的,就如第一次、第二次那般,她无法改变过去,只能做历史的旁观者,这场困境里,她最应该杀灭的,是她自己。 符亦突然想通了,再睁眼,她融进眼前那个身体,麻木和困倦席卷全身。 快要阖眼的那一刻,符亦用尽气力,听着血肉被剖开的声音,让剑锋没入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她那双掺着血泪晦暗无神的眸好像看见了一道名为希望的曙光。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将现在的自己困囿于此,那就狠狠心——杀了过去的自己。 …… 姜瑾珩这边才加固封印,识海里就传来007尖锐的爆鸣声,同时也吓她一跳。 “怎么了?” 虽然007的确咋咋呼呼的,但姜瑾珩的确也没见过它这么急迫的样子。 【宿主,你上次提起之后,系统空间就一直挂着个小窗监测符亦那边的情况。平时那边的数据我是不怎么去看的,但是你这次加固封印用的时间比较长,我有些无聊,所以就在刚才我发现符亦的监控数据全都变成了问号,没有任何有效数据了。】 闻言,姜瑾珩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变成问号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有些自责,007回复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离开了这个小世界,要么……就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作为小世界原住民的符亦,自然不会是第一种可能的。 怎么会…… 姜瑾珩恍了一瞬,随后又冷静下来。 “能查到她的那些监控数据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消失的吗?” 007打起十二分的鸡血搜查数据播报给姜瑾珩,最后得到的结果是,监控数据的消失地点便是地图上标注着的那方花池。 007工作时,姜瑾珩便一直朝着那方向赶,将随身带着的两张神行符也用了去,到了那处,才意识到是什么原因。 那方花池旁栽种的不是旁的,而是一片的彼岸花。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瑾珩立马屏息闭气,以免受到这花香的影响。 难怪这样的天宝在地图标注上没有任何人取得,原来是它的缘故。 彼岸花自带的迷幻效果会让人失去意识,借着伴生的幻梦池会使人跌入三层亡命之梦,一层比一层深,一层比一层让人难以逃脱,是妥妥的禁忌之花,传闻只有魔界深不见底的魔渊之下,不见光的地方才得以长成。 还有说法是说它最初长在地府前,奈何桥旁,也因此有了连接生死,掌控轮回的本事。 这点知识,还是姜瑾珩从禁书上看到的。 姜瑾珩也不知道这等地狱之花为什么会栽种在这里,还开得那样茂密、殷红,配着五光十色的水波,周侧繁茵的其他花草,让人觉察不出任何危机感。 又或者,能看到的这些景象便是因为它出众的迷幻效果吧。 在此之前,姜瑾珩甚至想过是人祸,却没考虑过地方的问题。 花池边躺着一把灵剑,剑身已经出现些许裂纹,灵剑的剑光也已不复存在,姜瑾珩一眼便认出那是冲霄,将它收回来,掌心拂过,眼底略过淡淡的心疼。 “倒是守承诺,也尽力了。” 听了姜瑾珩的话,冲霄剑身微动,似乎有所回应,但再不像是曾经那样活力了。 007也是从多番的资料里才了解到这花的险恶之在,更感自责。 【都是我的错,将那些资源被标注在羊皮卷上,却没有考虑到会陷入什么样的险境。】 “不。”姜瑾珩微叹了一口气,微敛下眼睑,思考良久,才分出一个分|身:“不怪你,是我喊她来的,是我考虑不周。” 她这个徒弟尚才十六岁,没有经验,能力也有限,而在这处秘境里,却不是第一次遇险了。 007曾说过,身为小世界气运之子的莫同不会那么简单死去,但她改变了天道编排的剧本走向,不好确定会不会害了其他人。 想罢,姜瑾珩指了指那个分|身,又将手上的环着的蛇取下,交付她手上,连带着还有最初绑定时候007交给她的一枚玉扳指:“这副身体我没有注入元神,未来一段时间就由你管控。毕竟魔界那边蠢蠢欲动,一举一动都还需要人盯着。訾娄的身份还可利用,记得让她按时间编造信息归报魔族,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若我没能回来,这副身体也会消失,算我对不住你,但现在的确也想冲动一回。到时候你就绑定其他人去做任务吧,我知道你们可以选择其他人的。” 【宿主你要干什么啊!】 007不知道姜瑾珩这样交代后事的样子是什么情况,急得团团转,却听她又说了一句。 “毕竟现在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小柒。” 说罢,007便在系统空间看着姜瑾珩从池边跳了下去。 …… 第三次清醒,符亦没有失去任何记忆,甚至脑海中前两次的经历依旧印象深刻。 这次,她回到了十岁那年。 而这次的符亦不是旁观者,她有知觉有触感,是活生生的。 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几个孩童就将她推进寒潭,骂她是妖星,是野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符亦不知道要陷入这样类似的地方多久,但有了前两次的经历,再不想把心中的不满藏住。有些事情她需要免对,而不是藏住。 上佳的体质让她很快从潭中游出,顶着那些不屑的目光,符亦和那群人中的“领头人物”打起来。 那些人似乎被她这样的举动弄愣了,好一会儿听到呼救的声音才知道帮手,只是那时,符亦已经把人打肿变成猪头了。 虽然最后符亦身上还是挂了彩,但那些欺负人的家伙也都纷纷撒腿逃了去。这般年岁的孩童,常日呆在宗门里,有着修为不错的双亲,被保护得严严实实,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法子就是谋划今日将她推入寒潭,哪承想符亦打人是真的下死手。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样子,符亦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幼年时一直因为他们挂在嘴边的恶言憋住性子,默默承受,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当真天命孤寡,不被所有人喜欢。 可想开了又怎样呢?不就是举世无亲,她自己一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况且她母亲是曾经是宗门人人仰止的无上仙尊,为护仙门做出那样多的贡献,如今他们踩在自己头上万般欺辱,怎样算来都是他们的过错。 将一切想开,很多事都豁然开朗,符亦这才钝钝地想起便是这件事才让她识得的师尊,那位风华绝代的栾秋仙尊。 左右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符亦很想知道,如果她没有在这里遇见那个女人,之后会是什么结局。 想到这,她提腿便要走,却被一道声音拦住。 “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的很,也够狠。” 第32章 亡梦三生。 姜瑾珩没猜错,那方被彼岸花围着的花池大概率就是将符亦困住的幻梦池,她大约是在不知的情况下被一缕花香迷了心智,勾着跳下去的,而自己则是自愿跳下去的。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007说符亦似乎消弭在这个世界,毕竟据说彼岸花香带人前往的幻境是独立于两界之外特殊的存在。 了解越深,幻境越易破,正因没有受到花香干扰,姜瑾珩跌落幻境之时并没有失去意识,反而十分冷静地看着周围多出来的一切。 在接触到困住符亦的幻梦之前,她首先应该要经历属于自己的三层亡梦。 所谓三层亡梦,实际上就是三重能将你困死在其中无法脱离的幻梦,第一层是迷幻之梦,第二层是恐惧之梦,而第三层幻梦却会给你你完全拒绝不了的东西,用那些东西诱惑得让人甘愿沉醉在梦里。 曾经姜瑾珩从书上看到这样描述的时候就十分感兴趣,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有机会经历一遍。 第一层迷幻之梦被姜瑾珩轻轻松松破了,毕竟她没有失去意识,只是稍分析了下破绽所在,自然而然地找到了破局之法,但第二层恐惧之梦却着实让她意外。 在此之前,姜瑾珩当真不知道自己能够恐惧什么,可看到风云变幻后眼前的一幕,她却突然怔了神。 周围的幻境她再熟悉不过,早些年间她喜好下山历练的时候,帮着宗门捉了不少有罪之人回来,便关押在各峰峰底的各个戒牢中,而这里,便是水云峰的水牢,还是最下一层,用以关押极恶劣犯人的所在。 可那被锁链牢牢拴住的人,却是符亦。 恍了一瞬姜瑾珩总算是意识到眼前是什么个情况,只不过这件事她还是听007说的,即便心里的确充满愧疚,却也只是站在第三方角度看了一个故事而已,怎么会……令她恐惧。 姜瑾珩实在想不清之间的干系,只是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的内疚更甚了。 她下意识想去解开那些枷锁,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恍然间,姜瑾珩突然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自己所站的地处也因为外头透进来的光显得更清晰了些,这种情景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进来了一个人。 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姜瑾珩有想过是莫同,毕竟从007那里她得知在这段时间莫同简直是将符亦视作可供取材的符人、药人,那时她还为此气愤不已。 可她没想到,来人一袭青衣,竟是她自己。 不对,若真已经造成这样的后果,来人怎么也应当是焚天,而不是她。 想到这,姜瑾珩心里突然生出警惕,她目死死地盯着那人,思考这恐惧之梦该如何去解。 可她一每领会到这件事让自己恐惧的动机,二是难以静下心来,一时之间倒真的束手无策了。 令姜瑾珩诧异的是,她自认为是焚天的那人自走近这处地方便特意控制不发出声响,轻盈地挪动步子,更是在探知到符亦似乎并未清醒才松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挖心剖肝之前还要保证人不会察觉么? 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时,姜瑾珩不免心中自嘲,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焚天”竟从怀里拿出一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揭开符亦的伤处,又将罐子里的东西涂了上去。姜瑾珩这才注意到,此时符亦身上便有一个未结疤的大窟窿,明显是刚添上的。 姜瑾珩觉得奇怪,又听那人垂着脑袋,低着声音,很是自责地喃喃。 “都怪我。” 声音落下,姜瑾珩突然头痛欲裂,眼前突现一道白光,白光过后,她又置身另一个场景。 画面里还是两人,一人是她所认为的焚天,一人身着黑袍黑帽,脸阔也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一点模样。 “大长老,缘何您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原来这便是訾娄说了很多次的大长老。 焚天的语气说不上好,但因她这话,姜瑾珩才凑近想看看那所谓的长老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即使靠得再近,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姜瑾珩放弃了。 可下一瞬,她便听见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伴着苍老嘶哑的声音。 “魔尊大人,什么人约的你你总记得吧,自然也是他约的我啊。” “莫同。” 焚天说起那名字时带着些讳莫如深,许久才又说了一句:“本座早猜他与你们已有勾结,却不想还是棋差一招。” “莫长老已然是我魔族座上宾,何来勾结一说,若真算起来,这引荐人还是魔尊你呢。” 焚天深吸两口气,未搭他的话,那人就又说道:“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魔尊大人,存有软肋,可是万万不得的啊。” 姜瑾珩一时之间真有些摸不清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可这边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一暴怒的声音。 “你们将奚音带到哪儿去了?” “我族圣女,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你找死。” 姜瑾珩见焚天眼眶发红,祭出一柄剑就朝那黑衣人狠狠刺去。两人角斗来回间,她又听那黑袍人循循诱道:“魔尊大人,我也不欲与你撕破脸皮,只要你今天甘愿被我种下噬心咒,我保证会将圣女大人完好如初地送回来,决不食言。” 闻言,姜瑾珩见焚天似乎面露犹豫,这才领会出那黑袍人所说她的软肋是何物。 姜瑾珩想到才从訾娄那得知的一切以及出现后便对她亲近异常的奚音,有些明白她们之间似乎感情甚笃。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焚天犹豫的下一瞬,那黑袍人祭出一条长长的锁链,趁她不注意,穿刺进她身体,伴着的又是一道阴恻恻的笑声。 “焚天啊焚天,你可真是兵不厌诈,只要一提到奚音那个女人,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索魂链……” 说着,焚天吐出一口黑血,丢了剑双手急切地握上那锁链,即使被伤得血肉模糊都不曾放开手,可还是敌不过这等神器的本事。 那黑袍人将焚天的魔魂给勾了出来,又迅速离去,姜瑾珩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副躯体,正常旁观下来让她十分诧异,却不想下一刻,那身体动了动。 索魂链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八件神器之一,虽然姜瑾珩不清楚这等神器为什么误入魔族手中,可她知道这东西一旦出手便没有脱手的可能,这具留下来的躯体已然是空壳一副了,为什么……还会动。 不只是动,就在姜瑾珩思考间,她发现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一直盯着那黑袍人远去的方向,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一定是在做梦的缘故。 姜瑾珩还是倾向于这是幻梦池在她眼前编造出的东西,虽然书籍里描述这幻梦池所铸造的幻境都源自入梦人的记忆,可她却半点这样的记忆也没有。 甚至于007告诉她的东西里也没记载过这些事。 只是看到这,姜瑾珩依旧没有见到有什么能够完全牵动她情绪的东西,她推测这场幻梦还未结束。很快,周围一切很快又被重塑,这次,幻梦池似乎带她来到了主峰的议事堂。 莫同似乎代表着水云峰坐在席间,至于再次清醒过来的焚天,应当是找了个地方避着,不在此处也属正常。毕竟既然莫同与魔界已有勾结,她再出现在此处,倒显得那场令人捉摸不透的金蝉脱壳失了意义。 这场议事内容不多,姜瑾珩听来听去,大概摸清了一点脉络。在这个时间节点,魔族欲举族以侵袭,而魔神也快降生。 作为仙门代表,沧澜仙宗当然要派人奔赴战场,而莫同则是带队前去的那人,此时他已经快要步入大乘,是宗门新人里最杰出的存在。而此刻这场议事为的就是按照他的要求,选定两名合体境的修士与他同去。 姜瑾珩原本以为会有许多人愿意同他前去,毕竟是气运之子,戴着天道光环,却没想到在宗主询问有无人主动请缨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还是之后听两人询问他前次出征经历,姜瑾珩才弄明白是为了什么。 简单来说,这次应当是莫同第三次前往战场抵御魔族,前两次都不由他领头,而是分别由休锦峰的苍羽和丹峰的丹奕两位峰主带队。 只不过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整队伍几百人中,仅有莫同一人归来,其余人都死在战场,魔族手下。而他不仅无伤无痛,每次归宗,还都猛升修为。 据他所说这是他所修习的功法的神奇之处,但有许多人已经怀疑他勾结魔族,只是经过宗主当众搜魂却并无发现半点不妥,这阵风便也过去了。 而几日前水云峰峰主栾秋遭魔族毒手,由他代执行峰主一切事宜,包括这第三次带队。可有前两次的神奇经历,是再无人敢同他前去了。 议事堂里一片沉寂,许久,姜瑾珩才听到莫同似是不屑地说了一句:“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他说话间,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姜瑾珩很巧合地注意到他这个动作,震惊地睁大了眸。 这扳指和007当时同她绑定时交予她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那枚似乎是白玉做的,而莫同这枚,却是黑玉的样子。 想到这,姜瑾珩没忍住蹙起眉,余光中却突然见到两人突然站起身,她目光瞥过在,只觉得他们有些怪异,像是失了魂。 “别再耗时了,我二人愿意同去。” 出声的那两人姜瑾珩识得,一位是休锦峰的副峰主,另一位则是鸢仪的妹妹。此刻鸢仪正用诧异的目光去看她,莫同瞧见她的动作,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鸢仪峰主实在不必担忧,我莫同在此保证,此次战役定会注意护好令妹。当然,下次天火峰带队抵御魔族,本座也万不会推脱。” 莫同这话说得游刃有余,况且也是那两人主动站出,让人挑不出回嘴的地方,于是乎,这场议事就此拉下帷幕,定了结果。 众人纷纷散去时,姜瑾珩还驻足思考着。左右她决定不了自己去哪,既然如今好戏散去,她还不如想想这一连串的幻梦之间有什么联系。 据她所知,鸢仪那妹妹往日里便骄纵一些,根本吃不得一点苦,何以转了性子主动要求上战场? 再加上莫同手上莫名多出来的那个玉扳指和那两人怪样的神态,姜瑾珩很难不多想在这处幻梦里,那莫同身上也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存在。 可这幻梦三个场景里发生的事是否串联呢? 第一个场景是在水云峰底的水牢,第二个场景则在一处峰顶,而第三个场景,来到的是她万分熟悉的议事堂。 其他共通点姜瑾珩还没能找到,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三个场景里都发生了怪异的事情。 比如在第一个场景,焚天给刚被取走什么的符亦上药,还自顾自说了那样的话;而第二个场景,刚被索魂链勾走魂魄的焚天却又转醒;第三个场景里,莫同转动奇怪的玉扳指后,那两人便怪异地站了出来。 姜瑾珩目光聚在敞开的大门思考许久,余光中却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焚天…… 她似乎用了某种隐藏身形气息的秘法,自莫同出去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姜瑾珩忍不住也跟了上去,直跟着他们一直去到水云峰的戒牢,又下到最后一层,她方觉熟悉。 难不成,她所见过的这三处场景事情发生的顺序不是按照常规的123排列,而是231?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没有一件事能被解释清楚。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莫同取走了符亦三根肋骨,取走之前,姜瑾珩第一次亲眼见到007给她的话本里所描述过的莫同对她的讥讽侮辱,他说是为了这次上战场,需要做一副弩箭出来,思来想去,还是用她的骨头最合适。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为的就是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人身上开一个口子,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未免太冒犯了些。 姜瑾珩特意注意了一下他取走骨头造成的伤处,和第一个场景里观察到的一般无二,便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站在她身侧柱子后头的“焚天”也同她一样睁着眼这样看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姜瑾珩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悔恨,看出愤怒。 也难怪她这样,毕竟莫同可谓是她一手扶起来的,原想让万竹青将他夺舍了去,如今看样子,似乎是没有成功,反倒是被将了一军。 可渐渐的,姜瑾珩却看她哭了出来,眼中有泪,顺着脸阔也滑落不少。这个发现让姜瑾珩微微发怔,恨就恨吧,哭作什么,就算是要哭,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哭吧。 姜瑾珩甚至怀疑她下一瞬便要冲出去与莫同斗个你死我活,毕竟看她手指将石柱都捏出了指印,实在憋不住真发泄出来也属正常。可她却还是忍住了。 对此,姜瑾珩也有些疑惑,就算此时按那些人所说,莫同已经半只脚踏入大乘境界。可焚天尚存于世的时候就已经是大乘期圆满,魔魂经历千年磨砺损耗修为也很正常,可在那螣蛇幻境里同自己交手的焚天已然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小境界,缘何融体百年后对付一个合体境后期的人还要如此战战兢兢? 难不成是她也察觉到莫同身上似乎有不寻常的东西? 思考间,莫同走了,带着那三根血淋淋的肋骨走的,在他走时,姜瑾珩便猜自己似乎又要换场景了。果不其然,在“焚天”往牢笼那处奔去的时候,姜瑾珩眼前又复现一片白光。 第四个场景是战场之上。 姜瑾珩扫了一眼战场上的人,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站得整整齐齐,面上全无表情,像是兵儡一般。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还是对面只对着零零散散几个魔人。 修士队伍的正前方,姜瑾珩很容易便见到了作为领队的莫同,可下一瞬他却向眼前站着的那魔人勾了勾手,似乎全然不顾身后那些人会不会注意似的。 两人就那样交谈起来。 不知为何,这次传送的地方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太远。他们站在山谷之中,而姜瑾珩却挂在峭壁之上。 姜瑾珩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特意试着看能不能像平时一样提升五感,没有任何效果之后,只好作罢。 正打算看看走近些有没有用,姜瑾珩又在站着的那处峭壁的阴暗处又发现熟悉的身影。 还是她。 仔细想来,经历的四处场景里,都有她的存在。 突然,姜瑾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较为荒谬的想法,同时又看着她结了自己方才结过的一类术印。 术印刚结下的一瞬间,姜瑾珩突然能看清底下他们的动作,耳边也传来清晰的交谈声。 “人我已经给你们带到束魂阵里来了,老规矩,我只要那两人的神魂,其余的,你们分了就是。” 话语里的震惊敌不过心中猜想被证实的震惊,毕竟在姜瑾珩心里,莫同早非善类,就算是现实中,她也相信这人能勾结魔族,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姜瑾珩还是愣愣地看着那个和自己身形模样如出一辙的人,心想这幻梦实在是太不真实了一点。 眼前这人,是自己? 正因是自己,才会去给符亦上药,才会在焚天魔魂被勾走时重新醒过来。更因是自己,才会在那种情况下落泪,在结印之后,让她这边能够眼观、闻声。 但焚天占据这副身体之后为什么不炼化自己的神魂,为何不将魂魄融合,为何留下自己这样的隐患。 又为何会与魔族闹僵关系。 而且似乎只有她眼见过的事情,才会一五一十展露在自己面前,难道这些事当真是经历而非杜撰? 很快姜瑾珩就将这种想法推翻,她确认自己没有过这样的记忆,但若这一切当真是幻梦池编造甚至于推演出来的,也是怪异的很。 可此幻梦名为恐惧之梦,她又如何破了这恐惧。 若007在,她也能将心中疑惑说与它分析分析了。 姜瑾珩心中稍稍有些发堵,思考一阵,又觉得破绽点定然在莫同身上。 不论是第几幕场景,这处幻梦主要展示的都是莫同对同门乃至对仙门造成的不好的影响,若制止他,是否就算是破了这幻梦? 可如今她身为一个人人不可见的虚体,摸不到触不着,又怎么去制止莫同。 姜瑾珩百思不得其解间,底下却有了动作。 那所谓的束魂阵亮起诡异的红,身处大阵之中的所有人却毫无反应,恍然间,姜瑾珩听见一魔人问了莫同一句:“长老,你是怎么让他们这么听话的。” 闻言,莫同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本座自有本座的办法,少问多做,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幻梦到底是虚妄,既然存在必有破绽,想到这,姜瑾珩的注意力不免又集中在那可疑的扳指上。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原本安安静静的那些人突然有了意识,四下里逃窜,给大阵输送魔气的那些魔人也都暴毙而亡,更有人持剑指着莫同破口大骂,说他背弃同族,与魔族*勾结。 一**乱让莫同彻底黑了脸,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可姜瑾珩却看出来了。 那束魂阵的阵眼被人动了手脚,大阵逆行,反噬了下阵之人,倒是让他们先毙命了,而既然她能看出来,有一个人便能做到这事—— 姜瑾珩偏头看向她已然认定了的“自己”,果然见她脸上扬起一抹笑。 只不过那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待在谷底的莫同便不知为何锁定了这里,带着剑直直冲了上来,寒光交错间,姜瑾珩听他笑着说道:“栾秋仙尊真是如及时雨一般出现了啊,不过本座很好奇,那焚天占据你身体的这些年,居然没有将你的神魂炼化,该说是她不小心呢,还是你太有本事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锤定了姜瑾珩心中所想,不过她也一样好奇这个问题,立耳倾听时,却只得一声讽:“她只是太过偏执了一些,而你,是彻彻底底的败类。” 此话让莫同脸上的笑彻底隐了下去,声线晦暗:“你难道不知道,她可是想要杀了你那个好徒儿吗?” “那不是你控制的么?” 这道声音平静中带着难言的愠怒,闻言,莫同面上凝重了些,咬咬牙:“看来真是留不得你了。” 姜瑾珩眼见两人打的愈演愈烈,却从这对话中分析出一些信息。 看来,这幻梦中的自己也意识到莫同身份不一般了,只是不知她知不知道那扳指的特殊。 还是第一次陷入这么被动的情况,姜瑾珩也免不了有些无力又生气,就在这时,识海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响,手上也突然多了一个白玉扳指。 【叮,时空管理局下属监管部门系统007,竭诚为您服务。】 “小柒?” 姜瑾珩的思绪被这突如而来的声音给打断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果然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嘿嘿,宿主我又来了,想我了吗?】 007的出现可谓一个惊喜,可姜瑾珩却突然想到这幻梦之外依旧令她担心的事情。 “我不是让你掌控好那具身体么?如今你来了,那……” 【放心宿主,那边的任务我已经交给新来的协助系统001了,如今我来这,就是为了帮你的。】 “协助系统?” 第33章 小白。 姜瑾珩疑惑,她总觉得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事情。 “那现在外界情况如何。” 【我正要同你报备呢。自你入这幻梦以来已过了十来天,外头婆娑秘境也已关闭,我带着訾娄以符亦的身份混了出去。訾娄也已按你的吩咐诛灭秘境中那几名魔人的肉身,魔魂以净瓶束着放在玄云殿主殿内,等你回去再做打算。我让她继续调查仙门中所掩藏的剩余魔人和被种下魔种的修士,等将这些人控制住,再传消息回魔族,称一切无恙。】 “如此甚好,辛苦你了。” 说话间,眼前两人的激斗愈演愈烈,姜瑾珩看那莫同并没有占上风,缘何他会那么信心十足,好似根本不会败一样。 007自然也注意到了幻梦中的一切,才想到此次来的重中之重。 【宿主,我这次能锁定你的所在重新绑定,是因为管理局查出来一件大事。】 闻言,姜瑾珩不免眉心微蹙,心里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说。” 【在审查部的同事们审查这个小世界的天道的过程中,那天道袒露原先他定下的世界剧本不是现在这样,而是因为受到一些来自高位面的干扰。那干扰要求它故意写成这个样子上交管理局,还道出现在的世界剧本也和世界里真实发生的事件线不一致,有许多能致使世界崩坏的事情,那高位面的干扰都没有准允它添上来。】 说着,007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自责。 【其实它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但是最初大家都不相信,因为有许多这样犯事了的天道都喜欢说这样推卸责任的话。但最后,这个案子被我们局长亲自接了过去,她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存在淡淡的神痕,立马展开调查,才发现多年前已故的另一位局长以命弑神完成之后,那位主神有一块神痕碎片掉落在这个世界。】 “那枚碎片,便是现在的莫同?” 【不,就是他手上戴着的那个东西。】 如果是这样…… 姜瑾珩不由睁大了眸,识海中传来007肯定的声音。 【没错,这场幻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也就是说,是你亲历过的画面。】 姜瑾珩听完007这句话直接沉默了,她转头看向那束魂大阵,又看了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一时之间都要怀疑这突然出现的007都是幻梦池为她编造出来的了。 007知道姜瑾珩心中想法,立马慌了一下。 【宿主,你可千万不能再把那扳指摘下来,你要再摘下来我可找不到新的借口让管理局准允我重新绑定了。】 这样咋呼的性格,倒也像007。 “那你说说,为何我对这些事没有一点印象,而你却说这是我亲身经历呢?” 【你听我慢慢说,你还记得我绑定你时你是一缕游魂么?】 “自然,你还说我魂体不全,以修补魂魄为条件让我帮你完成任务。” 姜瑾珩平静地应了一声,007赶忙接道: 【当时我没有探查出你魂体不全的原因,而在你与焚天交斗之后,你猜测你魂体不全是天生所致,因她所故,毕竟她话中说她是主魂,而你是从她主魂中剥离出来的。】 “对。” 当时焚天道出她的身世来历,姜瑾珩还因为那些话险些生出心魔。毕竟她有一段时间特别在意这些,但不论是师尊还是旁的人,都不知她双亲,说她是从冰原捡来的。那样小的孩子,呆在那无边的冰原上,竟然不哭不闹,当真是怪异极了。 那时总有些世家子弟因为这个缘故总爱欺负她,她喜欢忍着,还是之后一次伤重,忍不下去被鹤云发现了。姜瑾珩第一次见师尊发那样大的火,直把那些孩子都押到执法堂挨了好些板子,打得血肉模糊才停手,谁的劝都没听进一句。 不过自此之后便再无人敢欺负她。姜瑾珩也因此发觉一个道理,一味的忍只会让那些欺辱你的变本加厉,但如果自身实力不够过硬,又无法将那些欺辱抛掷回去。 007不知道姜瑾珩又陷入回忆,顺着铺垫的话继续说。 【经我之后报备,监管部探查认为她的确是造成你魂体不全的原因。但之后发生了那一档子事,这个小世界的所有工作记录都被移交到局长那里去了,她动用高级权限重新查了一遍,发现与管理局绑定的你的游魂并不是来自这个时间段的这个世界,而是来自未来的。】 “未来?” 【是的,有一些小世界里的人会因为一些刺激主动觉醒自我意识,当然,这是极少数的部分,而我们管理局大部分的员工基本都经历过这种事。】 “也就是说,未来游魂的我本就因为某种原因丧失记忆。而被你们补全魂体,塞进这个身体后,能够记起的自然也只是这具身体所经历过的事?” 【对!】 听得出007话里的激动,它每次都因为宿主太聪明能自己想到很多事很是自豪! “那我怎么确定你不是在骗我呢?” 闻言,007石化了,好吧,它每次也会因为宿主警惕心太重很是烦恼。 007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终于在看到莫同手上那黑玉扳指的时候找到了说法。 【宿主,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扳指便是那位主神神痕碎片的化身。由于管理局最初便是由几位主神构建的,他们十分熟悉局内的运作方式,我猜测他就是照搬了我们系统绑定的模式绑到了莫同身上。除非你见过这样东西,不然这样地位面的幻梦怎样也编造不出管理局高位面创造的系统出来。】 007说的不无道理,她和007的交际在这个世界没有东西能够探知出,就算这幻梦池能够入侵她的所有记忆去编造一个玉扳指出来,也不至于特意给扳指换个颜色吧。 眼见姜瑾珩还是有些忧虑,007又去翻之前找到过的资料。 【再就是这彼岸花伴生的幻梦池都是以真实经历造梦的,你现在被困在第二层的恐惧之梦里,这层梦境可是最贴近现实的。而且我猜测你失去了之后的很多记忆是因为创伤逃避心理,将这些东西自我封锁了起来。】 007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自己信它,姜瑾珩不免叹了一口气,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所以小柒,你有方法能带我出这幻境么?我现在就像是飘荡在幻梦里的游魂一样,只能看着眼前一幕幕发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 007说得十分肯定,不过这破局之法还是得在姜瑾珩身上。 【恐惧之梦是以一轮一轮的重复演放,让人在幻梦中崩溃。就算你没有失去记忆,这第一轮原本也不会让你带着记忆去看,为的是之后的每轮让你想起第一轮的无动于衷都会更加悔恨。】 闻言,姜瑾珩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幻梦倒是挺懂人心。” 【没错,所以这恐惧之梦的破局点不在别人身上,而在自己身上,所以无需拥有实体,只需要意志足够坚定,幻梦不攻自破。】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不调动起恐惧情绪,这幻梦自然便破了?” 【是的,不过我不确定第二轮演放时会不会宿主你会不会恢复记忆,需要系统干预强制为你封住记忆吗?】 007的声音带着些担心,姜瑾珩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拒绝了它的提议。 “我倒真想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同007聊了这么好一会儿,眼前两人的战斗也已经到达白热化。就在这时,莫同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墨色的木盒出来,挡开眼前人的动作,为自身设置了一个屏障,又将木盒启开,特意展露在她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么?”看着眼前人慢慢变得警惕的那双眸,莫同突然笑了出来:“这可是你那好徒儿的妖丹啊。” 闻言,一道染着满满极致冰属性灵力的剑劈就落了下来,盯着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睛,莫同笑得更不一般了,当着她的面将那妖丹吞服下去。 “我真是没想到,那焚天居然转了性子,还想为你另塑一具仙身,更没想到那日日跟在符亦身边的那只臭灵狐,居然装着你的神魂。” 看着那张脸上布满震惊,莫同得意地诡笑:“不用好奇,这世间就没有我莫同不知道的事情,你要你敢做出来,天涯海角,我都能够探查得一清二楚。” 一边抱着臂的姜瑾珩听他们的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在那妖丹展现时心中莫名添了些怒气。 看来还是要等第二轮演放时,会不会恢复记忆,才能将这发生的一切都看清楚。 吞服妖丹过后,莫同似乎功力大增,就连境界也拉上去几段,两人再激斗起来,显然对面落了很大下风,动作也吃力许多。 不出预料的,莫同胜了,他将对面的那人用缚灵索紧紧地束缚起来,又让那些不知跑哪去的家伙都莫名其妙地跑了回来。 虽然没了那些魔人,但这些家伙是必须死的。莫同挥手重启大阵,让她亲眼看着这些同门、好友是如何成为他大阵的养分的。 姜瑾珩也伴着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听着下面不住的哀嚎呻吟声,拳头攥得铁紧。 很快,底下大阵的亮光熄灭了,那些人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滩滩的黑血弥留在那。 莫同侧目看身旁那人双眸气的通红,胸膛起伏,不免心情愉悦:“如何,师尊可还满意弟子送的大礼?” 回应他的,只有声嘶力竭的喊声。 “莫同,你最好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活着一天,便想着如何带你下地狱。” 闻言,莫同反而大笑出声:“好啊,那我等着那一天。” 这个场景似乎要结束了,姜瑾珩看着眼前的东西由边缘开始向中间迅速染白,很快,她又被送到那熟悉的戒牢里。 只不过这次,她未能看到符亦,反而看到自己被挂在同样的位置。 符亦……大概已经死了吧。 妖丹是妖族结丹后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之后会加速衰老,若同时失了脏器,身负重伤,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再撑几年的时间。 忽略掉心头那一阵不适,姜瑾珩抬首看了看周围。 这间戒牢里此刻关着的不止她一人,甚至还有孟闲、鸢仪等众位同门,千仞剑派的道清、道语等各位前辈,再一些她说不上名字的老前辈,看服饰应当是旁的宗派的。 姜瑾珩看到尾,却蓦然瞥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她那说是云游天外的师尊鹤云…… 看到这,姜瑾珩突然一阵心悸,师尊她甚至半只脚已经迈入渡劫期,可她不愿再有精进,执念于游历天地间,所以才将宗主重任交予玄明子师兄手上。可凭借师尊那样高的修为,为何她也会被莫同捉来这里? 此时此刻,姜瑾珩心中的确升起一阵惊惧,007也注意到她不对的情绪,刚想出声安抚她,却见她又平静下来。 仔细想想这事也不足为奇,毕竟自方才那个场景过后,姜瑾珩也不知这幻梦中历经多少年,况且莫同有那神痕碎片相助,就算违拗天地法则,也是有可能的。 没过多久,似乎有人到访,姜瑾珩偏头,果然是莫同那家伙。 他将那些人尽数点了一遍,后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在场所有人的神魂全都勾了出来,只留下一人。之后,他又当着她的面,将这些人的神魂全都放在一尊鼎中炼化。 “师尊,今日过后,我大道即成。也要感谢这些同僚们,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为本尊铺路,助本尊迈向渡劫,即刻成神。” 被留下观赏他这样残忍变态的一幕的,就是自己。 只不过那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着那双憎恨的眸,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些狠话了。 姜瑾珩这下终于理解到为什么这一连串的场景被幻梦池找寻到之后,能够作为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存在了。 她猜测自己被绑来之后为脱困做了不少努力,但都无济于事。或许那时的自己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不同寻常,似乎有不可违拗的外力所助,但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看着身边的至亲挚友一个个死在她面前。 最初是符亦,之后是那些同门,再然后,是这些前辈,是自己敬爱了那样多年的师尊。 这些场景任挑一个放在任何人面前,似乎都会崩溃吧,更何况几乎是同步发生的。 是尽力之后的无力,希望之后的绝望才招致这样的恐惧。 在那时的自己眼里,这个世界都没人能够阻止他了。 【宿主,你不会沉进去吧。】 闻感那种情绪蔓延,007及时出声提醒,却见姜瑾珩摇了摇头。 “不,谢谢你,小柒。” “感谢你成为我们的希望。” 被这样正经地谢了一句,007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抻着爪子挠了挠头。 【你能继续意志坚定下去,也是很棒的。不过之后真的不需要我干预封锁记忆吗?】 “不必了。” 如果姜瑾珩没猜错的话,那些记忆最多也就是同场景中出过事的这些人的更深刻的回忆罢了。目的就是007之前说的那些,要让她更悔恨,更绝望些。 不过她现在是有希望的,又怎么会怕这些呢?反倒是这些记忆很宝贵才是。 姜瑾珩这样想着,眼前的一幕也告一段落。 场景再次轮换,姜瑾珩又见到被锁链拴住的符亦,心想刚才那一幕果然是最后一幕。 她正遗憾没能因为这幻梦池恢复记忆,就感觉到一股失血般的眩晕感,之后脑海里便涌出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来。 007怕她出什么异况,一直不间断地喊她的名字,直到有了回应才停止。 姜瑾珩原以为这封锁了的记忆会关乎很多人,可她没想到,在这记忆中出现最多的,是符亦。 有一件事她猜的没错,焚天在这一世的确夺舍了她,也的确是莫同引她去的那处,只不过她猜错了后果。 姜瑾珩一直认为焚天作为魔尊心向魔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却没考虑到她也出身仙门,是那道明剑尊一母同胞的妹妹。虽然于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中与仙门站在了对立面,伤了许多人,但却是为了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这人不是仙,也不是魔,她只是一个疯子,只在乎一人,而旁的人都不在乎。 姜瑾珩也不知道焚天夺舍她之后为什么在炼化她神魂时犹豫了,最后停住了手,反倒是为她寻了一灵狐,让她的魂魄与那灵狐共生,之后再没找过她。 谁都知道灵狐最大的本事就是补灵,她在那灵狐躯体中呆了近百年,魂魄都快养全了,而那段时间,她多跟在符亦身边。 因符宴卿的缘故,姜瑾珩本就对她多有关注,之后更是无意中发现她的身世,她的母族。 若说这宗门之中于那时的自己而言哪里最安全,自然是符亦这,因为她知道这孩子本性、身世,大抵是不会伤她的。 符亦的确将灵狐当灵宠似的养着,她只以为是后山偷跑来的一只小狐狸,幼年兽态,不会化形,只敢养在自己殿中,不让出殿门一步,怕被人捉了去。 符亦还给狐狸取了个名字,应当是看狐狸全身雪白的毛色,就叫“小白”,简单易懂。姜瑾珩最初是很排拒这个名字的,只是看她后来锲而不舍地喊,不应时又会露出失落的申请,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好在小狐狸也很乖,能听懂她的话似的,时间久了,符亦便毫无顾忌地同它说自己的心事。 最初只是她只会说一些日间里发生的事情,比如哪位师姐很厉害,几日的时间就能完成地品的宗门任务,又拿积分换了多少天材地宝,很羡慕之类的。 之后发现符亦发现小狐狸会回应她似的,听她说上一些话就会嗷呜嗷呜叫唤,便敞开了心同它说了许多。 姜瑾珩便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几年前无意中将符亦救下的那件事,让她记着这么久。 还听她说,感觉现在的师尊同那时候的不一样了。 内里都完完全全换了个芯,自然是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些姜瑾珩都没法同她说,只能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些回应,毕竟她现在需要靠这个小家伙探听一些宗内发生的事。 日子久了,除了自己,姜瑾珩从符亦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人便是莫同。 听得出,她不喜欢这个人,但她口中的“师尊”似乎很中意他,将许多东西都交予他,传授他,姜瑾珩又感觉到一股怪异。 对于莫同,姜瑾珩的印象还停留在莫家灭门一事,当时仙宗派出探查这件事起源的人正是她。从那时起,她就对莫同起了疑。 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在魔人的大肆屠杀之中得以幸存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更何况,之后仙门发现他的时候,他又离爆发点那么近。 不知道旁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疑点,反正姜瑾珩注意到了。 正因如此,在仙门提出让仙宗接纳这名弟子时,姜瑾珩就向宗主提议要收他入门下,放在身边,也更好观察,哪承想之后又出了那档子事。 如今姜瑾珩听着符亦的抱怨,只觉得似乎养虎为患了。 不满的情绪在有一次符亦红着眼眶回来之后达到了顶峰,那天她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之后听庭外洒扫的小童谈论起,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这样卑劣的人怎配留在仙宗,姜瑾珩只觉得心里冒火,更不清楚那焚天是怎么想的,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只是只生活都没办法完全自理的小狐狸,话也说不了话,但一气之下什么都不顾就要向她讨个说法。 姜瑾珩亲自上门是在焚天意料之外的,她知道这人想问什么,她们魂自一体,且她又是主魂,很容易能够得知副魂的情绪,开口便是一句:“那小子有古怪。” 之后,焚天似乎扫看了一遍周围,没有发现异状才继续同姜瑾珩说:“虽然借你的身份再世是我本愿,所以在大长老找上来的时候本座欣然将这些提议告知他们,但这并不代表本座愿意为人驱使。” 一时之间姜瑾珩有些听不懂她说什么,好在,她并没有打多长时间的哑谜。 “所以当时,我只是想利用他们让音音复生,顺便将你引到身边。但之后,本座发觉不对,怀疑莫同那小子与魔族那些人一早勾结,身上似乎还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够控制别人的能力,妄图控制本尊,便留了你一条命。” “果不其然,三日前,本座亲眼见着他将竹青的魔魂炼化,用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功法秘技。炼化时他修为尚不敌竹青,可不知道为什么,本座却未见半点反抗,那时起,我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栾秋,我留你一命只是不想受他所控。若非必要,你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不论是被他发现之后赶尽杀绝,还是本尊心情不佳拿你出气,都是有可能的。” 话音刚毕,姜瑾珩心中就存了个疑窦。她听焚天的话准备撤出殿内,却不想前脚刚踏出去,就被人捉了去。 能在玄云殿上晃荡的总共也没几人,无非焚天、奚音、符亦、莫同还有他那好些红颜知己,再就是因此添上服侍的不少侍童。 而能识得灵狐独特能力的,更是不多。 姜瑾珩便是被与莫同定下婚约的丹峰小师妹丹茹给捉去的,她是丹奕的孙女,一眼便认出这是灵狐,全身上下都是宝,打算剥了狐皮做一件裘,制成防御类法器。至于其他血肉什么的,就拿来制一些平心静气的丹药,以增强闭关修练的效果。 被捉住时姜瑾珩尚想逃,可她这副身体只是个幼年体的妖,灵力稀薄,基本没了一点办法。 看着尖锐的短刀逼近的时候,姜瑾珩突然就想起自己幼时养的那只灵狐,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是突然地被捉了去,只能直面残酷等死。 只有活体时取的血在功效上有着最好的效果,所以捉到难得的灵物的时,很多人都会养上一阵,按时放血。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姑娘急于取其他东西,姜瑾珩才被捉到腿上就被划开了个口子吊起来,似乎有不放完血不罢休的势头。 只是临死之前,姜瑾珩脑中想的,居然是那个小妮子会不会伤心。 第34章 大婚在即,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失血的眩晕感让姜瑾珩撑不开眼睛,但除了最初的挣扎,再没什么动作。 可能她早当自己在那秘境中死了,这些天只是苟活罢了。 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时姜瑾珩没能想到自己还有再醒的一天,可睁眼就看着比那天眼睛还红的符亦。 一时之间,她怔住了,但指尖被狐尾扫过的符亦却崩溃地大哭起来。 “小白,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姜瑾珩只觉得她的眼泪多得都快把自己身上的毛全打湿了,却也弄不明白她是如何将自己救出来的。 还是之后再听那两个爱说闲话的侍童讨论几次,姜瑾珩脑中才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脉络出来。 简言之,那日符亦基本将玄云殿所有殿宇都搜了一遍,也都闹了一遍,从小往大,直到找到了才停手。 旁的人也没见过符亦对什么这么上心,可能焚天也起了兴趣,在一堆人吵着追责的时候,并未治她的罪,反倒吩咐将事态控制下来,让人不要大肆传播。 姜瑾珩觉得她可能是考虑到了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好在莫同前日里出发去了千仞剑派,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不然这事情让他知道了倒麻烦。 只是姜瑾珩没想到,自己权衡利弊之后为自己挑中的庇护居然将她看得这么重,心里顿时暖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时间长了,姜瑾珩的神魂也被修补得七七八八。她正想着如何脱离了这灵狐的身体,或是说请求焚天为她再铸一具仙身可不可行,就出了意外。 符亦死了。 焚天是这么跟她说的,说时她居然表露得有些懊悔,但反复强调非她所愿。姜瑾珩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但不论怎么告诉自己要理智,她还是抓花了焚天的脸。 不过这次,那个女人似乎自觉理亏,并没有怪她,反而作为补偿,也作为她所谓计划中的下下之策,焚天让姜瑾珩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又解释这是魔族最近有奇怪的动向,让她心内不安。 姜瑾珩的确不适合再呆在那灵狐身体里了,灵狐最通性情,她的情绪已经影响到灵狐本体的灵魂,让它痛苦到到它掌控身体时会有自残的倾向。 只是几十年的相处早让她习惯有符亦在身边,不论魂归何处,姜瑾珩那段时间都是恍惚的。 焚天的那份不安是对的,之后几十年,仙魔之间战争不断,以仙宗为首的仙门屡屡大败魔人大军,可魔族却愈发壮大,莫同的修为也怪异般地增长着。 姜瑾珩眼见着这些,最后也眼见着焚天的魂魄被索魂链勾走。就这样,姜瑾珩重新得到了这副身体的控制权,但她也同时失去了存在于仙宗的正规身份,因为在此同时,莫同就对外宣称师尊已故,暂时接管水云峰。 一切的走向让姜瑾珩意识到焚天的那些话都不是空穴来风,她带着同样的怀疑,小心翼翼掩藏气息,一刻不停地盯着莫同,最后却让她有了一个又喜又悲的发现。 喜的是符亦还活着。 而悲的却是她活得不如死了。 之后的事情,姜瑾珩也已经通过第一轮的幻梦知道得七七八八。 难怪,难怪她每每见到符亦,心里总是十分亲切,期待着与她更近一些,还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原来是因为这些被封锁了的记忆。 记忆最后,是她被莫同击得神魂四散的画面。那时他得了这个世界无上的修为,就连那出世的魔神都没机会阻挡,知道他真实所作的人和魔也都被杀了干净。 就这样,他居然成为了拯救这方世界的救世主,万人敬仰,即将成神,飞升上界。 姜瑾珩猜那神痕碎片的目的便在于此,只要他所绑定的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突破世界界限,他便有再度成神的机会。 而莫同于他,只不过是一器皿而已。他们的动静如此之大,无意间招致管理局的介入,说到底,还是自身狂妄,什么都不顾及罢了。 如此,还真要感谢那神痕碎片眼光如此不佳。 接受了本属于她的记忆,除了心中更多了些紧迫和担忧,姜瑾珩并没有感到些什么其他的。 不同时间不同心境,在她绝望时这些记忆固然可怕,但如今事情没有变成不可挽回的模样,她所在意的人也都还在,心中自然没有惧意了。 见状,007也松了一口气,它作为新生的系统,也没想到出第一个任务就能见证这么大的事。看局长大人的重视程度,这个小世界的问题还算是十分严峻的,若不是有条例约束在,她自己可能都以原身投放世界了。 不过正是因为有最早定下的这些条例在,才不至于让那神痕碎片了无痕迹地做这些事。怎么说,是福也是祸吧。 勘破了一切,这所谓的恐惧之梦也恐惧不起来了。 眼前的一切不再有模糊的部分,一幕比一幕更清晰,但姜瑾珩却原地打坐,口中念着的是本门的心诀。 她一会儿是要进入第三重幻梦的,据说幻梦池最玄妙的便在此,不论是大罗神仙还是清心寡欲的僧尼,一进这幻梦照样能被勾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对这一轮轮放过的回忆,姜瑾珩都作漠视的感觉,心里对符亦的担忧和想要再度见到她的期盼反而愈发重了起来。到第六轮的时候,这恐惧之梦总算支离破碎。 见状,姜瑾珩等着再一度的晕眩袭来,却只看到周围变换了场景,她正站在自己熟悉的木屋前,听着四周雪落的声音,久久没有半点动静。 “小柒?” 【我在。】 007有所回应,姜瑾珩却微蹙眉。难不成她这是已经跨度到第三重幻梦了? 正想着,识海中终于传来007激动的声音。 【宿主,符亦的各项监控数据又都出现了!】 闻言,姜瑾珩两眼一亮。 这是……追上她了吗?可不是还没有历经那第三重梦境么? 了解姜瑾珩的忧虑,007查阅了一些资料,可这毕竟是少数世界才有的东西,也没有过多的记载,找不到类似的情况。 【应该是现在除了将符亦从幻梦中扯出来,宿主你没有什么其他念想吧。】 007又将结论同姜瑾珩说了一遍,她却不像平时那样有很多顾虑了,只问007能不能查到符亦在哪。 【她似乎正在玄云殿,具体是哪一间等你到了我再同你说。】 看来在这个世界,她还是成为自己的弟子了。 想到这,姜瑾珩唇角微微勾,她记起符亦一遍遍说过的那件旧事,如今看这小木屋都觉得亲切许多。 若这场幻梦真是她最期盼的未来,该是什么样子呢? 所幸她们之间也才刚开始,的确是有望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怀念了一会儿,姜瑾珩起步便往玄云殿去了。这处幻梦并没有限制她半点法力,所以只半刻钟她便到了目的地。 只是才一进这处,姜瑾珩就见四处张灯结彩,房檐大门,各*处都挂着大红色的绸缎。 这是…… 还未多想,来往众人见着她都纷纷贺喜,姜瑾珩没弄明发生什么,就被拦在了007才指明过的那间房外,见有好几个人守着,推搡她,又说着些奇怪的话。 “未到吉时,尊上再念想也得等着,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 符亦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女人,神情一阵恍惚。明明她没有在潭内挣扎那样久,又将欺辱她的那些人都打了回去,可还是遇见了她。 看来在这样的虚妄里,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再次发生。 不过经历过刚才的一切,符亦对此已经不再惧怕了,也无了心灰意冷的感觉,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只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 符亦刚这么想,便见那女人扬着笑朝她走了过来。 “本尊座下正缺了一个徒弟,如今看你就不错,小家伙,你觉得如何?” 沧澜仙宗每三年向外招收一次新弟子,但破格被某些仙尊长老收在门下的也有,符亦刚觉得在这场新的虚幻里依旧只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这个想法立马就被推翻了。 就这样,符亦没有去到记忆中的那个小木屋,而是跟着栾秋仙尊到了她的玄云殿,听着她分了一间离主殿最近的殿宇给她居住,又留下一堆洗髓伐骨的丹药灵液下来便匆匆离开。 离开之前,那人还说是替她去办一些手续,之后有机会再带她去见见她的一些好友。 这一切都如梦幻般。符亦仔细思考前两次的经历,不是叫她溺死在一汪池中便是让她困死在一次次的轮回里,而这次,又会是什么把戏。 尽管符亦心有忌惮,她还是老实地在玄云殿住了下来。时间久了,符亦不仅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之前那种痛苦或是压抑,身子也没有半点虚弱的感觉,只觉得这里闲静异常。 她好像喜欢上了这里,甘愿一直留在这里。 时间飞逝而过,很快她就到了十六岁。六年的时间很长,长到符亦淡忘了很多事情,但她依旧没法对一些人一些事完全忘怀。 作为水云峰首席,新弟子的招收工作她自然也要留意。若她没记错的话,今日就是那莫同即将入门的日子。 符亦不想让这个人扰了她这些年的清净,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忧愁间,却突闻今日主峰大殿之外发生了一件大事,传得纷纷扬扬,从事发地溜回来许多弟子将故事都讲得惟妙惟肖,聚了许多小堆。 饶是符亦这样不爱看热闹的人见此情况都忍不住插在人堆里听听,可站着听久了,却让她震惊不已。 “大家都记得休锦峰之前的峰主么?” 此话一处,立马有人应和。 “是那个全族上下被灭门的莫家家主对吧!” 闻言,那人神秘秘地笑了一声:“对,正是那个莫家家主,不过那等惨案发生之后,仙门派人搜查救援,发现莫家尚留遗孤,是莫家一旁支家主家系里一名庶子,名叫莫同。原本听我师尊说,仙门因未事先发现魔种被种下打算补偿这位遗孤,安排他入我宗内门,传授仙法武学,但是今天,你们猜猜查出来什么了?” “有事便说说啊,总吊人胃口,急死个人啊。” 这样的话不少,下方哄乱异常,站在高处那人见状一挥手,示意众位安静,等人不再吵闹之后,才小声小声地说了一句:“那场灭门之灾,便是那遗孤莫同招致的!” “莫家上下三百多人,便是死在他手里?竟有这样狠毒的人,如此对自己尊长亲族?” “也要看动机吧,万一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这事听着太荒谬了!保真吗?” 符亦也有这个想法,可这话刚问出来,就听高处那人神采奕奕:“自然保真,这还得多亏了我们栾秋仙尊,紧抓一条线索不放,终于找到那莫同勾结魔族,给亲族种下魔种的罪证。你们若不信,待明日仙尊亲自扣他回峰羁押,一切便都了然了。” 是师尊…… 符亦看着眼前这幕脑子突然有些发昏,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原本还在讨论的那些人听到一声“咚”响也纷纷将脑袋转了过来,见到是首席,又见她莫名奇妙昏倒在这个地方,立马歇了谈笑的心思,组织人将她带回寝殿,又请了丹峰的医师和栾秋仙尊回来。 其实符亦只是脑子里那根弦崩的太久,虽然嘴上不说,可她脑子里一直记着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再加上她连着修炼、处理峰内要务好几日了,一下也未曾阖眼,又在今天听到这么个消息,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突然卸下去,一时昏睡过去罢了。 可这一觉符亦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好几次昏而又醒之后她看到的都是全新的场景,以往她都带着希冀,盼望能够清醒过来,可这次,她却想溺死在这样的虚妄里。 左右现实都不能如她所愿,为何人还要活在现实呢? 符亦承认在这场幻梦里的几年她的思想改变了很多,所以在睁开眼看到面露担忧的人之后,她激动到立即起身,将人抱得很紧。 “师尊,我好怕这次再也看不到你了。” 被抱着的人闻言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说话,而是轻拍着符亦的后背安抚着。 就这样,被符亦一直视为心腹大患的莫同居然被关进了水云峰峰底的戒牢里,还正正好,是她被关过的那一间。 符亦有时得空便会去看他受水刑,每次去看心中都会被难言的爽快充斥,尽管她知道在这场幻梦里莫同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似乎不对,但还是对此上了瘾。 时间一天天过去,符亦的修为也愈发精进,她接受了母族的传承,但未告知过旁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一直呆在沧澜仙宗,呆在水云峰。 不知过了多少年,栾秋仙尊突然向宗主玄明子请辞峰主之位,将担子丢回返宗的符宴卿身上,说是要和她师尊鹤云一般,要云游去了。 临出发前几日,符亦恨不得一直看着对她极其好的师尊,只是拉着她的手,一点也不想放她离去。 在最后一天晚上,符亦终于打算将所有都说出来。临行时候,她将师尊拦下,很认真却又很犹豫地说道:“我知道我年岁尚小,许多事不懂,但我不想你离开宗门,离开我……” “我想和你结为道侣……” 符亦做好了被骂违拗伦理纲常、被骂异想天开的准备,可她没想到师尊一如既往顺着她。 “亦儿既然不想我走,那便不走了。” “那……” “我都答应你。” 沧澜仙宗的栾秋仙尊要与唯一的入室弟子结为道侣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大陆,几乎没有修士不议论这件事情,骂声居多,尽管如此,前来仙宗参加结契大典的大能、仙尊亦不在少数。 符亦坐在装点满了喜庆的红色装饰的婚房里,身上亦穿着大红嫁衣,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不该这样的…… 明明这一切都是符亦自己要求的,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又是为什么呢? 思考间,一阵风吹过,将她眼前的那扇窗户吹开,符亦抬首想去关,撞入眼帘的却是一袭青衣,却像是做着鬼祟事情的某人。 方才有侍童和她说,师尊如今正在殿内同一些人商量着结契大典的位置安排,餐点摆放,不过多时便会领她去山门前迎接来客,让她安心等着就是,为何又换了常服来到这里? “师尊?” 闻听这声喊,来人似乎眼睛亮了许多,眉眼含笑。 “亦儿,废了好些功夫,可算是找着你了,得亏你还记得我。” 那人自顾自说着,很是自然地执起她的手,似乎想要带她离去。 握着她的那只手不似平常那般温润,反而像记忆中的有些寒凉。符亦怔了一会儿,却还是将自己的手从她掌中抽出。 “大婚在即,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 听这些似乎像是媒婆的家伙说话,姜瑾珩觉得奇怪,只是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压根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 但007已经闻察出一点苗头了。只是它尚未见到符亦,不敢多说,只是给姜瑾珩出主意。 【正门进不去的话,宿主,你大可以试试偷偷从窗户爬进去啊。】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姜瑾珩在心里肯定了007,面上礼貌地同那些人拱手一别,潇洒离去。 实际很快溜到一边,去找这间殿宇尚未封闭的窗户了。 活了这许久,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倒还是第一次做。 想到这,姜瑾珩不由一笑,只觉得新奇,她试过一个个窗户,很快只听“啪嗒”一声,便知道寻到了一处未锁的窗户。 推开窗,翻身上去的那刻,姜瑾珩也没料想到自己要找的那人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不由一怔。 她眼前的符亦比前几日跟着自己的那个小姑娘要年长许多,就是比起才接受不久的记忆中的,容貌都显得更昳丽些,唇上还点着朱红,发间也缀着珠翠,黛眉如画,好看得让她竟一下失了神。 不过,最惹人注目还当是那一身大红色的喜衣。 还是符亦的一声“师尊”将她的魂唤了回来,尽管如此,姜瑾珩还是没往旁的去想,只是扬起笑,十分自然地去牵她的手。 这场美梦说好解也好解,说不好解也不好解,一切都要看梦主,毕竟是因为梦主心中念想最深的一件事幻变来的。所以说,只要让梦主认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不过幻梦,又有心离开这里,这梦自然得破。 姜瑾珩原以为找到符亦之后一切进展都会很顺利,毕竟以她了解,这孩子并不叛逆,十分乖觉,却不想符亦下意识抽身的动作和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着实愣住了。 冷静之后,她再看符亦穿着,方觉奇怪。 火红的衣裳伴着华贵无比的凤钗,姜瑾珩回忆来时众人的道贺和一路喜庆的装饰,再想符亦推拒她时的那句话,虽然没有亲历过,却还是突然有了灵光。 她莫不是…… 震惊一下子充盈姜瑾珩整颗心,脑中思绪飞一般略过。 既如此,另一人会是谁? 总不会是莫同,不论前世今生,两人都是有着不可分的仇的。 姜瑾珩脑中略过一个个人名,她想不到记忆中有谁同符亦交好,却独独忘了自己。 不过,如今也不知她年岁几何,且在这场幻梦里,自己也是没参与过她的成长的。 想到这,一句问脱口而出。 “那个人是谁?” 话毕,姜瑾珩见符亦似乎一愣,却又朝她缓缓走近几步。 “什么人?” 话已经落到嘴边,可姜瑾珩却觉得嗓子口有些发干。有007在,她能确认眼前人正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符亦,而非幻梦拟造出来的。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破那两重幻梦的时间,自己乖巧的徒弟竟在已经在第三重幻梦里历过那样久的时间,甚至于都要与人成婚了。 她若真的因一个可能未见过的人动了情,还愿意同自己离去吗? 如此想着,姜瑾珩眸中滚过犹豫,但还是略带期盼地抬了眸。 毕竟她总是要确认是谁才是。 “要同你成婚的,是谁?” 闻言,符亦面上的疑惑更甚。她微敛下眼睑,上前一步,先一步握上了才被自己冷落下的那只手,还是那么凉。 姜瑾珩看着她不回答,反而握起自己的手,捂在掌中,轻轻吹着气,似乎是在为她暖着。 亦儿她在这里应当是待了很久,现在身形都已经同她一般高了。 很快,姜瑾珩的思绪从旁的东西终于转了回来,她见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些,动作也太过亲昵,不免微微蹙眉。 不说她自小不爱与人接触,就是摒弃这点,她们之间似乎也不该这么亲近。 于情一字上,姜瑾珩远没有在旁的方面那般的聪慧,更不如别人领会得快。 007一早便觉得这处安设的喜堂有古怪,如今看符亦对姜瑾珩的态度,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提醒般的话就要说出口,却又见符亦又有了动作。 姜瑾珩眼见着一对玉臂从那大红色的嫁衣中滑出,搭在自己肩上、颈后。眼前人也凑近许多,浑身蔓上的是带着人气的温度,全不似方才室外走过时那般寒凉。 馥郁的脂粉气息冲了姜瑾珩整张脸,她还维持着先前问话的状态,此刻将脸转过来,两人不免鼻尖贴了鼻尖,两眼望着两眼。 这是姜瑾珩此生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眼神烫到,脸和耳根子也都跟着发红,心不由自主地乱跳。 她下意识是想退开的,却不知为何脑子宕了机,步子也迈不开了,只能体会着呼吸喷洒在自己唇边的的感觉,又看到她那一向乖巧的徒儿巧笑一声,那眸灿若星芒。 “我先也听着门外有人拦你,可婚前不允相见是为礼俗,我自也是不愿的。不过想来,我们成婚一事已经破了那些教条,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却不想你会翻窗来见我。” 话毕,姜瑾珩还未将她所说消化完,唇上便像是落了一团棉,反应过来才知自己是被轻啄了一口。同时她肩上的重量也消失了,换之的是被揽住的腰和紧紧相扣的一只手。 “不过,即使是我不放你进来,你也不许用这种方式惹恼我的。” 第35章 吐在她耳边的话潮湿暧昧。 她这是……被亲了? 所以说,在这处幻梦里要同她成婚的也是自己? 姜瑾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整个人也如入定了一般。 识海中的007见状也一动不动,一副磕到真的了的模样。 两人间气氛旖旎,姜瑾珩怕符亦还有动作,反手握住她手腕,又强制将两人距离拉开。 虽然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忍,还是语重心长地同面前神情略显迷茫的符亦说道。 “亦儿,你清醒一点。” 姜瑾珩原本并不清楚受彼岸花影响的符亦在坠入这第三重梦境时会不会留有记忆,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辨出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在发觉她逐渐冷下来的那张脸和果然如此的神色之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师尊。” 这一声唤不如之前那声有情,甚至带着些防备,姜瑾珩听得心中干涩,却也欣慰于她的聪慧。 符亦不清楚为何姜瑾珩会进来这里,也许是为了救她出去吧。 若她来早一些,自己也许还存了离去的心思,但如今,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平静美好,一切都按她所求,她又有什么理由回到那可能会变为炼狱的现实呢? 可不论她愿不愿,姜瑾珩是都要先问出口的。 “亦儿,你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罢?方才那件事为师可以不追究,只要你肯跟我离开……” 说这话时,姜瑾珩眼神飘忽,没见符亦扯出一抹微带嘲讽的笑:“我不肯。” 闻言,姜瑾珩诧异地抬眸,见符亦又攀了过来。 “不过,师尊若是允了徒儿一件事,这离开嘛,倒也未尝不可。” 说这话时,符亦的下巴伏在姜瑾珩的肩上,吐在她耳边的话潮湿暧昧。 可姜瑾珩却在此时出了神,心想她在这秘境中样子长开了好些,就连这下巴颏抵在肩膀上,都让人觉得生疼。 …… 姜瑾珩最终还是拒绝了,毕竟符亦说的那件事在她看来太过荒唐,只斥了一声“胡闹”,便又匆匆离去了。 说是离去,只不过是回到了初来时的那间小木屋,毕竟符亦作为这幻梦的梦主,她若是不想结束这场梦,旁的人是怎么也无法主动逃脱的。 想到这,姜瑾珩不由叹了一口气,她端坐在落了雪的屋檐下,实在想不通自己才收了不久的徒弟是怎么对自己起的这样的心思。 即使相隔甚远,姜瑾珩还是能听到高处玄云殿方向锣鼓喧天的喜声,听得脑袋发疼,直推了门到里面呆着,又施加一结界,方得以清净。 只是入了屋内,姜瑾珩才发觉这小木屋里似乎大变了样。她原建这间屋子只是为每年入秋后能搬来这里小住,屋头陈设不仅简陋,东西还少。 可今日这一见,倒让她觉出些别有洞天的感觉。 那木床上不知铺的什么绒,看着便十分暖和,不远的炉灶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还时不时响着,像是才呆过人的样子。 姜瑾珩仔细去瞧了瞧,才发觉那炉中烧的是凤凰灵木,也就是所谓的梧桐木,久烧三年都不会被烧尽的。 将梧桐木当柴烧,这等事姜瑾珩还是第一次见,猜到是谁的手笔之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转头,却见一人已倚在那张床上,指尖轻点着她方觉得暖和的绒被,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亦儿,此刻不好好呆在婚房里,跑出来作甚?” “既然真的师尊已经在这里了,我又何必守着那假的?” 她说得娇俏,姜瑾珩却回得无奈。 “你既已知那是假的,为何又不愿和我走?” 说话时,她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像是接受了这件事,只是没再往先前的方向去,反倒是转身坐在一木凳上,又非常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只是符亦并不回答,只是将目光又锁在她手中刚抿了一口的那杯茶上。 “渴。” 闻言,姜瑾珩微微一怔,却没直接将水递过去,反倒是为她另倒了一杯。 只是这一杯水过去,符亦又偏头不肯喝了。 姜瑾珩兀自轻叹了一声,只能将杯子捏在手中,又听她不带什么其余感情地问道:“师尊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这句话似乎将姜瑾珩问住了,许久,她也只得无奈地笑笑:“等你肯同我走的那天。” “那师尊怕是等不到了。除非,应下我的条件。” 那条件姜瑾珩是不可能答允的,思考良久,她才问出心中疑虑。 “为何要设下那样的条件?” 在姜瑾珩看来,自己与符亦只不过在她幼年时见过一面,再就是在秘境中有所接触,旁的是再也没有了。 而在这短短几面里,又是哪一次让她对自己起心思了呢? 被问这么一句,符亦思绪也放空了一段时间。若要问她是什么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掺了些执念,又或者是想亲自以这件事在众人面前披露所谓栾秋仙尊的“高风亮节”。 只不过她回得很快,那双眸也带着寒凉。 “没有为什么,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入了这里,又为什么想带我出去。” 说到这,符亦声音微顿,看向姜瑾珩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些厌。 “毕竟这里的一切于我来说都十分美满,有爱我双亲,一切以我为先的爱侣,不曾遇过瓶颈的修炼之途,和谐的同门关系,一切都是最好的。” “反观现实,我不仅受同门欺辱,还有一对从未得见的双亲,唯一对我好过的师尊可能也会在未来刺我一剑,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说这话时,符亦面上扬着笑,可姜瑾珩总觉得她的笑并不真切,也有些怪异。 这让她不禁去想记忆中的符亦是什么模样。 十六岁的符亦,尚还是略显英姿的少年人,虽然念怀着儿时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但不会因此散去自己的意气,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刺她一剑”这样的话来,更不会有这样深的执念。 能做出这些,只有可能是经历过更多的她。 但这处幻梦是她的心之所念幻化,自然不会让她经历那些。 想着,姜瑾珩心头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也同样使她脸色忽而煞白。 难怪……难怪她会生出心魔,会在醒来时那样看着自己,会自行要求住到山下,会在入秘境前放开自己的手…… 原来那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呢? 突然,姜瑾珩想到弟子遴选前符亦无来由的昏迷,而自己也在那时发现她身体里居然有着两股似来自同一本源的灵力。 看来,便是那时候了。 也算是007之前说自己觉醒意识才让姜瑾珩有了往这边想的机会。也难怪上一世在那种境况下,就连焚天都不能幸免,但是符亦却不受莫同影响。 但她还是太弱小了,自己也太弱小了,即使觉醒意识又如何,照样斗不过神痕碎片在身的莫同。 若符亦真从那时回返到她十六岁年华,心头最恨的应当有两人,第一人无疑是莫同,而第二人,应当是焚天所扮演的“自己”。 想到这,姜瑾珩心中有些苦涩,她无法揭露系统的存在,便没有依据同符亦解释什么。 只是这时,心中对她的心疼和怜惜着实是抵至顶峰。 于是,姜瑾珩做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选择。 符亦原以为师尊会用大道理对她说教,又或是和之前一样,说不过便拂袖而去,却不想,下一刻便被药香扑了个满怀。 “若此处真能让你快乐,那就再多呆些时日吧。” …… 按007的记录,算上今日,姜瑾珩已经在这幻梦中呆了整三年了。自三年前她同符亦说完那句话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沧澜仙宗既已有了一位栾秋仙尊,便不再有姜瑾珩的容身之处。她也识趣,自第一天起便下了山,游历五国,闲来无事便同今日一般为各城百姓义诊,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只不过人只要呆在还有人在的地方,各种闲语是免不了进耳朵的。 那时姜瑾珩才下山不久,第一个游历的国家是蜀国,刚来到蜀国境内就听闻前些天沧澜仙宗昭告天下要成婚的那两位又将婚约取消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些人将这件事作为笑柄,说什么本就不为世俗所容,还徒落了个这样的名声。 姜瑾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为一老妇人看脉,怔愣了好一会儿,直让那老妇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连之后她再怎么解释都不信了。 她不懂符亦为何又将那婚约取消了,明明这是她所愿想的不是么? 尽管如此,姜瑾珩还是不打算回去看看。她独自离去之前同符亦说过,若两人再见面,便是离开这里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今日再临旧地,闻听的还是同一个人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那沧澜仙宗水云峰首座竟是妖邪之身!” “这么大的事自然清楚,而且据说啊,她被那些仙长们发现之后也不知逃,还央求仙宗出面让仙门各派与妖族签定什么劳什子协议,说是要让人妖共生。” “要我说,妖就是妖,被仙宗教导养育了那么多年,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 “人妖毕竟殊途,前几日我从仙宗下小村路过,听闻那家伙已经叫千仞剑派的一位前辈用锁妖链捆住了,不日便要上斩妖台。好在三年前仙宗的栾秋仙尊未与她成婚,若此事真成了,倒不好办了。” 闻听此句时姜瑾珩正为人施针,一个没注意扎错地方冒出了血。那人原先看她气质不凡,以为是哪个门派下来历练的弟子,却不想被这样扎了一道,扯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可姜瑾珩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甚至连那些义诊的东西都没收好,一瞬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只留下方才责令她的那人,捂着手在寒风中不敢多言,瑟瑟发抖。 …… 【别担心宿主,我这边并没有受到异常提醒。】 姜瑾珩在这幻梦中呆了三年,007也就陪了三年。 初时它还劝解过几次,说让她暂时答应下符亦的条件,先将人弄出去再说,等出去之后应不应承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但姜瑾珩不愿。 她这人重诺,从未允过什么不可实现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种大事上。且姜瑾珩总觉得符亦只是错将儒慕认**慕,又有了那些经历致使她偏执,再加上心魔的影响,才会如此。 出现这种问题,她这个作为师尊的也是要负责的。 见姜瑾珩再三坚持,007便也没有再提这档子事,一是因为是管理局的疏忽使得她和符亦以及这个小世界的其余众人经历了那样惨痛的一系列事,它尚有些自责。 二是它先前急着让姜瑾珩脱离幻梦是有一部分任务需要她推进完成的原因在。只是神痕碎片不容小觑,虽然规则不可破,但局长大人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投放一部分的精神力附着在姜瑾珩留下的那道分|身上,并以此管控新下放的系统008,压制神痕碎片吸取小世界气运值。 如今那边的情况走好,它唯一要保证的,就是自己这个宿主不要陨落在这场幻梦里,毕竟那绑定了唯一操作系统的008可是她的一个分|身啊。 当然,私心里007也是盼着自己这个宿主能过得舒心的。这场幻梦里,除了主观的认知能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旁的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就连007呆久了都觉得有种闲静自然的美感,也难怪符亦她不愿意出去。 正因如此,方才听旁的人讨论时它才觉得奇怪,这里毕竟是符亦理想中的幻梦,而这样一个幻梦又怎么会违拗梦主的心思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作为梦主的符亦如今在这场幻梦里,是盼着死的。 这话007不敢同姜瑾珩说,它怕说了之后宿主情绪会更差,虽然仅靠一枚芯片分析任何数据的系统不了解生物之间的情感,但它能察觉出符亦对于姜瑾珩的重要性。 只可惜幻梦池的一切超脱于小世界之外,它探查不了这个虚幻世界,只能探查到真实的人存在的位置,的确是在传言中的千仞剑派。 既如此,007也只能一边安慰姜瑾珩作为梦主的符亦不会发生什么事,一边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姜瑾珩是当日下午到的千仞剑派,整个剑派看起来庄重冷清,山门前戍守森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自在惯了,姜瑾珩原以为这些人不会拦她,可没想到才踏出步子就被两柄叉戟挡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人拉开一副画卷,姜瑾珩调动神识瞥了一眼,画卷上很明显是她的样貌。 只见那人看了看画卷上画着的人,又看看姜瑾珩的脸,并未吩咐让人将叉戟拉开,反而说了一句。 “仙尊请恕晚辈冒犯,家师今日有吩咐,非我剑派人士不得放过山门。若仙尊有什么要事,也可交付晚辈,晚辈自会向上报禀。” 若姜瑾珩没见到他仔细看画卷的动作,听他话语这样诚恳,倒还真要信了。可惜在他仔细对过之后,她很容易便知这是推拒她的借口。 难不成今日这剑派真要对符亦做些什么,才要防着她? 若是旁的地方,姜瑾珩不论是用个幻术还是隐匿之术也就过去了,可这是一大派的山门口,少说会释下一个让人无所遁形的护派大阵,是她想溜也溜不进去的。 无奈,姜瑾珩只能先行离去再作打算。 看来从正面上山似乎是行不通了,可惜007在这幻境内又失了效用。 一时之间姜瑾珩竟陷入两难的境地。强闯吧,怕的是引起过大的注意,若不闯上去,又担心符亦的处境。 下山路上,正发着愁,从姜瑾珩身侧掠过一名女子,虽然样子看着有些变化,身形也更高挑了些,她还是很快认出这名女子的身份。 “厉静竹?” 闻声,厉静竹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却依旧冷情。 “这位仙友是?” 姜瑾珩想起幻梦外初见厉静竹时报上名字后她转了弯的态度,原还担心在这幻梦内被认出来,如今见她这么问,倒松了一口气。 不认识她就好。 总算是找到个能带她进入的人,需要得好好忽悠。 如此打算,姜瑾珩便开始胡说八道编起瞎话,想了想,只能借用一下师姐的名号。 “静竹师侄不认得本尊也属正常,毕竟你我二人只在你幼时有过一面之缘。本尊是为沧澜仙宗的孟闲仙尊,今日来贵派是为找道清那老家伙商讨要事。” 言及此,姜瑾珩打量了下厉静竹神态,察觉无异后才继续说道:“结果山没被贵派山门前那几位小娃娃给拦了下来,偏说今日除了你们千仞剑派的人外,都不让进。” 姜瑾珩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些愤愤不平,又一脸无奈,可厉静竹听话时虽没有表出什么异议,神色中还是带着些怀疑。虽然她不怎么关注派中事,但的确未曾听过今日要禁行的消息。 只是怀疑归怀疑,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只见厉静竹躬了躬身子,语气却一成不变。 “虽然家师未同我言说这件事,但今日拦下仙尊的那些同门必然是按规矩处理,还望仙尊不要怪罪。” 说罢,厉静竹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言道:“不过,仙尊既与家师有约,必然是有要事相商。敢问仙尊,可是需要静竹向上通传?” 闻言,姜瑾珩一怔,还是笑着摆了摆手,思考良久,才道。 “小友若有心,可直接带本尊上山去,实在无需你师尊上下奔波。” 符亦境况不明,姜瑾珩实际上心急如焚,但想来厉静竹也没理由再推拒,却不想见她那张冷清的脸上突然挂上一抹莫名的笑。 “家师近日沉溺修炼常常闭门不出,让他下山走动走动也是极好。” 这下姜瑾珩可算看出来了,这小妮子摆明了是不信她。她原以为这种不谙世事的最是好骗,却忘了人家至少也是一派剑首的存在。 看来真是三年闲淡的历练让她的性子都变顿了。 想罢,姜瑾珩只得向厉静竹道出实情,也想看看这里的她和现实中的是否一样,会对自己热情一些,帮上这个忙。 可姜瑾珩却没想到在她道出来意之后,厉静竹却换了一副奇异的神情,疑惑地问她:“仙尊*将她送来,又想将她接走,所为何意?” …… 最终厉静竹还是带姜瑾珩上了山,她只让姜瑾珩换了套衣服就顺利混了过去,同时也约法三章。 “静竹只带仙尊上山见她一面,但是否允准放人不是静竹能决定的,若最后意见无法达成统一,还望仙尊不要大闹于斩妖台前。” 姜瑾珩应准了,甚至照她所言立下血誓,毕竟一切等上山后再说。 临到羁押着符亦的大牢前,姜瑾珩心中都在想如何在这戒备森严的千仞剑派能将人带走。 虽然不知幻梦中的一切是否能反诸现实,但是否违背血誓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违背血誓的后果最多是遭到反噬,修为不再能精进,可怎么都比不上她徒儿一条命。 更何况如果作为梦主的符亦死在了梦中,这一场幻梦也许也会崩塌罢,而她这个参与者也会困死在虚妄中。 可以说保证符亦的安全是当下的必行之策了。 姜瑾珩原先想了很多场面,有自己才看见过的水云峰底戒牢里那样的惨状,或是简单的那种阴暗潮湿的监牢,却不想见到符亦的瞬间,会被环境里的锦衾绣褥、玉液珍馐给晃了眼。 这哪里像是被抓来行刑的,分明就是换个地方享福的。 似乎注意到了新来的视线,符亦枕在小臂上的脑袋朝姜瑾珩这边转了过来,只一眼,她就认出这是真正的师尊。 厉静竹不知什么时候起离开了这里,两两相望的徒留下姜瑾珩和符亦两人。 姜瑾珩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这里的幻境扰了头绪,还是符亦先从那铺了厚厚毯垫的床上起了身,一边用灵力逼出手中花骨朵里含着颜色的汁水,将它染上指甲盖,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师尊不是说,除非我肯同你离开,否则我二人不会再见面么?” “那你现在肯同我离开么?” 原本姜瑾珩是想问符亦不久后剑派要将她送上斩妖台这件事是真的吗,但听到她这句话,便立马转了话锋。 毕竟如果符亦能应允和她离开,她自然不用再顾及幻梦中会发生什么。 可话音刚落,姜瑾珩就见符亦停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师尊突然问这话,是允了我的条件么?” 听她这样说,姜瑾珩又沉默了。她发觉她们之间的对话总是围绕在这一件事上,她所谓放开手让符亦冷静想想的三年,不过是自我逃避的三年,甚至现在还闹出什么上斩妖台的事。 想罢,姜瑾珩不免叹一口气。 “若你真的执拗于此,那我也无法。但若你想困死在这,我便陪你罢。” 尽管到当今地步,姜瑾珩还是没办法应下自己做不到的事。 与此同时,符亦心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没说错吧,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顺着你,所以,快和我绑定吧。】 这道声音才响起没多久,符亦慢慢走向姜瑾珩,抚上她手腕,又像个孩子一样攥紧她的袖口,面上并无半点异样,眼底却映着浅浅的笑意。 “我同你走就是了。” 第36章 你不恨它了? 符亦第一次听到这道从自己心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她已然解了婚约,致力于推进这场幻梦里的人妖共生。 若姜瑾珩不出现在这,符亦都快要认为这场幻梦是真实的了,但正如那时同她说的那样,真的既已出现,假的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不过符亦还不想简简单单地同姜瑾珩离去,两人的关系因为那个吻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即使出去了,也不会是比这边更好的结果。 虽然符亦也清楚,她心底对那个人的感情更多的是执念,是年少时的向往。她也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被应允的条件,但那有有什么关系呢? 她本来就不图能够实现,只是想恶心一下人罢了。 只是符亦还是并不明白,她都这样说了,为什么姜瑾珩还是执拗地要留在这。 虽然想不通这件事,但既然不出去,符亦总是要找点事做的。更何况,这个世界里的人从不忤逆她的想法。 符亦花了两年的功夫,周旋在仙门各派和妖族各族之间,试图让人妖两族签订契约,以保证两族之间和平共处。 做这事时,符亦并没有公开自己的半妖身份。 只是符亦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行进过程第一次让她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挑战性。 那些平日里从来不会对她说不的人居然因为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提出建议,想让她放弃这件事的推进。 妖族也有很多部族并不相信人族,拒绝在协议上签字立契。 符亦这才意识到,尽管一切都是假的,人妖两族关系的裂口都是应天道而生的,而天道的想法自然是压过她的。 这个陌生的词汇突然在符亦心里扎了根,同时让她想到那个太久太久没有想到过的,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之后,那道声音就出现了。 不同于之前蛊惑她复仇的靡音,这道声音更像是想同她搭话,每一次出现,都在想办法得到她的回应。 符亦最初还当自己又生了心魔,毕竟心魔因执念而生,她如今也算是因为这件事起了些执念。 最初,符亦不打算理会,直到她发现那道声音似乎并不了解她的想法,直到她听到那道声音自称天道,直到她从那道声音里闻听了莫同的名字,听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事…… 那道声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迫切,就连开出来的条件都一次比一次大。 它许诺符亦,破出幻梦之后依旧可以让她过上像幻梦中一样无人违逆的日子,成为世界的主宰,和上一世得它所助的莫同一样。 那个自称“天道”的家伙为了让符亦更相信它说的话,每一次都同她道出一些她所不知的秘辛。 也正是从它这里,符亦仿佛认识了一个同记忆中全然不同的上一世。 只是符亦不曾忘记心魔的教训,幻梦中的历久,也让她的心智更成熟了。假设这个自称“天道”的家伙说的一切并非虚构,那它想要拉上自己统一战线也必定有所图谋。 而它先前从未出现过,如今却一次比一次态度迫切,这让符亦意识到,在自己之前,它或许还这样蛊惑过其他人,只是不知道这一世,那人是不是还是莫同。 这个猜测让符亦起了一些兴趣,若真是,此刻这家伙求着自己同它绑定,难不成幻梦之外的莫同已经快要完蛋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没能亲眼见证,倒还真算是遗憾了。 只是又过了半年,符亦还是没应下“天道”的提议。 符亦心里的原因有二,一是她并没有出去的想法,不需要它的帮助,就足以让这个世界顺她心意,二是没有全然相信它的话。 如它所说,得到它帮助后的人高于这世界的一切,不会有人会违拗她的心意,更是能将人妖共生的想法真正实施开。 可若一切都同它说得那样好,若它真的足够强大,理应像人妖之间难以消除的隔阂般难以撼动,而不是抛出种种条件,求着自己允下所谓的“绑定”。 所以它的话,符亦也就只挑着信了半分,只是这半分的信就要叫她消化许久,更是每每闻见那道怪声提及姜瑾珩时,心倏得就想到现下不知在何方的那人。 见软的似乎不行,那“天道”仿佛气急败坏,不似先前循循善诱,话里倒多出几分威胁。 也正是从这时起,符亦发现它似乎在惧怕着什么。次数多了,符亦才恍然觉出它忌惮的似乎就是师尊,提及她时声音总是愤怒得像是在发颤。 可符亦记得不久前听它言及上一世的事情时,它提起所有人时语气都带着些淡淡的不屑。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这个发现让符亦突然生出了些兴致,她开始同“天道”对话,想从它这里探听出更多消息。 见符亦不再沉默,“天道”似乎也很是欣慰。它原就不相信有人能够抗拒它提出的条件,毕竟早年间它找上莫同的时候,可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让他点了头。 若非这个小世界的澎湃气运被那个讨人嫌的女人引得向她和符亦身上涌动,它也没必要将莫同挪为弃子,又耗费神力来这幻梦中找寻符亦。 这个顶替天道身份的这个家伙是上任主神之一,他叫殷穹,千年前那场弑神后,他的神力几乎随着那个胆敢犯上的家伙一同湮灭,好不容易才保住一丝,带着破碎的神痕碎片,落在这个小世界。 若非如此,毁灭一个小世界于他而言不过股掌之间,可如今,他只能靠着这小世界内的原住民汲取一些气运作为养分。 只是他没想到,三千世界中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却还是能被时空管理局的那家伙找到,追上门来。 不过他实在熟悉这个被自己创造的部门,当下形势,再帮着莫同夺回气运已然不再现实,还不如趁着那家伙注意力在那边,做个金蝉脱壳之术,而最适合的躯壳,就是符亦。 所以,这时候符亦有再多的好奇,他都乐意解释给她听。 “所以,姜瑾珩和魔界的焚天,当是一人?” 符亦偶然闻见“天道”谈起先前助魔尊夺舍的计划,又将前世今生发生的一件件事串在一起,面色平淡无波。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最初我这样打算是为了催化魔神的降生,能够尽快收割气运,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倒是有自己的心思。不过,不论她们是不是同一人,那一剑之仇你就不想亲手报了么?或者,你就不想让她一直顺着你么?】 说这话时,那道声音带着些冷笑,符亦听着,敛下眸低首把玩着手中琉璃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这里游弋了半年的殷穹却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自符亦坠入幻梦池,外界已然经历五十轮风霜,而莫同那边也在一月之前就被人查举出勾结魔族屠杀全族三百余人的证据,已是强弩之末了。 正因如此,殷穹呆在这边的时间更多了些,毕竟只要回去那边只能听到时刻不停的抱怨。同时他也有些急躁,若不提前脱离绑定,莫同受下沧澜仙宗那些雷劫惩处,他也会受同等的苦楚。 历劫成神那么多年,不论是哪个神都会对天雷心有抵触的。 只是殷穹没想到这次如同往日一般的催促,却得到了符亦的回应。 “大约,需再等一月吧。” 再过一月,师尊她应该又要游历回蜀国了。 符亦数着日子过去,停了对两族协议的推广,更是向仙宗内众人袒露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听到之后虽然震惊却不为所动,仿佛在听她的决断。 最后,她像是不想活了一样让“姜瑾珩”带她上千仞剑派,听那些人定好了放她上斩妖台的时间,又嘱咐人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就为了让一人闻见。 分别前,符亦突然觉得那张一直看不厌的脸上只有木然,人也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板一眼,除了那张皮相,一点都不像。符亦甚至都开始怀疑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破绽百出的世界像真实的。 不过好在,她做的这一切都有成效,她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似乎珍馐锦裘不太匹配羁押之人的身份,不过符亦早就习惯不亏待自己。所以,当她望见眼前人忧虑的一双眸中瞬间染上了些错愕的时候,好难得地心里真浮出淡淡的笑。 她问了师尊曾经问过的话,却得到了皆后退一步的回答,更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心里那道声音此时又冒了出来,没了耐心,只一个劲地催促她应承诺言,在此刻同它绑定。 可符亦却没有理会,只是眸中含笑地走向姜瑾珩,心中再没有那种对她既抗拒又忍不住贴近的别扭感。 重生后,符亦一直觉得姜瑾珩似乎和记忆中的全然不同,身上也笼罩着难以言说的神秘,但又因为和初见时的那缕相似,让她屡屡狠不下心。 而今,怪异出现的声音,对她极好的师尊,令人乍舌的身世关系还有那缕飘渺的神秘感让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符亦恍然忆起上一世在戒牢中有些时候伤后醒来总能闻见淡淡的药草香气,那时她只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就连伤口的愈合都将原因归至体质。 但符亦现在突然觉得,既然那家伙能让莫同有让人无法违抗的本事,也许上一世的结果就不仅仅是她一人的噩梦,还有可能是所有人的。 既如此,她有机会重生,旁的人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比如…… 想到这,符亦攥紧了姜瑾珩的袖口。 这个没有被夺舍的,她真正喜欢过的人。 姜瑾珩没能想到这么简单就将符亦说通,007也没想到。不过既然她已经松了口,就要趁这个时候将人带出去,省的拖下去夜长梦多。 不同于她心里的平静,符亦这边只有一道动静闹得十分大的声音。 殷穹见符亦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乖乖地站在那,听着姜瑾珩的指挥阖上眼,还跟着她一起念着咒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一个小姑娘耍了——这家伙,似乎根本没有同他绑定的心思。 可他还是不信邪地一问再问,最后甚至有些崩溃地往姜瑾珩身上猛泼脏水,企图向符亦证明,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这个世界都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 这时,符亦却突然回应了他。 “也许上一世,整个世界都站在我的对立面;但这一世是因为有她,才有人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这些日子符亦想得很清楚,若世间只有莫同,他到底在自己面前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但因为有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道”的存在,他才得以逆天改命。 比起莫同,她更应当恨这所谓的“天道”。 “我不知道是否真如你所说,你是这世间主宰,但我能确定一点。” 闻言符亦的话,殷穹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 【哦?】 “若你不是,却以这样的身份自居,蛊惑人心,无恶不作,当为邪崇,泯灭天地;若你是,却利用这样的能力为祸,也当被诛杀。” 说话间,符亦再睁眼,很容易看见周围景色轮变,扭曲重组。她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了,但望向眼前的人,符亦只感受到一片闲静。 两方既已撕破脸皮,殷穹自然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只会空耗费神力,只是临走前,他还不忘冷笑一声。 【你一定会后悔今日说出这样狂妄的话。】 话音刚落,符亦便觉得心头的压抑瞬间少了几分,她还来不及仔细感受这样轻松的感觉,身子就好似被托举般放到地面,眼前的场景一如多年前看到的没什么差别,一潭透亮池水,摇曳的花草,芬香甜腻的空气。 两人似乎是从池中出来的,只是身上却意外地没有沾上半点池水。等她们到身子站稳之后,池中又飞出一块五彩的石头,只见姜瑾珩抬了抬手,那块五彩的石头便正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 符亦就静静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等姜瑾珩将东西递过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大概就是她先前说过的九天玄铁。 “收着吧,待到之后我为你寻一柄好的剑胚,再为你铸本命剑。” 闻言,符亦下意识手指微动,却摇了摇头:“既然是这样的宝物,放在我身上只徒增风险,还是师尊留着吧。” 这话倒也无错,姜瑾珩保持动作想了一会儿,才将这九天玄铁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 “好吧,那我先代你保管。” 左右还需要寻得一好的剑胚,等灵剑铸完再交予她也不迟。 姜瑾珩心中暗暗打算,抬眼却见符亦面露茫然,眉心微蹙。 “怎么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经历了那么多虚妄,如今一朝拂去,倒让符亦脑子里那些真实的记忆变得更深刻了,她抬眸看着姜瑾珩,开口时目光有些犹豫。 “冲霄,不见了。” 符亦尚且记得,来这里之前,师尊似乎将冲霄交予她,可如今,她寻不到了。 闻言,姜瑾珩也是一愣,随后抬手,一柄剑身已经显出裂纹,不复冰蓝色神光的灵剑便躺在了地上。 “它怎么了?” 符亦看到这副“惨状”,眉心不免蹙得更深了,甚至没忍住蹲下了身子,随后又一脸担忧地望向姜瑾珩。 本命剑受损对剑主本身也有很大的损害,更何况是损伤成这个样子,让人觉得碰一碰都要碎掉了一般。 自她提起冲霄,姜瑾珩便有些诧异,毕竟先前符亦对这柄剑很是抵触。后来她清楚符亦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倒也弄清楚理解她抵触的原因。可这时,符亦却主动问了出来。 冲霄是跟了自己百年的本命剑,虽然剑灵有些顽劣,但从不违逆她的话,被毁成这个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姜瑾珩看着它,目光里含着更多的是欣慰。 “它只是想完成我交予它的任务罢了,你也不用自责,待回宗之后,为师用灵力灵宝好生蕴养着,不出百年它也会光复如新。” 幻梦池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产物,虽然冲霄为天品中阶的神剑,但若想强破幻梦,只能一再损耗不可复生的剑力。不过好在并没有直接损毁,姜瑾珩检查过,只剑身受损剑灵陷入沉睡,尚没有到最差的地步 姜瑾珩的话让符亦怔了神,她猛然想起,若非冲霄,她也许就被困死在前两重的幻梦中了。 想罢,符亦沉思片刻,突然郑重地说道: “冲霄损坏如此严重,是徒儿的过失,以灵养剑的事也应交由徒儿来做,还请……师尊将冲霄交由我看护。” 不知为何,经历了幻梦中的那些事,如今清醒后想来,符亦突然觉得“师尊”的称谓突然变得十分拗口,可话已经到了嘴边,想了许久,还是只能这样想她。 没有意识到符亦的别扭,姜瑾珩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问道:“你不恨它了?” 这话让符亦身子一抖,她眼中掠过震惊,最后却又换上一片平静。 “我愿意同师尊出那幻梦,自然是不再恨了。” 这一晃的时间,符亦心里其实想了许多。 既然她认为师尊也是重生而来,既然师尊有能力使那所谓的“天道”心存惧意,那么无论师尊身后有无其他的神秘力量相助,知道她的秘密都是早晚的事,也不用太藏着掖着。 “虽然那一剑是很疼,但是,我想您当时也很疼。” 灵肉剥体的痛苦,万不是常人能受的。 这话让姜瑾珩目光一滞,望向符亦的目光也带上了些探究。 她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没有得到拒绝,符亦抬手将冲霄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内。只是转过身透过波光粼粼的池水,从池中见到了自己的模样,还是怔愣了片刻。 她低下身子看着水镜中的自己,指尖忍不住轻点上面颊,这分明……和在幻梦中一般无二。 见她孩子气般的动作,姜瑾珩也忍不住弯了唇。 “幻梦池独立于天地之间,有独特的时间计算法则。你我入幻梦这些时日,外界已然过去五十余年,只是我入梦入得晚,不知你先在那呆了多少年日,更不知你如今是多少年岁了。” 姜瑾珩解释得简单,她没说其实三重幻梦各有各的时间计算法则,只是看符亦如今的模样,总觉得那张稚嫩的脸长开了许多。 只是听姜瑾珩这么说,符亦转过脑袋,喉间吞咽了下,还是阖上眼将试探的话说出口。 “按妖族的年岁来算,也才刚成年。” 正因如此,她才在幻梦中得了族群完整的传承,订婚大婚,也知晓脖颈上挂着的玉珏的各种用途与相应的咒术。 只是此刻,符亦将这话说出口,只是为了试探姜瑾珩罢了。 若姜瑾珩对妖族避之不及,她如今也是有能力自保,躲开她去往别处的。 对上那双防备的眼睛,姜瑾珩不免一笑:“可通晓族中传承?” 那双眸子里没有嫌恶,更没有常见的杀意,有的只是淡淡的平静,好似她一早便知道这回事一样。见状,符亦喉间微动,泪腺也止不住地发酸。 “都学会了。” “那便好。” 符亦没有再问姜瑾珩是否知道她身份,是否和她另一位母亲也相熟,毕竟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一向真诚待己,自己先前还想杀了她,想由着她被那些魔兽分食。 一腔仇怨的后果就是被蒙蔽了眼睛心智,再不能仔细思考了。 她心中庆幸,眼前却多了一只莹白纤柔的手。 “起来罢,我带你回宗。” 符亦不知道师尊是怎么将她带离的秘境,毕竟据她所知,秘境需要各宗长老们联合开启关闭,可师尊只是念了个法决,她们二人就已经站在宗门大山之下。 正如师尊所说,入幻梦这些日子,外界已经过去五十余年。 五十余年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宗内的人也多是新面孔。 一路上,掠过众多的宗内弟子,他们似乎都不认得符亦,却都知道同姜瑾珩问好。 符亦也没多想,只觉得师尊名声在外,尽人皆知,而她离宗五十余年,容貌也大不相同,无人识得也是正常的。 只是她没想到,才刚进玄云殿主殿,看见主座上坐着的那人,才知道为何那些新弟子都知晓师尊的身份。 “这……” 只见主座上那人和师尊长得一般无二,看到她们来了,竟也笑了,起身朝这边走来。 符亦一会儿看看越发靠近的那人,一会儿又看向自己身侧,才想出些头绪,认为师尊是因为不想误了宗内的事务,使了分|身之术。 只是这个分|身未免太有灵了些,看向她的目光里还含着点不一样的窥探。 符亦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挪了些步子躲在姜瑾珩身后。动作时,符亦只觉得手骨也被轻轻捏了捏,她转了目光,见师尊尚未回首,似乎却也是在安抚她。 不久,她听走近的那人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芷。还有,虽然你回来了,但一些事还未处理完,这具身子我还得先借用借用。” 话毕,符亦听见师尊似乎轻声“嗯”了一下,只是再转头,便见那和师尊长着一张脸自称“陆芷”的人凑在她跟前。 “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似乎从你这徒儿身上,嗅到了殷穹的味道。” 第37章 你和落羽是什么关系? 殷穹? 姜瑾珩心里疑惑,身子却下意识往一旁贴了些,将人护在身后,自然也没注意到符亦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这时,007也同她解释起来。 【殷穹就是那位将神痕碎片落在这个世界的陨落主神,也就是莫同背后的神秘力量。局长大人也是因为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闻言,姜瑾珩了然,却又疑惑为何这所谓的“局长大人”会说这样的话。 望见眼前人那微蹙的眉眼,陆芷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又转,很快又无所谓的笑笑:“是我感觉错了也说不定,一会儿有空么?有件事还需要问问你的意见。” 姜瑾珩还未应答,掌心却失了些暖意,侧目才发觉是符亦突然将手抽了出去。 “师尊既有要事商谈,那徒儿就先行告退了。” 姜瑾珩知她是个敏感性子,此刻一走还不知要多想些什么,二人关系才缓和些,她不想再生什么间隙。 只是时空局的事不比寻常,虽然似乎符亦自己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但姜瑾珩依旧记得007说过,不能向小世界旁的人提起关于时空局的任何事情。 犹豫间,陆芷已经替她开口。 “你久未回宗门,先前的住处肯定是不能住了的。我已吩咐人将东南角的偏殿打扫出来,你先去杂务院领上一些日常用品,随后便去新住所看看吧,缺了什么再同你师尊说。” 眼前的女人虽然顶着一张姜瑾珩的脸,但自第一面过后,符亦再不觉得自己会将二人认错了。 她不想让师尊为难,点头称是后微服了服身子便退出殿外。 玄云殿依旧是老样子,抬头便能望见本该高耸的云。符亦凝望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往后山去,很容易寻到一汪泉。 发生的很多事恍如昨日,符亦静静坐在小泉边,看着水面上映着的自己的倒影,发觉自己好像记不太清幻梦里发生的事了,而进入幻梦之前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正因如此,符亦才对自己从幻梦中带出来的这副样子有些许的不适应。 符亦盯着池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半晌,才把衣衫解了,将身子泡进去。只是不知是何故,她竟在这池中睡着了。 …… 对于陆芷的自作主张,姜瑾珩难得没了好脾气,抬起步子朝主位上去,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事?” 见状,007怕得要死,已经在系统空间里准备好要打给系统001的道歉报告了,可陆芷的笑意却更深了些。 “我只想问问你,想怎么处置她们?” 话毕,陆芷手中浮现出一个通体发着蓝光的魂瓶,手腕上,还环着蜷成卷的一条小蛇。 姜瑾珩自是认得它,毕竟这瓶子里的魂是她亲手收进去的,而这条小蛇,也是主动缠上来的。 未入那幻梦之前,姜瑾珩只当焚天与自己仅有难解的仇,可如今出来了,知道前世种种,她忽然觉得她们其实更像是一朵双生的花—— 彼此觊觎对方的养分,却也没想着将并蒂的另一方完全拔除。一面针锋相对,一面却安然共生。 既然上一世的焚天尚留了她一线生机,也正是因为这一线生机,幽魂般的自己才会撞上007,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么现在,她也不会赶尽杀绝,焚天为她做过的事,她也愿意再做一遍。 “我会为她重塑一具仙身,在此之前,用灵狐一族的秘法为她保养魂魄,不过奚音……” “怎么?” “她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的状态么?” 姜瑾珩指了指陆芷手腕上缠着的小蛇,眉心微蹙。 闻言,陆芷转了转手腕:“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你也知道,魔族用秘法让她复生,总归是有些代价的。她醒来次数不多,且每次醒来后似乎有些时段智力还会倒退,上一次醒来,有几日拽着我的袖口要糖吃。” 陆芷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姜瑾珩还是品出她话中的无奈。犹豫了会儿,她还是问道:“那她可知,焚天未能夺舍成功?” “你说呢?” 看来是不曾知道的。 闻言,姜瑾珩静默了一会儿,又听陆芷提到:“算算日子,再过三月她也该醒了,那时候,若你想将事实告知她……” “不。” 陆芷话未说话,姜瑾珩就出声打断了去:“即使她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会将我视作仇敌,还是先瞒着吧。” “也是。” 说着,陆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指摩挲着下巴尖,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那这事,你可要告知你的小徒弟?” 蓦然被问了一句符亦,姜瑾珩神色一怔,想了想,还是答道:“这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虽然符亦已经和上一世发生的事和解了,但就算往最好的方向猜测,她也是对焚天,也就是记忆中的自己有怨的,就算将话都说开了也是无用,平白徒增嫌隙罢了。 陆芷明白她的打算,弯了弯唇:“再过不久,等我寻到殷穹的神之源气,剩下的任务便彻底交给你了。” “除去那个祸患之后,还需要继续做任务吗?” 姜瑾珩原以为陆芷的到来是彻底解放了自己,却没想到在她走后自己还有事要做。 “那是自然,你的任务核心依旧是维持小世界稳定正常发展,只是侧重方面从夺取气运值转变为培养新的气运者。” “简单来说,这个小世界的气运是守恒的,你需要控制让它流向到该流向的地方。” 这方面姜瑾珩一早就有过打算,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了,却还不忘问一句:“你觉得我家徒儿怎么样?” 姜瑾珩自己没注意到,提起符亦的时候,她眉眼中都含着欣慰和欣赏的笑。 当局者迷,陆芷见她这么说,只是将手中的魂瓶和小蛇放置在了桌台上,轻笑道:“你自己心中有打算就行,不过我可提醒你,方才我那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她是真真切切的在符亦身上看见了殷穹的神力痕迹,那道痕迹还不淡,想来这些日子,那家伙便是钻进了那游离三界外幻梦池中去。 不过这神力痕迹太明显了些,不用窥探,便得见如此浓重。像是那殷穹故意为之,想来它如今并非附着在符亦身上。 只是,现在未曾附着并不代表他与符亦之间断了联系。这些话陆芷并没有同姜瑾珩说,只是略好奇地问她:“入了一场幻梦,她便不恨你了?” 陆芷算是在这个小世界呆了不少时间,自然也摸清了曾经发生或即将要发生的很多事,也清楚这些人之间的纠葛。故事看多了,她并不稀奇于光怪陆离的情节发展,却还是诧异于她二人能和解。 看来那幻梦池里的确发生了许多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也许,便是托了你口中殷穹的福吧。” 姜瑾珩想了许久,又经007介绍稍认识了下那位已经被诛杀过一次的所谓主神,最终还是将符亦突然转变的态度归于陆芷一再提到的他身上。 那家伙一定同符亦说了什么,而内容也许和他最初与莫同联系上时说得差不多,抛出利益,引诱,等人咬钩。想来应该是这段时间陆芷追任务追得太紧,而莫*同身上的气运值一再减少,殷穹无法从他身上汲取力量蕴养神力,于是,将他作为了弃子罢。 不过从心地说,姜瑾珩相信符亦,相信即使殷穹开出的条件足够优渥,她也不会同殷穹站在一边。 这不是莫名的自信,而是姜瑾珩真切能够感受到的。入幻梦之前,她不止一次从符亦身上看出淡淡的对自己的敌视,在幻梦中初见时,那道说不清的敌视似乎已经淡了不少,而就在刚才,她已然感受不到这种情绪了。 符亦是特殊的,从姜瑾珩在007那里接过这个世界任务并开始执行的第一天起她就意识到了。 陆芷倒没想到姜瑾珩会这样回答,却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你相信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陆芷突然蹙起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息后才松下眉头,指了指桌台上的小瓶和奚音:“她俩就交给你了,我这边又探测到了殷穹的动静,先行一步。” 话毕,姜瑾珩便见她人影消失在自己跟前,连让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无奈地笑了笑。 目光移向桌台,想了想,姜瑾珩挥了挥袖子将那小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托起盘着的小蛇准备在屋内找寻能安置它的地方,却没想到下一刻,那小蛇却缠了上来,盘在她手腕处,等盘好,蛇头微蹭了蹭她虎口处,又缩回去,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 真不知道陆芷怎么给它取下来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它不多动,也并不沉,除了稍微凉些,再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姜瑾珩心里还是想着被支出去的符亦,稍稍理了理宽袖便出了殿门。 姜瑾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坐落在东南角的偏殿,不过轻推门进去之后,也只看到打扫尘除后空落落的屋子,并未见一人。 注意到姜瑾珩没头没脑地逛了一阵时间,007才弄明白她究竟在找什么,立马爆出了符亦的方位,姜瑾珩这才愕然地笑笑,直呼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她立马往007给出的方位去,从殿宇到了错落的林间,最后停在一灵泉旁。整个后山姜瑾珩都熟悉得很,只是她没想到符亦会寻到这地方来。 灵泉旁散着一堆衣服,可泉中却不见人。姜瑾珩正疑惑着,却看泉中咕嘟咕嘟冒出了几个气泡。 见状,她忽然想到什么,伸臂一捞,果然从泉中捞出什么—— 一只通体已经湿漉漉的小狐狸。 看到眼前这一幕,姜瑾珩是既好气又好笑,若非她发现的早,自家这个傻徒弟怕是要溺死在这方泉中。 思绪间,她用灵力逼出灌入符亦肺腔的水,之后又烘干湿透了的毛发,还是有些不放心,给符亦上下检查过一遍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松懈下来,姜瑾珩才注意到怀中柔软舒适的手感和渐起渐伏的呼吸声,总感觉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心都软了几分。 兽态的符亦体型不是特别大,抱着并不沉,只是尾巴稍微多了些,环抱不住,总拖在地上。 姜瑾珩仔细数了数,符亦现在已经长出五条尾巴。九尾狐族尾巴数目和自身修为有关,想来她已然稳固妖丹,相当于人修炼虚期境界了。 看来那场幻梦而已说得上是一场奇遇,而幻梦中发生的一些事也会返诸于现实。 只是不知道为何符亦会睡死在这处,还睡得如此沉,差点溺在这里。 想到这,姜瑾珩又蹙起眉,灵力覆眼扫过平静的水面,也未探出任何不对来。 一处简单的洗髓泉罢了,若是刚触到炼气期的人在里呆着还会有些许不适,而像符亦这种修为的泡在这泉中只会感觉到静脉畅通。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太舒服了才化作了狐形? 一时之间姜瑾珩真是觉得幸运,好在这是她玄云殿,平日里甚少有人往来,若是被旁的人发现这样一只毫无防备的九尾赤狐,没准还真被挖了妖丹剥了皮做符材的结果。 【宿主,我查了一下,一段时间的沉睡状态好像是经历过幻梦池的后遗症。在幻梦池中历经越多的时间,对身体的负荷越重,等于持续处于紧绷状态,等闲下来后就会很容易进入无意识的沉睡。】 “那我岂不是?” 007的话让姜瑾珩意识到,有过幻梦池经历的可不止符亦一人,若符亦就这样简单睡死过去,自己不也…… 【宿主放心,沉睡状态只有在身体精神完全松懈下来后,方会进入,不会随地大小睡的!且这种状态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短则三五天,多的话也就个把月,宿主现在既然已经清楚了,大可以准备准备,修养一段时间。】 不得不说,007说话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点时间对于她们这些修道者来说的确算不得长,只是姜瑾珩私心觉得这样状态的符亦放在哪都不够安全,心里纠结。 想着,姜瑾珩还是将小狐狸抱回了自己的寝殿,她不知道007所说完全松懈的状态是如何判定的,只好给寝殿里外三层设下防御结界,抱着狐狸盘坐入定。 最初姜瑾珩是打算将符亦安置在榻上的,临到最后却有些舍不得狐狸毛皮水光润滑的手感,干脆就那样抱着了。 因天生的缘故,姜瑾珩身上寒凉总是多些。九尾狐一脉虽多为白狐,可符亦却是一张赤色毛皮,更因为灵根,通体跟个小火炉一般,抱着实在让人放不开手。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久到姜瑾珩发觉自己灵府里已经蕴满了灵力,全身经脉中也充斥着冰属性灵气,识海中的小人和她一样入定坐着,总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不一样的天地。 是了,她好像要突破境界了。 想到这,上一刻还在入定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百年未动的大境界让姜瑾珩从未考虑过这一回事,但冲体的灵气和满当的灵府却告诉她事实同她猜想的那样。 既如此,便不能再呆在这处了,若真引来突破大乘期的天雷,整个玄云殿甚至于水云峰都能被劈掉一半。 只是姜瑾珩才睁开眼,才发现入定之前抱着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了。 “007,符亦呢?” 【啊,宿主你终于醒了啊。】 007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姜瑾珩的问题,实在不是它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好,只好仔细想了想再说。 【符亦她是几天前醒的,我看她之后去执法堂接了个任务,现在应该是下山执行任务去了。】 闻言,姜瑾珩轻声“嗯”了一下,便不再多问了。她不好解释在睁开眼时没看到那抹赤色时心头浮现出的淡淡的失落,只转瞬之间将心思投诸在寻一个好的地方等待突破了。 见姜瑾珩不再多问,007松了一口气,毕竟它还没想好怎么去说符亦和奚音似乎吵了一架的事呢。 不同于007的小心思,姜瑾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榆连山脉最为合适。 那里是人妖两界的边界,不同于与魔族的边界,榆连山脉常日里见不到一个人或妖。 这也许是千年前大战后签定的那份协议的功劳,协议生效后再少有修士在边界处公然猎杀妖族,而妖族因那场大战伤亡惨重,话语权不高,基本将居所搬得更是远离边界,生怕有人族修士再找借口攻进去。 所以姜瑾珩前几次雷劫都是在那边度过的。 只是她没见过大乘期修士的雷劫,不知威力如何,只可惜现在好像未留与她多少时间,不然她好向师兄请教一二。 清点拿上几件防御型的法宝,强行将那青色小蛇给留在殿中,姜瑾珩便出了殿只身往榆连山脉去了。 不出一会儿功夫,姜瑾珩就已经来到了近榆连山脉的一处山谷里,四下很是空旷。 天空中,乌云像是追着她的脚步很快出现,姜瑾珩抬头凝视由混沌渐渐转为黑紫色的乌云,便知自己料想未错,只是她未曾预料过这雷劫如此来势汹汹。 想到这,姜瑾珩很快将储物戒中的法宝一一拿出,以血为墨施布阵法,她准备仓促,对抗这次雷劫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一切还需尽力而为。 【宿主,其实你可以在系统商城买一颗化雷丹,可以保证安全度过此次雷劫。虽然化雷丹需要五千点气运值,但是局长大人用你分丨身的这些年也帮你挣了不少气运值,我刚刚检索发现你账户上现在是有一万点气运值的。】 闻言,姜瑾珩正施着术法的手一顿,就快成型的阵法也因此毁之一旦,可她却未立马应007的话,只是又咬开指尖一个口子,重新施布阵法,迅速完成之后,才无奈地笑笑。 “我知你是好意,可在这种事上,我只得拂了你的好意。” 免受雷劫对所有修道者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事情,事才姜瑾珩才会因此断了心神。但磨砺和成长本就是并行的,若她真应了007的帮忙,或许之后在修炼上便再无精进了,还有可能会因此生出心魔。 又过了一阵,准备工作就绪,姜瑾珩再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已然全变了颜色,紫黑色的层云中滚着滋滋的紫电,看着令人生怖,就连姜瑾珩见到这一幕,也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 要开始了。 …… 不知是何地劈下的落雷,“轰隆”一声,直让符亦感觉所站之地都震了一震。 符亦此行为的两件事,一是完成凤祁的托付,二是特意寻了一件来到榆连山脉采摘灵果的任务,为的是从姜瑾珩眼前逃开。 从师尊怀里醒过来那一刻符亦心里是欢喜的,甚至还维持着那样的狐身形态,用鼻尖蹭了蹭师尊的面颊。只是还没等符亦欢喜多久,就又从师尊身上闻到了令自己嫌恶的味道。 狐狸的嗅觉本就绝佳,更何况同为妖族,更容易发现彼此身上外泄的妖气。 而符亦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发现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对着自己,活像是淬了毒。 那道目光的主人符亦不识得,可她还是迅速从师尊怀里脱了身,浑身的毛都炸了开,作出防备状,却不想奚音也不再缠着那手腕,一路滑下来,化作人形,还先一步问她。 “你和落羽是什么关系?” 奚音这次是强行使自己醒来的,撑不到一会儿便要恢复原形,她问这话时面上神情可以说是仇视,更是尽力挡住符亦望向她身后的目光。 符亦再傻也知她口中落羽指的谁,突然将容貌展现在她面前的奚音也让她想起上一世的经历,很容易猜到这人和想要夺舍师尊的家伙是一伙的。 只是既然自己都能猜到,师尊她也不可能不知晓,为何还要将这人放在身边? 符亦察觉不出眼前奚音的修为,若非修为太低,便是在自己之上。想来魔界圣女不至于在修炼上太差,因此,一时之间符亦也不敢妄动。 “她是我师尊,你又是谁?” 简单的回答将问题抛了回去,可符亦见奚音只是又从头到脚地将她审视了一遍,并未答她的话,反而哂笑道。 “千年不见,我倒是不知这所谓的正道宗门居然开始收妖族入门。” 奚音这话刚出口,符亦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而释放这道威压的人,实力好歹在化神境界,比她整整高了一整个大境界。 而在这殿中,能发出这样威压的人只有眼前的奚音,而会受到这股威压影响的,也只有自己。 可这女人不是放一放威压就结束,而是直到符亦耳鸣心怵,觉得从耳中都溢出血了之后才又听奚音说。 “我知道你们九尾狐族最擅魅惑之术,可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今日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不过我得提醒你,离她远一点,不然我可不会再念你母族的情分。” 符亦至今都没能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到殿外的,只记得对上那双冷毒的眸子后,脑袋都变得浑噩起来,等走出很远,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幻术。 恢复意识的她立刻往回赶,她担心师尊被识破身份,却发现整座大殿都被布下结界,只能出,不能进。 第38章 奇怪的女人。(含副cp/凤祁鹤云) 结界上空萦绕着的是符亦很熟悉的冰属性灵力,她不知道师尊为何会布下这样的结界,但她忽然想到不论是在幻境中,还是从主殿里分别时,她都没有从师尊身上察觉到奚音的妖气,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师尊是之后主动将奚音带在身边的。 这个认知让符亦放下了紧贴在殿门前的手,脑中持续回响着方才如同宣誓主权般的对话。 师尊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即便如此还要将她带在身边,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在。 忽略掉心中难以言明的堵涨感,符亦转身下了石阶。 符亦并没有把那两人的关系往最亲密的方向代去,只是她清楚,师尊是心善的人。 对待幼时遭受不公,面临险境的自己,她会出手相助;免对幻梦中不肯脱身的自己,也愿以身相陪。 她做这些事并不是因为自己足够特殊,而是因为她心善,因为自己是她的徒弟,她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安全。 若换一个人深陷困境,她一定也会这样做,比如奚音。 上一世很早符亦便知道奚音身体不好,终日不见人。之后她从侧面打听到很多消息,才知道这人是魔界这一代的圣女,似乎是用了秘法让她死而复生的,有很大的副作用,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表现。 如今师尊愿意将她带在身边,应当也是想为她解决掉这方面的问题,只是看她的反应,并不知道那所谓的魔尊焚天没有夺舍成功。 符亦不是没想过姜瑾珩将奚音带在身边是为了约制她,可看奚音毫无防备,没有丝毫被束缚的样子,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为了避免再胡思乱想下去,符亦突然想起秘境中凤祁交托她的事情。如今自己修为也足以独当一面,是时候完成当时的诺言了。 可前往两界交界处还得寻个正经的由头,于是符亦便去执法堂接了个乙等的任务,来到了榆连山脉附近。 符亦所接的任务内容是采摘两个新鲜的蓄灵果,这种灵果一般与饕餮共生,只生长在饕餮居处的一定范围之内。而饕餮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以至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采摘灵果的任务被一直放置,从丁等一路上升到乙等,才被符亦接下。 她废了不少的功夫才找到这蓄灵果的踪迹,更是不想搅扰到那凶兽饕餮,一直小心翼翼,却不想一时之间天地变幻,竟落了一道天雷在附近山脉,令大地都震了一震。 这一道天雷劈下,原本沉睡着的凶兽饕餮似乎也被闹醒了。饕餮对气味敏感,很容易察觉到符亦的存在,更是发现她正准备摘下蓄灵果,瞬间勃然大怒,朝着她猛突而来。 一时之间符亦顾不上管那天雷为何落下,只能专心与那凶兽斗起法来。而这饕餮不愧为四大凶兽之一,尽管符亦如今已经达到炼虚境界,依然不能在它手上讨到一点好,也难怪这个任务频频升级,奖励也不断迭代,还是没有人接下。 思虑间,符亦还是打算以退为进,先行离去。毕竟每年这段时间饕餮易于陷入沉睡,等过一阵,没了这天雷干扰,她再去取那蓄灵果,定要简单不少。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电光石火间,那饕餮似使了什么秘法,瞬间便飞至她头顶,张开大嘴想要将她吞下去。 符亦躲闪不及,被震落到地上,正捏住符纸打算遁走,却见一阵刀光剑影闪过,闻得几声剑鸣之后,一红衣女仙执剑挡在了她身前,几个剑阵布下,原先蹦跶着的饕餮便是动也不敢动了。 好厉害。 符亦看着那人的背影,记忆之中从未有过她的痕迹,可看她使的剑法,却又是沧澜仙宗所承。 此刻一切无虞,符亦将符纸收了起来,又站起身拍了拍衣上沾着的落泥,抱拳躬身问了一句:“不知是哪位前辈,晚辈多谢您出手相助。” 只是待那人转过身来,看向符亦的眼神算不得友善,甚至还带着半分的狠厉决绝。 “好你个小贼,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 太久不历经这样皮肉绽开的苦楚,姜瑾珩都快忘了天雷的滋味了,这第一道雷往往是最轻的一道,可法宝为她承了一半的雷劫之威,就此湮灭,她还是被劈得全身都在往外渗血。 似乎是有哪里不对的。 可姜瑾珩如今意识混沌,即使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也无法细想下去,徒留下她识海中的007干着急。 它能感觉到这澎湃的雷电之力中有着神之力的气息,不用多想,一定是殷穹那个家伙搞的鬼。 虽然007不懂为什么在陆芷的针对下,殷穹还能有经历分神过来在姜瑾珩的雷劫上做手脚,可它如今除了给系统001发消息同陆芷求援,只能默默给姜瑾珩加油了。 第一道后,紧跟着的是第二道,第三道…… 再之后,姜瑾珩已经没有知觉去数清身上被劈下几道落雷了,法宝尽数毁去,就连眼眶里都溢满了从额上留下的血,所见世界都是猩红一片。 她盘坐在山崖之上,像是只等着宣判,可腰杆却立得笔挺。恍然间,姜瑾珩似乎见眼前掠过一阵烟,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人挡在她的面前,可她却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 免对眼前这人的控诉,符亦只觉得茫然。她压根没有这人的印象,又从不做小偷小摸的事,缘何这人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小贼? 只是看她实力,手法干脆利落,至少是合体境的大能,少说能和师尊比肩,甚至……更厉害。 此时此刻,符亦再没方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身子也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思虑间,符亦神识也已经探到储物戒中去,想着要连用几张神行符才能够安全遁逃,却不想下一刻那女人抬了下臂,口中不知念了几句什么,自己身上几处大穴便被彻底封住,再使不出半点灵力。 “你做了什么?” 意识到实力碾压的紧绷感,符亦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偷了这女人什么,难不成这片林子里的蓄灵果是她种下的?可自己也没能拿到手啊。 闻言,那红衣女仙又走近了几步,围着她转了一圈,鼻轻嗅几下,最后斩钉截铁却让符亦摸不着头脑地说了一句:“果然在你身上。” 符亦刚想辩驳什么,就见腰间挂着的储物袋飞了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去夺,又被封住几个穴位定在原地。 “我没有偷你东西。” 若非实力差距太大,受此屈辱,符亦断然不会再同她好好说话,不过正因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她才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 可说话间,那女子已经将神识探进储物袋中,很容易取出一枚带有金色族纹的蛋,见到那枚蛋之后,她面上似乎突然多了些喜悦,可看向符亦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一般。 那人并没有碰储物戒里的其他东西,只将储物戒甩在符亦脸上,语气冷寒:“若非看你服饰是仙宗弟子,今日你该尸骨无存。人妖两族自千年前的大战过后就已签定合约,若再让本尊发现你来榆连山脉做些恶事,本尊定不会放过你,滚吧,封住的穴位过四个时辰便自然解了。” 说罢,那红衣女仙就要御剑离开,可符亦心中记挂凤祁所托,在她取出储物戒中带着金色族纹的那枚蛋之后心中就有急切,见她似乎并非要伤害那枚蛋的样子,恐觉两人之间深有误会,还是将人喊住了。 “那蛋你不能拿走。” 话说出口,符亦便见眼前的女人杀意更甚了些,执剑抬手就向她而来,下意识闭上了眼,情急之中赶忙补了一句:“是凤祁托我来取走这枚蛋的!” 再睁眼,世界仿佛又安静下来,符亦只看到那柄剑悬在她脑门上方几寸的距离,停在那,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见过她?” 问话间,那人比起先前似乎木讷了许多,慢吞吞地收回了剑,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符亦见眼前这人似乎是听到凤祁的名字之后才停手,又见她如此问,忙不迭地答道:“是,我是受她所托才来这榆连山脉取走这枚蛋。” 说到这,见眼前的女人似乎对她的话半信半疑,面上防备又渐渐升起,符亦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说道:“你将我灵力解封,我给你看样东西,你自然会信我。” “反正我的实力你也看到了,就算解封我的灵力,我也伤不到你一丝一毫。若我想逃,方才也不会喊住你。” 符亦这一番话说得在理,那红衣女仙似乎思虑了一小会的功夫,便依着她的话为她解封了穴道。 穴道解封,符亦瞬间感觉气血顺畅许多,松了一口气,便将部分灵力集中在掌间,引出那道凤火让眼前的女人来看。 她并不清楚这人和凤祁的是何关系,但从她话中可以听出,至少不是仇人。 那簇火被引出来的瞬间,符亦只当自己是引出了个证据,却见那人眸中似含惊喜,可面上却挂上两行清泪,泪水不间断地从那双秋水般的翦眸溢出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这个发现让符亦怔住了,心里也不禁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就在这时,她又听那女人开口问。 “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 符亦不知她是否清楚凤祁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就已经陨落的事情,害怕刺激到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在婆娑秘境的一处传承中见到的。” 话音刚落,那女人面上却没有符亦意料中的难过或是茫然,而是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到底是我痴心妄想。” 将这凤火放出没多久,符亦便发觉自己身上被封住的其他一些穴位也都被解开,这才意识到这女人方才居然留有后手,心里不自觉升起淡淡的不被信任的恼意。 只不过就在这时,女人开口讲述了一段,符亦从凤祁那处已听过了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凤祁有一点没说错,这人的确是因为被追杀遭致眼盲,跌落境界,才辗转到了她生活的那处小山村。只不过尽管她境界跌落,眼睛不能视物,还是一下子就看出了凤祁的身份。 千年之前,妖族族群庞大,妖众兴旺,而那时,人妖两族之间龃龉不少,更是因此引发了不少大战。 而这女人称自己那时便是同扁毛族群里的蓝鹤一族作战,被蓝鹤一族的族长所伤,一路逃到了一处山村。遇见凤祁的时候,感受到她一身的澎湃妖力,若非衡量两人之间实力差距,早就以掌为剑刺了过去。 “那时我也未明白为何她会救我,甚至医好我的眼睛。不过等我重复光明之后,才明白她或许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说话间,符亦见眼前人似乎因陷入回忆展开了笑颜,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符亦当时听凤祁聊起旧时事只闻得话中的感伤,可今日听另一位主角再次述说,却很难忽略掉她话中的爱意。 既然爱,为什么又要做出后面的事? 符亦不解,只静静听着,望着那张似是有些冷艳的脸。 “其实那段时间是我经历过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甚至有想过就这么一直下去。只可惜之后我实力恢复,收到门内来信,发现我的踪迹,让我务必废了她的修为,带回盟内,放血、拆羽、拆骨,以做各种符材丹药。”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笑意又转变为纠结与自责,似乎并不愿回想起这段经历。可这话中的字字句句,每吐出一个字,似乎也痛在符亦身上。 体会过她所说的放血拆骨的痛,符亦的话变得不留情面起来,言语中带着嗤笑,似乎对她先前露出的深情很是不屑。 “所以,你就按吩咐照做了?你明明可以将消息告知她,若是想,亦可同她双宿双飞,以你二人实力,想要避世,谈何困难?无非就是心中贪婪,甚至不惜践踏她一片真心。” 符亦一番话直骂的那人脸色惨白,可转而又笑着同符亦说道:“你可知那时我多大?” 见符亦愣神,那人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若是我没记错,应当和你一般年岁,修为也才刚到元婴。” 符亦似乎听凤祁提起过,若她还活着,算到现在应当有两千岁了,可她却没想到那时眼前这人竟比她小那样多。不过,既然她已经能够为本门出战,至少是能够独当一面,与所爱之人厮守,和修为又有多大的关系? “所以,你想用年龄太小和修为太低来掩饰自己犯过的错?” 闻言,那人摇了摇头,又言道:“没经历过那样的年代,你自是不知曾经有多么肮脏的控制人的手段。” 说到这,她似乎哽咽了一下,在符亦疑惑的目光中才继续说道:“魔神降世之前,人族并未联合建立仙盟,修仙界人才济济,而各门各派之间也并非今日所见和气一堂。相反,在不与外族争斗的时候,同实力相当的其他门派做斗争,抢夺灵脉,矿山,甚至秘境宝地,是为最平常的一件事。” “这又与你的决定有何关系?” 她说了这样多,符亦也并不认同她最后对凤祁的所作所为。对于她所言的人性贪婪,符亦也一早就认清。许多人觊觎妖族天生所得的一切,不论是圈养还是残杀,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为。所以,既无外忧,彼此内斗抢夺资源,听起来倒也并不让人觉得出奇。 同样,这样的事也发生在其余族群,毕竟她母族的覆灭,也就是这个原因。 符亦这话刚问出口,就见眼前女子捋了捋自己的长袖,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只是待她翻转过来,便让人肉眼可见地看清一片似乎占据了整条小臂的可怖疤痕。 还不等符亦开口问,便见那人收了胳膊,又将衣物整理好,缓缓叙述道:“正因各门各派之间相互斗争,所以各派弟子入门之后,基本会由门内执法堂统一立下禁令,同时在身体里植下一枚追踪灵石,与之相配的另一枚追踪灵石则被放置在执法堂中。而身体里的那枚灵石会随着时间流逝与骨血融为一体,只要被追踪的人还能够呼吸,便能追踪到所在位置。”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发现的踪迹?” 符亦难掩眸中的震惊,她见女人无奈中又带着点恨意地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照她所说,那时她若同凤祁一起离开,也只会落得被门内一同追杀的结果,所以…… “我知她为了救我,才致身体虚弱,但我也是不得已为之。恢复修为那天,我盘算好,错开她的心脉,刺她一剑,逼她现出原形。我早知她是妖,却不知是那难得一见的火凤一族。门内那时传音催促,若非取走她众多尾羽,难以让人相信她已气绝。” “我也想过将真相告知阿祁,可以我对她的了解,若她知道一切,定然不顾门内追杀,也不与我分开。伤她,结束这段缘浅的感情,是我能想到对我和她最好的结果了。” 说到这,她面上又落下两行清泪:“先前她每每恼了我,便要提起那位青丘狐族的公主,说如何如何喜欢她。所以在最后的时间,我去了青丘一趟,看着有人将她捡了进去才回到宗门,想着怎样也要还她一段缘分。她们扁毛圆毛族群之间虽有矛盾,但到底是比我一个人修合适的。” 原来如此。 符亦想起那时凤祁说许是娘亲观她魂灯有异,才救下了了她,如今听来,倒是这人的打算。 直可惜凤祁早已身消魂陨,再听不到其中的缘由,也不知是怎样的误会横跨了这千年。 “这之后,你就没打算去找她吗?” 半带隐忍的爱符亦不是不懂,可若换成是她,也是无法狠下心了断这份情缘的。 “还如何再找?”说着,那人自嘲地笑笑:“尽管我拿去了那八根尾羽,宗门也不信我亲手杀了她,明面上说我受了伤需要好好休养,派了两名弟子贴身照顾,实际上也就是让她们监视我和阿祁还有无往来。” “而且,自从我离开她,便再没有渠道能打听到她的消息了。之后我只好专心修炼,合体境之后脱离宗门,逃到一处剔骨换血,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身子好全了之后才敢放心打听她的消息。” “只是可惜,火凤一族自上古以来便血脉伶仃,对修士而言更是全身是宝,所以基本避世生活,难以探听到一点消息。” 听完这个故事,符亦觉得自己心情也低落了些。只不过她蓦然瞥见了那枚未被收进去的蛋,指了指它,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 “那是在大战之后。”那人再抬首,伴着不知何来的落雷,天边的闪过的电光将她面上照的一清二楚,不复先前的冷艳狠决,徒剩下泛红的眼眶和泪痕:“在那场大战中,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死伤惨烈,那时我在东战场,听同道提起似乎妖族有一火凤参战,我一下子便想起她。” “按所定协议,人妖两族分战场作战,我们在东战场,他们在西战场。但当时我听说西战场突现魔神,第一时间想赶过去,奈何实力不够,被群魔重伤,还麻烦同僚将我送回了大营。”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悔恨,似乎恨自己没有和凤祁一同陨落在那片天地,符亦看不真切,只安慰她。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保护好它。” 知道符亦话中所指,那人也强扯开了一*抹笑:“我醒来后,大战已经结束,据说是很多名先辈和同辈佼佼者一同封印了魔神。我不知妖族具体战况如何,死伤如何,那场大战中幸存者寥寥,可我总还抱着些希望,盼着她是那些人之一。” “闲下之后,我便多来这榆连山脉,盼着能够从过往的妖族口中探听点消息。有一天我感受到熟悉的稀薄的灵力,以为终于云开月明,可顺着一路找过来,只寻到一处洞府,只寻到这枚蛋。” 符亦这时再看她,才意识到这千年她或许都活在自责中。或许她早就猜到了凤祁的结果,只是不愿意承认,日复一日地幻想着她还活着,直到自己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幻梦。 想到这,符亦甚至都有些自责。她好想自己是先听到这个版本的故事,再遇见凤祁,好歹能让她在魂消之前解开千年的误会。 可不先遇见凤祁,自己也不会来到此处,更不会拿走那枚蛋,碰不到眼前人。 仿佛一切形成了一个闭环,像是上天在捉弄她二人,在推动误会的开展,只是她没想到,除了上面那些,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误会摆在她眼前。 “虽然我不知道这枚蛋是她和谁的,但只要是她的,我就愿意一直看护,这是我欠她的。” 说话间,女人神情落寞,望着怀中蛋的目光里,有慈爱,有眷恋,符亦还从里面品出了浓浓的悔意。 没有半点嫉妒。 只是这人才说完,符亦九意识到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想到这,符亦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好久才反问道: “你刺她时,就不曾发现她有孕么?” 符亦话音刚落,这下轮到女人愣住了,她看了看被抱在怀里的那枚蛋,又看看符亦,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说……这是我的?” 第39章 替她挡下一道劫雷。 她早当凤祁之后又寻了人,对此她也不曾怪过,毕竟自己才是那个负心人。 神兽一族子嗣凋零也有族群难以受孕的缘故在,所以她并未想过让凤祁受孕的竟是自己。 “这是她亲口同我说的,不会作假。” 闻言,女人似乎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只抱着那枚蛋瘫坐在了地上,口中不住喃喃:“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见状,符亦心有不忍,还是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她将人扶到一旁的灵树下坐下,又抬手去感受那枚蛋中蕴含的灵力。那人此刻也同符亦交了心,知道她不会伤害它,并不阻拦,放着她去做了。 正是这一探,符亦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明白为何凤祁那家伙一眼就看出自己脖颈上挂着的是青丘一族的圣宝,也明白她为何知道玉珏的特殊效用。 想到这,符亦取下颈上挂着的玉珏,握在手心,悬在这枚蛋之上,倒念了一种术法。 瞬间,这枚蛋上金光乍现,又过了一会儿,才让人闻觉到它另一位母亲的气息。 见状,那名女子更是怔神,因为她很容易便从那枚蛋上感受到了自己的灵力,只是她依旧不解:“你施了什么术法?” 闻言符亦轻笑,也不再藏着自己的身份,将玉珏递到她面前供她仔细去看。 “这是我青丘的秘宝,有一种功效就是隐去被施术者上的气息,只有高于施术者修为的修士或是经历过血脉传承的人才有可能察觉到术法的存在。而你方才话语中多番提起过的狐族公主,就是我的娘亲。” 接连的几个消息都让这名女子一再震惊,听符亦这样说,她便分了一部分灵力仔细探眼前人的气息,很难才被她捕捉到一缕妖气。而先前,她只当符亦是寻常修士罢了。 “替这枚蛋施下术法的应当就是我娘亲,我不知她修为如何,才让术法蒙蔽了你的眼睛。虽然不太有可能有妖敢去惹凤祁前辈,但此法也是为了保障它的安全,毕竟不论妖族还是人族,半妖的存在总是不讨喜的。” 说话间,那名女子也沉静下来,听符亦这样解释,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也许是你娘亲看出了什么。” 不论是从凤祁口中,还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的表述里,她都能听出那位狐族的公主是位非常聪明的妖。 那时,人界修士入宗之后被植下禁咒和追踪灵石的情况基本是公知常识,而术法精于幻术,喜好改变气息模样的狐族能发现凤祁产下的那枚蛋中蕴含着咒术的气息,也属正常之事。 不论她猜到自己是被迫离开凤祁,还是当真是个负心人,为这枚蛋设下隐藏气息的术法,都是应行的一步。 也多亏了那人,凤祁才不会因这枚蛋被门内追踪,才能让它得已好好留存在凤祁的洞府。 符亦不懂她心中在想什么,只又听她答了一句。 “替我谢谢你娘亲。” 这声谢来的突然,符亦反应过来后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替姬雪珺将这声谢收下了。说实话,除却在梦境中,符亦对自己的双亲是没有半点印象的,可正是因为师尊,因为凤祁,又因为眼前人的诉说,她心中再无对那二人的恨意。 虽然她们看起来完全没考虑过在宗门孤苦无依的自己,可如今想来,又什么都考虑到了。 娘亲对朋友都都愿仗义相帮,若非有足够的理由,又怎么会将自己落在宗门。她不应该怪她们,反而应该挂念她们。 “其实,如果你当时选择将一切告知凤祁前辈,也许她就会找到我娘亲,让她以我族秘法消去你忌惮的隐患。” “可惜没有如果。” 此时此刻,她也想通了,自己和凤祁之间的错过源自两族间的敌视,源自她自以为的对凤祁好。从现在往前番种种望去,真感叹一切真是岁月流转,阴差阳错,只可惜她二人再无坐下好好一谈的机会了。 只是想到这,她忽然好奇起符亦的身份。 “你既说你娘亲是青丘狐族的公主,又为何身着我沧澜仙宗服饰,这百年间,难道新符书和丹书已然成册,新合约也已立下?” 她的话引符亦奇怪,据符亦所知,沧澜仙宗不过立宗千余年,而这人先前也提到过脱离原宗门的事情,沧澜仙宗和这人方才话中提到的原宗门必然不是一个。 可她为何又以仙宗人士自居,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符亦都没能见过仙宗有这等修为的大能存在,见她之前的澎湃灵力,少说是比师尊更高阶的修士。 那名女子当是问到了符亦的禁忌,才见她闭口不谈,刚想说算了,就见符亦老实答道:“我的另一位母亲是仙宗人士,我出生便留在宗内,现已拜人为师。至于你后面提到的那些,我都不太了解。” 闻言,女人微点了点头。也是,既然符亦身怀那块玉珏,自己都是仔细探查之后才隐约发现她身上掩藏住的气息,那旁的人便再没有机会发现了。 只不过出于好心,她还是提醒符亦一句:“你身份特殊,一般不可轻言向他人坦白。我看你根骨极好,年纪轻轻就已达到炼虚初期,日后必有作为。但身份一事,不到羽翼渐丰,独当一面之时,都容易遭致杀身之祸。” “我懂的。” 符亦知道自己经历过上一世后便不再是轻信人的性子,只不过方才看到她对那枚蛋关怀得真切,又听她说了好一段话,才将身份袒露。 想到这,符亦唇微微上扬,又提醒眼前女子:“我注意到这枚蛋内火属性灵气浓度不低,想是凤祁先前不止一次朝里注入过灵气,作为养分以待破壳,直到很多次之后发现没有效用这才停手。” “不过,妖族孕育新生向来需要双亲定时以灵气养护,这蛋千年不曾破壳,也许只是缺你的看顾罢了。” 闻言,那人又是两行热泪:“我知道的。” 不只是那浓郁的火属性灵气,她还能从蛋中感受到一股凤祁的本源灵气。也正是因为这道灵气,她才得已寻到这枚蛋,它才得已吸收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维持生机,保证灵气源源不绝。 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可她没能想到,这枚蛋是她和凤祁的。 也许凤祁早就设想过现在的结果吧,才会留予她这样一个念想。 想罢,她将怀里的蛋收进储物空间。突然,两人又听得不知是哪劈下一道惊天的落雷。 “应当是有人渡劫。” 说着,女人却微蹙起眉:“这似乎……是初入大乘期的雷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比寻常的要怪异一些。” 具体是哪里怪异她倒是说不出,可符亦听她说这样的话,瞬间想到了什么,心也一下子跌落谷底,瞬身追着那雷劫去了。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小辈,又是同自己和凤祁皆有缘的缘分之人,女人担心符亦遇到什么危险,便也跟了过去。 两人寻那雷声不过一刻钟,期间符亦频频望天,那天雷劈下有数十道,心中焦虑更甚。 “你认识这渡劫之人?” 离开沧澜仙宗百余年,她已经不太了解宗内的各位是何境界了。不过,若是渡这大乘期的雷劫,应当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机会。 想着,她在心里选出了好几个可能的角色,就听符亦说。 “不确定,但我总要亲眼见见,才能安心。” 渡劫是个人的事,成败只看自己。所以即使她先前就发觉到天象有异,却并不打算去管。 毕竟若是旁的人参与进雷劫中,等于是介入他人因果,在之后,天命或许会将其视作一人,未来经历两倍的雷劫也未可知。 兜兜转转,符亦二人还是寻到了天雷落下的地方。 只见那落雷的山崖上盘坐一人,腰杆笔挺,脑袋微仰,衣物被血浸染,已看不清本初的颜色,可符亦却第一眼认出那就是师尊。 “瑾珩?” 见状,跟着符亦来的女人也蹙起秀眉,低声喃了一句,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见符亦一个箭步打算冲上前,连忙将人给拉住了。 “你要干嘛?” 符亦脑袋此刻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只看得见充斥在瞳影中的赤红,可她挣不开手腕上的禁锢,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放开我,我要去为师尊护法。” “她是你师尊?” 一时之间,符亦顾不上女人的疑问,满心满眼只有那个满身浴血的人。 大乘期天雷似乎有九十九道,来的路上符亦一直在数着,加上最初那几道,师尊还要承受十数道天雷。 可符亦能感知到坐在崖上的那人气若游丝,先前又听身侧人谈起雷劫的怪异,心里属实是一点都放不下。她不是没经历过雷劫,只是那是在幻梦中,法宝齐备,她境界又低,压根没有师尊此刻看上去那么痛苦。 “你现在过去又有什么用?如今雷劫已经开始,再施什么术法都无济于事。你难不成还想替她挡这天雷吗?我告诉你,大乘期的天雷只消一道或许就能叫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说这话时,她似也有些不忍心,转头频频望向姜瑾珩的方向,却也只是心里祝祷,希望此劫她能顺利度过。 只是符亦听不进去那些,两人争论间,顺着几道震天的巨响,远处盘坐着的那人似乎承不住般倒了下去。 此刻,天空中紫光凝聚,乌云聚拢,似乎是要落下那最后一道劫雷。 情急之间,符亦看了看同样面露忧色的女人,又看看崖边像是无了气息的师尊,狠了狠心变作原型,脱离了手腕上的桎梏。 女人没想到符亦还有这一手,自己只是一个没留神便让她脱逃了。 下一瞬,便看见狐身的符亦整个身子撑在姜瑾珩的身体上方,虽然撑在周身的四肢似乎被劫雷的威压逼得都在打颤,却一点也曾挪动,而那五条大大的尾巴扬起,也将人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符亦近距离看着已经成为血人的师尊,狐狸眼睛里蓄满了泪,泪珠嘀哒哒地落在姜瑾珩脸上,落下的地方血红色也只是淡了一些,没见人有半点反应。 如此近的距离,符亦尽力观微,却已经感受不到师尊的呼吸的了。 她想,若自己实在无能,挡不下这最后一道劫雷,能同师尊死在一处,也是值得的。 符亦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女人并没有骗她,大乘期的劫雷只一道就足以叫她粉身碎骨,可奈何符亦是天生的雷属性灵根,身负神兽血脉,骨骼经脉比同辈人强悍不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醒来后的符亦发现自己浑身都酸痛无比,虽然皮肉上的损伤已经完全看不见,可她还是提不起一点气力。还是一位童子进房来打扫尘除,发现符亦醒过来了,她才知道自己是被送回了玄云殿。 最初,符亦并不明白是何人将自己送回宗门的,不过仔细一想,除了那个女人,当时那一处再无旁人,不是她还能有谁? 只不过,如今比起自己的伤处,她更担心师尊,忙不迭问那小童:“师尊有无大碍?” 许是这小童位阶太低,符亦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符亦也不难为她,便让她退下了。 就这样,符亦只好又花了一月的功夫老实呆在那殿中养伤,好不容易能下地了,便慌慌张张地跑去主殿探视。 只是她甫一推开大门,就见师尊模样的女人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执着一只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符亦很容易认出她不是师尊,想要绕过她去寝殿看看,却见那人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自己:“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去百草园那处木屋寻吧。” 木屋。 闻言,符亦停住步子,轻声道了句谢,很快便转身离去了。 见人来的风风火火,走得也迅疾如飞,陆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用法力将符亦未关上的大门给拍上了。 说实话,姜瑾珩能伤得那么重也有自己的责任在。她光顾着去追殷穹,没注意到他在姜瑾珩的雷劫上动了手脚。 殷穹到底曾经是主神之一,运用起这种天道指令得心应手,不易发觉,倒是情理之中。可陆芷忘了自己所占据的这具分|身会分走姜瑾珩的部分法力,以至让她不好对抗提升境界所带来的劫雷,差点铸成大错。 只是陆芷多番观符亦对姜瑾珩的重视程度和其他反应,只觉得她那似乎不仅仅表现出徒弟对师尊的感情,似乎还杂着一些……其余的东西。 作为过来人的陆芷,自然能看出符亦满腔的热忱,但却未从姜瑾珩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情致。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各人自有各人的追求。此行她也算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就等姜瑾珩醒来,将分|身还予她,便可功成身退了。 只是在销毁殷穹神痕的时候,陆芷还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她看着掌心被自己修复好的一串满是裂痕的手链,手链上闪着淡淡的光,唇不免上勾,露出一抹笑。 明婼要是看到这东西,一定会很高兴的。 …… 符亦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陆芷所说的小木屋。这处还是如记忆里一般,符亦才刚走进来,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院子里多了一株金桂,此刻枝头正开满了小花,迎风摇曳,清风拂过,带来一阵蜜香。 穿过院子,符亦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到了里屋,才见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师尊。 她睡得很安详,只是唇色稍稍白了一些,符亦总算是看到她安然无恙,蓦得松了一口气。 符亦就这样跪坐在床边守了好一会儿,又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出门去看,竟是先前在榆连山脉遇见的女人。 此刻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见符亦略疑惑的目光,只笑了一声,略过她往屋内走。 见状,符亦也跟了上去,看着女人扶起师尊,也搭了一把手,让师尊靠在自己身上,好让她喂药进去。 符亦就这样看着药液被一口口喂进去,有时还会从唇角溢出来,也被轻柔地擦去了,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似乎照顾师尊照顾得很顺手,而这些天里,应当也是她在看护。 一碗药液很快就见了空,符亦见那人将碗放下,又同她一起安置好师尊睡下,等出了屋子才同她道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也多亏您,这些天里救治我师徒二人。” 符亦知道,若非她出手,自己和师尊身上的伤定然不会好得那么快。她们只是萍水之缘,能留得一位大能费心,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只是符亦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女人倒是笑出声了。 “也是,我还未曾向你身份。”说着,那人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交予符亦:“你可以称我鹤云,因我无父无母,便自取了这道名。是以众人抬举,唤我一声鹤云仙尊,而你的师尊,便是我的小徒弟。” 这番话听得符亦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我该称一句师祖?” 闻言,鹤云甚至还思考了一番,才笑笑道:“似乎确是如此。” 符亦第一次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自己应凤祁所托去寻她的蛋,却碰上与她有千年误会的女子。 如今又被告知,这名女子是她师尊的师尊,也就是她的师祖。 符亦脑袋有些宕机,好久才讷讷地问上一句: “那我是不是还得行个大礼啊。” 见状,鹤云笑得更欢了:“你要想的话自然可以啊。” 虽然鹤云是玩笑话,但符亦还是本本分分地跪下给她行了一个礼,起身之后才继续说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您,也希望您不要怪我,最后冲出去给师尊挡那一道劫雷。” 符亦知道介入他人雷劫的后果,不过就是未来自己遭遇雷劫的时候会经受成倍不止的痛苦,但她不在乎。 她都已经做好了同师尊一起死在那的准备了,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不过此番活过来之后,符亦才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只有活着,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鹤云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正经,还是当了她一声谢:“我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经我这些天诊治,若非最后一道劫雷你冲了过去,瑾珩这次当真是凶多吉少。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不惧那样可怕的劫雷,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师尊一切无虞。” 听符亦的答复,鹤云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提醒她道:“只是你这样替她一挡,恐怕未来会生出隐患,今后你的雷劫可要多费心准备了。” “我懂得的。只是……您还要走吗?” 自从这人自报名号,符亦便知晓她便是百年前辞去宗主之位,号称四处云游的那位了。 只不过这名声在外的云游,如今看来也只是守在那榆连山脉,守在凤祁曾经的洞府。 自己那时也许钻了一时的空子才正巧凑到一个她不在的时间,溜进去拿走了那枚蛋。只是若不发生这样的乌龙,她是一辈子也不会清楚某些事的。 那些事情里,有悲有喜,只是符亦好奇,清楚了这些事情的鹤云,是否还会回到那里。 这个问题似乎也问倒了鹤云,她仔细思考了很久,才怅然答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等她,才一直在那。虽然现在我清楚人已经不在了,可她还是给我留了个念想。” 符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为她惋惜,为凤祁惋惜。世间好像总喜欢发生些有情人不成眷属的遗憾,但人总要向前看。 “那您要留在宗门吗?” 符亦刚问出声,就见鹤云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人妖之间的关系比千年之前还是要好一些,但人界宗门到底不适合半妖生存。等瑾珩身体好后,我会带着它,去做曾经我和凤祁约好,却没有完成的事情。” 闻言,符亦点了点头,这似乎听来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突然,她想到自己被安置去了玄云殿,想起鹤云可能见到过那个自称陆芷的神秘女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先前也是您安置的吗?如果是的话,您在玄云殿上是否见过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鹤云想,符亦话中提到的应当是借了瑾珩分|身一用的那人吧。 初观瑾珩抵抗雷劫时,除了那劫雷似乎比往常见到的更狠厉外,鹤云还感觉自家徒弟似乎没有用尽全力。 而这问题就在她于玄云殿中遇到陆芷后得到了答案。 最初鹤云担心这便是她多年前算出来打算夺舍瑾珩并与她共生的那人,心中满是防备,只是后来见她救下符亦,又拿出一枚自己从未见过的护心丹药,才打消疑虑。也正是多亏了她那枚丹药护住了瑾珩的心脉,不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对那样严重的伤都无计可施。 只不过这事鹤云并不打算同符亦说,毕竟徒增她担心罢了。 自从冰原捡回瑾珩并为她起名时起,鹤云就为她卜了不少卦,最初只算出她命中定有一劫,此劫无法可避、无法可解。之后劫难显现出来,竟是夺舍之难,还与天下大劫有所关联。 那时姜瑾珩年岁尚小,鹤云又算不出劫难何时降临,如何化解,只希望自家徒儿不要余生都困在卦象中,并没有将事情都告知她。 毕竟命运这种东西,自己是不应该知道太多的。 第40章 她这个徒弟还是于感情方面不开窍。 只是鹤云这次回来,再为姜瑾珩卜了一卦,却发现卦象大吉,劫难已消。 她观瑾珩命数,连带着探查了下那个小徒弟,都发现似乎在同一时刻有了转折点。 鹤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主观判断与自己见到的神秘女人脱不了干系,也猜测她其实是天外之人。 不过鹤云并没有去问她。 鹤云半步踏进渡劫期,早已是半仙之资,知道一些事不可言谈,只要劫难化解了,便是好事。 只是她见符亦似乎对那人的存在有些不安,免不得宽慰道: “她或许,是来拯救世界的吧。” 符亦没想到鹤云能给那人那样高的评价,倒是有些诧异,还想问多一些什么,却听见屋内有东西砸落的响声。 闻声,两人相视了一会儿,一同推门进了屋内,来到里屋。符亦才发现原来是奚音出现,打翻了放置在一边的药碗,又见她似担心状地望着师尊。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奚音下意识转头,看到符亦的时候眉头紧蹙,似像要兴师问罪,可甫一看到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鹤云,身子却不自觉发颤,目光闪躲,跌坐在地上。 符亦不解,转头看鹤云,才意识到是她放出威压。 “我一早便在瑾珩身上发现浓重的妖气和魔气,后面才知似乎是她寝殿中那条小蛇散发出的,不曾想你还掩蔽了气息溜进这里。” 比起先前同符亦交谈时的亲近,此刻鹤云目光显然犀利了很多:“螣蛇血脉,却身染魔气,千年间我也只闻听过一人有这样的特征。” 说话间,鹤云已经走到奚音面前,看着她低头不愿与自己对视,便蹲身下去,与她平视。 “难道你便是千年前跟着焚天去往魔界的螣蛇奚音?” 说完,鹤云又仔细将奚音打量一遍:“可若你从那场大战中活了下来,断不是这样的修为……” 鹤云正思索是何等缘故才让奚音跌落境界,却在下一瞬看她蓦然站起身,拦着她望向姜瑾珩的目光。 “你要杀便杀我一个,不要对落羽下手。” 落羽? 闻言,鹤云双眸微狭,突然灵光一闪,似想到什么。 她倒不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很久没听人这样叫过,倒是耳生得紧。 不过奚音的这一句喊,倒是为她解答了不少疑惑。 自从在冰原捡到瑾珩,鹤云便知道她是个魂魄不全的孩子,所以幼时才那样体弱,鹤云也不得不一再为她卜卦获知凶吉。 可她来自何方,又如何到的那无边冰原,鹤云始终没能弄清楚。 只是后来,这孩子虽也有些叛逆,但十分聪敏,为人良善,她便也不在乎她的来历了。 如今想来,那冰原同旧时的神魔战场十分接近,而姜瑾珩怕就是那魔尊焚天抽拨灵魂新孕出的魂婴,而她一直卜不明姜瑾珩的身世,便是因为主魂并不在她身上。 弄清这一切的鹤云也明白自己先前多次卜出的夺舍之劫出自谁手,只是经过这些天的占卜,通过卦象已经明白自己的徒儿已经化解了这道劫难,甚至还全了魂魄,于精神和肉身上都会有明显的改善。 只是屋内人却不知她所想,见鹤云闭口沉思,符亦还当她要因奚音的话猜测师尊已被夺舍,一时之间心中纠结。 符亦清楚那所谓的魔尊并没有得手,她先前没有在奚音面前表露出来,是怕师尊还有其他的打算,可这时若她不说出来,又怕鹤云师祖会伤了师尊。 想到这,她也同奚音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上前去拦在鹤云身前:“师祖,师尊还是师尊,并没有遭那魔头祸害。” 这话一出,鹤云倒是诧异,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瑾珩同你说的?” 符亦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于是对天立下血誓,保证自己说的话是实话,不容一点造假,若有违反,荒废修为,终生不得进益。 鹤云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便值得她立下血誓,连忙拉下她立誓的手,转头又见满脸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奚音,兀自叹了一口气。 “你也听到了,她并非你的落羽。” “不可能的,她承认了的。难道,是在骗我?” 说话间,豆大的泪珠从奚音眼眶落下,她就这样哭了一会儿,突然间,表情又变得狠厉起来。 “这么说,她杀了落羽?可落羽才是主魂……” 奚音曾看过落羽留给魔族长老的魔信,说是此策必成,因为主魂在她身上,所以姜瑾珩不可能杀了她,最坏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 可若符亦的是真的,如今姜瑾珩安然无恙,那落羽又在何处? 闻言,察觉到奚音情绪不对,很有可能出手伤了师尊,符亦转过身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动作。 鹤云也是相同的想法,一个抬手,便用缚灵索将奚音捆了起来,却也不曾难为她,只是让她安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这并非仁慈,只是鹤云有信心能保证不会发生任何对姜瑾珩不利的事,而瑾珩既然将她留在身边,也必定是有原因的。 在此之前,她并不能自作主张决定什么。 只不过几人都没想到,这样一闹,躺床上两月有余的姜瑾珩居然真的醒了。 对于她这次苏醒,识海中007有着莫大的功劳在。姜瑾珩自己也记不清007到底有多闹腾了,只觉得苏醒后脑仁都觉得一阵钝痛。 【可别污蔑我啊,这是你雷劫过后的后遗症,可不是我闹的!】 闻言,姜瑾珩没忍住轻笑,声音将其余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这才让人发现她醒了。 率先到她面前的是符亦,一来便拉住自己的手说了好一堆话,一边说还一边吧嗒吧嗒地落小珍珠,只是姜瑾珩脑袋疼,倒也没听仔细她说了什么,还是007给她总结的,左右不过如何担心她的事。 自从这一世第一次见符亦开始,姜瑾珩都觉得她一直是个小大人的样,可今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才意识到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符亦述说心声的时候,不远处站着的鹤云也慢慢走了过来。人影立在身前,姜瑾珩也很难忽略,目光掠过符亦望去,竟让她看见意料之外的人。 “师尊?” 自百年前分别后,姜瑾珩再未见过鹤云,她只知师尊先前在宗内常常独自黯然神伤,虽然不曾问过,却也猜她心中一定藏着一件事。 所以百年前鹤云卸任宗主,说是打算离宗云游,在一种师兄师姐的反对声中,姜瑾珩想也不想就支持了她的决定,却没想到能在这时碰见她。 难道自己昏迷前见到的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便是鹤云?想来,她出现的时间点刚刚好,也只有她能够接下大乘期雷劫的劫雷。 姜瑾珩心头刚升起这个可能,007就否定了她的猜想。 【不是噢宿主,为你挡下最后一道雷劫的,是符亦。】 当时从系统空间看见姜瑾珩倒下的时候,007也很是惊慌,她拼命想要叫醒姜瑾珩让她同意系统的协助,却没想到下一刻就看见符亦变成了狐形挡在了姜瑾珩面前。 那一刻007先是震惊,之后心里对姜瑾珩的担忧很快就转化成对符亦的了。 毕竟就它方才翻查过的资料显示,这大乘期雷劫里的劫雷对于低境界的修士来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准一道雷就把人给劈死了,更何况是这最后一道劫雷。 可符亦挡得毅然,看得007的系统心都感动了,只好在系统空间为她祈祷。 最后一道雷劫很快落下,威力极大,就连山崖都被劈出一个小坑,一时之间尘烟弥漫,007看不清结果如何,只能跟着焦虑。 等到尘烟散去,007只看到一只毛都被劈焦了的狐狸趴在姜瑾珩身上,几条原先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乌漆嘛黑的,耷拉在那。 当时007是真的担心符亦是不是被这一道天雷劈死了,只是却见远处走来一个人影,方才发给001的求援信息也得到了回复。 最后,好在迟迟赶到的局长大人出手,越过权限买了系统空间好些东西,才得已让她二人在短时间内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只是相比符亦,姜瑾珩还是伤得更重一些,心脉有损,所以即使机体都已经恢复正常了,还是多废了些时间清醒。 007将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给姜瑾珩听,直听得*她忧心忡忡,不免又将目光分给符亦,上下探查。 鹤云没多想,只看她忧虑,又总望向符亦,同她解释道:“没多大事,甚至因为接了你那一道雷,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闻言,姜瑾珩倒怔住了,她活这几百年,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帮人挡劫雷而提升境界的,跌落境界的倒看了不少。 似乎看出姜瑾珩的疑惑,鹤云笑笑,又说道:“谁让你这徒弟偏生是变异性雷灵根呢?劫雷本就是蕴含着天地最精纯的雷属性灵气的存在,她为你挡那一道雷,借此锻体不说,甚至吸收了常人十年不见得能吸收到的天地灵气,可谓是——福祸相依。” 鹤云说完,符亦也顺势插了一句:“对啊师尊,我一点事都没有。” 符亦笑得有些傻憨,总让姜瑾珩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灵狐讨好自己的样子,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对了,师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结束云游了?” 免对姜瑾珩的疑问,鹤云也只是看了一眼符亦:“算是吧,不过瑾珩,你的确找了个“好”徒弟。” “是吧,我也觉得。” 说着,姜瑾珩竟顺势将符亦的脑袋抱在了胸口,笑得开怀。又跟捋毛一般顺了顺她的头发,其实心里还是在想着前些日子抱着狐狸的手感。 只是符亦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只感觉鼻腔充斥着让她眷恋的药香,伴着姜瑾珩的动作,面颊和耳根子都红透了。 好在她此刻被抱在怀里,让人发觉不到她的异常。 见状,鹤云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她这徒弟还是同曾经一样,聪敏无二,明眸善睐。 但于情感方面,却始终不开窍。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容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再加上,她们又是师徒的关系。 从初见符亦开始,鹤云就发觉她是个执着的性子,认定的东西不会更改。就那短短几面的功夫,鹤云都会晃神,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只是,她太熟悉瑾珩了。 照鹤云看,她们两人之间,还是无缘更胜过有缘的。 三人聚在一起说了小一会儿话,才发觉外边似有动静。鹤云很容易猜到是奚音,打开里屋的门就看见她拖着木椅已经来到了门边,双目猩红,视线越过鹤云迅速在屋内探着,见到姜瑾珩之后,才停下探索的目光。 “落羽在哪!” 落羽? 姜瑾珩这才意识到她问罪的对象是自己,神思突然有些木讷,还是007提醒她。 【宿主,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奚音已经把你的马甲扒干净了。现在正质问你把焚天给弄哪儿去了呢。】 听007这样说,姜瑾珩心里倒是一块大石落下。不同于平常人被发现欺骗的态度,她直接反问奚音。 “你觉得既然我安然在这,她又会在哪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笑着看向奚音,可奚音却突然觉得如置冰窖,即使被缚灵索锁在椅凳之上,也突然生出股劲儿似要来和姜瑾珩决一死战一样。 缚灵索不仅会控制住被束缚人的行动,还会让那人法力尽失。在场的其余三人甚至不用出手,就能将奚音隔绝在屋外。 姜瑾珩难得见到这样深重的感情,见状,也是叹了一口气,慢慢从储物戒中取出装有焚天魔魂的魂瓶。说话前,她想到在场的符亦,顾及到她的妖族身份,只传音给奚音。 “焚天的那缕残破的魔魂已经被我锁在了魂瓶中,我不是不能炼化她,只是被耽搁了一点时间,后来又想到她此行或有隐情,才放过她。之后,我会为她寻一灵狐躯壳,替她温养魂魄,之后,就由你照顾她吧。” 听到姜瑾珩的传声,奚音情绪稍稳定了些,只是神色怔忪,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姜瑾珩,仿佛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落羽谋划着夺舍她,她却要救落羽。 姜瑾珩是把未来的打算给奚音说得透彻,可一旁的两人却不明白她说了什么。 只是看见自家徒儿拿出的那个像是魂瓶的东西,鹤云很容易猜到里面盛装的是那魔尊的魔魂,但她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姜瑾珩会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祸患。 在她看来,自千年之前那剑尊落羽入魔之后,便与全族站在了对立面,更何况她与瑾珩还有夺舍之仇,为何…… 姜瑾珩看出师尊的不解,却也无法解释。师尊不知晓上一世发生的事,可她却因为那场幻梦记住了许多事,而在这次的雷劫中,以及昏迷的这段时间,有所领悟。 上一世焚天虽然得手,却尽力想办法和自己共生。她依靠魔族重返人界,可冒充自己的那些年,也从未利用自己的身份对宗门做出过半点坏事,只是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甚至在发生危险的时候留了一手,让她的神魂重归躯体。 当时的姜瑾珩并不能听懂她话的意思,今世想来,却觉得她或许一早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只是无力改变,还是为那所谓的殷穹的能力所迫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只能留下各种可能,寻求破解之法。 姜瑾珩不知焚天千年前入魔的原因,但就上一世短暂时间的相处而言,她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并不是常规认知里凶残暴戾的魔族。只是想解开这些,就得等之后,看这两人会不会对自己袒露真心了。 想着,姜瑾珩若有所思地望向奚音,又将盛放焚天魔魂的魂瓶收了起来。 这东西暂时还不能交予奚音,毕竟是她手头最有力的筹码。她虽然说过要帮助她们,却未规定期限。 姜瑾珩自觉自己不是圣人,她还是得从奚音身上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才会给出相同的报酬。 比如……一些关于魔神的消息。 就在刚才,007已经向她报告了那被种下傀儡丝的訾娄这些年的情况。姜瑾珩原本没想到自己进一次幻梦池会耗费那样多的时间,所以本想依靠管束那些魔人的訾娄探听一些有关魔神的消息。 虽然他本人被施下噬心咒,姜瑾珩并不能从他口中直接得到什么消息,但却可以通过他与大长老的往来旁敲侧击出一些魔族的未来计划。 可她一去好些年,没有指挥訾娄探听什么,那大长老又是个老狐狸,她查询系统傀儡丝的记录见他每每都不涉及这类的话题,只吩咐訾娄做他该做的事。 次数多了,虽然每次訾娄给魔族汇报消息时都表现得滴水不漏,但还是被那大长老发现了端倪。 这些魔人混入各大宗门,为的是给更多的修士种下魔种。而远在魔界的大长老便是这些魔种的实际掌控者,可以通过植入修士身体里的魔种得到他们身体的控制权,从而造成一次次类似莫家灭门那般的惨案。 訾娄次次报备一切顺利,可大长老那却没多出几个可控制的魔种,久而久之,他也对这些远离族群的魔人失去了信任。 他还继续同訾娄有所往来,只是碍于焚天没有助他将人魔两界的通道打通,无法越过两界结界来到人界。这也是姜瑾珩觉得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一点了。 至于奚音,虽然姜瑾珩并不保证她还和那大长老有联系,但她和焚天至少是经历过那场神魔大战的,对于魔族的底细,对于那因百万魔族献祭而被催化出的魔神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符亦不知道姜瑾珩在想什么,只是她一早便看那奚音不顺眼了,方才又看到奚音一副想要伤害师尊的样子,眉头紧蹙,看她的目光更是充满敌视。 对于符亦,奚音似乎一早就没放在眼里过,不论是将姜瑾珩认作落羽时,还是现在。 所以即使她的眼神此刻像是要把自己撕碎一样,只要在场的剩下两人不放出威压,她都可以无视。 看出这两人之间不对的劲头,鹤云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年轻人的确脾气躁了些。 最终还是姜瑾珩实在看不下去奚音被五花大绑着的样子,喊鹤云让她将缚灵索收一收,只是这样一来,符亦对奚音的敌视突然转化成对她的幽怨了。 姜瑾珩也不懂为什么自己那句话才说出口,自家徒儿就十分不满地看着自己,更是找了个借口,不再继续呆在这处了。 鹤云倒是对放开奚音没有多抵触,只挥手将那缚灵索收了起来,转头却见姜瑾珩还是呆呆地望着符亦离去的方向,满脸不解,又轻叹了一口气。 “你呀。” 真真是个小祸害。 后一句话鹤云并未说出口,只是顺着符亦离去的方向也离开了,她知道瑾珩要问这位螣蛇小姐一些话,其余的人确实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只是瑾珩这副样子让鹤云想起了曾经。 那应该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各宗联合举办了一次大比,只让三百岁以下的修士参加,为的是比一比各宗之间新一代弟子的强弱。 那时,瑾珩也才不到百岁,已经到了炼虚期的境界,甚至跨了一个小境界打败当时千仞剑派的剑首,夺得大比第一名。 不知道是谁将瑾珩先天灵体的消息放了出去,自那之后便有数不尽的桃花追着赶着上来。 最初鹤云还怕自己徒儿涉世未深,为人所骗。毕竟这先天灵体可是最适合双修的灵体之一,可自从见证过她拒绝人的样子之后,鹤云就消了这样的担心。 鹤云到依旧记得那个在大比最后一场中败在瑾珩手下的剑首向她示爱时,她也是露出和现在相同的神态,说出的话却是诛心。 “我不懂你的感情,但我知道,你太弱了,也太老了,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合适。” 不止如此,鹤云还依稀忆起当时说这话时瑾珩似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像是因为那日午间发生的一件事,才遭致如此。不过那事儿,鹤云倒是实在记不得了。 人一个两个的都走了,倒是符合姜瑾珩的心意。只是她们走之前似乎都一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的样子,看得姜瑾珩实在是疑惑,又同时有些好奇。 她甚至将问题丢给007,可007只是想起两个月前在姜瑾珩寝殿,符亦和奚音发生的冲突,便不打算开这个口。只找借口说局长大人要回到时空管理局了,它正在和001办一些交接手续。 毕竟在它看来,符亦的心思还是好猜的。在幻梦中,007就懂得她是真的喜欢自家宿主。先前符亦将奚音视作情敌,现在事情解释清楚之后,见奚音对姜瑾珩展现攻击状态,自然更对她产生敌意。 只可惜在幻梦中,宿主只把符亦对她的“求爱”当成是她怨恨自己所以想要戏弄她的体现。而将最后符亦愿意同她出幻境当作她停止怨恨自己,也停止用条件难为自己的佐证。 007觉得自家宿主哪都好,就是似乎一副被抽了情丝的样子,活像是最近它窝在系统空间看的那些情情爱爱话本里,最后会被迫追妻火葬场的人。 姜瑾珩不知道007想着的那些小九九,只将这些疑惑抛掷脑后,望着眼前的奚音。 “我可以救你的落羽,但首先,我需要问你一点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狐族出美人。 对于姜瑾珩的条件,奚音倒没怎么诧异,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姜瑾珩想问奚音的自然是有关魔神的事,可她才问出口,就听奚音反问她。 “你可知道,魔族圣女在族内担任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闻言,姜瑾珩也只是顿了一顿,旋即便摇摇头。 现今而言,各宗门对魔族的消息都知之甚少,研究也难以站展开。不论是书籍记录,还是影像记录,都寥寥无几。 这种现象的产生多源自于魔族的一种咒术,也就是先前姜瑾珩在訾娄身上发现的被种下的噬心咒。所以即使各宗人士抓住遗留在外的魔人,也无法从严刑下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魔族在这一方面占尽了先天优势,基本无解。 而姜瑾珩看重奚音的原因也就是她身上并没有被种下噬心咒,而这一点,她是通过007得知的。 也许是复生奚音时动用了魔族的秘法,使她会间断地进入沉睡,用不上噬心咒,也许是其他的原因,反正奚音会是姜瑾珩对魔族了解的突破口。 见姜瑾珩摇了摇头,奚音才苦笑着说道:“所谓魔教圣女,其实只管祭祀。” “祭祀?” 闻听这话,姜瑾珩突然想起她在婆娑秘境中听道明剑尊说过,大战之中,魔族献祭百万魔族血脉,招致魔神,才导致神魔战场中先辈们纷纷陨落,不知道这和奚音所说的献祭有什么关联。 知道姜瑾珩好奇,奚音才不得已去想那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其实对魔族来说,圣女只是更被魔神看重的魔人。所以魔界流传着一个说法,只要能将血滴入魔神沉睡的殿门前魔神石,并让它发出幽暗魔光的人,就是魔神认可的圣女人选。” “所以你就是被认可的人选?” 闻声,奚音自嘲般笑笑。 “对,千年前,我被人种下魔种,落羽也陪着我一起堕魔。新生的魔人在进入魔界时都要接受魔神石的祝福,说是祝福,在我看来其实是一种验明身份的方式,具体做法也就是往魔神石上滴一滴自己的血,来验证新生魔人对魔神的忠诚度。所以自那时起,我便任了圣女一职。” 听奚音的话,她似乎对魔族这种“祝福”态度十分不屑,可姜瑾珩还是抓住了话中另一个重点。 “你被人种下魔种?可知是何人所为?” 姜瑾珩一直没弄明白史册记录中风光月霁的落羽剑尊成魔的原因,可听奚音所说,那时落羽剑尊许是因她被种下魔种,才自愿入魔的。 只是对于姜瑾珩的疑问,奚音并不知晓,她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被种下魔种之后,虽然人还是这个人,身体却不受控。而且被种下魔种之后,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想来就是那罪魁祸首抹去了我的记忆。”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虽然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但却有意识,知道落羽为了我被迫做一些事情,可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而被魔神认可,成为圣女,只代表一件事。就是只要将这所谓的圣女献祭给魔神,就能引来魔神的一次注目,使魔神短暂降世。” 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 奚音所说和姜瑾珩心中猜测并没有多少冲突,只是她还在想,既然如此,为何在千年前那场大战中,魔族还需要献祭百万魔人,去召唤魔神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姜瑾珩心头,只是她还有很多疑惑,比如堕魔之后未曾露过面的落羽为何参与了这场大战;又比如为何战后谁都不知道奚音去了哪里? 想了想,姜瑾珩还是先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焚天她不会是因为什么条件,才参加那场神魔大战的吧?” 对于姜瑾珩的机敏,奚音有些诧异,但她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大长老以我为条件逼迫落羽参战,不然他就会在大战前期将我引去祭台,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信守承诺。也是,以谎言为傲的那些人又怎么会信守承诺呢?” 说到这,奚音目光中落下的恨意又升了起来,只是这次看着并不是对向姜瑾珩的。 “召唤魔神除了有我这个必要条件外,还需要恰当的时机,若是时机不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那时大长老低估了人界仙门的实力,以为有落羽一人,便可挡万军。可后来,落羽失势,他便将我引去祭台。那时再想召唤魔神,还得需要更多的祭品,于是,他便让前线魔界大军撤下,徒留落羽一人孤战。” 说着,奚音面上的嘲讽更甚:“撤下来的那些魔军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大战不利,族内长老打算同参战的另两界求和定下合约。却没想到刚下了战场就被丢进了祭炉里,就这样损耗了百万魔军,大长老才以我命开启献祭,召唤魔神。” 姜瑾珩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将困扰她许久的三个问题全都解答了出来,只是对于这个结果,内心并没有很强烈的波动,只觉得唏嘘。 归根结底,总是战争引发的惨剧。而推动战争不断发生的,是高位者的贪婪和被鼓动的斗争意志,再就是各族之间多年来滋生不断且一直成长的矛盾。 至少现在看来,战争是无解的,而她能做的,只能是守护好一切她珍视的人,坚守属于自己的大义。 想到这,姜瑾珩突然发现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未曾探听:“那你清楚魔神完全苏醒的条件是什么吗?” 完全苏醒吗? 奚音仔细搜寻了脑中的记忆,并没有有关这方面的。 见她迷惑,姜瑾珩便知这种事不是一般的人能知道的,只是很快,她又见奚音突然提起。 “这事我不清楚,但落羽可能知道。当时为了解开我和魔神之间的联系,她找了不少办法,更是看全了魔界的书籍。她是主动堕魔的,更是简简单单坐到了魔尊的位置上,尽管大长老对她不喜,忌惮她,更怕她有异心,但根本拦不住她调查这些事。”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并没有全信。她知道奚音说这样多,为的就是让她尽快放出焚天的魔魂,其中话是否可信,她还得斟酌斟酌。 只不过姜瑾珩真的好奇于魔界的神秘,神秘到007都查询不到相关的资料介绍。 不过这一点它做出过解释,说是原本小世界主剧情线中魔界的存在感较低,也只在大战和魔神现世上有所突出,故而原本的天道对这方面也没有多记录,主体还是围绕气运之子周身发生的事情来叙述,因此造成了数据记录的缺失。 奚音似乎感知到了姜瑾珩的想法,可也无法强迫她什么,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知道又要陷入沉睡了,只请求姜瑾珩。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让落羽恢复意识,但是,能让我守着那个魂瓶吗?” 这个请求算不得过分,且有007在,可以完完全全监视住奚音的一举一动。 因此,姜瑾珩很快将那魂瓶递了出去。只是她没想到,那魂瓶才到奚音手上,就见她化作一条小青蛇,将瓶子牢牢圈住,落在那凳上,不免无奈一笑。 “这还不得我拿着么?” …… 从小木屋离开时,符亦的步子很快,可快着快着,脚步却沉重下来。她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满面的不满都被跟在她身后的人碰了个正着。 符亦没想到鹤云也会出来,拱手躬腰喊了一声师祖,可蓦然又想到什么:“您也出来了那……师尊一个人同她呆在那里?” 一时之间鹤云当真看不出这时她是吃味还是担心,倒是好心情地拱了拱火。 “瑾珩要一个人同她聊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就被赶出来了吗?” 最初,符亦当真信了鹤云的话。后来又见这一身绯色的女人面上尽是调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世人提到这位仙宗的开宗祖师,谈的都是她的玩闹心思,甚至还有把她形容成合欢宗女修的。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好逗了。 见符亦看穿了她的话术,鹤云只顺着她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小木屋:“担心就去门口守着,在我看来,瑾珩已经很在乎你了。” 这话鹤云倒也不是安慰符亦,毕竟她亲眼见识过姜瑾珩拒绝别人时的冷漠,又知道她难得能对一个人上心。方才见她自己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看符亦,鹤云就知道在姜瑾珩心里,她那个徒儿是很重要的存在。 鹤云似乎意有所指,符亦突然像是被人看穿了小心思,面颊乃至唇色都有些发白。 她喜欢自己的师尊,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 鹤云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话会吓到符亦,倒成了别人眼里喜欢东管西管的老古板家长了,只无奈一叹。 “你放心,我不会插手瑾珩的感情之事。许久未回宗门,我先去看看其余几个徒儿,你想去哪儿便随心吧。” 说完,一溜烟的功夫鹤云就已经没影了,符亦这才意识到她跟上自己,似乎就是为了说这样一段话。 师尊她,很在乎自己吗? 想到这,符亦面上的不满似乎一瞬间消了去,甚至还站在原地傻傻的笑着。 她不想走,她想守着师尊。 想罢,符亦便转身,循着来时的步子又踏了回去。 回到小木屋,只见屋门是紧闭的,能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交谈着什么,只是全然听不清,许是布了结界。 左右师尊还有事情要问,符亦便在屋前寻了一地坐下。无聊间,她想起需要灵力蕴养的冲霄,便将冲霄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一道一道往剑身输进自己的灵力。 只是她身子尚好,并未保养多少时间,又不知需要输送多少灵力进去,次数多了,浑浑噩噩间,竟抱着剑鞘睡着了。 姜瑾珩推门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状,姜瑾珩不自觉地弯唇,脚步也轻了一些,行到符亦面前,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她。 姜瑾珩原以为符亦夺门而去,一早便走远了,却不想她原来守在门外。 方才在屋内知道是她为自己挡了最后一道劫雷,姜瑾珩心头第一次涌出一股无法明说的感觉,更多的,还是对她身体的担心。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大碍,只是灵府有些虚空。而姜瑾珩观符亦抱着的冲霄,想着这灵府虚空应该和冲霄有关。 冲霄此刻似乎吃灵力吃饱了,就连带着裂纹的剑鞘都隐隐泛着蓝光,仔细看,那蓝光之中似乎还带着些妖冶的红。 姜瑾珩很容易看出是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批了一句:“真是贪吃。” 她声音很浅,可闻声,符亦怀中那剑却震动起来,似乎不满足于姜瑾珩的控诉。 知道先前在幻梦中它功劳不小,此刻斥它一句倒是自己不对。姜瑾珩无奈笑笑,只得抬手用灵力安抚,却不想因剑身震动,符亦也很快转醒。 姜瑾珩就看着符亦睁着一双惺忪的眸子,又低首抬手揉了揉眼眶。等她终于清醒,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面上很快露出一抹毫无防备的笑。 “师尊。” 闻声,姜瑾珩轻声应了一句,随后又提醒她道:“下此切莫再做这种事,并不是每次都能运气这么好的,而自己的安危再如何都是首要紧的。” 通过007,姜瑾珩已经知道这次两人能化解危机有陆芷帮忙的缘故在。虽然气运值基本被清空了,但能换得两人无虞,也算是值得。 如今殷穹的神痕已经被陆芷彻底毁去,她也要回归时空管理局了,不过007还会留下陪自己一段日子,扫描确认再无隐蔽神痕遗留之后,便也会回去管理局。 而姜瑾珩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找到办法阻止魔神降世。若真拦无可拦,便要尽力将其灭杀。 姜瑾珩知道那应该算是最坏的打算,毕竟自己完全不知魔神实力如何,又何谈将其灭杀呢。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认真提醒,符亦却皱着眉头反驳。 “于我而言,师尊的安危才是首要紧的事。” 她说得坚决,姜瑾珩有些怔然,一时之间不好反驳,只无奈叹了口气。 “不谈这个了,我知你现在是炼虚境界,待到炼虚圆满之后,灵府充盈,一定要告知于我。” 雷劫之中,每一道劫雷都只属于渡劫的那人,而符亦这次介入她的雷劫,还为她承了最后一道劫雷,定是会被天地法则发现的。 而这种事被发现的代价,只能加倍加诸在破坏法则的人身上。 姜瑾珩倒不担心自己,她只担心符亦。 她们之间境界差的太大,姜瑾珩害怕符亦会受不住那样的惩罚,待到她雷劫之时,唯有守在她身边为她护法自己才能安心。 听师尊如此说,符亦也很乖巧地点点头,只是她忽然想起什么,望向大敞着的木门,并未看到奚音的身影。 “师尊,那人呢?” 知道她话中所指是奚音,姜瑾珩想了想一会儿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沉思片刻,便从袖中中拿出那卷着魂瓶的小蛇出来。 经历过方才那些事情,姜瑾珩想符亦也清楚了奚音的身份,不打算瞒着她。 “亦儿,如今宗内除了师尊,我最信的也只有你。如今我需出一趟远门,能请你替我看住她么?” 见状,符亦也知道奚音是变回了原身,只是还是有些疑惑。 “师尊身子尚好,就要出远门吗?” 姜瑾珩点了点头,又提醒她:“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得乖一些,不得惹事,也切莫让他人看到奚音和这魂瓶。为师是想让你看住她,却也要保护好她。” 虽然符亦并不喜欢奚音,可既然这是师尊吩咐的,她照做就是了。 想罢,符亦将圈着魂瓶的小蛇托了过来,刚准备安置到自己宽袖中去,想了想,又捏紧了脖颈上的玉珏,替奚音掩盖住那一身的妖气和魔气。 她做这一些事的时候,姜瑾珩欣慰地笑了笑,随后也消失在了这片区域。 姜瑾珩将奚音托给符亦照顾的原因一想消除一些她对奚音莫名产生的敌意,二则是避免符亦跟上自己去那青丘一族。 她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那狐族圣地青丘,而符亦身份特殊,作为上一任青丘女君的女儿,若是与现任掌权的灵狐一族发生冲突,倒是不利于她的打算。 毕竟多年前那场狐族动乱,就有传言是同九尾狐族有婚约的灵狐一族和正与狐族起烽烟的雪山之巅的啸月灵虎族里应外合,才致使狐族女君姬雪珺悄然无踪,九尾狐族余下族人被啸月灵虎族屠杀殆尽。 此等惨剧铸成之后,灵狐一族出面与啸月灵虎族定下约定,每年向啸月灵虎族送去定量适龄适双修的狐人,这场战事才得以罢休。 不过这些都是流传的说法,同魔族一样,007也查询不到多少有关妖族变革历史的介绍。 所以此行去往青丘,姜瑾珩不止有借一灵狐替焚天养魂的考量在,还打算弄清这件事的始末。 毕竟事关符亦的母族,她没办法不上心。且这件事和姬雪珺有着莫大的关联,姜瑾珩一直好奇,师姐留下符亦在宗门,又留下十年之约,为什么迟迟不现,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凶多吉少? 一切的猜测都是枉然,姜瑾珩也不愿这样猜测。但或许弄清那场狐族动乱,一切都会云开月明。 抱着这样的心思,姜瑾珩很快越过榆连山脉,照着007的指示,往迷踪林去了。 对妖族来说,一般而言各族祖先都有在自己的领地边缘设置幻阵,若身上没有破阵令牌,是会耗费很长的一段时间的。而这些幻阵更是会利用各种地形,让幻阵变得更加难以破解,这也是妖族族群常年一地而居的主要原因。 此刻姜瑾珩进入的迷踪林便是其中之一。 她一进入这林内,没走两步便发觉林中树丛攒动,知晓这处幻阵是利用了树木的位置来迷幻擅闯者的。通过改变树木的排列位置,让闯入者分不清来时的方向和去往的方向,且在此幻阵之中,罗盘会受到干扰无法指引方向,以达到致人迷失的效果。 不得不说,姜瑾珩还对这种幻阵挺感兴趣,若非她有些急,一定好好在这处幻阵中将它好好琢磨透,只可惜她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思。 说到底,这种幻阵迷乱的是方向,但有007的存在,姜瑾珩最不担心的就是所行的方向。 她祭出自己的寒星焰,直将挡路的一切都焚烧殆尽,顺顺畅畅走完全程,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但许是她这番举动太过引人注目,才刚出迷踪林的出口,就见一群狐人十分忌惮地拿着刀枪剑戟,死死盯着她。有些或许是还没成年,不精通化形的本事,耳朵尾巴都露在外面,看着凶,倒显得有些可爱。 实在没办法,姜瑾珩就喜欢这样毛茸茸的东西。不过第一次见这样夹道欢迎的大场面,她还是不免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只见盯着她的那群人让出一条道来,从后方走出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那女子步履轻盈,五官精致、柔和,眼若秋水盈盈,眉如远山含烟,青丝如瀑,看着竟能让人觉出仙气飘飘,一点不若狐族在外妖媚惑人的形象。 姜瑾珩观她灵府,晓她修为不低,又见其他人为她让路,明她地位如何,弯唇笑笑:“都说狐族出美人,今日一见,便知所言不虚。” 来人却不接姜瑾珩的恭维话,只淡淡问:“敢问仙尊此行闯我狐族迷踪阵,所为何事?人妖协定尚存,我两族本着互不侵犯的原则,难不成你人族要先打破规矩?” 姜瑾珩曾经听人提起同妖族打交道的不易,将其称作山野里不通人情的家伙,此刻见眼前这位狐人字字珠玑,便知传言不可皆信。 想着,姜瑾珩只朝出声那人掷了一瓶丹药,见她下意识接住,才浅笑说道:“今日擅闯你狐族栖地,是本尊的错。这一瓶化形丹便是本尊的歉礼,还请女君收下。此行,本尊是为了请灵狐一族帮忙,女君可愿听本尊详说?” …… 等符亦为奚音施完术法,再睁眼,眼前已无了师尊的踪迹。 她原本还想多问问师尊此行何方,如今已经没了机会,心头浮出淡淡的失落。 储物装备中不能存放活物,符亦只好将奚音放进自己的袖中,再带着她回去。 符亦的想法是把奚音放在身边,在师尊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把自己关在屋*内闭关。 这处小木屋虽然隐蔽,但有一个缺点就是谁都能来,符亦不放心和奚音在这处,所以还是决定带她回玄云殿。 只是她一到那处自然就想回主殿看看,哪里晓得陆芷一见她,两眼都冒光,只是在看到她身后再无一人,又蓦然失望了。 符亦不懂她这种情绪的由来,刚想问,就听她幽怨地先问出口。 “你那位好师尊不是醒了吗,又跑哪儿去了?” 符亦不知她为何清楚师尊苏醒的事,仔细想又觉得是鹤云告知她的。不过见她表情十分怪异,符亦不是很想搭理她,又想起师尊的叮嘱,不情不愿地答道:“师尊说她要出一趟远门,所以并没有跟着我回来。” 而这趟远门是出去干什么的,符亦自己也不清楚,自然没办法告诉陆芷。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主座上那人拍了一下桌案上各种需要决策允可的书卷,有些气急地说了一句。 “好你个姜瑾珩,想多留我一会儿给你打工是吧。” 第42章 天大的误会 陆芷抱怨时,远在万里外的姜瑾珩才被为首的狐族女君请进殿中,也才刚知道这位女君名为月霓,正是灵狐一族掌权以来,上位的第一位女君。 只是姜瑾珩才刚踏入殿中,就莫名打了一个喷嚏。她这副身子好久不咳,不病,突然一个喷嚏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前面走着的月霓注意到了她的异况,敌意倒是没有先前那样深了,只是还是出口刺她:“这位仙尊身子骨倒是不强啊。” 被说了一嘴的姜瑾珩也不恼,毕竟月霓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姜瑾珩对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十分满足了,毕竟若是放在以前,定然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就连远门都难出一回。 而她这个人又爱往外跑,每次从外历练回到宗门,都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 007为她修魂之后她就没有多注意保养身子,突然受感风寒,打上一个喷嚏,也算是平常事。 可她识海中的007却觉得一定是局长大人在悄摸摸地骂她。 毕竟就在刚才,局长大人特意托了001发了一通数落姜瑾珩的邮件过来,让007赶紧把她给劝回来。 若非这封邮件,007都没能意识到这次宿主的出走又要让局长大人呆在那玄云殿里帮她处理好些时间的要务,很难不怀疑宿主是故意的。 只是,它哪里劝得动啊。 才收到这消息不久,007就看了一眼正忙着的宿主,将这封邮件抛掷脑后,继续缩回系统空间刷剧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姜瑾珩今日来到青丘,听月霓介绍,竟然正赶上今年狐族的成年礼。 殿内歌舞升平,齐聚一堂,只是这时,许多狐人都用防备的眼神死盯着她。 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姜瑾珩却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毕竟狐族之中大概少有外来人,且对人族防备心应该不轻。 只是这么多狐人聚集于此,也难怪自己闯出迷踪林时,竟有那么多年轻的小妖等在门口,原来是这场盛会将他们聚在了一起。 月霓带着姜瑾珩走到上座,又吩咐人给她添了桌席,似乎是在邀请她一同参加此盛会。 姜瑾珩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一时间觉得新鲜得很,便打算结束之后再同月霓谈正事。 在月霓的一番介绍下,原本忌惮着望着姜瑾珩的那些人总算是收回了目光,底下也重新热闹一堂。只是姜瑾珩还是发觉一些人带着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心头也涌出一股怪异感,刚想转身问问月霓,就见她喊来一些小辈的狐人,将自己方才给她的一瓶化形丹都分了下去。 那些狐人全是姜瑾珩此前看到过的那种露耳朵露尾巴的,更有甚者四肢都还是兽爪,化形很是不顺的样子。 妖族修士化形期等同于人族修士的结丹期,化形期顺利,结成的妖丹往往更圆润硕大。 这个阶段是打基础的阶段,更是奠定了此后的修炼速度。 正因此,一直有一个说法,说是妖族在结丹期之前修炼速度明显慢于人族,可结丹之后,修为就会突飞猛进。 所以姜瑾珩在拿出那瓶化形丹时,就猜到月霓根本不会拒绝自己。这丹药虽然只是地品丹药,却没有几个修士会炼,也就是可能会给自己的灵宠买上一颗,所以根本没必要费心去学。 而妖族一向不精于炼丹铸器,一是他们没办法学到,二是对这种可能需要用到妖兽骨羽、精血的东西天生带有抵触情绪。 姜瑾珩拿出来的这一瓶,还是当时她学炼丹时拿来练手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姜瑾珩静静看月霓将这些丹药分完,领到了的狐人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没排上队的面上则有些不满,甚至将情绪带到了她的身上。 见状,姜瑾珩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一瓶丹药其实不少,少说有十数枚,若是黑市挂出去售卖,好歹也能换上万块上品灵石。直可惜僧多粥少,这丹药放在宗门里无人需要,放在这里可算是紧俏货。 再转头,姜瑾珩见似乎刚进来一波舞女,此刻正在殿中心献舞呢。她正看得高兴,不知从哪摸来一个小姑娘,轻盈地过来,又在她身边坐下,等将胳膊挽在她胳膊上,姜瑾珩才反应过来。 入目的是一张新的俏丽面孔,看耳朵尖的毛色似乎本体是一只赤狐,抱着她的胳膊便甜甜地笑:“仙尊可还有化形丹?赏媚儿一颗吧,方才媚儿来得晚,姑母已经发完了。” 不论是哪宗哪派,不管人后如何,至少人前,众人相交都是淡如水的,更何况是像如今这样初次见面。所以姜瑾珩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又听她话中提了一句姑母,转头去看月霓,见她神色淡淡,便知道是默许了的。 只是姜瑾珩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氛围,将手臂从那自称“媚儿”的小狐女环抱中抽了出来。 “不是本尊不想给,属实是身上就带了一瓶化形丹,已经全数交予你姑母了。” 说话间,姜瑾珩才发现这自来熟的小狐女身上穿得实在清凉,不过倒也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活泼。 解释完这一句,姜瑾珩本想着她不会再纠缠于自己,端起桌上的酿酒又饮了一杯。 不得不说,这酒虽然喝起来甜腻腻的,但出奇得让人想一再举杯,等离去之时,她可要好好讨上一些带回去。 姜瑾珩这般想着,却不曾料到她身侧坐着的小狐女并没有放弃,反倒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那……仙尊教我炼丹可好?” 此话一出,姜瑾珩还没及时反应过来,就听主座上传来一道厉声:“媚儿!” 闻声听去,果然是端坐着的月霓,姜瑾珩才好奇她为何起这么大的反应,就看原本活泼的小狐女此刻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跪坐在一旁,低着脑袋,等着挨训。 姜瑾珩从不知一个人的性子能变得那样快,只是出于尊重,还是回了她的话。 “若百年前遇上你这样好玩的小家伙,本尊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为徒,只可惜现在,本尊已经有徒弟了。” 说话时,姜瑾珩都未曾发觉自己的面色突然柔和了很多,而那小狐女听了,却觉得这只是她推拒自己的借口。 她看了一眼不再注意这边的姑母,小小声地嘟囔道:“哪有人只收一个徒弟的啊,我以往看那些仙君仙尊来,身后都跟着一溜的徒弟。” 虽然殿中歌舞升平十分吵闹,但姜瑾珩还是将这小狐女的话听得轻轻楚楚,不免眉心一皱。 难不成这灵狐一族和许多门派都有私交么?怎得听她说话,像是很常见似的。 就在这时,主座上又传来月霓的声音:“媚儿,休要胡言。” 闻声,姜瑾珩见那被称作“媚儿”的小狐女似乎很不服气地嘟了嘟嘴,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个位置,只是离开前,还迅速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不过你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也是最好看的仙尊了。” 对于她做的事,月霓似乎表现得很无奈,只抱歉地看了一眼姜瑾珩:“月媚这孩子就是这样,还请仙尊不要见怪。” 闻言,姜瑾珩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不论是谁,被夸了一句总不会不高兴。 “没事,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只不过姜瑾珩没想到,月霓倒是将她的话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既然仙尊不喜欢媚儿,我马上安排其他的孩子过来。不过还是得先问一句,仙尊是好女色还是男色?” 这一句着实是把姜瑾珩问懵了,可见她不说话,月霓只当她是先前来过的一些好端着的人一样,招招手,让一堆男男女女都从偏道上来了。 “这些本是准备挑着送去那啸月灵虎族的孩子们,既然仙君先来了,仙君就先挑一个带走吧。” 姜瑾珩还未消化完月霓那一番话,就见这一些狐女狐男鱼贯而出,全围在她身边,仔细看,基本是方才从月霓那领走了化形丹的,而那月媚也混在其中。 “等等……等等!” 那些鱼贯而出的狐人见着她,活像是狗见着了骨头,更是完全不听她的话,一上来就将姜瑾珩团团围住。有几个更上道的小家伙甚至施起了媚术,直让姜瑾珩撑开双臂,甚至最终下了一个结界,才将这些狐人格挡在外面。 这副阵仗甚至将系统空间里刷剧的007都震醒了,想也不想就用上了刚学会的新词儿。 【这月霓看起来高风亮节的,怎么居然干起这样老鸨干的活计了?】 对于007的疑惑,姜瑾珩也解答不了,只传声给月霓让她喊这些小家伙们撤下。 这一闹,台下的歌舞也停了,所有狐人纷纷看着姜瑾珩那将人隔绝了一丈宽的结界,有一些还小声小声地讨论起来了。 闻听姜瑾珩的传讯,月霓倒是按她所说让这些狐人退下了,只是依旧皱着眉头问:“这些仙尊都不满意?” 见月霓还是一样误会着自己,姜瑾珩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只是十分认真满面正经地同她说:“女君,你误会了,本尊此次来你青丘,断不是为了……不是为了寻什么炉鼎!” 姜瑾珩总算是明白自她如殿以来那些怪异的目光是为何故,也突然想起灵狐一族最适修习双修功法,更是因体质故,往往是被采补的一方。 只是说出那个词,姜瑾珩面颊都微微发红,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撤下结界,松了一口气。 可姜瑾珩没想到她都这样了,月霓还是不信她,甚至面带自嘲。 “仙尊,我知道你们人族都喜欢整一些体面话,不愿在大殿里谈这样的事。” 说着,月霓看向姜瑾珩目光中的厌恶再不带半点掩饰。 “但我们妖族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更弄不清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所以,还请仙尊说明喜恶,不然本君也不好安排。” 这一番话说得姜瑾珩实在是无言吐槽,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说这月霓都不信,愣是要将自己看作那种人。 忽然,姜瑾珩想起月媚说的那些话,又结合月霓的态度,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想。 只是她还未曾有机会将这猜想问出口,就见殿门大开,为首的是一魁梧男子,后面还跟着不少身体健硕的家伙。 姜瑾珩很容易就看出上前的那一众都是兽人,还是不同于她才见过的狐族,喜欢将兽形特征展现出来的种族,毕竟从那满身的鬃毛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姜瑾珩喜欢毛茸茸的物什,但对那些家伙可真是喜欢不起来。 底下的那群狐人对他们的出现好像并不震惊,完全不同自己进来时那样,只是姜瑾珩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是从很大一部分狐人眼中看出了惊恐状。 在惊恐什么呢? 姜瑾珩仔细想着,她身侧的月霓见状,也不再将目光只放在她身上,只是下了主座,面容一如初见时带着冷感,看不出一点情绪。 那一众人朝殿中心走来,而月霓也朝他们走去。会面时,只见月霓恭恭敬敬对对面的领头行了一个似乎是妖族特有的礼节,随后便招来小妖,安排他们入座。 见状,姜瑾珩只觉得奇怪。这些兽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一族女君如此恭敬行礼? 只过了一会儿,新位置就被安排适当。如今的座次顺序依旧是月霓在高位的主座上,而姜瑾珩被安排在她的左手边,方才来的那一拨兽人的领头则被安排到右手边,其余散众皆在主座之下。 姜瑾珩还在思考那领头是何身份,就见下方聚着一小团人拉扯起来。等她放空思绪观微去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在拉扯什么。 大概是方才那一拨兽人其中的一个看上了原本坐在他身侧的狐族姑娘,想要拽过来陪自己喝酒,可那姑娘的姐姐打了他一巴掌,之后便闹起来了。 主座上的其余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姜瑾珩看不出月霓在想些什么,只见她挥手招了一个狐人过来,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月霓说完,听着话的狐人便朝着矛盾方向去了。一会儿的时间,那一处便停了争吵,只是去“调解”矛盾的那位狐人也留在了那里,像是接替了有争执的陪酒位置,才化解了这个矛盾。 见状,姜瑾珩不免又看了一眼月霓。她很确定这是月霓的吩咐,也突然明白这些兽人来到这里的缘故,甚至对他们的身份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这一行兽人许就是来自月霓之前提到过的啸月灵虎一族。 只是她尚记得方才月霓错看自己时眸中露出的不齿,厌恶,所以对她十分淡然地对待那群兽人的态度感到不解。 这样的不解并没有持续多久,姜瑾珩很快就为她寻到了原因。 也不知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太过无聊,姜瑾珩竟然开始一个一个去探台下那些兽人的灵府。 不探不知道,一眼扫去,在座的众位狐人不论年龄,基本都是刚结妖丹的水平,卡在三阶妖兽的等阶。而这大殿之中,只有月霓这位女君品阶大约是六阶妖兽的水平,也就是化神期境界。 虽然说这场宴会是这一年狐族的成年礼,可姜瑾珩还是能发现许多大龄的狐人,或是在主持秩序,或是听从女君吩咐的一些女官。若一个两个修为都卡在结丹时期,倒能是说是自己的缘故,修炼不够勤奋,可若是一大片都是这种情况,只能是族群性的原因。 而方才进来的那一拨啸月灵虎族的兽人实力则是参差不齐,但等阶都在四阶妖兽以上,那位领头的,如今坐在月霓右手边的兽人,更是七阶妖兽,相当于人修合体境的境界。 对于自己这种来一趟便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家伙,月霓自然将藏不住的情绪一一发泄出来。可对时时刻刻危及全族性命的啸月灵虎族,她不敢露出半点自己的情绪。 【宿主,我之前说过的,狐族里面除九尾狐族,其余族群不擅修行,更何况是最适合作炉鼎体不易蓄灵的灵狐一族。这月霓能修到六阶妖兽,已经很厉害了。】 “我知道。” 所以姜瑾珩越发不信传言中所说,灵狐一族为了掌权串通啸月灵虎族歼灭了九尾狐族一事。 尚不说灵狐一族有没有能力守护好整个族群,就单看月霓本人,对向他族献上可供采补的那些狐人都是不满的。 只是若她不允,全族只会落得比九尾狐族更惨烈的结果。当一个族群没有实力,就只有被欺辱的份。 姜瑾珩说不出心中所感,只觉得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无奈。 就在这时,她听得身侧的月霓突然同右手边的兽人说道。 “今年我有个小侄女虽未到年龄,却也想参加成年礼,只愿威王献舞一曲,不知威王可有雅致?” 闻声,那被称作“威王”的兽人爽快地笑了笑,手还伸去月霓那里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巧妙躲过之后,也不恼,只说道:“既然是女君的侄女,本王定得好好看看。” 姜瑾珩不知道这月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感觉她口中的献舞不仅仅是献舞那么简单,而她话语中提起的“小侄女”,姜瑾珩猜测就是那月媚。 果不其然,月霓同身侧的人说完,便拍了两下手,殿下瞬间又安静下来,从一小道涌出一连串的持剑狐人,而那月媚便是领头之人。 看来此一舞竟是剑舞。 此刻她已然换了一套衣衫,比之见自己的时候更加暴露,看得许多兽人眼睛都直了,有些甚至吹着口哨怪叫起来。 月媚的确是方才她见过的那一众人里,皮相模样最好的,看着便讨人喜欢。正因如此,姜瑾珩才觉得那些淫邪的目光实在是刺眼,只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小姑娘身上的不寻常来。 旁的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姜瑾珩铸器炼丹皆是一绝,一眼就看出月媚手上那柄看着和其他舞女一般无二的剑其实并非凡物,只是以幻术拟态,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如果她没看错,这甚至是一柄刻下了锁妖阵法的剑。所谓锁妖阵法,就是在特定情况下能锁住妖族动用灵府灵气的阵法,一旦启动,被擒住的妖必死无疑。 这类阵法,针对不同的妖在布阵上会有些许不同,且还需要要用到阵法所匹配之人的精血,属于极难得的东西。而将此阵刻在剑上,若想启动,只能是剑中要害了。 姜瑾珩不去考虑这一柄剑从何而来,但她能看出这月媚不过是三阶妖兽的实力,就算是用上一柄神兵,恐怕也无法伤到主座上的人分毫,更枉谈剑中要害。 思考间,台下已经开始展示。不同于方才见到的妩媚又结合清纯的可爱模样,姜瑾珩看着月媚,倒能从她身上看出一股英气。 剑舞自带着一点杀伐之气,但这些狐女腰肢又极软,卸下防备的那群兽人倒是没有一点忌惮。就在这时,姜瑾珩便见月媚似乎越来越往台上来,似乎为一人独舞一般。 许是月媚的实力实在无法引人担心,她这一番动作下,竟没有得到半点阻拦,甚至于姜瑾珩还能见到月霓身侧那兽人似乎乐呵乐呵的,甚至想要揽美人入怀,品一壶美酒。 可变故就在一瞬间,姜瑾珩原先还以为月霓有什么特别的打算,不然就是放着自家侄女去送死罢了。 可就在月媚接近那兽人的一瞬间,挽着剑花的剑就直直刺向了月霓身侧的那位兽人。 一切都发生在姜瑾珩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一剑,意料之外地命中。 没错,月媚这一剑的的确确扎在了那兽人的心口,凭借姜瑾珩的经验,那位置不差一分一毫,当是练了很久的。 只是这得手得太过顺利,让姜瑾珩有一瞬间的懵然。那所谓灭了九尾狐族一族的啸月灵虎族,为首的王居然是这样的酒囊饭袋吗?七阶妖兽之身,居然被一名三阶妖兽刺穿了心口。 就在这时,姜瑾珩见月霓总算站起身,看着那威王面露冰霜,对上他略震惊愤怒的眸,冷冷地说道:“威王这次对我族的招待可还满意呢?” 威王被刺,台下其余跟着他来的兽人自然十分激动,只是却被周侧的人很轻易地制服了。 姜瑾珩心头刚升起不解,007就开始为她解惑。 【宿主,我发现你们喝的酒里似乎被下了一种奇怪的药,应当是一种独特的秘药,这药容易使人动情,更是在动情之后能压制一段时间的修为,不过这种压制对修为越高的人效用越低,不然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难怪,姜瑾珩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总觉得这甜腻腻的酒喝起来让人觉得身子暖暖的,也明白为什么实力如此低下的月媚能伤到威王,底下那群兽人也能那么十分顺利地被收服。 007这下更是确定自家宿主像是被抽了情丝一样了,旁的人倒的倒,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她,跟没事人一样,还在这分析局势。 不过007可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是突然,被月媚一剑压制的威王却低沉沉地笑了起来,让人听在耳边觉得阴恻恻的。 闻声,月霓也蹙起秀眉,似是不解,下一刻就见威王握着那似乎砍断他心脉的灵剑,手中染血将它拔了出来,丢在一边。 在围着的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威王只是稍微有些狼狈地喘了口粗气,便瞬间抓住了月媚的脖子,轻易将她举了起来。 “媚儿!”突生异况,月霓突然慌乱起来,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明明在今日宴会中酒水里下了秘药,更是看那威王神色不清才让月媚动手。 若非刚才一切都是幻觉,月霓可是亲眼见到那一剑刺进威王心口的。就算是药效很快过去,那剑上刻着的阵法启动后也能锁住威王全身的灵气,让他动弹不得,可现在…… 威王的力气大,很容易就将月媚掐得满脸青紫,喘不过气,手腿并用阻挠,都干扰不到他分毫。 “多亏了本王修的功法能使穴脉器官逆转,不然今日就中了你们俩贱妇的计谋了!” 说着,那威王似想在月霓眼前掐死月媚,笑得猖狂。可就在这时,光影瞬间,那威王便断了一臂,血溅高台。 “本尊还在这呢,岂容你欺负小姑娘?” 第43章 这好美色的名号算是摘不掉了。 说话的正是一直坐在一边看戏的姜瑾珩。 她原本不打算出手,毕竟一直被月霓那样误会着,可又不忍心看到月媚就这样被掐死。 再加上不管如何,这啸月灵虎族定然是和九尾狐族此前的那次动乱脱不了干系,捉住了这威王,也好问清楚她想知道的一切。 此刻姜瑾珩一手扶着身子都软了的月媚,一边看着玉笛上沾染的血,面露嫌弃。 到她这个境界,什么物什都能拟成剑锋,只是事情做完了,姜瑾珩才觉得脏了她的笛。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转折太多,一些家伙还未完全反应上一番波折,便见局势又变了一个样,喜得喜,悲的悲。 月霓没想到姜瑾珩会出手,更没想到她砍七阶妖兽的一臂像是在切白菜一样,先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却又因为自己先前对她的态度白了脸。 重获呼吸的月媚此刻腿都是软的,紧紧攥着姜瑾珩的衣袍,怕极的样子,而被砍下一臂的威王如今却汗如雨下,疼得就要晕过去了,只好封了自己几处穴道,止住血后才敢重新抬头。 他原先见姜瑾珩的座位,当她和往日里来灵狐一族的那些修士一样,不过是向月霓讨要一些小狐狸来的,万没想到她会插手这场恩怨,更没料想到她修为如此高深。 他们妖族身骨至少比人修高一个小境界的人还要强悍,能轻松斩下他一臂,好歹是合体境后期的修士了。 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反问道:“请问这位仙尊来自仙门哪出?何故插手我啸月灵虎族与狐族的生死恩怨?” 姜瑾珩知道他是因为忌惮才这样好说话,却不愿意搭理他,只扶着月媚将她安置到一旁安全的地方坐下,就这几息的功夫,却又听见身后破防的声音。 “仙尊不要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小狐媚子。” 说着,那威王突然像是觉得自己看透了什么,变了个态度,语气也有些讨好:“如果是这样,那我这一臂就当是给仙尊赔罪了,也不再找她的麻烦,只是还请仙尊不要拦我清算这笔帐。” 说着,他期盼地望着姜瑾珩,而姜瑾珩安置好月媚之后再抬头,却发现月霓也怪异地望着她。 看来进了这大殿,自己这好美色的名号算是摘不掉了。 想到这,姜瑾珩无奈笑笑,抬手用锁妖链将威王绑了起来,又看向十分紧张的月霓:“女君,这宴席可以撤下了吧,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月霓很听吩咐地让所有人都撤下了,至于被捆住的威王和尚没缓过神的月媚,还是姜瑾珩特意说了一句才留下的,此刻留在这空旷大殿中,也唯有这四人。 不知是装的还是血流多了,人员撤出的时候,这威王竟然昏了过去,直让姜瑾珩又嫌弃地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为避免他死在这里,姜瑾珩还是给他喂了一颗补气止血的丹药。 此刻月霓再不敢对她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只端坐在那。 看着人皆散去,姜瑾珩开始说出自己这一行的主要目的。 “本尊闻听你灵狐一族有一血脉传承之法,可一身共盛两方魂魄,以时日滋养修补所盛魂魄,故而前来。” 闻听姜瑾珩是这样的打算,月霓也是一怔,下意识问道:“仙尊前来,非为我灵狐独特的补灵体质?” 闻声,姜瑾珩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却又点点头。 “是也不是。但本尊保证并非你原先料想的那样。” 月霓一愣,但面色却变得惨白:“那是我误会仙尊,这是月霓的错,还请仙尊不要怪罪我族人。” 她如今见识到姜瑾珩的实力,若她真的怒极,就是屠了自己全族,也不是没办法做到的。 “无碍,这样的事,说开便好。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下意识那样去想。” 她这样说,月霓倒有些自责,主动问她:“所以仙尊是想借我一族人身体养魂?” 灵狐身躯可盛两魂的消息鲜少有人知道,不过方才若不是有姜瑾珩相助,月霓都不认为自己还有坐在这处说话的机会,所以对这个小忙,她也并不抵触。 闻言,姜瑾珩点点头:“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待到那魂体养护完全,本尊必将你族人完好送回来,更会给出足以相配的报酬。” 被压迫剥削久了,突然有人面对面同她谈“交易”,月霓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瞬间红了眼眶。 不过她也没失态多久,便很简单答应了姜瑾珩的请求。 “这人选是我来挑选呢,还是……” 月霓的话还未说完,姜瑾珩就看了看一边的月媚:“我看她就不错,听你们交谈,她是你的侄女对吧?” 闻听姜瑾珩的疑问,月霓点了点头。 “是,她是我长姐的遗女。” 月霓也不清楚为什么姜瑾珩在这一方面又看媚儿,可思及方才她站出来救了媚儿的事情,觉得她还是对媚儿有好感的。 “我听闻你们妖族血脉传承,血脉精纯者能将传承发挥得更佳,是否有这种说法?” 闻言,月霓总算是知道姜瑾珩想要挑走媚儿的真正原因。 “没错,我们身负王族血脉,比起旁的灵狐,血脉总要更精纯一些,而媚儿也是这一代中的佼佼者。” 这一点姜瑾珩能看出来,不然月霓也不会让月媚去刺杀这威王,只是她心里还总有一个疑惑,没忍住问出声。 “方才宴席间,本尊观你族人等阶,发现基本都卡在三阶妖兽,结丹之时,不进不退,女君可愿为本尊解惑,是为何故?” 被问到这个问题,月霓身子一僵,随后却忍不住发起抖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凶狠,看向一旁昏过去却被五花大绑着的威王。 “仙尊可曾听过千年前狐族那场动乱?” 姜瑾珩没想到自己随意问的一个问题竟然扯到她想要弄清的那场大战之上去了,微点点头,静下心来听。 “略有耳闻。” “那次大战,原本是我狐族小劣。可大战途中,我族脱族而去的上任女君姬雪珺回来了,有了她的参战,这些劣势渐渐抹平了些,可是不知道为何,啸月灵虎族那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族阵法师,会一些奇怪的从未见过的阵法,因为他的加入,我族死伤惨重。” 说话间,月霓似乎陷入当时的情绪中去,悲伤和无措爬上了她整张脸,姜瑾珩默然,却在心里思考这个厉害的阵法师是何身份。 “那时我族就靠着硬撑连打了几场大仗,忽然有一天,女君收到一封书信,刚读完就面色凝重了许多,后来我读那信,才知道信中内容说的是他们捉住了女君的妻子,若不投降,就要斩了她的头颅,伴着书信一并送过来。” “收到信后,女君第一时间并没有相信,而是派人去她们避世的那处去寻,可来报的只说那处空无一人,木屋也已倒塌,现场混乱不堪。” “这是战时第几个月?” 听到这里,姜瑾珩没忍住问出声。 她并非不信月霓说的话,相反,她知道师姐的确在任峰主期间断断续续离开过宗门一段时间,回来时便已有孕,又在宗内修养了半年,生下符亦之后才离宗而去。 若这封信真是师姐在宗门时送到姬雪珺手中的,想来应当是那啸月灵虎族想要捉住师姐,却被师姐脱身回宗,才酿成这样的误会。 月霓没想到姜瑾珩会突然发问,仔细想了想,才继续答道:“大约……是大战开启一月后吧。” “那一段时间女君很是颓丧,也不断派人出去打听那人的消息,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出这青丘,不然若她不在了,我族一定挡不住那啸月灵虎族的攻势,所有族人也就跟着完蛋了。” 听她这样说,姜瑾珩又没忍住问道:“那她就没有送信去沧澜仙宗问一问吗?” 闻言,月霓突然一愣,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人似乎认识上任女君,可看她模样,又不是曾经在族内见到过的那位女修。 知道自己的问题似乎暴露了身份,但姜瑾珩并不在意,反而坦然地解释:“不瞒你说,我来自沧澜仙宗,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女君的妻子就是我的师姐,符宴卿。而我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想要借灵狐之躯一用,还想弄清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姜瑾珩这样解释,月霓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可她却奇怪地望着姜瑾珩,好久才吐出一句:“当时我们有往沧澜仙宗送去书信,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说人不在仙宗,甚至回信上还有独特的金印。” 听到这句话,姜瑾珩突然凝住了表情。 若是书信未曾送到,倒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既有回信,回信上还有独特的金印,能做到的只有一人—— 玄明子。 姜瑾珩不愿相信这个,她又想到月霓方才所说那啸月灵虎族突然多出的一位阵法师,回想起师尊座下,也唯有玄明子师兄阵法修得最佳。 她实在是不敢细想了,静了下心,让月霓继续说。 月霓不知道姜瑾珩想到了什么,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之后虽然十分担心,女君还是没有出青丘,她应该已经相信自己的妻子落入敌手,那之后的一个月,我就没见过她睡觉。突然有一天,啸月灵虎族书信一封,说要与我族停战,还让那位人族阵法师前来商谈和谈的事宜。” “女君半信半疑,放来人进青丘,却还是防着他,派我监视他。后来事实证明,女君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根本没想着求和,只是想更不费力地拿到想拿到的东西,只可惜,我们低估了那位阵法师。” 听到这,姜瑾珩突然打断了月霓的述说。 “等一会儿,你是说,你见过那位阵法师?” 方才月霓说话间,姜瑾珩捕捉到这个关键,突然想到什么。 “是,我见过他。”月霓不知道为什么姜瑾珩会问这个问题,可说话时她面上很难不露出愤恨的模样:“那个家伙可以算是我狐族今日如此落魄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就算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 闻言,姜瑾珩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女君若是信我,可让我进行一次搜魂?一则可以让我了解到你说的话是否真实,二则我想看看,你所说的阵法师是否我认识的。” “毕竟你也应该清楚,在外界眼中,你灵狐一族在当年的动乱中并不是好人身份。” 搜魂一般是仙门审判可能有罪责的弟子时,最常使用的搜查证据的一种手段,只有高境界修士才有能力对比之境界低的修士进行的一种术法。搜魂过程中,但凡被搜魂者有想要期满或者抵触的情绪,都会造成魂体所伤。 所以姜瑾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考虑到会不会冒犯到月霓,可探寻真相的想法还是在她心头占据了第一要为。 只是她没想到月霓对这件事完全不在意,也一点都不心虚,反而问她:“仙尊心里可是有所猜测?” 姜瑾珩想到她所说的回信上的独特金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事情既然没有弄清楚,她也需要保护师兄,保护仙宗的名声。 “本尊只是听你说起那阵法师所用阵法的高深,想要看一下是否相识。毕竟就算在仙门,阵法能够运用得出神入化,有覆灭、影响一族之力的阵法师也不算多。” 听她这么说,月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紧闭双眸。虽然能看出她还是有些紧张,姜瑾珩却能感觉到她的决然。 “既如此,仙尊要搜魂便搜吧,月霓可以未来半生向上天起誓,方才对仙尊所说,并无半点虚假,若有违反,当不得好死。” 见她此刻说出这一番话,姜瑾珩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她,可她想知道那阵法师是何等模样,还是抬起手。 “魂体被搜查时可能会有些许不适,希望你能忍一忍,不要有抵触情绪,不然可能会伤到魂体。” 说罢,姜瑾珩掌心聚出一团灵力,散着冰蓝色的光,直触月霓额心。 搜魂的动作很快,不出半刻钟,姜瑾珩就停了动作。月霓所说的确没有半点虚假,在那阵法师进入青丘之后,先是假意求和,之后却不知道施了什么秘法让姬雪珺失去了法力,最后是在族内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 原先几场大战中,姬雪珺同那阵法师交过手,当他只是会熟练布下阵法,实力不过化神境界。 所以在啸月灵虎族谈和之时,才应允放他进来讲和,却没想到这人此前一直隐藏实力,实则是大乘期的大能,一进来还不知怎么封住了姬雪珺的灵府,导致狐族对这场屠杀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通过搜魂,姜瑾珩看到这人在屠杀结束之后,还将部分的狐人尸身收走丢放在一些似乎规划好了的位置,就连挖的妖丹都数以千计,场面实在很是血腥。 做完这些之后,那人抬手捏诀,方才放着那些狐人尸身此刻似乎起了效用,助他完成了一个阵法,将整个青丘都笼罩在阵法之下。 旁的人或许看不出这是什么阵法,可姜瑾珩却能看出。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种禁阵,是一种诅咒之阵,一般对族群生效。 这种阵法以八卦阵为基础阵法,以族群精纯者的尸身作为阵法八个方向的阵眼,对全族施下诅咒之术,而这阵法的实际效果,就要和阵法师最后成阵时施布的术法有关。 恐怕这阵法的目的就是压制当下狐族的修为,以至于姜瑾珩所观之处,所有狐人的修为皆在结丹之期。这也解释了为何月霓从自己手中拿到那瓶化形丹的时候,没有招来族中小辈的佼佼者,反而是随意分发。 想来,若是修为一直囿于妖丹结成的之时,就算有这化形丹也发挥不到其最大的效用。 既如此,月霓为何还会放自己进来呢? 想到这,姜瑾珩不免疑惑,可很快她就想清了之中缘由。先前听月媚的话,这十年间,像她这般只身闯入青丘的修士似乎不在少数,而经历那样一场屠杀之后,狐族得制族理念早已变得卑微。 她修为不低,之后不久又是她们谋划已久刺杀威王的大事,实在犯不上再惹上一人,为族群遭致祸端。 况且月霓也没想到那酒中的秘药对自己似乎并没有起作用。 而通过此次搜魂,姜瑾珩也明白为何狐族旁的族类基本被屠杀殆尽,唯有平时在族内地位不甚尊贵的灵狐一族基本全族得已保全。 一是因为那阵法师受啸月灵虎族的吩咐,需要留下灵狐一族以圈养供每年挑选炉鼎用。二是为了让灵狐一族掌权,再放出消息弄坏当今狐族的名声,让原本同狐族交好的雪狼族和厉熊族与狐族断交,使狐族孤立无援,只能靠着每年的“上贡”苟延残喘。 看完这些,姜瑾珩久久不能回神,还是月霓的话将她拽回了现实。 “仙尊这下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 闻声,姜瑾珩突然对她升起淡淡的怜悯之情,弯唇笑笑:“是。” “既如此,那阵法师,可是仙尊相识之人?” 这话刚问出口,姜瑾珩的笑容一僵,可她还是尽力保持淡然地说道:“我猜那人似乎易了容,我观你记忆中他的表情甚是奇怪,至于具体是谁,待我回到宗门之后,自会好好调查。” 说是这样说的,但姜瑾珩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阵法师所会的阵法各不相同,同一阵的结阵手势虽然一样,但结阵的习惯却因人而异。 只是私心里,姜瑾珩不愿相信多年前在狐族大开杀戒的人会是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师兄。而且,若他参与了多年前狐族这场动乱,那他与师姐的失踪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姜瑾珩还记得师兄曾有过收符亦为徒的心思,若当真是他,她实在不知怎么看他了。 姜瑾珩不愿深想下去,可月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反而激动地跪了下去。 “如此,月霓先在此地跪谢仙尊,若有其他需要月霓帮忙的,仙尊尽管开口。” 两人谈话间,一边的月媚也缓过神来,好奇地望着她们。注意到那道小兽般注目的目光,姜瑾珩不免转头,看见的却是她脖上骇人的掐痕迹。 见状,她盯了两秒,才朝月媚招了招手:“过来。” 被喊到的人很是听话,行来之间,便听姜瑾珩问道:“方才我同你姑母的谈话你也听到了,可愿意同我一起回沧澜仙宗?” 她自然是愿的,可答允之前,月媚还是看了一眼月霓,见她点了两下头,才高兴地答道:“媚儿愿意!” 等人走近了些,姜瑾珩才从储物戒中掏出一瓶药,手指微动那瓶口的塞就神奇地自动开了,药液也往月媚脖颈上去。 上药期间,姜瑾珩掌心凝出自己的冰属性灵力,伴着那些药液敷在了月媚的伤处,不出一会儿那骇人的紫青色痕迹就消失殆尽了。 虽然不过是一瓶简简单单的祛瘀膏,可亲眼看着这样神奇的一幕,方让月媚感受到炼丹炼药的神奇之处。 见到小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好奇却又不敢动的样子,姜瑾珩也觉得可爱得很,不免笑出声,又听她问道:“仙尊当真不能教我炼丹吗?” “媚儿!” 又是一声斥,月媚没忍住瘪了瘪嘴,耳朵都耷拉下去。只是姜瑾珩却觉得月霓这声斥和上次并不完全相同,话中不想让月媚惹恼自己的同时,又带着些期盼。 只是姜瑾珩还是摇了摇头,以此来拒绝月媚,见她耳朵似乎耷拉地更下去了。 /:。 姜瑾珩已经连着拒绝了两次,月霓心里也没了那种期盼。 她明白炼丹师、符术师、铸器师和阵法师就算是在仙门都具有极高的地位,而妖族弱于人族就弱在这里。尽管姜瑾珩对她族十分友善,可在这种方面,不愿相教也属正常,只出声提醒月媚。 “媚儿,同仙尊去仙宗之后万不可贪玩,且不要独自外出。”说着,月霓似乎观察了一下姜瑾珩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你是灵狐之身,对那些人修来说全身上下都是宝,若真被捉住必死无疑。” 姜瑾珩知道月霓所言非虚,毕竟自己小时养的那只还未生出灵智的灵狐便是她说的下场,也明白这话也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为的是让自己能够亲自照顾月媚,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听她这样说,她也简单应了一声:“女君放心,这小狐狸我如何借走的,我便会如何完好地还回来。” 说着,姜瑾珩主动提到方才月媚问起的事:“你当真想学炼丹?” 月媚没想到这事还有转机,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很是肯定地点点头:“是,我是火木属性灵根,也是你们人修经常说的最适合学炼丹的双灵根。自我出生以来,便深感妖族常弱于人族的地方便是在那些丹药器具和阵法符咒上。” “虽然媚儿知道,那些阵法符咒乃至丹药在妖族普及可能会被冠上残害同族的名声。但若因此抗拒,便是因噎废食。就算我们不会,还是有数以万计的同族死于被取材,更是死于无知。只有知己知彼,方能有战胜对方的机会。” 姜瑾珩只是简单一问,却没想到套出她这一番肺腑之言,突然对这一个小姑娘起了些敬佩的心思。 她所言非虚,虽然人族编写的丹书符书上取材多用妖族不可再生之物,但就自己这些年编写新丹书符书的经历而言,那些材料并不是完全无法替代的。 是妖族的固步自封将自己限制在了那里,不去了解,不屑了解。结果只将自己困死在那,甚至排挤族内有这等天赋的族人,将两族的差距越拉越大。 这样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数千年积攒造成。越不愿了解,越难了解,直熬到自己族内再没这方面天赋的族人,才开始后悔。 姜瑾珩只是通过搜魂简单看了一眼月霓的记忆,便已经了解到那位阵法师在青丘布下了怎样的阵法,若是她想,不出半月也能将这阵法解除。 可偌大一个狐族,却被这样一个阵法困了整整六十年。 虽然自己的阵法能力也不弱,可这并非六个月,也不是六年,而是六十年。若是有狐人之中也有阵法师,也能看出这诅咒之阵的存在,看出阵法的阵眼,姜瑾珩相信这阵法到这时候也该破了。 但如今,狐族也只是因此被迫向啸月灵虎族俯首称臣了六十年,让步了六十年。这之中不乏族内实力实在低下的原因在,但或许正是因为无法可依,月霓才会想出今日这一遭献舞刺杀的办法来,其实也是鱼死网破之争。 姜瑾珩不知道那啸月灵虎族实力如何,是否除了这威王,还有其余高等阶的妖兽存在,但她清楚,今日那一剑,不过是困兽之争。 见姜瑾珩迟迟不说话,月媚咬了咬唇,还当自己说了些让她不爱听的话,小心翼翼问道: “仙尊这样问,可是愿意教媚儿了?” 此刻不仅月媚心高高悬起,就连月霓也是同样的心态。 不过姜瑾珩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月媚当真是泄了气,却听那道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本尊无法教你,可我猜,或许有一个人能够教你。” 第44章 诡异的祠堂。 这场对话可谓是让人心情跌宕起伏,闻声,月媚喜而忘忧,开心地说道:“真的吗!那媚儿就先行谢过仙尊了。” 见她这副样子,姜瑾珩倒先用灵力抬了抬她要同月霓一般跪下的身子。 “不着急谢,等你同我回宗,见过她之后,也要问过她的意愿再谈这件事。” 从看到她舞剑时掩不住的英气,又看她毅然决然地去刺杀那威王,再到方才那出自肺腑的一番话,姜瑾珩只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符亦的影子。 在幻梦中,她见到符亦为了两族和谈奔波,便知她对母族有眷恋之情。如今得见同样的人,是想带到她身边给她看看。再加上她看月媚年龄,许同符亦差不离,两个同龄人之间,又有同族的缘分在,定然是会互相喜欢,意气相投的。 不同于姜瑾珩的想法,她识海中的007真是觉得宿主想一出是一出。别说其他的,就是方才她给月媚疗伤那一幕,让符亦看到了,那家伙都得醋到天上去,她倒好,还想着给带去一个同年龄的玩伴是吧。 姜瑾珩不知道007的吐槽,只听得月媚又欣喜地应了两声,就连月霓面上都带上了些高兴,只是高兴的同时,她似乎又有些纠结,揉着自己的指节,似乎有话要说。 如今殿内没有几个人,姜瑾珩很快发现她的异常,不免问道:“女君可还是有什么顾虑?” 既然姜瑾珩都问了,月霓也不打算再隐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魂瓶来。 “仙尊有所不知,我灵狐一族,除了修补魂魄,还有引出魂体的秘法。这秘法仅王族血脉的灵狐才可以实施,又因为实施得少,鲜少有人能知。而当日动乱,女君她被那阵法师封住了法力后,便被一剑刺穿了心脉,只是那时,她发现阵法师屠杀各族狐人,却唯独放过了灵狐一族,便托我引出她的魂魄放置在此魂瓶中。” 说着,月霓将魂瓶郑重地递给了姜瑾珩:“女君原是想等那人离去之后,再让我引她还魂,却没想到我一会儿没注意,女君的灵体就不见了。” 闻言,姜瑾珩却觉得奇怪:“方才我搜你魂,为何没见到这件事的发生?” “仙尊有所不知,这是我妖族的特殊保护机制,防止被他族通晓我族的血脉秘法以做出防范。” 她这样说,姜瑾珩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看被递到自己手中的魂瓶:“这件事我已知晓,不过你此时将这魂瓶交予我,所为何事?” 说罢,月霓竟拜在地上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 “自那事发生之后,月霓死守着这个秘密,不让其他人知道女君还活着的消息,恐招致更大的祸患,不过如今仙尊来到此地,却让月霓看到了希望。” “月霓知道如今说这种话算是僭越,只是仙尊既然想要用我灵狐一族的秘法保养魂体,月霓斗胆猜测是那种失了肉身需要重塑的魂体。若仙尊通晓塑身之法,还请仙尊多塑一身,以盛放此魂。” 说到这,月霓并没有停止:“此外,月霓还有一请求,求仙尊出手破解我阻碍我青丘子民修炼的阵法,还我族能够奋发向上的机会。今日虽然擒得啸月灵虎一族的威王,可他族共有三王,威王是为最弱的那一个,若始终被这阵法所压,更是群龙无首,我族怕是撑不过百年。” 见月霓一刻不停的磕着头,月媚看了一眼,也跟着磕起来,此刻大殿里姜瑾珩就听到这两人“邦邦邦”的磕头声音,听得她脑袋都疼起来了,连忙出声。 “好了,不要再磕了!” 闻声,那俩脑袋抬起来,姜瑾珩又看到鲜红鲜红的一对血印子,不免扶额,丢了两瓶药液让她们自己上药去。 “仙尊可是答应了?” 造两具躯壳和造一具躯壳于姜瑾珩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是她徒儿的娘亲,她师姐的妻子,再怎么样她都不会视而不见。 而那阵法,若真是师兄所为,当是她沧澜仙宗对不起狐族。 只是姜瑾珩没将个中原因说出来,只应了月霓的话,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要在这狐族住下一段时间了。 “阵法我可以破,所需时间约么半月左右。只是这躯壳所需材料诸多,得等回宗之后,经过调配,才可进行,需等一些时日。” “无碍,多少时间月霓都能等得起,只是辛苦仙尊破这阵法了。” 许是这次动静整得太大了,一直昏迷着的威王此刻却醒了过来,可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居然就是月霓这一番话,瞬间面露凶相,再不顾忌什么。 “我说你们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原来是背后有人族的家伙撑腰是吧。要是本王能活着回去,你们勾结人族的事被揭露出去,就等着被其他族群群起攻之吧!” 这么久的时间,蓦然听到一句这么没脑子的话,姜瑾珩无奈地笑笑:“那还不简单,就别让你活着回去呗。” 姜瑾珩这话说得淡然,那威王却赤红了脸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倒是月媚这个急性子,捡起方才那把剑就要再一次往他心口刺。 “说我狐族勾结人族,那你们之前做的那些又算是什么东西!就为了一处灵石山脉将我族族人屠杀近万人,还逼得我们这六十年陪着你们做那等肮脏买卖,早该千刀万剐了!” 听声音,月媚似乎怒极,不过倒是没有找错位置,但剑却被姜瑾珩的灵气震开了。见状,她似乎很是不解,甚至还生着气:“仙尊这是为何” 这下姜瑾珩倒是品出她孩子气的一面了,只指着威王,简单同她解释道:“我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说,他的命还留着有用。” 闻言,月媚似乎还是不解,月霓也跟着叹一口气,招手将她喊了回来。 “媚儿,等会儿你就负责将他带到妖牢去。现在还得留他一条贱命,有他在手,那啸月灵虎族短时间内才不敢侵犯我族。” 这回月媚总算是领会到了意思,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耳朵,扯着束缚住那威王的锁妖链,将他拉了下去。 一路上,那威王还骂骂咧咧的,月媚气不过,直扯了裙摆一块布塞他嘴里才听不到那难听的声音。 月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到姜瑾珩也同样注视着,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让仙尊见笑了,媚儿还是小孩子性子,不太成熟。之后跟着仙尊的一段时间,还请仙尊多费心照看。” 可她不知道姜瑾珩只是看着月媚那一对会动的耳朵,想到前不久将符亦的狐形抱在怀里的感觉。 “无碍,很可爱,况且这个年纪就应当活泼一些。” 见姜瑾珩是发自内心地说,月霓便不再多耽误,打算找人迅速打扫出一间寝殿出来,供姜瑾珩居住。 “于阵法上月霓完全不通,仙尊可以四处看看,我会施布命令让人不要打扰,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或者需求,只需同我说就够了。” 闻言,姜瑾珩点点头,一个瞬身便离开了大殿。 她循着方才看过的月霓的记忆去寻这阵法的阵眼,直可惜这六十年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许多房屋、宫殿,等等建筑物都与那记忆中不一样了。 这血脉诅咒阵法借承了八卦阵的八向阵眼,同寻常的阵法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阵眼的位置。直可惜如今,月霓的记忆帮不上忙。 一路上,姜瑾珩见到不少尚未化形的小狐狸,似乎是因为见到生人,全都好奇地跟着她,毛色皆不相同,她还顺手摸了好几只,只觉得手感都不如记忆中的那样。 而007也总算是意识到自家宿主突然变得那么好心的原因了,一下子没忍住问出来。 【宿主啊,你们师门是不是盛产福瑞控啊?】 上到她那位师尊鹤云,再说她那师姐符宴卿,一个个的,净是这个样子。 没错,在姜瑾珩昏迷期间,007无意中听到符亦同鹤云的对话,方才又听了一段符宴卿和姬雪珺的故事,实在是有所感。 似乎007又触及到了自己未知的领域,姜瑾珩被问沉默了,好久才问一句:“什么?” 可她话问出口,007却不出声了。 姜瑾珩这一行并不是没有收获,她走了太多地方,就连天都完全黑了,终于被她寻到一处同六十年前没多大改变的位置。只是这处似乎多了一处荒废了的祠堂,布满了蛛网,第一时间让人会感觉,应当是供奉这祠堂的后代尽数死在了那一场动乱里。 只不过姜瑾珩却不这么觉得。 尽管距得远远的,她也很明显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恶寒的凶煞之气,就连她识海中的007都忍不住跳了出来。 【宿主,我怎么老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还有,大晚上你真的要进去吗,多可怕啊,明天喊多一些人一起来吧?】 难得见007这副怂样,姜瑾珩没忍住轻笑出声,又看了一眼紧闭的祠堂门:“多喊几个人又有什么用,况且以那些家伙的修为,喊过来可能都是这祠堂的祭品。” 【祠堂的祭品?这祠堂是活的?】 闻言,007的声音更抖了,听得姜瑾珩实在是没办法不笑它。 “怎么,你一个系统在我身体里,还怕这种东西啊。” 【当然了,谁不怕这种阴恻恻鬼气森森的东西啊,也就你这种没有感情的家伙才不怕!】 怕就怕吧,还不忘控诉自己。若是007有实体,姜瑾珩早就揪它脸盘子了。 “你说谁没有感情,嗯?” 其实007也就是偶尔提一嘴,真不敢惹姜瑾珩什么,生怕她一会儿就奔着那最恐怖的地儿去,就为了吓它。 识海中再无吵闹的声音,姜瑾珩笑着念了一声“胆小”,便专心致志打量起眼前的这处奇怪的“祠堂”来。 摒除掉那最让人怀疑的煞气,其实这祠堂乍一看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姜瑾珩素来听妖族没有和人族一般立祠堂的规矩,也不循什么祖宗,只推崇血脉纯度,那这祠堂出现在这一处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也正因如此,姜瑾珩心里才升起一种猜测,眼前的祠堂并不是什么荒废的建筑,而是活物变的。准确点说,这一处就是六十年前那阵法师施布诅咒之阵的阵眼位置之一,而这处祠堂,便是作为阵眼效用物的那具尸体生前的怨气所化的。 而这样的怨气,才是诅咒之阵真正发挥这样久时间效用的原因。 猜到这,姜瑾珩绕着那鬼气森森的祠堂转了两圈。忽然,一阵妖风吹过,那祠堂瞬间敞开大门,竟不知为何从里面吹出两道阴冷的风。 这是想把自己招进去啊。 姜瑾珩双眸微狭,略走近几步,想仔细看清那祠堂中陈设,以方便她弄清这祠堂各部位是由什么样的怨气所化。 只是她才小心翼翼踏出去两步,就被一阵力道莫名其妙吸了进去。 【宿主!】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直紧张着的007见到自己的系统显示屏上一阵天旋地转,心突然就悬了起来。 【没事吧没事吧,我就说不让你一个人来,这下好了被这怪物吃下去了!】 不同于007的焦郁,姜瑾珩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下意识掌心祭出火焰,让它悬浮空中,想要照亮看看。 “别闹,既来之则安之,我倒想知道这小小一个阵法能奈我何。” 好久没遇上这样有意思的事情了,姜瑾珩心中并不慌乱,只是左右转转打量周围陈设。 扫视一周,姜瑾珩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还是方才堂门大开时,第一眼便可见的正门位置,便知这怨气凝结的祠堂似乎只是想把她关进来,而堂内并没有设置什么明显的幻术。 只是走了几步,姜瑾珩便发觉这地板似乎有些不对劲,滑滑粘粘的,蹲下身子仔细去看,才发现这地上黑红黑红,铺着满地的,似乎都是血。 只是这些血有新鲜的有时间长的,数量不少,才看起来黑红一片,踩着又有奇怪的感觉。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姜瑾珩才在这祠堂中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正因如此,一时之间,姜瑾珩倒猜不出究竟她看到的这片血和闻到的气息是怨气凝结而成的迷惑之物,还是方才她被吸进堂中,那凝结的怨气麻痹了她的嗅觉。 只是有一点姜瑾珩可以确定,这满地的污血一是为了恐吓她,二是为了展现一个结果给她看——关进来的所有家伙似乎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这地上的一滩滩血。 看来有不少踏足这里的家伙,没了回去的机会。 姜瑾珩倒不担心自己会被很容易融成血瘫在这里,只是这祠堂是怨气所化,若不找到怨气所在,她也没办法那么简单出去。 其实通过月霓的那一段描述和姜瑾珩亲身看到的她的回忆,想要去猜测这些被当作阵眼效用物的狐人拥有何种怨气倒不难。只是她不好知道这些年间,最初的怨气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无法,姜瑾珩只好在祠堂内走动。 其实这间幻化出来的祠堂并不大,只前面一处供奉牌位的木桌和好几个蒲团,只是那些牌位都是无字牌位,让人看不出一点信息。 而这处祠堂的后堂却暗藏玄机,姜瑾珩才转到那儿,便看到一溜排成排的刻有名字的牌位,而那每块牌位之下,还都点着一盏妖冶红亮的烛台。只是最后一块牌位不同于前面看到的那一溜,上面既没有刻字,底下的那盏灯也没有燃起。 对此,007好奇又有些害怕。 【宿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弄这么多无字牌位,又有这么多有字的,还点着蜡烛,实在是瘆得慌。你要帮忙吗,我可以破格把你给弄出去!】 扣系统积分什么的都无所谓了,007真的不想再呆在这种地方了,可她却听姜瑾珩笑了一声,尽管这声笑在这片空间内让人能感到十分的怪异。 “你看出来了吗007,这最后一块牌位,是给我留的。” 旁的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姜瑾珩一眼就看出那牌位底下燃着的烛台并非幻象,也不是怨气所凝结,而是从外界来的。 这烛台也并非凡物,而是有着凝魂之效的魂台,只要烛光常亮着,就永远不会燃尽。一般来说是用于收集四散在世间的散魂所用,但并非像灵狐的血脉秘法一般能生长补全魂魄,只能收集已有的魂魄碎片。 而这魂台放置在这样一个怨气凝结的祠堂中,怕是只为一件事,就是困住想要困住的魂,让那缕魂永世不入轮回。 若是姜瑾珩没有猜错,每一盏魂台招来的灵魂便与那些刻有名字的牌位一一对应,这也就是她方才猜测那最后一盏魂台和最后一块牌位是为她所留的原因。 姜瑾珩将这一切都解释与007听,让它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再问。 【宿主你确定不需要我把你弄出去?】 闻言,姜瑾珩还是拒绝了007的提议。 “你没听到么,我说这烛台并非怨气所结,而是真真切切从外头来的东西。” 又听姜瑾珩强调一遍,007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说……】 “这怨气似乎还保有意识,而做这件事,需要她与外界共谋。”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据她方才一路打探过来,狐族的姓氏与其种族有关。 比如月霓和月媚所在的灵狐一族,都从月氏,而九尾狐族则从姬氏,雪狐一族则从秋氏,诸如此类。 而她目光扫过这些牌位上的名字,并非得见一类狐族姓氏,便有所猜测,这怨气怕是只吞外族人,而自己,恐怕就是方才一路间被外界同这怨气共谋的人盯上的下一位外族人。 想是月霓的消息没有传达到位,或者说那人可能一直都不认同月霓的管理思路,将自己看作是平日里来青丘的那些外族人,这才盯上了自己。 只是姜瑾珩并不怨这个,她只是实在有些无奈。 若说这两位狐人因为怨恨早年侵略外族的家伙,做出这样的事,得见对己族的忠心,其情可表。 但他们不懂,怨气的扩张使得困囿己族多年的诅咒阵法更加稳固,而他们对外族小小的惩罚也对自己的族群整体带来了无可磨灭的危害。 这就是无知得来的代价。 虽然姜瑾珩似乎将一切都猜了出来,可007还是不知道她如何破解此局,只不过才一问,就听她轻松地笑着说道:“很简单,只要做出想要将这些魂台砸了的动作,保证那怨气自己乖乖现身。” 魂台是脆弱的东西,稍有外力影响,魂火熄灭,便就失去了效用。若是想要*重新生效,须得拿走被引魂的那人一件贴身之物,将其点燃便可。 说着,姜瑾珩便拿起第一盏魂台,颠在手中似乎在感受着它的分量,并没有第一时间砸下去。 只是这家伙实在是沉得住气,姜瑾珩原先只是想做做样子,只是她不现身,她也只好真的将手中的物什扔向地上。 就在此刻,空中凝出一缕黑气,将那盏魂台牢牢接住,又摆回了原位。 见状,姜瑾珩抬头,在悬浮在她身边冰蓝色火光的照耀下,出现在她眼前的“人”面上带着十足十的愤恨,那张青紫交加染着血污的脸已经无法让姜瑾珩看出她生前的模样了,只知道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总算是出来了啊。” 闻言,那家伙也说话了。 “你倒是进来这地方的人里面,最聪明的一个,能看出这烛台的不寻常,也能想到这个办法,逼我现身。” 说到这,那双死盯着姜瑾珩眼睛里同时充满了淡淡的敬佩之情,只是敬佩归敬佩,眸中的愤恨是一点不会少。 “既然如此,临死之前你还想同我解释什么,我也有兴趣听听,或许我心情好的话,会放你出去。” 真是猖狂。 姜瑾珩好久没遇上这样对她放大话的人了,无奈地笑笑:“你可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闻言,那人似乎不解,姜瑾珩则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生前经历过的那场动乱里那位阵法师?” 这话像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姜瑾珩话音刚落,就听她将愤恨似乎转移了去:“自然记得,他将我斩杀,又将我的尸身留在这里,魂魄用阵法锁住,就算是未来有机会入了那黄泉再生一回,我也不会忘了他。” 姜瑾珩听她言及阵法二字,又叹了一口气:“这便是我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地方。” 只是话说到这,姜瑾珩的声音就被那人打断了。 “呵,你说说我哪里有错,难道这些人都不该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吗?” 对上那双眼睛,姜瑾珩的目光也变得悲悯。 “你只知道你的魂魄被他用阵法锁在这里,却不曾思考他将你的魂魄锁在这里的目的如何。” 闻声,那人似乎皱起眉。 “你因为他的所施布的一个小阵生出怨气,又集结了这样多的怨气在这里,方知他以此小阵为阵眼布下危害你全族的大阵。” “而这些怨气,便助他巩固大阵。以至几十年来,阵法效果经久不衰,甚至比布下之时,效果更为明显。” 闻听姜瑾珩的话,那人似乎不敢相信,怀疑她,又怀疑自己,面上既是惊惧又是愤懑。 “不可能,你一定是想用这些话蛊惑我!月华说了,只要我将这些杂碎困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再有伤害我族人的机会,这也是对他们永远的惩罚!” “月华不会骗我的!” 第45章 月晟的遗憾。(含副cp/月华月晟) 她会不信自己的话,这其实是姜瑾珩意料中的事情。只不过,她话语中提到两次的人却让姜瑾珩不免上些心。 “007,可查询得到这人口中月华的信息?” 按照常理来说,其实这种和世界主线没有什么关系的炮灰npc角色应该是查询不到任何数据信息的。只不过既然姜瑾珩都开了口,也是为了避免错漏,查查也是应该的。 于是007很快就到这个小世界的数据信息库里查询了一下有关“月华”这个名字所有同音名的信息,结果却很出乎它的意料。 【查到了,宿主,这个人就是之前同姬雪珺有婚约的那名灵狐族狐人,记录是是在那场狐族动乱之后,与姬雪珺一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个结果同样出乎姜瑾珩的预料,听罢,思索一会儿后她才继续问007。 “那你可能查到这家伙的信息?” 让007去查询的同时,姜瑾珩也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 “你说我骗你,我又为何要骗你?” 她的话中带着清浅的从容淡然,只不过那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出,或者说她对自己实在是有信心,完全不将姜瑾珩放在眼里。 “这还不简单,不过是想以此让我放你一命,先前进入这个地方的人也同你一样费劲心思,求我将那大门打开,只不过你的确看起来要更聪明一些。” “只不过你知道他们的下场如何吗?” 说着,那人指了指身后那一片的魂台和牌位:“他们都留在了这里。” 对于她放狠话的行为姜瑾珩不免露出笑,只是这笑声引得那人更激动了,上前来就要扯住她的脖子。 “你笑什么,不要以为你看透了我的种种心思,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我告诉你,没门!” 她的动作很快,可是姜瑾珩躲闪的动作更快,身子很容易就闪到一边。悬在她头顶侧边的寒星焰似乎察觉到主人似乎会受到伤害,焰光大噪,也朝那人扑去,只是半道上收到姜瑾珩的指令又停了下来。 这时,沾在姜瑾珩面前的那人似乎才意识到一直紧跟着她的这团火焰,眉心紧皱,看着它似乎有忌惮之意。 姜瑾珩知道,寒星焰对魂体的威慑力是难以估计的。见状,笑着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你有能力置我死地吗?” 闻言,那人身子似乎一震,往后退了几步,死盯着姜瑾珩,又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这下姜瑾珩知道,她内心并不像是嘴上说得那样毫不怀疑,而是已经有了动摇。正因如此,才不欲与她多辩,又躲了回去,只想拖着时间让这怨气所化的祠堂将自己吞得干干净净。 姜瑾珩正打算说些什么再将她引出来,好不容易查询到相关信息的007也回来了,它开口,就是更让姜瑾珩震惊的一句话。 【宿主,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月霓的长姐月晟。】 “什么” 闻言,姜瑾珩实在觉得好笑。她此行来青丘,真没想到做什么事都围绕着月霓她一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如何。 突然,她想到月媚。 “也就是说,这家伙和她口中的月华就是那月媚的双亲咯?” 【正是。】 似乎知道姜瑾珩之后想问什么,007直接补充道。 【那月华和姬雪珺是五百多年前定下的婚约。按理来说,妖族婚约一般定在同族人之间,一是为了保证血脉的浓度,二是防止旁的族群篡权。】 【只不过当时,九尾狐族血脉稀薄,年轻一代佼佼者少之又少,且多有婚配。再加上那位女君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淡薄,不然也不至于千年不娶亲。】 “那为何……” 按照007这样说,月华是不可能同姬雪珺沾上半点关系的,可如今不仅是沾上了关系,姜瑾珩还有淡淡的预感,只觉得这“消失”的人与几十年前那场狐族的动乱定有关系。 【这月华出生之时,天边起七彩祥云,龙吟盘旋青丘上空,直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毫不逊色当年姬雪珺出生时的盛况。而她出生不久,九尾狐族第一次与虎族的啸月灵虎一族开战,形势不佳,灵狐族的族长便说了这一门亲,若姬雪珺答允,灵狐一族便会加入战场,帮助九尾狐族拿下这一场战争的胜利。毕竟灵狐一族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是辅助战斗能力还是不错,】 “这啸月灵虎族最初只是同九尾狐族有争端吗?” 这倒是让姜瑾珩觉得疑惑,毕竟在她此次青丘的经历中,她是觉得啸月灵虎族更看重的是灵狐族人的特殊体质和无法反抗什么的能力,为何又会在姬雪珺在任女君,锋芒正锐之时同九尾狐族扯上敌对关系。 姜瑾珩拿着心中的疑问去问007,却没想到它难得说出一点不像是从前那样天真的话。 【宿主啊,其实我感觉这里面似乎有点猫腻。这月华才出生,那边就莫名其妙因为什么领土划分打了一架,可这妖族领土都是划分了上千年的,要打不是早打起来了吗?而且记录显示,之后婚约定下来之后,那边又莫名其妙休战了,你要说这其中没有半点人为,我是不信的。】 007的话让姜瑾珩一瞬感到醍醐灌顶。虽然经过方才一番搜魂,她已经能断定月霓对姬雪珺没有反心,但并不知道旁的人的。 况且看这月华如今所作所为,难说她和这个阵法没有半点的关系。 “长进了啊,小柒。” 难得被夸一次,007乐得不行,却还是故意稳了稳声,正经却又有些小骄傲地说。 【那是,我最近看的那些宫斗、权斗文学可不是白看的!】 知道夸它两句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这也正是007的可爱之处。不过,这故事似乎还没说完呢。 “所以这灵狐族虽然好不容易同九尾狐族结上亲,却没想到,几百年过后,一个人族修士占了这狐族女君的心,甚至带着她脱离狐族。所以无奈,这亲事只好作罢,月华呢,也只能同旁的人在一起?” 【对,宿主你基本猜的没错。这月华在百岁之时,就展现出自己于修炼上的特殊天赋,丝毫没有受到血脉的影响,已到四阶妖兽巅峰境,隐隐有突破五阶妖兽的趋势,也正因如此,年纪轻轻就接任了族长之职。于狐族那些族人来说,这等天赋的狐人,也算是配得上血统高贵的女君,只是没想到……】 听到这,姜瑾珩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姐啊师姐,你真是够可以的。” 虽然姜瑾珩并不清楚自家师姐是如何同这狐族女君姬雪珺相识、相知、相爱的,可就她一个人修拐走人家女君的行为,能不让人记恨也是很难的。 事情既然都了解得大概了,那接下来,就要听听当事人的详述了。 想到这,姜瑾珩突然就站在空寂里轻喊了一声:“月晟,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谈谈。” 她这话说完,空间内似乎有风流动,姜瑾珩便知她是听见了的。只是见她不为所动,姜瑾珩还是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喊,只不过发现先前我有一事说得不对。原先不了解情况,我将这凝聚怨气的小阵当作那位阵法师布下的,为的是巩固他的大阵。” 说着,姜瑾珩在这屋内踱步:“可刚才,我闻听你提到的那人的名字才恍然意识到,这阵法该是她布下的。她哄骗你说是为了惩罚踏进你狐族领地的外族人,实际上却以此阵为养分巩固了危及你整个青丘的大阵。” “我想你正是听到我这么说,心里对她有了猜忌,这才躲起来,不欲与我再交谈,不欲再破坏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我说过,你很聪明,只是你哪里是不信,反而是从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信了。” 姜瑾珩的话似乎将她剖析得彻底,可007见她说话间那人没有迅速出现,小声小声地问。 【宿主你这样说她真的会出来吗?】 “不出来也无碍,这小阵我已经寻到了破解之法,如今在这里同她周旋,也只不过是想告诉她事实。” 说着,姜瑾珩似在心中为她倒数:“若她现身,肯乖乖散了这怨气而去,我倒是能够考虑为她度化一身的煞气。若她执迷不悟,我也只能来硬的了。” 姜瑾珩留她一点情面一是有月霓的原因在,二是考虑到相比于她,外面那个行踪未定,人人都传消失了的月华才更惹人忌惮。 在姜瑾珩算到第五息的时候,月晟终于又出现了。她面上不如方才看到的那般带着怒气,而是沾染着淡淡的疲惫和失意,只不过她露面第一句问的不是姜瑾珩方才说的那些,只平静地开口:“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007的身份不能暴露,闻言,姜瑾珩略考虑,便把东西推到了月霓的身上。 “不论你信不信,也不知道我来之前那月华同你说了什么,只是我想告诉你,我出现在这里,只是受一人所托。” 闻言,月晟似乎疑惑更甚。 “谁?” “月霓。” “前不久,我和月霓聊了一会儿,她同我提到前任女君,提到你两次提过的月华,自然也提到了你。” 说完,姜瑾珩能看出自己说出这几个名字之后,月晟的表情似乎定住了,像之前一样似乎在思考自己话的真实性。 见状,姜瑾珩从怀里拿出一块此前月霓交给她的一块破阵令牌,也正因这块令牌,方才路上她才顺利过来,问一些狐人话也得到和善的回应。 想来,这东西对狐族的人来说算是一种象征,若月晟看到,也会对自己多信两分。 姜瑾珩没猜错,在之后,月晟的面上平静了很多,也能静下心来听她继续说话了。 “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你死后,那名杀了你的阵法师以你的尸身、怨气为一道阵眼,布下对你全族的诅咒大阵,而这大阵目的是限制你狐族当下修炼速度的。正因如此,狐族才完全抵抗不了他族愈发贪婪的要求,只能每年供族人以炉鼎用。” “而今日,本尊本是为了自己的打算来你青丘,却遇上你妹妹月霓计划刺杀啸月灵虎族的威王,方助她解决这件事,便又受她所托,来破这阵法。” 说到这,姜瑾珩看向月晟的目光变得有些锋锐,眼眸微狭。 “可如今,你却将本尊关在这,甚至妄图将我神魂困于此地。” 闻言,月晟似乎已经相信她说的话,却不信她有这么好心:“你们人族的家伙不过是将贪婪披在那人皮之下,尽管你说的都是事实,可你真有这么好心,无故助我狐族?” “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尊不是圣人,自然不会做完全亏本的买卖,只是我的要求,你妹妹已经同意了,那条件对你族来说也不算什么,却能帮到本尊许多。再出于故人的考虑,本尊搭手帮这个忙也并非不可。” 说到这,姜瑾珩话锋一转:“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自愿入那轮回,毕竟只有你的残魂和所凝聚的怨气离开这里,这阵眼才算失效。但如果你还是坚持如此,本尊也没什么好说,只好为大计考虑,到时候你魂魄尽散,不入轮回,害的可不是我。” 姜瑾珩说完,便闻听月晟似乎叹息一声,又听她问:“我妹妹她,现在还好吗?” 离去之前想要知道亲人的消息,这点姜瑾珩还是能够理解的,于是便顺着月晟的话说道:“她如今是这青丘的女君,只是你狐族整体实力太弱,她就算再有能力,在位这几十年间都是十分痛苦的。” 姜瑾珩只是实话实说,突然她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我见过你的女儿了,很聪明,也很有大义,相信如果她能够潜心修炼,悉心学习,未来能够成为你族佼佼之人,是能够肩负未来的存在。” 闻言,月晟似乎愣住了,好久才笑了一下,只是因着她面上的青紫和血斑,这笑容显得尤为恐怖了些。 “她是月华所生,自然是不会差的。” 即使她说得浅,可在这空寂的屋子里,姜瑾珩还是将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如今可能对自己已经卸下了一层心防,姜瑾珩趁热打铁问道:“你对几十年前那场大战可还有什么印象?” 话一问出,姜瑾珩就见月晟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张血脸上也满是沧桑和茫然。 “当时大战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啸月灵虎族突然送信来说是要讲和,并且派出了那位说是没什么修为的人修阵法师。” “最初女君猜测其中有诈,后来那名阵法师提出可以用测灵石测试他的修为,若是无误之后,再放他进青丘。他也确实通过了我族的测灵石检验,只展现出他元婴期的修为。只是没想到之后……” 月晟说的这些,姜瑾珩已经听月霓说过,或是从那次搜魂之中亲眼见证过。而从她这里,姜瑾珩想要得知的显然不是这些。 “那场动乱里,你有没有注意到月华的一举一动有何异常?” 听姜瑾珩这样问,月晟下意识想要出声维护:“我不相信她在那时同那阵法师有所勾结!即使是这些年,她让我留守在此地,引这些外族人来到此处,将他们生生世世困在这里,也只是看到他们在族中的所作所为,不忍族人再受他们欺辱。” “她或许和我一样,只是误打误撞,不知道这样做会危害到其他族人……” 闻听她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姜瑾珩却嗤笑一声。 “先前我还夸你聪明,可如今见你一遍一遍欺骗自己的样子,真觉得十分愚蠢。” 说到这,姜瑾珩站直身子,开始细说那月华可能干过的事。 “若非察觉到这阵法是她布下,我也不敢去想她这一族族长为何要伙同他族陷己族于不义。但先前你默认的态度已让我知晓这大阵中的小阵出自她手。就算你对阵法一窍不通,也该知道阵法的玄妙之处就在于环环相扣,小阵布下之后才有大阵,不然便难以相裨益,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大阵牢牢加固。” “虽然我也不懂为何她会做这样的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得不让人承认。” 姜瑾珩这一番话将月晟说得脸色惨白,她再没争辩什么,只小声问了一句:“你打算,如何破了这阵?” 她如今心里两道声音将她拉扯着,一道声音是说让她相信月霓,相信她请来这个女人,是为了解决狐族的危机。可另一道声音却让她相信这几十年来唯一同自己有接触的,几百年来她爱的月华,相信她还是和曾经一样,心系全族,断不会做出这样令人唾弃的行为。 只是这两道声音再拉扯,月晟都无法忽视眼前姜瑾珩逐渐放出的威慑。先前姜瑾珩进入这里时,她摸不清她的实力。可如今看来,她比自己这些年遇见过的所有人修都要强大。 就算自己硬碰硬下去,有这座阵法加持,大概也是敌不过她的。 所以,在做决定之前,月晟才有这一问。 在这方面,姜瑾珩并不打算瞒着月晟,反而大大方方地告诉她:“自古来,以阵破阵是高效、简单的方法,但是身为阵眼的你的一缕残魂便会因此湮灭,得不到再轮回的机会。所以,如果你还对狐族有心,我可以先试着解除这阵法对你魂体的压制,破坏阵眼之后,再布下洗灵阵为你度化一身的煞气,保你不会带着这前世的煞气投胎转世。” 姜瑾珩给出的条件其实算是很优渥了。月晟这六十年间魂魄都被困在此地,离体的魂魄没有魂瓶保护,经久便再不能回到肉身,最好的结果就是经历轮回。且这六十年间,她的魂魄无时无刻不被阵法中的煞气侵蚀,若非还残存一些意识,早就是无法思考的煞气化身了,更没有在这里谈条件的机会。 只不过姜瑾珩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月晟还是加了一个条件。 “既如此,我明白我反抗也是徒劳。所以,我愿意配合你,却希望你能答允我一个条件。” 只不过姜瑾珩还没应允,她识海中的007倒先跳出来了。 【这人太得寸进尺了吧!怎么还敢提条件的。】 自从007知道是这个家伙在这里装神弄鬼,知道刚才是被她给吓到的,就对她升起不了一点好感。 虽然她的确是鬼就是了。 闻言,姜瑾珩倒不是很在意,不论是什么条件,总该听一听才是。 “你说说看。” 月晟见姜瑾珩的态度,也不再扭捏,直言:“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给我度去这一身的煞气,我只希望你出去之后,替我问清一件事。” 姜瑾珩看她这副决然的样子,便知道她想让自己问的是谁,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些人钻进感情里,还真是有些死性不改。 只不过,自己的确在出去之后首要找的,便是那名为月华的狐女,如此,帮她问些话也无妨。 想到这,姜瑾珩轻点了点头,答允了她的话,也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时,月晟似乎面容颓丧。 “我想让你替我问问她,如果这些事真的是她做的,是因为什么?” 姜瑾珩原本以为她是要问一些关于她自己的事情,毕竟年轻时候游历天下,她也遇上过不少这样陷进感情中去的人。而那些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和月晟方才一样,即使认识到了现实还是情愿欺骗自己,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或许还在纠结那所谓的爱不爱。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会去猜月晟也是这其中的一人,却不想她让自己问的话竟是这个。 姜瑾珩刚想答允月晟,却听她继续述说。 “月华她,自小能力就很强,我一直很仰慕她。可她自出生起便和女君定下婚约,我断然不敢有肖想的心思。若非那时女君一定要同她解除婚约,我也不会有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我只知道她年纪轻轻就接任了族内族长的职务,灵狐一族也在她的带领下,在狐族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她性格也很好,对族人一向关心爱护,所以,即使你将事实摊开在我面前,我还是不相信,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可惜,按你所说,我是再没有机会听到她对这件事的解释了。所以,还希望你能替我问清楚,即使我有遗憾,也想她能够说出为什么。” “你就当这是我的执念吧。” 第46章 让人看不透的月华。(含副cp/月华月晟) 说罢,月晟就闭上了眼,似乎等着姜瑾珩破阵。 见状,姜瑾珩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了一句: “好。” 月晟并不抵抗,整个破阵的时间不长。不消一会儿,姜瑾珩就能感觉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再像永夜一般黑,从四周逐渐消解的墙壁里隐隐落了些光进来。 即使月晟说她不看重是否能度化她身上这些煞气,可姜瑾珩还是顺水推舟,做了次老好人。也正是因为她这么做,才终于在分别前总算是看清了月晟的样貌。 不得不说,她见过的狐族人长得都一顶一的好,而许是因为姊妹的关系,月晟和月霓长得还算相似,只是较之后者面上的冷感更轻一些。 墙壁消解的同时,姜瑾珩看月晟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地望向四周,似乎于她而言,等待便是她要完成的最后一件事。 “仙尊。” 煞气消除之后,姜瑾珩还是第一次听她的声音,只觉得比之先前都要婉转清透许多,没了那层可怖的感觉。不过此时再喊她想后悔也是来不及的。姜瑾珩不解,遂疑声问了一句: “怎么?” 这句话之后空了许久,直到天边晓日透进晨光,久到姜瑾珩都要以为方才那道声音是她幻听了,月晟才开口。 “仙尊,我还有一句话想让你帮我带给她。” 闻言,姜瑾珩还是沉默了一会儿。 沉寂间,月晟也不开口,似乎是要等她肯定之后,才会继续说。 这个认知让姜瑾珩嗓子有些发干。 “你说。” 姜瑾珩话音刚落,就见月晟迎着透进来的晨光,扬起一抹笑,笑得十分灿烂,也好看得紧。 这会儿,月晟应当是最接近她原本容貌的时候了。 只是,她时时刻刻念想着的那个人却看不到。 “我不怪她。我会一直陪着她,即使在历史的痕迹里,做永远的罪人,我也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姜瑾珩也不知道月晟在等待的这些时间里究竟想了些什么,是想到这些年来月华欺她瞒她,还是想到那场动乱的确是可能有着月华的手笔在。 只不过看她千想万想,却也只吐出这样一句话。 姜瑾珩抱着胳膊只静静地看她,并没有回答。很快,当晨光完全洒进来的时候,那浅淡得不能再浅淡的魂体便消失了。 困住姜瑾珩的祠堂因为阵法的消解也化作黑烟散去,等重见天日,她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日的晨间了。 周围还同她来时一般,只是原先那股煞气消去之后,花草涧边,生机盎然,倒显得这里的景致美极了。 这时,许久不说话的007突然闷闷地开口。 【我最开始觉得她坏死了,可刚才她消失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可怜。】 闻言,姜瑾珩笑笑,并不回应,只是一点,她觉得月晟说得并没有错。 她们的确是历史的罪人,她的爱也的确是真的。 就在这时,月霓交给姜瑾珩的那块令牌突然亮起光,又从腰间飘了起来,姜瑾珩抬手握住,才听得那里传来颇为焦急的声音。 “仙尊一切可还顺利?我安排给您洒扫庭院的族人说您昨晚并没有回来休憩,可是出了什么事?” 便是听到了月霓的声音,姜瑾珩才意识到这块令牌居然有通迅的功能。 只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未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月霓,而是浅淡地解释了一下她未归的原因,更是说明已经破解一处阵眼的小阵,让她安心。 月晟毕竟是她的长姐,又伙同月华做了那些对族中不好的事情,即使她是在被欺骗的状态下,但后果是的的确确造成了的。 知道一处阵眼已破,姜瑾珩仿佛也听到月霓舒了一口气,还压抑着情绪同她道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闻听道别的声音,那块令牌才重新恢复原样。 通迅结束,姜瑾珩心里也有了接下来的打算。如今八向阵眼已被她破解一处,也多亏寻到这处阵眼,其他七项她也能估算出大概的位置。 这样想来,破解这阵法所需的时间,比之自己先前预估的还要短上不少,约么一周的功夫她就能够解决,能够回到仙宗。 明明只在这里呆了一日,可姜瑾珩就是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仙宗之中到底有什么让她牵挂的。 只是这一行的收获比她预想的还要多,唯一不愿相信的,就是师兄尚还存疑的身份。 待回宗之后,她一定要想一个绝佳的办法,查清楚师兄是否就是狐族动乱中参与进来的那位阵法师。 姜瑾珩一边拿出自己才做不久的简易罗盘,一边以自己所站地方的方位去估算其他七个阵眼的所在之地。 见姜瑾珩似乎一心想着破阵,007突然又问不解地问了一句。 【宿主,你不是答应月晟要去找月华的么?为什么看你好像没有这个打算啊。】 这时,罗盘上正好显出姜瑾珩第一次估算所得到的最近一处的阵眼的粗略方位,她满意地弯了弯唇,才回答007: “不用我去寻她,她自会来找我。” 如果月华的目的是阻止她解除这方大阵,那不用她刻意去寻,只消去下一处阵眼,便有机会见到她。 就算这月华始终缩在乌龟壳子里,等到这阵法一破,大事已成,她也有的是时间去寻,如今再如何说,破阵都是首要紧的事情。 说完,姜瑾珩便只身往东南方向去了,罗盘显示,如今离她最近的那一处阵眼似乎就在那个方向。 变故永远发生在一念之间,姜瑾珩才动身,便发觉身体似乎被困住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有藤蔓状的东西不知何时候起缠上了自己的身子。 见状,姜瑾珩蹙起眉,第一时间想用法力灵力去挣脱,却总感觉有缠绕上的东西将她的身体圈得越来越紧,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下她才意识到自己使出的灵力似乎被缠在身上的藤蔓完全吸收了去,而这些藤蔓正因为吸收了自己的灵力,缠人的力道才更大了。 想到这,姜瑾珩立马停了外泄的灵力,只是她方御空飞行,一时之间断了灵力,便也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她跌落的地方是一处花海,人落下来并不觉得有多疼。只不过能在当今狐族领地内束缚住自己的,姜瑾珩猜测恐怕只有一人。 “月华,来了就现身吧,不要偷偷摸摸的,本尊正好也有话想要同你说。” 说着,姜瑾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蠕动着的藤蔓,开始想这究竟是实物还是幻术。 方才出阵眼时,她并没有感到半点不对,还是御空途中才有察觉。若是实物上体,自己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速度,既如此,便更大概率是幻术了。只是想来,这月华的实力应该比自己估计的要更强一些。 【月华?真的是她吗?】 还不等有人回应,007倒有些惊讶。它方和宿主提起要去寻这月华,这人便赶着过来了,还真是凑巧。 尽管姜瑾珩也没有预想到她能来得这么快,可符合所有条件的,她只能讲出这一人。不过现在紧要的是,如何能够解除这个幻术。 姜瑾珩的声音落下,好久她提到的那人都没有出现,久到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了。就在这时,从远处树林中渐渐走过来一人。由于晨光照在她身后,一时之间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是等她走近,亮出手中的剑,双目通红,眼白上布满血丝,又朝着自己低吼,姜瑾珩很容易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杀了她。” 她的话带着颤音,姜瑾珩听着却十分想笑。 只是姜瑾珩现在实在是不能笑,毕竟她现在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若是将眼前人惹急了,她捅自己一剑,那可得不偿失了。 只是她侧目观那剑锋,似乎并非凡物,而她也很少能见到妖族手中会有如此品阶的灵宝。 “你这剑哪来的?” 姜瑾珩开口像是闲谈,却回避掉了月华肯定句一般的疑问。闻言,月华举着剑的手迅速向前抵了一些,压在姜瑾珩的肩上,开刃的剑边就这样抵在她的脖颈上。 锋锐的剑刃很容易将细嫩的皮肤破开一道口子,而从口子露出的血也将剑刃的部分染红了*些。 此刻只要姜瑾珩一动或是月华持着剑的手一动,她就要被这把才认识不久的剑给抹脖子了。 只是姜瑾珩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就这样被她抵着,耐人寻味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可以杀我,可是你不杀,证明有东西想问我。” 说到这,她话音一顿,有感受到肩上的压力更甚,而另一边的剑刃也顺势抵进了她肩肉中去,染得衣衫突现一片血红。 这阵仗没把姜瑾珩吓到,倒是把007吓到了,连忙开始搜寻破解姜瑾珩身上禁锢的方法。只是这月华出现得突然,妖族的术法又古怪,它查询也需要一点时间。 【撑住啊宿主!你别激怒她啊!】 莫名被鼓励了一波,姜瑾珩双眸微抬,对上月华那带着恨意却又看着凉薄的一双眸,像是感受不到肩上的痛意似的,面上好奇居多。 “你想问我什么呢?” 话问出口后,姜瑾珩很容易在月华面上发现了淡淡的失措的情绪,这令她很是不解。 原先在阵眼中,听月晟说了那些话,姜瑾珩又觉察出月华对她完完全全的利用。所以,她只觉得两人之间是棋子和棋手的关系,可如今一看,却又觉得这月华完全不像是不在乎的样子。 可月华若在乎,就不会将月晟的魂困在那里,让她身染煞气魂魄不能归体;又骗她做出可能背弃自身理念,危害全族的事情。 所以,即使此刻月华表现得对月晟再在乎,姜瑾珩也只能看到她眸中真正的凉薄底色。 只是看来这次007还是靠不住。 想到这,姜瑾珩藏在身后行动有限的双手反复捏了好几个决,在身上藤蔓解除的一瞬间,手中玉笛便显。 月华的反应同样迅速,持剑的手却还是没跟上,剑刃对上笛身,发出清脆好听的一声响。再停手,便只见姜瑾珩衣袂翩翩地站在不远处,手中持笛,背在身后。 “太慢了。” 见姜瑾珩很轻易便破解了自己的幻术,月华突然面色凝重起来,握着剑的手攥得很紧,身子更是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 免对她的疑问,姜瑾珩也十分好心情地替她解答了。毕竟既然遇上了,就将所有事情全部说清楚。不然心里一直存着一个人的托付,也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我承认你很厉害,更是将你们狐族的幻术本领学到精通。可是幻术一道,本就是在不被人发觉的时候威力最大,可你这藤蔓缠上得的确太过莫名,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是幻术,在开头便败了十之七八。” “是幻术,且压制我使出灵力,便说明你低于我的境界,只能以此一博。那我想,这幻术最核心的困点便在我的灵府之上。所以我猜测,你是用了实打实的禁锢幻术封锁了我的灵府,之后又做出这藤蔓来迷惑我的注意力。” 姜瑾珩说得越多,月华眸中的忌惮越多,她也不禁夸赞道:“你很聪明,在被我压制的时候,还能一下子想到这么多,迅速破开我的幻术。” 可闻言,姜瑾珩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聪明,若你一上来便直取我的要害,我今日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再没有这样和谐着同你说话的缘分。可你没有,因为你心里有话想问我。” 说到这,姜瑾珩话音一顿,很快又否决掉自己的话。 “不,是你心里有话想要问那个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 话毕,姜瑾珩又从怀里拿出一枚传音符,掷给月华。这是方才月晟初初提出请求时她启动的一张符箓,她实在不想传人遗言,更何况是对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便想到了用这个方法。 这样也好,至少还能让人听一听她的声音,不是吗? 只不过还不等姜瑾珩介绍,站在她面前的月华便拿着那张符箓失了神。 “这是……她想同我说的话吗?” 讶异于她竟识得这是什么作用的符箓,姜瑾珩点了点头:“是,她离开前最后的请求便是让我帮她带几句话。只是我觉得这话由我来传便失了情意了,遂用传音符录了下来。” 说着,她没考虑月华究竟知不知道这符箓的启用,还是同她解释了一句:“将手贴合上符箓中心便可以听得录下的声音,只不过听过一次,这符就会销毁。” “我知道。” 正因如此,月华才一直将那符纂捏在手里,似乎并不打算听月晟留下的最后的话。 又过了许久,那符还是被月华收进怀里,她重新举起那柄剑,对着姜瑾珩:“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有多么爱我不想离开我,这些话我听腻了,再听一遍也只会觉得厌烦。” 说着,她面上的失措再也不见,反观之的是疯狂和狠决。 “再说了,她要说什么自己和我说就是了,偏偏那么没用又那么蠢,还放你出来,与我作对?” 说着话,那双眼又红了起来,007见状,实在是为月晟不值。 【宿主你说说,这人怎么这么薄情啊。那月晟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就连离开前心里想的都是她,还为她忏悔。可这家伙居然还骂她,这个表情,更是恨得跟什么似的,像要吃人一样。】 “她都能狠下心来对生养她的族群做出那样狠决的事情,多做一条,再负一人,又有什么让人好稀奇的。” 话是这样说,可姜瑾珩很容易能看出月华是为了什么而红了眼,实在是品不出她这样的人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这人,她是一定要押回去的。 想到这,姜瑾珩眼眸微狭,看向那直指自己的剑锋:“虽然我不清楚为何你似乎剑道尚可,可你要明白,如今非我在明处你在暗处,再使那些幻术的小伎俩是骗不到我的。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乖乖放下那柄剑,我会带你到月霓跟前,让她来断你的罪责。” 可听姜瑾珩如此说,月华却似乎不屑地嗤笑一声:“要杀就杀,说这么多作什么?” 知她这一句是为激将,可姜瑾珩却有些发愁。 贸贸然在狐族的领地去杀一个曾经归为一族之长的角色,很容易为自己招致祸端。况且她的族民尚且不知她做了什么,就连月霓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之后若是当真因为这件事闹起来,对自己倒是不好,还会影响到自己请灵狐一族帮忙的事情。 所以于月华,姜瑾珩杀是不会杀的,却也愁如何将她带回去。 来青丘前,她身上也就带着一根锁妖链,用在了那威王身上,如今倒没有什么能束缚住月华身上灵力的法宝了。 若是简单用灵力封住她的穴道,封锁灵府,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会被她冲破封锁,到时候要是被偷袭了可就不好。 左想不通,右想不通,姜瑾珩还是决定同她好好聊聊,兴许她也能和月晟一样想通呢。 只不过这月华倒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姜瑾珩将话说出口,她就持着那柄剑冲了过来。无奈,姜瑾珩只好掷出玉笛同她斗上一斗,但还是将人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之内。 若是被人近了身子,姜瑾珩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灵狐族的血脉秘法在那等着她呢。 她这副样子,很容易让月华觉察出她并不想和自己斗,心中想出一计。只是半刻钟过去,她额间都冒出了点点细汗,还是苦于抵不上那玉笛的速度,无法近姜瑾珩的身。 月华能看出这东西非凡物,似乎还有灵识,但没想到自己也就是和这样的灵宝打个不相上下的实力。 知道她或许斗疲了些,姜瑾珩适时开口:“你真的不好奇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这一句话让月华分了心神,下一击没使出十足的力道,竟被振飞了出去。 见状,姜瑾珩将玉笛收了回来,插在腰间,又去寻那漫漫烟尘中的月华,却不想她还是很执着,让姜瑾珩看到了她隐在烟尘中剑光。 姜瑾珩这次格挡得慢一些,衣袂被那锋锐的剑刺到,削下来一小块,着实让她有些震惊。 姜瑾珩能看出月华是刚步入七阶妖兽的实力,却比先前在大殿之上被她砍下一臂的威王要厉害许多。不仅能布下幻术险些伤到自己,更在自己精通的剑术一道上能和自己打上多个来回。 在她印象里,妖族还是偏以术法为主,体术为辅。这主要是由于大部分的妖族出生以来就有着强悍的体魄,高超的精神力和天生对天地灵气超乎寻常的亲和力。这使得妖族在修炼术法和体术上有着天然的优势。 可这样的优势一般只能体现在与低等阶修士的斗争之间。因为低等阶修士争斗时,启动慢的术法加上抗揍的身体才能争取到一定的优势,而若是免对高等阶修士,术法可能还未启动,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所以尽管是妖族,在结丹之后也会修习一些基本的器术,可将剑道练得这般好,动作又如此敏捷的妖,姜瑾珩还是第一次见。若非她误入歧途,灵狐一族当真是能在她的带领下越走越远。 遇见这样绝佳天赋的人,姜瑾珩总是有些惜才的,只是路要是走错了,极好也会变成极恶。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剑过后,月华还留了后手。几缕飞针掩在尘土之下朝姜瑾珩飞了过来,一时之间她躲闪不及,只能用笛去挡,却还是中了一针。 软骨散…… 察觉药力似乎很快发作,姜瑾珩很快用灵力想将针和药一起逼出去,又封住周身几个大穴,放置药力扩散。可她看着从烟尘中走来的月华,突然 想到什么,捡起遗落的几个细针又掷了回去。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别想再打了。 姜瑾珩清楚她在针上涂软骨散的原因,若是涂毒,她已大乘前期,寻常的毒不仅伤不到她,可能甚至因为毒药无法进入肌理毫无效果。但若是这种软散筋骨的,可不分你有无锻骨伐筋,真可谓是药品界的一视同仁。 正因为月华这个操作,尘埃落定之后,两人都只能瘫倒在这片沙地上了。不过这也正合姜瑾珩愿,大概只有月华动不了了,两人才有可能有机会静下心来谈谈。 “不论你好不好奇,月晟她让我问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到现在,姜瑾珩也不在乎替月晟传话了,她也明白月华一定清楚她话中的“这些事”是什么,只静静地等她解释。 只是姜瑾珩没有想到,月华不仅没有回答,还笑着嗤笑一声:“真傻。” 她突然来这一句,姜瑾珩也不知怎么接话,更是因为软骨散的作用基本完全动弹不得了。 两人之间就这样沉寂了好一会儿,姜瑾珩见她并不打算多说,才又补了几句。 “月晟还说你一直很优秀,对待族人也一向关心爱护。所以,尽管她已经知道了事实,还是无法相信你居然会是那场动乱、也是立下这诅咒大阵的背后推手之一。” “最后,临到她魂体消散之前,她还让我告诉你:她不怪你,她会一直陪着你,即使是站在历史的痕迹里,做永远的罪人,她也一直会在你身边。” “你若不信,拿出那符箓,一听便知。” “如此,我也算是履行了在月晟面前立下的诺言。” 第47章 旧时的罪。(含副cp/月华月晟) 话毕,姜瑾珩并没有听到月华有什么一瞬间的反应。她当这人冷心冷肺,没人能说出让她动容的话。可过了一阵时间,却听到轻轻的让人难以注意到的呜咽声。 她哭了? 这个认知让姜瑾珩不由滞住了心神,可她无法探查月华状态如何,只能静静地等那呜咽声停止,才继续说道: “于她而言,困在那里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说到这,姜瑾珩的声音却被一道厉声蓦然打断了。 “才不是!”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激动,恨不得要将姜瑾珩生吞活剥了一般。 “要不是你,月晟现在还在那,她永远也不会离开。” 说完这些,月华眼眶中的泪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旧时的时光,唇上隐着淡淡的笑。 “她说过,能常常见到我,就是她能想到最开心的事。” 只是这抹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说话间,两人身上的药力也渐渐散去,姜瑾珩也终于感觉到胳膊能够动弹了。她艰难撑起身子,才发觉月华竟先她一步,抖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时候姜瑾珩才终于看到到她满脸的泪痕,而泪痕上沾上了不少先前翻滚起的泥沙,让它十分醒目。 “那是因为她一直相信你,相信你做的是对的事。” 这一句话将月华面上的怒气淹下去不少,似乎她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对月晟的欺骗,原来凉薄之人也会心虚。 看到这,姜瑾珩趁热打铁道:“你真以为,就算她使尽全力,就能斗得过我吗?” 话落,姜瑾珩却很快听到了月华的回应。 “若她使尽全力,即便她斗不过你,我也认了。可我看到你为她施下了度魂阵法,便知如今她站在你那一边,是她背叛了我。” 闻言,姜瑾珩实在忍不住替月晟感到悲哀。 “你当她不肯为你付出么?不,就连我这个初识她的人都能够看出来,她将你放在首要的位置上。她不与我相斗,是觉得你做出这些事另有苦衷,更希望我能将你劝回来。在她心里,你一直是那个善良,关爱族人,她所仰慕的那个天才。” 这一段话似乎又将月华的泪逼了出来,只是她却笑着,又抬头望望天。 “我就说她是最傻的,苦衷?能有什么苦衷,我就是单纯的恨他们,恨整个狐族,恨他们的不自量力,恨他们的贪婪无度。” 说话间,月华最初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说给姜瑾珩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坚定心中的信念。 只是姜瑾珩又从她的话中嗅到了往事的气息。 她这青丘一行,似乎时间都耗在听别人讲故事上了。只不过这月华的经历,她倒真有些好奇。 想到这,姜瑾珩又动了动手腕,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药力此时已经完全散去,她也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能使出软骨散,姜瑾珩相信月华已经黔驴技穷了。而她现在并没有从月华身上看出半点的攻击意味,所以倒是走上前去好心拉了她一把,还指了指她衣衫上的尘土,示意她好好拍上一拍。 而月华此刻也已经认命,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姜瑾珩,更杀不了她,看着眼前面上满是探知欲的人,敛下眼睑,轻声答了一句:“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之后是想一剑杀了我,还是将我扭送到族中,都随你便。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成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姜瑾珩还是没那么放心。想了想,她还是从怀里拿出一枚锁灵丹来,虽不知道这丹药对妖族药效如何,可手中没有锁妖链,也就只能拿着这东西一用了。 “我不杀你,但还请你将这个吃下,我好带你到月霓面前。到时,我问什么也请你原原本本地回答,我相信不止我好奇,她一样想听到你的解释。” 出乎姜瑾珩的预料,她话音刚落,月华就接过她手中的丹丸,很快吞了下去,过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就不怕这是一枚毒药?” 姜瑾珩略带着笑意地问了月华一句,却不想她只是捻了捻手指,平静地看了姜瑾珩一眼。 “你若想杀我,有千万种方法令我躲闪不及,何必用这小小一枚丹药?” …… 扭送月华回到月霓住处的时间并不长,一路上姜瑾珩还是防备着她,盯得很紧,那家伙倒是闲散得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这种感觉,倒让姜瑾珩觉得她是一心想去赴死的。 月霓也没想到姜瑾珩能那么快回来,更没想到她会带着一个消失了许多年的月华回来。那时她正在和一众族人商讨加强边界的防御工事,可一见到来人,一瞬间满面皆是震惊。 “嫂嫂?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自从那场动乱之后,月霓早以为她同长姐一起死在了战场,此刻见姜瑾珩将人带回来,第一时间竟不是喜,而是惊。 若她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不回到族里,为什么如今又像是被人押回来的? 月霓自小久知道月华天资极高,在踪迹消失的时候实力就已经达到了六阶妖兽巅峰,且多次越级打败对手。若她还在族里,就算是仅仅用名头震慑,那啸月灵虎一族也不至于那样猖狂。 只是月华并没有回答月霓的疑问,只是笑着同她问了句好。 “阿霓,好久不见。” 此刻周围不止月霓一人,姜瑾珩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便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进屋内。 这里离月霓的寝殿近,她很自然地将两人带去了那里,一路上,三人之间仅有沉默,直到到了屋内,门窗紧闭,才有人问出声。 “怎么,有什么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的吗?” 这话的对象应该是姜瑾珩才是,可她却见月霓蹙着眉望向月华,似乎从这时起便表露出了对她的不满。 起初姜瑾珩还没弄明白为何月霓会对她生出这样的怨气,可没多久她又想通了。 以她方才和月华交手的情况,若是她在族内,这些年狐族一定不会过得如此艰难。可如果月霓知道,这一切都有月华掺和的手笔,她又会如何想呢? 只是月华似乎并没有因为月霓的态度升起什么情绪,依旧笑着,淡淡地说了一句:“都是做女君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若非你不在,这女君的名头又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讲到这,月霓面上似乎又带上了些悲伤,不过很快她就调节好了,吸了吸鼻子,又转头看向姜瑾珩,拱了拱手。 “仙尊为我狐族破解阵法阵眼一事,月霓还未当面感谢仙尊。” 闻言,姜瑾珩看看月华,见她似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稍稍盘算了一下,如何同月霓开这个口。 “无碍,其实这次我带着月华来,是因为……” 说到这,姜瑾珩的声音却被月华给打断了。 “阿霓,这位仙尊难道没同你说么?她方才破的那处阵眼的小阵法便是以月晟的魂体为主体实施的,她破了这个阵法,等于阿晟也就消失了。” 月华此话一出,月霓突然定住了身子,看看她,最后又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样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姜瑾珩。 “你见到阿姐了?” 就说这家伙怎么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想到这,姜瑾珩不禁看了月华一眼,才转过目光同月霓解释道:“她说的是对的,不过以我看来,月晟的魂体离体很多年了,尽管是你们灵狐一族也无法让她魂体归位。所以那时,我只好替她解了缠绕魂体的怨气和煞气,送她去轮回了。” 说完,姜瑾珩见月霓似乎掩面大哭起来。 “我早知她恐有不测,却没想到她魂体却被困了那样久的时间。” 她哭得实在伤心,姜瑾珩看了一眼月华,见她面上尽是讥诮,不免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再去解释月晟所做的事。 月霓哭够了,抬袖擦了擦眼泪,红着鼻头又望着姜瑾珩:“让仙尊见笑了,仙尊能为长姐度魂,月霓在此谢过。但仙尊既见过长姐,长姐可有留下什么话?” 这留是留了,可话似乎都是同月华说的。姜瑾珩又看了一眼月华,此时月霓似乎也觉出不对的氛围,刚想问,就又听姜瑾珩说道:“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姜瑾珩便将阵法中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月霓,顺便还将月华的欺骗和她所做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闻言,月霓满脸震惊,似乎无法相信姜瑾珩说的,面上满是不解,拳头攥紧着就朝月华走去。 “月华,我知道你心里没有阿姐,可我也没想到你会害她,更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 看起来,月霓接受月华身份的速度比起月晟来说要快上很多,可就在她问出那句话的同时,沉默了许久的月华却突然笑着说道: “我没有害她,我是在帮她。她肉身已毁,若非我帮她,残魂哪里得已在那保全六十年的时间。”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结结实实挨了月霓一个巴掌。姜瑾珩见月霓这一下将人脸都打肿了,嘴角血都打出来了,心叹下手还挺狠的。 不过就如今这个情况,月霓没将月华直接杀了好像都算是仁慈了。 “你帮她?你帮她你将她的魂魄困在那六十年!你让她做那些危害我族深远的事情!月华啊月华,我真是看错了你,还以你为榜样,我现在竟不知,那场动乱是否有你的手笔,我灵狐一族是否真的坐实了外界所说背叛狐族的传言。” 月霓每说一句话拳头似乎就要握紧一分,每握紧一分都像是要重新招呼到月华的脸上。 可被打了的人面上却还带着那番讥诮。 “没错,你猜对了。青丘的地形图是我给那个阵法师的,他要布的那些小阵也是我帮着打下手的。” “可以说,我才是那场动乱背后的推手。” 姜瑾珩原本以为月华坦白这样的话之后,月霓还会像刚才一样忍不住情绪又给她一巴掌,却没想到她竟然忍住了,甚至肩膀都松懈下来,面上除了愤怒,不解更甚。 “为什么?” 好问题,姜瑾珩也想知道个中的缘由。不论是从007的信息中,还是听月晟、月霓对月华的侧面描述,这家伙都不应该能走上这条路。 可她偏偏就是做了,不是被欺被瞒,而是心甘情愿做的。 “你们一个两个都问这样的问题,嘴上问我为什么,其实心里已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大卸八块了吧?” 说着,月华看向月霓的目光里讥诮中又带着些悲哀:“你若是知道你母君曾也是我这样的人,你有会有什么感受呢?” 先前月华承认自己犯的那些事事的时候月霓没有作出半点反应,可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攥住了月华的领口。 “休想将脏水泼到我母君身上!” 月霓很是激动,可下一瞬她就被月华挥到了地上。姜瑾珩这才意识到自己让月华吃的锁灵丹似乎失去了效用,连忙上前,却见月华只是理了理衣服。 “仙尊莫要担心,有您在我即使是恢复了法力也伤不到你二人,难道不是么?我只是不习惯有人攥着我的领口说话,才下意识将她推开,还请仙尊见谅。” 见月华一改行路时的沉默淡然,姜瑾珩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中了她的计。她似乎一早便打算同自己回到狐族,先前的种种,只不过是在测试自己是否真的会动手杀她。若自己当时真起了杀心,她怕也有其他的手段可以逃脱。 只是她费尽心思想要跟着自己过来,难道只为了和月霓讲一些话吗? 姜瑾珩不解,却见月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挥至地上的月霓,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时的我也不信,也抓着她问东问西,甚至一度还想欺骗自己,想着姬雪珺说的话都是假的,她只是想借此和我解除婚约。想着只要族长她没有亲口承认,我就不当那是真的。” “可我拿着那些证据去问你的母君,她又是怎么跟我说的?” 说到这,月华眸中似乎又像是沁了血。 “她说:‘孩子,不要将上位者表面上做出的东西当成最终的结果,而要将得到的收益与付出的代价之间相较。值得,就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她似乎担心月霓听不懂她这一句话,又问道:“你还记得我出生前后九尾狐族和啸月灵虎族之间的那场大战吧?” 见月霓有些愣神地点头,月华才继续说道:“那场战争中,我失去双亲,又失去族亲。战争结束后,我就和九尾狐族那位定下亲。自小你母君便一直说,那是因为我天资绰约,更是因为这是我命定的机缘。可我知道,这其实是族群对我的补偿,补偿我在那场大战中,族亲再无一人。” “可这又和你先前说的有什么关系!” 月霓似乎还念着她给母君泼脏水的事情,却又恨自己实力不足,无法将这种背叛族群的杂碎当即斩杀,只能从地上爬起来,忌惮地盯着她。 只是她没想到月华闻声笑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关系可大了!”说着,月华看向月霓的目光也带上恨意:“最初我也觉得我是上天的宠儿,我也很喜欢族群为我选定的未婚妻。我将她视作我的榜样,就为了有一天能够追上她的脚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 “可百年前,她找到我,说要同我解除婚约。初时我还以为她是被那人族蛊惑了心智,可听了她一番话,我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她早就知道先前九尾狐族和啸月灵虎族的那场动乱是你母君一蹴而就的,目的就是为了抬升灵狐一族在狐族中的地位,而她那时答允下你母君的条件,也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将事实查验清楚。” “你骗人。” 说到这,月华的话突然被月霓打断了,可前者也只是嗤笑一声:“你不信便不信吧,你可以当作这是我这个失败者的假辞,但即便你不信,我也是要说的。” 说着,月华看了一眼一侧若有所思的姜瑾珩,立马笑得更欢了:“看吧阿霓,这才是听故事的样子。” 眼见两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姜瑾珩实在不得不叹一句月华真可谓是个拱火天才,只无奈地干咳一声,又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判断这件事的准确性的任务姜瑾珩还是交给了007,据它说它最近添加了一个“测谎仪”的功能,能够监测到被监测人说话时的情绪波动,来判断被监测人是否说谎。 虽然姜瑾珩对007每次添加的功能都没有什么自信心,且她也不在乎月华是否在某些方面说了谎,或者说添油加醋,但它都主动提了,还是让它用吧。 只是在姜瑾珩看来,做了那些事,她就已经不可能和自己是一路人了。但想来,这些人应该还是想要一个稍微合理一点的解释的吧。 想到这,姜瑾珩不由看向月霓,又想起已经消失了的月晟。若月华的解释带给她们的是更大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她们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这个坏女人,我一定要查清楚她到底说没说真话!】 闻听007的声音,又看着识海中气鼓鼓的毛球,姜瑾珩难免被逗笑了。 这时,她又听月华继续说:“那时,姬雪珺非要同我解除婚约,可我不信她说的,拿着她所谓的证据去找你母君,找我们伟大的族长大人,她就同我说了之前那一番话。” “我族亲一百余口,于她而言,不过付出的小小代价,而成果,却是难以估量的。经此一役,灵狐一族成功位居九尾狐族之下,成为我狐族威望、权力、封地第二的部族。你母君更是经此一役成为狐族大祭司,所有想要的东西她都得到了。” 说到这,月华似乎转念想了想,语气微嘲:“更讽刺的是,你母君说这是当时召开全族会议大家共同做的决定,而我也是决定的受益人,不应该站在她的对立面。” “多可笑啊,我自小没了族亲,是你母君将我养大,可那时我才觉得她是那么陌生。” 月华的话此刻连串了起来,可月霓还是不信,眼神坚定地望向她:“证据呢,你所谓的证据,在哪?” 知道她不会相信,月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烧了,就一把火,她做的那些事的证据,唰得一下就没了。” “那时我实力不足,如果和她斗起来相当于以卵击石,所以只能继续对她唯命是从。她烧了证据之后不久再次召见我,那时我已经同姬雪珺解除了婚约,她介绍你长姐与我做妻子,将族长的位置传给我,说这便是对我的补偿。” “呵。”听到这,月霓不由得冷笑一声:“我全程听你在这里胡编乱造,却拿不出半点证据。就算你说的话的确属实,你又怎么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解释?”闻言,月华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我要同你解释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一些事实而已,并不想为我做的事申辩。” “我月华敢做敢为,我就是恨灵狐一族,就是恨你母君,恨吃着我族亲的血长大的族人。正因如此,我才计划了那场动乱,我才让那大阵维持到了现在。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即使拿到了至上的权利,你们也只是作为他族的附庸存在!” “即便如此,你就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你再恨灵狐一族,难道在六十年前那场动乱里,你就没有伤害到其余族群的无辜之徒吗?你要知道,九尾狐族一脉被那阵法师赶尽杀绝,而其余的族群,也都大多不能幸免,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说话间,月霓目带悲怆,她和月华,与长姐年岁相差不大,三人更是不分亲疏,一同修炼,一并长大。 可知道那件事是她做的之后,月霓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她,总觉得自己在对着一个陌生人。 可月华听了月霓这段话,不悟反笑:“你当真以为九尾狐族一脉死绝了吗?你当真以为你看到的尸海如堆,血雾漫天,是真的吗?” 闻言,月霓怔住了,看向月华的目光也不可置信极了。 她知道月华的幻术水平极高,能将人困于无形,却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难不成那些族人都没死? 两人争吵间,姜瑾珩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倒显得有些多余。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出一句疑问,却又好奇月华方才所说的那事的真实性,忍不住问007。 “查出来了么?” 007正盯着那一团数据,找不出月华情绪的半点错漏,姜瑾珩蓦然问它一句,它也只好老实回答。 【她每每说话这些数据的波动都是正常的,我猜应该没说谎。除非她心理十分强大,即使是说谎,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能谋划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人再如何心理防线都不会有多弱,所以,007这测谎仪想来并不能作为切实的依据。 想到这,姜瑾珩沉思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小柒,你还记不记得月霓说过,她只一下没注意,姬雪珺的灵体就消失了?” “我这里有她的魂瓶,你能通过魂瓶里的气息,定位到她的肉身所在吗?” 第48章 双月的故事。(含副cp/月华月晟) 姜瑾珩的想法大胆,却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抓到的线索。她先前听月霓所说,还当姬雪珺的灵体已经被毁了,所以才没让007插手,可如今听月华的话,倒是有另一种可能。 被问到这个问题,007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都过去几十年了,姬雪珺魂体分离,谁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将她的灵体带走了,更不知道那个带走她灵体的家伙对她又做了什么。但见到月华和月霓之间胶着的状态,007还是第一时间取了魂瓶里一缕气息进行分析,结果却让它惊掉了下巴。 【宿……宿主!有情况。】 没多久的功夫,姜瑾珩手中就多了一份类似先前在秘境中用到过的羊皮卷,而这次羊皮卷上也画着一个大大的标志。 “这就是你查询到的姬雪珺灵体当下所在的位置吗?” 【是的宿主,位置显示,她如今在九尾狐族一族的属地中心。】 “那里我昨日不是去过么?” 说到这,姜瑾珩想起昨日路过的荒凉地,当时她听007介绍那一片是原先九尾狐族的属地,而因为那场动乱,九尾狐族一族惨遭灭族,才渐渐荒凉成那个样子。 难不成自己那时便中了这月华的幻术? 姜瑾珩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实力不容小觑,盯着她的时间也稍久一些。 那两人都没注意她这里的动作,月霓面带悲恸和怔然,而月华则完完全全平静下来,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神色。 过了一阵时间,只见月华朝着月霓又走近两步,手中原和姜瑾珩斗法的那柄剑也突然出现。 姜瑾珩当她还是忘不了她所说的“恨”,以为她准备伤害月霓,警惕心瞬间升了起来,可下一瞬,便见她将剑转了个向,剑把交到月霓手前。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给你个机会。来吧,一剑杀了我,这样你心里也能痛快些,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了结一些。” 月华好似最初就打算这样做,说话时不徐不疾,就连递剑的时候都泰然自若。 姜瑾珩眼见着月霓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去接过月华手中的剑,沉思片刻,还是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就不想看看月媚么?” 此话一出,不禁月霓反应过来,愣愣地转过脑袋,就连月华的动作和身形都顿住了。 “月华,我估算你离开族群的时候她也才出生不久,你就不想见见她现在长什么样子吗?” 姜瑾珩这个问题似乎一时之间的确难住了月华,也成功让她愣了神,可没过多久,便听她笑着缓缓说道: “不必了,我觉得如果能一直让她相信灵狐一族的族长月华已经死在了那场动乱里,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话到这,月霓的声音倒像月华之前一般,带着些讽刺的感觉:“怎么,干出这些事,还想最后能博一个好名声?” “这就要看女君大人您的决定了。” 两人之间再次针锋相对起来,但姜瑾珩心里已经将很多事想了一遍。月华想引月霓杀她,可能非但不是想要解决她们之间的恩怨,反而是想将恩怨继续流转下去。 如果月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月霓的手上,事后被人发现,总要流言四起。 如今灵狐一族的名声已经难听得不能再难听了,这个时候再传出以前的消息,还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站在月霓这边。 如果那时,被月华幻术困住的幸存的那些族人如果一一出现,可就坐实了月霓的叛徒名号,也坐实了月华救世主的身份。 到那时,月媚会怎么想呢。 是相信一手将她养大的姑母,还是相信自己的生身母亲。 这个问题就像是月华曾经面临过的一般。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会在她面前提起月媚,可这家伙冷心冷肺,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月霓将月媚手上那柄剑抢了过来,也正遂她的愿架到她脖子上。 见状,月华闭上了眼似乎就等着她下手,姜瑾珩也暗叫不好,想要出声阻止,可下一瞬,月霓竟将手上的剑丢到了地上,更没有让人得见血溅当场。 “你以为我会杀你是吗?”说完,月霓冷笑一声:“私心来说,我刚才是很想将那一剑刺下去,但我和你不一样。你睚眦必报,做什么事都不顾虑关心你,爱护你的人,看似性情,实则冷漠至极。杀了你,我可能的确能解一时之快,可我有我的子民,我需得给他们个交代,需让你把所有你做过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同他们说清。” 说到这,月霓顿了顿:“况且,你既说那些九尾狐族的狐人没有死,那你又将他们安置去了何处,可还安全妥当?” “在没交代完全这些事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也不会让你死的这么便宜。” 一剑封喉,又能遭遇怎样的苦楚?像月华这样的行径,就算是经历她狐族整49道刑罚,再剥皮断筋,最后上绞刑台都不为过。 如今,她眼见这里有一位敌不过的存在,便想要激自己杀了她,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闻言,月华又是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我一死,幻境自然得破,那些族人就会被放出来了呢?” 月霓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月华当真是创造了一个幻境,将那些族人困住,对她灵狐一族一骗就是60年。 只是这时她早就冷静下来,再不会拿剑去抵着月华的脖子,更没了想杀她的心思。 “既如此,我便要将你先关押下来,之后再以族规责处。” 只是月霓没想到自己这样说,月华却一点也不恼,更没有被看破心思之后的恐慌。 “阿霓,我只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既然你不肯珍惜,那就好好等着看看,看那些老家伙知道消息之后,是愿意站在你这边,还是将你当做弃子。” 她二人说话间,姜瑾珩插不进一点。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知道姬雪珺地处的消息给隐了下来。 这样一是因为不好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二是想看看这月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于她的目的姜瑾珩已经猜上了好几遍,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对,但总有些不尽不全的地方。先将事情弄清楚,再伺机而动,应该才是当下的上上策。 只是也许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正这般思量着,很快,屋门却被推开了。 屋内三人见到来人都很是惊讶,就这一向淡然的月华,都因此怔了神。 尽管月华相信在这青丘境内没有一名狐人能够伤得到她,但出于谨慎,不愿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被发现,这60年来,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更没参与进这孩子后来所有的成长。 原来一晃神的功夫,当年的小豆丁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只是不知她在外面听了有多久,方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姜瑾珩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在月媚进来之时,面上才会露出讶异的表情。按理来说,常年的习惯让她警戒周围所有的气息,一旦多了一道气息,她肯定是第一时间能够注意到的,可这次却不知道是因为太专注了还是怎么。 陡然间获得三道目光的专注,月媚面色倒没表现出异常,只是不如姜瑾珩先前见她时感到的那般活泼,喊了一声“姑母”后,便看向了月华。 月霓此刻见到月媚,心里慌乱居多。她不清楚方才月媚在屋外听到多少,是否已经知道一向引以为荣的英杰母亲,陡然间变成了族群的叛徒,更不知道她想法如何。 所以此时,她也只好小心翼翼的问:“媚儿,你怎么来了?” 对于月霓的问询,月媚不掖不藏:“方才我完成今日的巡逻后,听一些长老似乎聚在在那里议论什么,我便也跟上前去听了听。” 说话间,月媚目光一直看向月华:“他们议论说,前任族长居然回来了,还被姑母叫过去密谈,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我就找来了这里。” “来的路上我很高兴,这对我来说,可能算是天大的惊喜,可到了这,听到你们的谈话,我才知道没有喜,只有惊。” 闻言,月霓心一揪。月媚虽然是长姐与月华的孩子,可出生没几月便开始由她看护。月霓教她处事,教她修行,耗尽心力,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而月媚这样说,怕是将她们先前的对话通通听进去了。这一场对话,几乎能将她心中的信仰摧毁殆尽,月霓实在不忍,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只能顿在原地。 按照月华的性子,闻听月媚这一番话,此刻定会平静地接上一句笑,又装作不知问她为何惊。可对上那孩子像极了月晟的那张脸,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报复了很多族人,也因为不忍心,从一些看不上的家伙手里救下过很多,可唯一让她升起愧疚感的,还是月晟。 生月媚之前,月华很多次装作很爱月晟的模样,揽下生育责任也是这个缘故。为了骗取她母君的信任,月华扯着笑接受了她很多句爱,极力扮演好一个好妻子,好族长的角色。所以那家伙,可能到死都还对自己这个烂人有所憧憬。 有时候月华觉得月晟很傻,有时候又会迷失在她的热忱中。 她们曾经有过一阵很快乐的时光,月华那时甚至都有想过放下。 可谁知道,之后发生那样的事呢。 那是动乱发生前三月,月华才生产完,便参加了一次族内上位者之间的密谈。 参加密谈的有月晟的母君月离,一些一向主持者族内大小事宜的长老们,另外还有些他族的人。 月华才踏入那个氛围便觉得很不对劲,但许是月离认为她早没了二心,一点也不打算瞒她,交由她一封字迹洋洋洒洒的书信,上面的内容令人作呕。 其实那书信便是啸月灵虎一族的使者带来的,且就在这密谈的殿中,也有那使者的存在。 信的前段不过是重复了一下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谈及若非有两族联手,今日的灵狐一族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高度。 可中段,便谈及了才发生不久的大战。尾段便是要求灵狐一族一如多年前一般,相助他们啸月灵虎一族。 当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那时狐族抗战的主力依旧是九尾狐族,只可惜九尾狐族的女君姬雪珺在几年前因一人族离族而出,而今女君之位空缺,九尾狐族族长之位也一样空悬。 正因如此,啸月灵虎一族才保证,战争结束之后,等灭尽九尾狐族一脉,他们便扶灵狐一脉为狐族掌权一脉,而作为现任族长的月华,自然而然便继承这青丘女君的身份。 月华赶到的时候,在场的长老们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等她读完这封信,那些长老似乎也将结果定了下来。 密谈的大多数接受啸月灵虎一族的提议,就算是有小部分不应的,也基本淹没在了大部分的选择中。 这一是因为狐族没了女君的存在,本就弱势一头。二是他们灵狐一族一直屈居人下,月华同姬雪珺的婚约也早就解除,联姻一事既然走不通,那么一些有野心的家伙便想着取而代之了。三是若这次不应允,难保啸月灵虎一族事后算账,将四百余年前的事情抖落出来,到时灵狐一族更难以在青丘立足。 那些人商讨时一点也没有考虑作为族长的月华愿意与否,毕竟在他们看来,月华才是这场“交易”最大的受益人,只要历经完这场战争,她就是青丘新一任的女君,而非她灵狐一族小小的一名族长而已。 所以,这荒唐的决定就在这荒唐的氛围中荒唐地敲定了。而月华看着那些长老们侃侃而谈,很轻易就去猜,四百多年前他们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样坐在这里,随意地畅谈她族亲的死能够给灵狐一族带来怎样的裨益。 月华并没有当场反驳他们。她知道自己反驳无用,虽然有着这族长的身份,可方才坐席间,那些家伙做出决定时候看向的依旧是主位的月离。 于是乎,在这些家伙敲定那荒唐的决议时,月华脑中也渐渐规划出一套将计就计的计划出来。 既然他们要帮着外族,一而再再而三干出这些勾当,那她就好好为他们排一班戏,让他们好好看看,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就算拿到了掌权人的身份,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一个因贪婪背弃青丘的种族,又会受到啸月灵虎一族怎样的优待。 而月华计划的第一部分,就是顺着啸月灵虎一族的吩咐来。 他们要求灵狐一族暂且按兵不动,先等战场打几场小战探一探双方的实力,最后提出讲和的说法。 这时候,啸月灵虎族和灵狐族两族再里应外合,鼓动狐族整体同意“讲和”的策略。 等到所谓的“讲和”之人进入领地之后,将九尾狐族族人尽数处去,再除了旁的狐族里的佼佼之辈,便扶灵狐一族坐上青丘掌权族的宝座。 那边的协助密信一封封传过来,月华看过之后,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会顺着啸月灵虎族做完前面的一二两步,可在第三步进到半中的时候,月华就要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以月华个人之力,并不能对强大的啸月灵虎族做些什么。 所以,她只能让灵狐一族自食恶果,让那些在高位的掌权者看看,以背叛自己的族群求得的究竟是荣华,还是荣宠。 月华打算先一步在九尾狐族的属地设下幻阵,待到那所谓讲和的人前来,再给其余族群的兵士秘密分发指令,引他们进幻阵,之后启动阵法,将他们困在其中。 做完这些之后,再在幻阵之外,用整堆的狐狸毛发幻化成方才那些兵士的样子,骗过进入青丘的“讲和”之人。 她幻术绝佳,更是因为前些年和姬雪珺喜欢的那个姓符的人族多交了几次手,偷摸着学了不少东西。 其中便有那家伙布阵的玄妙在。在月华看来,阵法和幻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她学的很快,逐渐会布下一些小阵法,最后还会将幻术融入进阵法中去,施展范围极大且不易被人察觉的幻阵。 月华和符宴卿算是不打不相识,就连最后姬雪珺打算为了符宴卿脱离狐族,月华也去送别过她们。 正是因此,月华心里有五成的信心能够做成这件事,可她万万没想到,姬雪珺会回来,也没能想到啸月灵虎一族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人族的阵法师,之后她又受到密信,说是他们就打算派这位“阵法师”前来讲和。 以月华的经验来看,那位人族阵法师实力不容小觑,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所布下的幻阵,狐族是逃不过这次的灭顶之灾的。 那时她心里纠结,不想自己的准备付诸东流,又不想姬雪珺败在他手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总算是到了“讲和”前一天的晚上。 那天,姬雪珺单独约她出去,说了很多,总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可说到最后,却莫名多添了两句旁的。 “我知道你似乎同啸月灵虎一族那边有联系,可我信你不会重蹈几百年前那场覆辙,对吗?” 对此,月华没有给出她答案,毕竟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看,她做的事成功与否,似乎都背弃了族群,只不过是背叛灵狐族或是背叛狐族全族的两种说法罢了。 第二天日间,月华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她瞒着所有人,一切都很顺利,那阵法师似乎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或许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阵法的事情,也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假意相帮,所以松懈了心防。 月华实施计划时,根本没想过将姬雪珺一同引过去。毕竟她实力早就达到那基本无人可敌的八阶,若是发现自己做的一切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而保住自身对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月华没预料到姬雪珺居然被那名阵法师锁住了灵府,失去法力。她百般去想,最后得出那人用的应该是以血亲之精血为引的锁灵术。 可姬雪珺的双亲早已死去千年,更没有什么姊妹兄弟,这血亲之精血从何而来? 只一瞬的功夫,月华就想到了一层可能,更是想到先前啸月灵虎一族传来的他们绑走符宴卿的消息。 不能施展灵力的姬雪珺自然不是那阵法师的对手,月华赶回来时,正巧在远处看着她被那阵法师一剑刺穿了心脉,血溅落了满地。 那时月华发现自己心似乎真的是冷的。交往还算是深厚的好友就这样死在她面前,她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波动,不悲不喜,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只是之后她看那阵法师又去屠杀其余她用幻术变出来的狐族兵士,并没有心力顾及这边,还是打算为好友做最后一件事。 她将姬雪珺的灵体收了走,打算一并带到幻阵中去。只是月华没想到,她这一走,竟惹得月晟出来寻她。 按照啸月灵虎族的吩咐,灵狐一族这边也给族人下了命令。由于灵狐本就不是善战的种族,战时闭门不出也算是常事,所以收到这样指令的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但月晟担心她,竟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了。 如果她不出门,是不会死在那阵法师手中的,灵体也不会被毁了,流尽浑身的血去铸就他要布下的那一场大阵。 而月华正是送完姬雪珺回来的路上撞见的这一幕。 她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月晟,可见到这一幕,眼眶却不由得盈满了泪,泪珠划过脸颊之时她才痴痴地感受到。 那阵法师也注意到了他,见到她的失态,也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大阵也需要你灵狐一脉的王族精血来祭阵,谁叫她自己撞上来的,你不会在意的吧,族长大人?” 他说话间,那副躺在祭祀血阵中的灵体已经渐渐化作灵光,即使月华攥住他的领口打了他一顿,也只是看他轻易将人隔绝开,随后随意地擦了一下唇边溢出的血,冷冷说道:“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如果要告别,请便。” 灵体被毁,精血流尽,魂体四散。 月华想了很久,心里对灵狐一族的恨意却只增不减。 她在这里驻停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看见天边亮起八道光柱,眼前也亮起一道,才弄明白那阵法师要布下的阵法是何。 原来是能影响整个青丘修炼速度的诅咒之阵,也怪不得要用上那么多族群的王族精血。 月华可悲那些老家伙还想着九尾狐族覆灭之后,灵狐族可以后来居上。他们若是知道啸月灵虎一族早有防备,设下这样一个大阵压着全族的人,以至之后任人鱼肉,还会这样选择吗? 天空中异样的光亮了好久,直到结束,月华才做出另一个决定。 她找来招魂幡,招来月晟的残魂,又点燃魂台为她聚魂,历经三年,最终却没有将她的灵魂引到魂瓶中。 月华不会重塑灵体的本事,也不打算这样做。 她将月晟的魂安置在自己新设立的阵法中,这样,两人能常常见面,也不会干扰到自己的计划。而月晟也在她的引导下,渐渐成为她的帮衬。 可如今,见到月媚这张酷似月晟的脸,月华才突然回忆起脑海中月晟原本的样子。 第49章 她想走的道路,必定是要流血的。 “你真的很像她。” 久久,月华才终于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很快,她又转过身来,很认真地问向月霓:“阿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不直接杀了我吗?” 如今在场四人,和方才的三人境况已经完全不同。月霓不知道月媚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心系在她身上,蓦然间又被问上一句,很是恼火,可她还未回复,却听月媚抢先一步答道: “方才你们的话,我全都听到了。现在族人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激姑母杀你,是为了保留自己的好名声,将脏水永永远远泼到她身上去吗?” 闻言,姜瑾珩倒诧异地看向了月媚。其实一顺溜听下来,姜瑾珩也是这样考虑的。只是她没想到月媚能选择得这么迅速,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月霓这边。 这话若是换作旁的人说,月华大概会刺上两句。可说话的是月媚,她只是静静端详了一下这个她早早抛下的孩子,随后就将目光投诸到月霓身上,似乎正等着她决断。 月霓还是一如方才的样子,更加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在族内判罚下来之前,我只会将你关进妖牢,不会因自身故,动你半分。” 她都如此说了,月华也不再强求,只将手抬起来:“既如此,为了让你们安心,也为了尊重我,就给我上一个锁妖链吧,我保证不会反抗。当然,如果你是想将我的罪行昭告全族,就这样锁着我大大方方地去妖牢也是可以的,我完全不在乎,甚至于你动静闹得越大我越高兴。” 见月华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又听她最后很是莫名的那句话,姜瑾珩眉心微微蹙起。 难不成自己的猜测又错了,或者说她还有后手? 姜瑾珩这般想着,月媚倒毫不含糊地用锁妖链将月华给捆上了,似乎一点也未曾考虑过她的身份,更是主动请缨,要求让她领月华去妖牢,主管羁押。 一般来说,处置像是月华这种重罪的族人,原则都是避亲就疏,更遑论月媚与她的母女身份。但月霓了解她,也信她,只应了一声便放她去了。 月霓同意的一瞬间,姜瑾珩就见月媚扯着锁妖链的另一端将月华拽走了,等她渐渐远去,才侧目看向月霓。 “这么放心?” “自然。媚儿是我带大的,我了解她的心性。” 闻言,姜瑾珩也不再多说。她私心里想去那九尾狐族的属地再看上两眼,也好早日寻到姬雪珺灵体,便同月霓告别,打算即刻动身前去。 临走前,她听月霓提到准备马上召集各长老,目的就是定下月华的罪。 不知为何,听过月华讲述的那些事之后,姜瑾珩总觉得灵狐一族的高位者,也就是这些所谓的长老似乎有点问题。 具体什么问题姜瑾珩又说不上来,只是见方才月华那个样子,似乎她出了这个房门,再想杀她就不可能了一样。 所以,思量一会儿之后,姜瑾珩想了想,还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小玉哨,交给月霓。 “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但是,若有不测,还请你吹响这个。哨声若响起,我这边就会收到消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会赶着回来。” …… 月媚的的确确是按着月华说的那样拽着被锁链锁住的她,当着过往一众族人的面,一点也不顾忌般慢慢走去妖牢的。 一路上看戏的狐人十分多,有不认识月华的小辈,也有认识月华,辨出她身份的年岁稍长的族人。 只是不管认不认识,你一言我一嘴,总能讨论得热火朝天,路上走着的那两人却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身上锁着厚重的锁链,灵力也被封存,这样一步步走在路上,体力很是耗费。 只是月华虽有些累,月媚却精神得很,拉着她,死活要将这些路走到底。 一味的走太过无聊,且除了这孩子出生那几个月,月华是当真一点也不了解她。如今长途奔波,不许她停下,她便想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你一会儿打算将我关去哪一层?” 青丘的妖牢共有十层,用来关押犯下不同程度罪责的族人,每一层犯人每日受的刑罚也不一。越往上,关押的犯人犯下的罪责越大,每日受的刑罚也就更重。 月华这话刚问出口,月媚就陡然间停住了脚步,定了好一会儿。就连月华都不懂她为何突然停下,刚想问,就听她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句:“当然是第十层。” 被关进妖牢第十层,每日受雷火鞭鞭笞百下,又要浸到盐水尺中,呆满六个时辰。没有灵力护体,用不上几天的功夫,大部分人就得废死在那个地方。 所以不论是犯事没犯事的,一听到这第十层妖牢,总都会犯怵,可月华听了,却没露出半点惧意。 “第十层啊,也不知道能呆够几天。” 月华自顾自地说着,可月媚却应了一句:“你最好祈祷能在那里熬下去,别等不到长老们定下罪责和处刑时间,就死在那里。” 她说得坚定,可话语到后头却抖了起来,月华仔细一看,见她两眼红红,眼眶里蓄满了泪。也不知道方才闷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她情绪憋了多久。 见状,月华是真的怔住了,也难得再次升起愧意。 看着这孩子,月华脑海中总是能浮现出月晟的影子。 若说这辈子她对不起谁,第一个是月晟,第二个就是月媚。 只是她想走的道路,必定是要流血的。 血流出来,不止她自己痛得麻木,关心她的人也会遭受同样的痛苦。 这孩子生下不久月华就没有亲自教养过,月华也不知道月霓同她说过自己什么事迹,但从她态度看来,当下应该算是崩溃失望的吧。 这也是月华不想见月媚的原因之一,她亏欠月媚,若两人不得相见,也许这孩子也不会那么伤心,那么失落。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到这儿,月华只得淡淡地笑着说了一句:“那我也只能看运气了。” 她知道不久后月霓就会召集那些长老们,商讨自己的罪责,给自己定罪,最后准备处刑。 可她也知道自己死不了,那些长老们非但不会定她的罪责,反而会将这些年被利用得彻底的月霓抛在一边,拥护自己重新上位。 现在她要做的无非是等罢了,等着对这个族群依旧有感情的人清醒,等着放那些被困在幻阵中的人出来。 就这样,月华被月媚老老实实地带去了妖牢,关进了最上一层的无间牢狱中,听着那小孩恶狠狠地同狱卒交代要“好好照顾”自己,目送她离开。 其实月华对这一层无间牢狱并不陌生,原先当族长时,她也送过不少人进来这里,只不过被当成犯人关押在这,还是头一回的新鲜。 负责看管月华的狱卒年轻,并不认识月华,只知道能关进这第十层无间牢狱的人都是罪大恶极,又听了月媚的吩咐,将人带去了刑罚台。 他带人期间,月华并没有半点反抗。即使是承受那雷火鞭的鞭刑,其实也在月华的意料之中,再说她现在浑身灵力被锁,就算有心反抗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月华没有想到,她前脚刚跟着那狱卒上了刑罚台,后脚就进来一个人,同他侧耳说了好些话。 处刑的动作停了下来,等那人同狱卒说完话,狱卒便怪异地看了一眼月华,却还是听吩咐将她从刑罚台上放了下来。 那些老家伙的动作比自己想的要快。 思考间,月华又被带了回去,关在那个冰冷阴暗的牢房中。 既不处刑,也未将她放出去,证明会谈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可能还没有开始。脑中想着这些,月华无聊地去数十指上指甲盖下的月牙。 一个,两个…… 多少年都过去了,她十指中还是只有两指有那所谓的“月牙白”,按照人族的规矩,她这样的身子骨都不怎么好。 曾经月晟也总是这么说,她记得月晟十指似乎都有月牙,还总打趣着说等老了,一定是她来照顾自己。 月晟喜欢人族的一些习俗、说法,更支持她学阵法、剑术,若非条件受限,也是要支持她学炼丹铸器的。 只是那时月华还会反驳,说她们是修士,又是妖族,动辄上万年的寿命,可能压根等不到老的那一天,就会因为什么意外先走了。 结果她还真是一语成谶,月晟在在大好的年华便逝去,而自己也即将去到黄泉,去陪着她。也不知下到那碧落黄泉,见过了满殿阎罗,在经历一番轮回,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 这个词对月华来说是很陌生的存在,失去月晟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可现在想法却在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只是不知道自己晚赴的这些时间,月晟她会不会等自己呢?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一根筋绷着绷太紧了,月华竟在这怎样也谈不上舒服的牢狱中沉沉睡了过去。 等月华再有意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暗沉阴潮的妖牢中不知为何突然光亮起来,更是打在了她的脸上,迫使她转醒。 光线打在她的脸上,月华很快视线清明,从小床上爬起来,才发觉这第十层无间牢狱这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乌泱泱的进来一群狐人。 月华仔细看了看,这群狐人中为首的正是在曾经那场*密谈里最支持啸月灵虎族提议的那位,也是她灵狐一族担任了八百余年来大长老职位的月荣。 此刻他领着身后一群人,同关押月华的狱卒说了些什么,便见那狱卒便施了一个术法,放了一块符印悬在半空中,很快将封锁牢房的封印解开了。 两人真正隔空对上眼的一瞬间,月华便听眼前的月荣恭敬且笑着朝她道了一句: “族长大人,欢迎回家。” 月华很快被人从妖牢里接了出来,甚至还有时间沐浴更衣,待到一切准备完成之后,才被带去了族内的议事厅。 一推开门,月华就见议事厅内坐满了人。有她眼熟的那些老家伙,还有一些不怎么熟悉的生面孔。但总的来说,还是眼熟的比较多。 只是她蓦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打扰到了这些人的交谈,原本进到厅内前在外能隐约闻见的叽喳吵闹声如今竟闻听不到一点半点了。 见状,月华不禁浅笑着说了一句: “看来有些人不欢迎我啊。” 被围坐在主位的月霓见到来人,一瞬便站起了身,又凝望看向带着月华来的月荣,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只不过这样的失态只是瞬间,众目睽睽之下,月霓觉得月荣即使心里向着月华,也断然不会做出格的事,先言一句: “大长老不是说身子不适不来参加此次会谈么?怎么,还有空去妖牢将犯人带到我议事厅来?” 被月霓叫到的月荣却像是听不懂月霓话中的意思一眼,只是带着月华往他平日里主座之下的位置去了,还恭恭敬敬地为她拉开椅座坐下,站队很是显然。 “月霓大人,旁的我不多说,如今族长大人已经回到我族,在讨论这些不要紧的事情之前,是否需要先讨论一下您这位代族长的让位之事呢?” “怎么会是不要紧的事情,前族长月华,背族叛族,招致我狐族如今境地,是我全族的罪人……” 说话时,月霓本义愤填膺,可渐渐她看到议事厅里越来越多的长老将目光纷纷都投向了无聊端坐着的月华,声势忽然就弱了下来。 她似乎也突然明白了为何方才讨论这样简单清晰一个问题的时候,总有人含糊其辞,模糊语句,直拖了几个时辰,都定不下月华一套完整的罪责。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只是这个认知却让月霓唇色一瞬变得惨白。 若他们都偏向月华,难不成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这让月霓不禁开始动摇心里的想法,开始怀疑先前月华说的那些是真的。 这时,无聊了很久的月华终于抬起了头:“阿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月华的话说出,在场只有月霓能懂,可正因为她懂,她才惊惧。 思考间,她便听到月荣开口:“月霓大人,关于您的控诉,其实我能够理解。只是当年那场动乱,其实在座不少人都有过参与,其结果的确有些不尽如人意,所以在事成之后,我才令他们三缄其口,没有令您知情。但通过那场动乱,灵狐一族也的的确确拿到了青丘至高无上的话语权,也算是达到了我们的部分期望,不是么?” 月荣的话像是给月霓心中的信仰宣判了死刑,她满面的茫然,看看月华,又看看月荣,最后似乎有些崩溃地喊出口:“达成了我们的部分期望?因为战争失败,我们被迫同啸月灵虎族签订协定,每年送一些才成年的孩子去仇人的领地,供他们侮辱亵玩,全族上下,没有不恨不怨。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拿到青丘至高无上的话语权,又有什么用!” 闻言,月荣却带着不赞同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旋即说道:“这只是一点点可以完全忽略的小代价罢了。经历那场战争,我们的族人可以享受到青丘更大部分的资源,更多的属地,数以千计的灵石矿脉,不用屈居人下,不用再看人脸色。每年只要付出那样小小的一点代价,就能换来这么多,难道不值得吗?” “再者说,狐族少了像是九尾狐族那般善战的种族,我们灵狐一族也避免参加未来的大小战争。我灵狐族不善战,能这样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已经是幸福至极。代族长大人,您可不能只看到失,看不到得啊。” 这话他说的算是毫不羞耻,义正言辞,就连坐在他跟前的月华听着都想笑了,只不过她没笑,而是将怜悯目光投向一愤懑的月霓。 看吧,这就是你相信的人的嘴脸,也是她曾经相信的。 见他说话竟然不羞不躁,月霓一瞬间起了杀心,拳头攥得铁紧,目光像是要把月荣给吃了似的。 “不用屈居人下,不用看人脸色?那啸月灵虎族是怎么对我族族人的,难道你的眼睛是瞎了吗!你说的不战,无非就是割地、赔偿,一退再退,只能保证一时的安乐。可贪婪是无穷无尽的,等将那些虎狼豺豹胃口给喂大了,到时该怎样收场,彻底沦为笼中的雀,他族的附庸吗!” “我看你们这些老家伙就是躲在后面躲久了,才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月霓此刻也不顾及什么了,从他寥寥几句话中,她就能够听得出来——不论是五百年前还是六十年前,两次动乱,都有他们的参与在其中。 这些只会坐在高座上讲大道理的上位者们根本没有考虑过普通族人的死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目光极其短见。即使月霓再不愿意相信,此刻回想起月华说的那些话,也只能惊觉她说的都是真的。 “既如此,代族长大人,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到这儿,月荣声音顿了一下:“还请您及时让位,如今族长已经回来了,族印也该交在她的手中了。介于你母君的情分,之后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老实本身地当好你的王族就好了。” 在月荣看来,月华之前是部署实施过族内计划的,无论是能力还是服从度来说,都比月霓好得多,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她在外面怎么了,但由她来当族长现行来说是上上之策。 而当年若非月华失踪,月晟也跟着失踪,她们的母君又不知为何死在了那场动乱中,压根轮不到月霓继承这青丘女君之位,行使灵狐一族代族长之职。 今日若不是听人通报,他都不知道,月霓这家伙今天居然在成年礼上派人行刺威王。好在这件事最后是得手了,也握了一个筹码在手中,让那啸月灵虎族轻易不敢出动。可整体行动还是太过鲁莽大胆,让人心惊胆颤。 如今他们灵狐一族倚靠的就是啸月灵虎族,若是冒冒然的得罪了人家,哪里还有现在的安生日子好过。 虽然他听说月霓身后有一位人族的大能撑腰,更是因此才捉住了那啸月灵虎族的威王,可他相信的人都是趋利避害,拜高踩低的,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帮助月霓。月霓能开出的条件,他月荣也一定给得起,所以根本不足为惧。 两人交谈期间,月华没有说一句半句的话,却频频注意到月霓看向自己复杂的目光。 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正如曾经的她一样。 想到这,月华看向月霓的目光更加怜悯,她仔细观察着议事厅中似有犹豫的人,一个个将那些人的模样给记下来,记在心里,随后突然出声: “也别僵在这儿了,这样吧,既然代族长不愿意交出族印,那我们就表决一下意见。愿意支持我的,站到我这边来,愿意跟着月霓的,站到她那边去。” “这样民主表决,阿霓你总没有意见吧?” 月霓没有想到月华会突然搭腔,她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说她是和月荣这一众人是一路的,可看情况,月荣已经认定九尾狐族一脉断在了上次的动乱中。但月霓记得月华曾说过,六十年前,众人亲眼所见的那场动乱中的血雾满天,是她用幻术变出来的。 可若说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此刻月华却顺着他们的话,要坐回这族长之位。 心中虽然兜兜转转想了许多,但月霓对月华还是带着敌视的,只是眼看着她话一出,越来越多的族人往她那边涌,心中无力感还是更甚。 “若当真民主,为何不让所有族人表决意见呢?” 话毕,行动着的那些人纷纷停了下来,看看两边,不再有动作。 他们犹豫是正常的,毕竟在这议事厅中,一定是月华这边碾压式的大胜利。但如果真如月霓所说全民表决,按照月霓在那些族人之间的威望,她也不是不可能胜出。 其实对于在座王族代表来说,追随谁都只是一个大方向问题罢了,他们在族内的待遇境况基本不会改变什么。 眼见犹豫的人多了起来,月荣细眯起眼:“自我灵狐一族有这议事厅以来,所有需要商议的事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在座各位也是族内推选出来议事的代表,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去寻求全部族人的表意结果呢?” “是啊是啊!” 月荣话一出,跟在他身后的好几个人也都帮着腔喊了几句,见状,人又稀稀落落地往月华那边走了。 期间月霓不是没有争取,可那些她所敬仰过的长辈,她亲手带起来的小辈,都纷纷扯下了自己拉上他们的手,直到最后,坚定留在月霓这边的,仅寥寥不足五人。 这种情况让月霓内心乏力,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沧桑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族长当的很失败,临到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居然没有多少人站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时,月华含着笑的声音蓦然响起。 “居然还有三个人,真是不少。” 比她曾经的孤身一人要好得多。 这句月华并没有说出口,月霓只当她是在嘲笑自己,愤愤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含着笑的眸,却见月华拢了拢衣衫站起身,朝她这里走来。 “既如此,让我来做这第四人吧。” 第50章 是报复,也是革命。 谁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月荣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月华,直等她走到月霓的身边,才愣愣地开口:“月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月华已经坐在了月霓身侧的位置上,甚至双腿都搁了起来,面上也完全都不在意。她这边人少,位置也空旷,做什么动作似乎都没有阻碍。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就连月霓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愣愣的看着坐在身侧的月华,而站在她身后的月媚也看着她。 许久,才听月霓问到一句: “你这是……” “来支持你当族长啊,看不出来吗?” 月华面上带着笑意,如从前那般同她交谈,只是后面说的话就没有那么符合她的表情了。 “毕竟我就快死了,活不了多久了,总得将族**到信得过的人手中。” 回来这些时间,月晟彻底离开后的这些时间,月华想过许多。她想过是要依照原计划与全族同归于尽,还是放下自己的仇,放下自己的恨,与过去的一切,与自己和解。 但最终她决定了从未想过的第三条路,如果族群有问题,她就把问题的地方铲除,把蛀虫消灭。如果她没有机会将族群带到更好的未来,那就选择能够胜任这个的人代替她。 而刚才那一波选择,就是这一众人为自己的未来站的队。 她说的话总是莫名,而这次话中又提到了死字,让月霓不禁蹙眉,忍不住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可月华闻言,只是依旧淡淡地笑着:“别急嘛,再等等。” 说着,月华手微抬,只见一道掌风过去,议事厅的大门就被打开,外面日头高悬,就快要到正午时分。 这时,月华却莫名同离她很远的月荣说了一句:“大长老,你可知道,我这六十年间未回族内,都在干什么吗?” 她这话刚说完,还不等月荣去猜,就见外头天空中亮起几道通天的光柱,一如六十年前见到的异况,只是这次,光柱比起上次要更粗了些,还散发着似乎有些妖冶的紫光。 “这……这是什么!” 站在月荣身后的那些狐人见此异况,也像是中了什么迷魂阵般,纷纷往外走,可他们一走出去,似乎就踏进了一个法阵之中,瞬间清醒过来。只是这时清醒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只能困在其中,不停拍打着透明的看不见的光壁,再没办法出来。 见状,月荣突然恶狠狠地看向一脸看戏的月华:“你做了什么!还不将他们都放出来!你想要造反吗?” 月霓现在也摸不太清状况,只是看到那透着紫光就展现在眼前的阵法,只当月华要杀了他们,下意识心里发怵,想说些什么,却在被察觉到动作时就被打断了。 “想想刚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对政见不同的人心慈手软,可不是一个好的上位者该有的品质。” 月华这么一句话将月霓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可她还是鼓起勇气去扯月华的袖口。 “他们罪不至死。” 月霓的反应似乎在月华的意料之中,她似乎心情不错,看着那个法阵同她说道:“谁说我要杀他们了?” “该死的从始至终只有那几个。” 说着,月华目光锐利起来,直直地看向月荣和他身后仅剩的那几人。 方才她使了小小的幻术将大部分人引出去,不过是因为那些家伙不成气候,只是见风倒的墙头草罢了,而剩下的这些人,才是坏了每次族中议事的罪魁祸首。 从她截获的不少往来信件里,这些家伙可是绕过她,偷偷摸摸吃了不少啸月灵虎族的好处的。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在每次议事情况下拼命地带节奏风向,拱火大家做背族之事。 灵狐一族背后的根系已经烂到了土里,如今想要解决,只能是换一盆土了。 那些家伙察觉到月华的目光,身体瞬间转变为防备状态,死死盯着她这边,可见月华许久都没有动作,又疑惑起来。 由于月华离开族群的时候不过六阶妖兽巅峰期实力,所以月荣也拿不准她现在的境界。只是再如何,六十年的时间总不会让她连跨两阶。 想到这,他心安许多。他早就是六阶妖兽巅峰期的实力,若非是王族血脉不够纯粹,早就是族长了。而他身后这些追随他的人,实力也基本都在六阶。就算月华能力再高,就算她已经突破七阶,应当也无法抵挡住他们这么多人一起的攻势。 月荣想得挺好,可月华只看着厅外,似乎在等着些什么。 这时,厅外法阵中人逐一传出惨叫,听着实在凄厉,月荣见了,额间冒出点点细汗,忍不住骂道:“这就是你对同族的态度?” 他不通晓阵术,所以一点都看不出月华使得是什么法阵,也从未想过族中居然有人精于此道。只是看着那法阵中喊得凄厉的家伙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后身侧,禁不住从血脉里透出来的恐惧和寒意。 “从大长老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让我意外。” 知道月华在讽刺什么,月荣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是下一瞬,那些喊叫凄厉的人就纷纷在那法阵中化做原型,法阵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这时,月华也站起了身。她这一动,倒让不少人作出反应,只不过她都没有理会,只是径直往那一滩不知死活的狐狸去了。 等走到了,她甚至还勾了勾手,将月霓喊了过来,又让她去探它们的气息。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月霓检查了好几只狐的脉,很是平稳,但较为虚弱。只是一眼扫过去,她似乎没有在这堆狐狸里看到任何灵力波动了。 她不解的目光看向月华,月华还是挂着那招牌的笑,又踢了一脚滚落到脚边的一只灰毛狐狸。 “阿霓,我只叮嘱你一句,未来你还是不能太心软。这些家伙死罪能免,但活罪难逃。我利用阵法的反噬效果将他们的王族血脉尽数剥离了,他们的境界自然也就跌落到本初状态,就连维持化形都没办法做到,未来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她话一出,倒让除了月媚之外跟着月霓的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二人还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慨方才若是走错了一步,没准就要变成那一滩狐中的一只了。 那二人正庆幸着,可月媚却用复杂的目光看向眼前作为她生身母亲的女人。月华注意到这道目光,但是考虑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同她对视,也没同她讲上一句话,只是将视线投诸在了月荣一行人身上。 “差点忘了你们。还需要你们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说着,月华手一抬,月荣整个身子就被吸了过来。月荣还想反抗,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使不上一点气力,也动不了半点灵力。 “这!” 见他慌乱,月华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锁妖链原本是用来捆我的,但刚刚坐你身边,没有东西可用,只好用一下这个了。” 听月华的解释,月荣却没回想起、也没注意到半点自己被捆住的事情,不禁身子发颤。 “你什么时候下的幻术?” 月华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他身后那几人见状也纷纷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束缚,一边扯着刚到手边的锁妖链,一边笑着同他们说道:“别找啦,这锁妖链我也就一条。况且,你们也不配我用上那种东西。” 说话间,月荣已经被她拖到一个地方,而那一处的正中位置也渐渐泛起蓝色的光,越来越亮,天边的光柱也渐渐变成了蓝色。 其他人还在注意这再次突变的异况,可月华却已经松了手上的锁妖链,只将月荣一个人留在原地,似乎还用上了些法力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随后,只见月华站至未启动的法阵之外,手中迅速结了好几个法印,最后又往手上割了一刀,绕着法阵行了一圈,一边走着一边念道: “惶惶之罪,反噬其源;天地之力,逆转乾坤。” 待到她重新立定之时,法阵中蓝光大噪,直逼得人睁不开眼。 而那些原本因为月华动作做出防备态的家伙此刻也瞬间因光致盲,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人拽着领口一个一个地丢了进去。 等光芒渐渐没那么刺眼,月霓好不容易将遮住眼的袖给放了下来,就见那原本蓝色、圣洁的阵法中满是血雾,几乎已经看不见被扔进去的家伙了。 虽然不同方才一样能听见凄厉的叫喊声,但只是直观地见到这一幕,就让月霓忍不住寒毛直立,身子发颤,胃里一阵翻涌。 “很恶心是么?”见状,月华略带嘲意地笑笑:“你姐姐也是这么死的。” 还有那阵法师拿来祭阵的其余族人,也是这么死的。 闻言,月霓身子一震,喉中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问月华一句:“那你启动这个法阵,是为了什么?” 从她回族后做的种种,说的种种,月霓不信她布下这样一个阵法,只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简单杀了那几个家伙。月霓相信,她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月华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就这样静静看着这法阵,看着它将那些血雾“吸收”掉,看着地上留下的泛白到近乎透明的几具灵体,低声喃喃道: “果然,少了一位。” 月华话说得莫名,让人摸不着头脑。月霓还没有品出其中的意味,就见她回过身,目光对着月媚,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月霓总觉得这个境况像是告别,可她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只能看着母女俩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不发一言。 只是这种境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快到在场好几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月霓就见到月华主动踏进了那个蓝色法阵之中。 一瞬间,蓝光又四散开,月霓心里震惊,下意识去碰那法阵,可法阵却像是封闭了一样,外头杵着厚厚的一道光壁。 等她回过神来,去看月媚,却发觉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跌坐在地上,眼眶里蓄满了泪,泪水溢出来滴落在地上,将浅色的石地都晕染成深色了。 “媚儿……” 姜瑾珩靠近时,看到的正是月华踏进光阵,月霓愣在当场,月媚飞扑过去,却被光壁格挡在外面的境况。 她方才在九尾狐族曾经的属地研究地形,突然见到天空似有异况,像有人启动大规模阵法的样子,就连眼前的自己所处的地方都突然迷蒙蒙地蔓出一片雾。 虽然没有收到月霓的求救,但本着谨慎的原则,姜瑾珩还是先将那边搁置,紧忙赶了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灵狐族属地上空似乎血气弥漫,很像是启动了某种需要以血脉祭阵的阵法,更是在靠近之后,亲眼看到施阵者以身祭阵。 月华踏进光幕的一瞬间,天边的光柱也消失了去,徒剩下几人眼前的这处散着光的法阵。法阵轮转了好一会儿,光芒也渐渐黯淡下来。 这时月霓才注意到一侧独独立着的姜瑾珩,尽力让声音平稳下来:“仙尊可有收获?” 姜瑾珩并未回答,她一直探查着那消失的光柱先前的位置,在识海中推演阵法,最终却得出一个让她震惊的结果。 这几道蓝色光柱的位置正正好就是青丘诅咒大阵的阵眼位置,而月华施放的这一次大阵,无非是逆阵法而行,以阵法之力反噬阵法,解了这诅咒大阵。 这个认知让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去看那渐渐淡去的光幕中完全失了血色的灵体。 就在这时,一旁的月媚也注意到了姜瑾珩的存在,只是她似乎受了刺激,一双腿不听使唤,往姜瑾珩那边去的一路间跌了好几下,就连白净的一双手臂都被蹭得满是血。 她一路跌跌撞撞过来,还是姜瑾珩看不过,扶了她一把。当看到那张扬起来满是泪痕的脸,姜瑾珩心头一酸,不用猜也能简单看出她是想要求什么。 “请仙尊行行好,救救她,救救我……娘亲!” 那称呼自有意识以来月媚就没有喊出口过,可如今她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好将一切都寄托在法力高深莫测的姜瑾珩身上。 她求不够,还像是先前一样邦邦往地上磕着头,姜瑾珩看着不忍,却也只能将她硬拽起来。 “我只能试试,但不能保证……” 姜瑾珩原先猜测,月华是因为恨才将月晟困在那,任由怨气腐蚀她的魂体,可亲眼见着这一幕,才猛然意识到那时的她似乎也是无奈之举。 灵体尽毁,魂魄四散,修为净失,拿不到本源灵气,就连她都无法保证能做出一具能适配被驱逐散魂的灵体,更何况月华。 姜瑾珩也实在没想到,她苦心孤诣60年,想布下的居然是这一套逆转阵法。 该说不说,这家伙是她认识的妖族里面,于阵法方面最有领悟的一位。 她很容易能感受到这法阵之中的剧烈的能量波动,也发觉法阵中的能量被压抑着,未爆发出来。若当真完全发动,许是整个灵狐族的属地都会受到波及,都成了这反噬大阵的祭品。 这手段够狠辣,够绝情,可到最后月华似乎却心软了,收了手,只带了那几个人,最后以身祭阵。 姜瑾珩现在也无法得知她是何时改的注意,但也明白为何一直能在她身上品出怪异的感觉。 听见姜瑾珩说她能够试试,月媚赶忙擦了擦颊边的泪,又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谢她,一点也不顾自己,明明方才头都磕破了血都流了满脸,看着实在可怖。 007看见自家宿主那一席干净的青衣袖口上沾的又是血又是泪的,实在忍不住嘀嘀咕咕。 【她这不等于拿你袖子擦脸呢嘛,你不是爱干净嘛,怎么都不把人推开的。】 “她伤心着呢,一件衣裳而已。” 【嘁。】 每每看到月媚这只小狐狸和宿主亲近一些,007就替符亦抱不平一次。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这对cp的粉头子的,只是抱不平的同时又感觉符亦自己不争气,同样都是狐狸,怎么就不会学着别人一点,又会撒娇又会勾人,就连卖起可爱来都不是一个水平的。 姜瑾珩不知道007的想法,只将目光投向光幕渐消的法阵。等光芒完全黯淡下来,再让人感受不到半点能量波动,她才将身侧还拉着她袖的月媚轻推到月霓身边去,只身往那处法阵原在的地方去了。 许是月华踏进去的时间最晚,这一处法阵已经看不见旁的祭阵者的灵体了,就连她的灵体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灵光散在空中。 姜瑾珩知道她眼前看到的灵体其实已经不算是灵体了,只能算是人留世间还未散去的最后一场虚无。 就在这时,姜瑾珩眼尖地发现月华渐渐消散的的那只右手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她蹲下身子去看,怔然发现那是自己给她的那张记录着月晟说的最后一段话的传音符。 一瞬间姜瑾珩似乎想通她为何以身祭阵,毕竟以她的实力,再多拉一个人来也未尝不可,这样简单粗暴,可她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惨烈的自杀方式,像是要将某人经历过的也经历一遍一样。 可她是将一切都抛下了,却留给自己一个天大的难题。 利用血脉祭阵,祭品流尽精血,散尽灵气。正因如此,四散的魂魄上也没有沾染灵气,难以被寻到,即使寻到之后,也会因为没有本源灵力的缘故,难以做出适配的灵体。 月华的情况和姬雪珺,和焚天都不一样,那二人魂体灵力是一同保有的,所以她才有办法。姜瑾珩原先抱有一丝希望,便是在这阵法解除的瞬间看看有没有机会收走月华的一缕本源灵力,可如今阵法一开,便是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察觉到。 当时月华是如何将月晟的魂魄聚起来的呢? 蓦然,姜瑾珩灵光一闪想到这点,若说旁的人和她情况不一,可月晟大概率是和她一样,以血脉灵体祭了一正一反同样的阵法。 想到这,姜瑾珩紧忙转过头来问月霓:“你们灵狐一族,可有什么招魂的法宝?” 灵狐一族的血脉传承似乎都和魂魄脱不开干系,若是有什么法宝她未曾得知的,倒也是有可能与引魂相关。 姜瑾珩这一问,月霓突然想到什么,可之后满脸又是纠结。 “说啊!” 都到这个关头了,姜瑾珩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眉心不自觉紧蹙。月霓知道她或许要误会,忙解释道: “是有这样一件法宝,名为招魂幡,原先一直放在我族的藏宝阁中。可是上次动乱之后,这一件法宝就消失不见了,六十年间,再没有族人见过。” 月霓这样解释,姜瑾珩倒确认了心中的猜想。那法宝消失的时间似乎正巧撞上月晟遇害的时间,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她可以肯定,这招魂幡一定被月华用来替月晟招魂了。 只是如今不论是月华还是月晟都开不了口了,这招魂幡会被放到哪里去呢? 姜瑾珩第一时间探了从月华身上刚摘下来的储物袋,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突然,她想起自己之前见到那怨气化作的祠堂时,插在门前木梁边挂着的竹篓里的一张幡,猛得站起身。 见状,月霓赶忙问了一句:“是一定要找到那招魂幡吗?” 闻声,姜瑾珩轻轻点了点头,抬手在刚消失的法阵处又施布一个阵法,想到自己的特殊体质,又以指为剑在手掌处割了一道口子,将血撒布在阵法中央,口中念上一句: “法阵轻启,魂灵轻应。阴阳交融,引魂入境。” 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遮天盖日,一看便令人生畏。 引魂阵本就是未遵循天地法则的阵法,即使是修道之人,生死也应顺应天地,只是她既然已经应了下来,不论是出于诺言还是情分,或者是出于她私心里也不愿月华就这样死了,她也要这样试试。 布下阵法,见到阵光泛出,姜瑾珩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白净的纱布将伤口裹上,并未像平常一般用灵力消除,007问,她也只是笑着简单解释。 “破坏法则,总该有些惩罚。”【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真相。 做完这些,她转头同还哽咽着的月媚勾了勾手。 “媚儿,过来。” 小姑娘听话地小跑了过来,又听话且懵懂地将手递到姜瑾珩手里,可下一瞬,掌心就传来一阵刺痛。 那痛感其实不强,月媚咬了咬唇就忍住了,就这样看着流出的血被灵力拖住,最后泼洒到那阵法中央。 “痛吗?” 问话时,姜瑾珩给月媚同样缠上了准备好的纱布,见她摇了摇头,才继续嘱咐道: “我要动身去寻招魂幡,先布下这引魂阵,须得你寸步不离守着,旁的的一律不可近身。” “可懂?” 闻言,月媚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嘱咐完她之后,姜瑾珩又将目光投向月霓,再看了看她身后还发着懵的那二人。 “让她们撤走吧,族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需要你组织安抚,安定民心。解释或者不解释都由你这个掌权者决定,编谎或者实话实说也是你的事。只不过她们在此受惊过度,实在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方才来的路上,007已经详细播报了这处发生的一切,姜瑾珩也自然知道这剩下两位是经过月华筛选后留给月霓以辅佐她的。 只是她看她们年纪尚小,也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一时之间被吓傻了,也很正常。 姜*瑾珩意指自己身后两人,月霓清楚,她想了想,直接招手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方才的一切若要解释也很简单,族内政治斗争罢了,想不解释也很简单,毕竟这世界弱肉强食,总有人懂得这样的道理。想必失去了权力上等,实力强劲的这些狐人的族亲就算想闹,也没那个本事能闹得起来。 月霓是这么在心里估量的,没过一会儿,她又听姜瑾珩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那招魂幡的样子,可能将模样画出来,予我辨认?” 失踪了的法宝一般都是找不回来了的,不是落在哪个荒山野外,等着有缘人寻得,就是被旁的人收了去。 只不过既然姜瑾珩问了,月霓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会儿,还真想起来了那幡的模样。 “仙尊您等着。” 说完,月霓转而朝议事厅去,没过多久便从厅内拿出一副水墨还未干透的纸画来。那纸画上映着的正是一面幡,幡上印着云头,铜钱,更是系着五根飘带,同姜瑾珩方才印象中一晃而过的那副一般无二。 “仙尊,这就是那招魂幡的模样,我只能记得这么多了。” 听月霓这般解释,姜瑾珩低声喃了一句: “那就没弄错了。” 言罢,她又伸手向月霓要这一副画:“方才我同月媚交代好了,由她守在这,你等会下一道命令不准许任何人进来此处,我先去找这招魂幡,一个时辰内必归。” 她言罢,便御空而去,而月霓朝她拱了拱手,也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 离开议事厅位置,姜瑾珩便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方位去,如此希望渺茫,007都不禁问了一句: 【能找到吗宿主?】 “总要试了才能知道。” 【不过你说,这月华死了,她先前布下的幻阵呢?也失效了吗?如果失效了,那被关在幻阵中的那些狐人应该也出来了吧。】 007一句话,突然让姜瑾珩停住了赶路的脚步。 它说得没错,幻阵不同平常阵法,月华突然这魂消身陨,需要她灵力维系的幻阵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效用,关在里面的人也肯定出来了。 姜瑾珩突然顿住,007还以为她改了主意。 【宿主你是要去那边看看吗?】 007刚问完,姜瑾珩却摇了摇头,反而更迅速地往目的地去了。 “他们被月华关了这样久,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幻阵中吧,但你猜他们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会去哪里?” 姜瑾珩这样问,007也认真思考了起来,突然它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你是说王城?】 “对。” 所以她现在需要尽快找到那招魂幡,尽快将东西带回去,否则月霓可难做了。 姜瑾珩也不懂自己这简单的青丘一行怎么就卷进他们千百年来的族群斗争中去了,但就当她好管闲事吧,既然认识了,也没办法对朋友置之不顾。 很快,姜瑾珩就到了先前同月晟相遇的那处地方,只是那处再看不见怨气化作的祠堂,也看不见挂在竹篓中的那一面幡。 那时自己看到的大概率是幻术,可真正的招魂幡,会被月华放到哪里呢? 幻化成祠堂的怨气同月晟的魂是一体的,是不是代表她的魂和能呈现在幻术中的招魂幡也是一体的? 姜瑾珩之前都没有考虑过,没有魂瓶,没有养魂阵,仅仅靠一个滋养煞气的阵法,月华是怎么让月晟的魂体完好地保存在这里的。 如今想来,怕就是这招魂幡的作用。 如此,最有可能的就是将月晟的魂附着在幡上,又将幡插在阵法阵眼处的位置。 事情经历几十年,插在阵眼处的幡也许已经被黄沙掩埋,所以那时尽管自己为月晟度魂,也没有发现那招魂幡的存在。 想到便去做。 姜瑾珩用手眼丈量了一下曾经困住月晟的那个小阵法的阵眼所在之处,又往那处掘土,果不其然,很容易被她找见了月霓画中的物什,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下若是想将月华的魂招回来,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姜瑾珩原本准备动身回去,却突然发觉这幡底下,好似还埋了东西,有一个木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露出了小小的一个角。 【别挖了宿主,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胆小的007连忙喊停,可姜瑾珩却觉得这东西既然在这面幡下边,很有可能还是月华埋在这的。 想到这,她还是没听007的意见,顺着那木制小盒子的边缘将土又掘深了一些,又将木盒上的沙土扫落干净,最终将东西拿到手上,是一个梧桐木制的小盒子。 【先别开!等我躲进系统空间再开!】 见状,007一顺溜地就逃走了,姜瑾珩则是不忍失笑,两次都喊不出它后这才打开了木盒。 木盒内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只在中央锁着一枚圆圆的珠子,散着淡淡的莹白的光,不了解的,也许还会将这东西认作夜明珠。 似乎是因为没有感受到恐怖怪异的氛围,007又冒了出来,看到这圆圆滚滚还散着荧光的珠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宿主,这是什么宝物啊。】 姜瑾珩其实也没有亲眼见过这类东西,可感受到上面淡淡的妖气,还是很轻易将这东西认了出来。 这盒子埋下的时间很久,久到木盒中的妖气都渐渐淡了,久到所属者修炼的主属性灵力在它上面的附着也不多了,才会泛出这样莹白的光。 若是自己不曾来到青丘,恐怕,这木盒和盛着月晟的那面幡或许会被永远埋在这里。 到这,姜瑾珩心中不知作何想,只叹了一声,才同007解释道:“这是月华的妖丹。” …… 月霓让那两人下去休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王城中心去了。 她已经派人同方才血脉毁在月华手中的、死在月华手中的那些家伙的族亲说明情况了。相信与否都在于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其余族人公布诅咒阵法解除的事情。 方才那一阵蓝色光柱消去之后,月华灵府内灵力瞬间澎湃,只是心中的震惊和说不清的情绪压制住了她的其余感官,让她刚才才发觉。 发觉到这一点之后,月霓马上就联想起方才的那些光柱和六十年前看到的那些光柱很是相似,也想到月华等了那么多年,也许就是想让这阵法和灵狐一族一同毁灭掉。 这两项都是她的目的,相辅相成,可到最后,她还是给族群留了火种。 月霓如今无法去想自己对月华的感官如何,只能想起她的激进、她的不顾一切,但至少她比自己能力强,比自己更加勇敢。 压制修炼的阵法破除的消息传出去,全城再无人议论方才天空出现的异况。月霓整个王城洋溢着幸福的氛围,满是欢呼声,也露出了笑。 可这样的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就有人上前通报,通报的人似是见了鬼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打着抖,就连话都说得不太清晰。 连续听了好几个这样的通报,月霓整理整理,才终于弄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月华先前没有说谎。 这些族人前来通报,不过是看到了几十年前死在那场动乱里的兵士们了,他们还穿着当年的兵甲,看到一个族人就问为什么他们现在住在王城之中,直吓得这些族人都以为是见鬼了。 想来,大约是月华身陨,使她布下的幻阵失效,这些人自然也就从那不知在何处的幻阵中出来了。 月霓倒是没有想要将他们继续困住的想法在,只是她才知道不论是五百年前,还是六十年前,狐族两次经历大伤亡的动乱都有灵狐一族通敌的缘故在。若这些被月华困住的兵士出来后,想要问罪于灵狐一族,她也是无法可依的。 短短的时间,月霓已经想到如何一力担下这些罪责了,只希望那时,其他族群的征讨不要波及那些无辜的族人,要罚,只罚她一人就好。 月霓这般想着,马上给大家发布禁行令,让所有族人都呆在家里,今日之间都不要外出。而她就站在大广场上,等着宣判的来临。 灵狐一族收到禁行令是很寻常的事情,族人们也没有闹,老老实实按照秩序便回去了。 很快,王城就涌入一大堆身披兵甲的狐人,领头的那几名月霓也认得,一位是九尾狐族常年跟在姬雪珺身侧的副手,还有好几位分别是影狐、雪狐、风语狐等几位狐族的族长。 她们一路上似乎弄清了当下的情势,看月霓的目光算不得友善,为首那位甚至抽出佩剑,剑锋直指月霓。 就在这时,天边一抹青落下,落在月霓身侧,只一挥,便见那柄剑落在地上。 “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姜瑾珩动作极快,持剑的人只感到手一麻,那剑就从自己手上落了下去。等她反应过来,只能用探究的目光在姜瑾珩身上打量。 “您回来了。” 见到姜瑾珩,月霓也十分惊喜,可她还念着月华,没忍住问了一句:“招魂幡找到了吗?”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一面幡出现在二人眼前:“这东西我不会用,你拿了交给月媚吧,先将月华的魂结成,灵体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姜瑾珩原本都对铸成一具适合月华的灵体不抱任何信心了,可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自己将妖丹挖出来,同招魂幡埋在一处,完全是无法让人理解的行径。 若说最开始她笑月晟是个傻子,竟然那么相信月华,替她做这做那。 可现在姜瑾珩却觉得这俩简直是天生一对,就是一对大傻子! 虽说妖族没了妖丹也不会暴毙,毕竟他们生命力强悍。少了妖丹,最多就是修为难以精进,受伤无法迅速恢复,被挖了妖丹的妖也会加速衰老,再没有那么长的寿命。 但是对于妖族来说,妖丹比妖心都要更重要,只有妖丹丧失,才有可能被折磨到伤重而死。所以仙门经常出现偷偷养妖挖心放血的情况,却不会动那些妖的妖丹。 而自己挖自己的,活了这两百多年,姜瑾珩还当真是第一回见。 不过也多亏了月华将妖丹埋在那里,姜瑾珩才能凭借妖丹上的本源灵力为月华重塑灵体,且有这妖丹在,她还魂之后,修为好歹也会恢复一些。 所以一些事情长期来看,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见招魂幡被寻到,月霓面上喜意更甚,忙不迭应了姜瑾珩一句好。 答完,月霓就将姜瑾珩手上的招魂幡收了过来,又看了一眼底下来势汹汹的兵众,小声小声问道: “我现在就走吗?” 这些狐人明摆着是来找她灵狐一族算账的,徒留姜瑾珩一人族修士在这里解决完全不像话。只是召回月华的魂也很是要紧,她没办法将这件事交给旁的人办,一时之间,月霓不知道该如何做下决策。 似乎知道她纠结,姜瑾珩只好对她笑笑:“你去吧,速去速回,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同他们聊聊,可以稍微拖延一些时间。” 说到这,姜瑾珩又将目光投向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探究的白发狐人。这底下一群人里,也只有她模样最为突出,让她第一时间就能注意到。 月霓应话离去,为首的白发狐人见状也想跟过去,可姜瑾珩却没走,她也不敢擅动。 姜瑾珩人修的身份很好辨别,毕竟她身上只沾染上旁的妖族的淡淡妖气,可她内心里却在思考姜瑾珩的立场。 她想到谈和事变时月华将自己引进幻阵,又想到一直在啸月灵虎族阵前效力的那位人族阵法师,很难不去想灵狐一族也勾结人族,背叛她狐族。 可她探查不出姜瑾珩的实力,只觉得深不可测,一时之间只好僵在当场,不敢动,也不敢先出声。 如今女君生死难料,但大概率凶多吉少,就算他们几个费尽全力,可能也无法敌过这一位人族修士。 只是她不动,姜瑾珩也没那么心急。只一个一个将底下为首的狐人看过去,去探这些家伙的灵府,扫了一遍基本情况之后,发现意料之中地没什么威胁,这才踏着轻盈的步子往朝那些狐人走近了几分。 见姜瑾珩走近,那些兵士窸窸窣窣地都开始拿起自己的佩剑与她相对,不过她只是走到一个说话相对不太费劲的位置便停下了,站定同那白发狐人说道: “你们在那幻阵中困了那么久,可有发现你们女君的灵体在哪?” …… 姜瑾珩觉得自己这一趟专门就是来寻东西的,那些个被困在幻阵中的狐人全是一问三不知。 她也没有想到那月华布置下的幻阵竟然有冻结时间的效果在,这些狐人出来时还以为现在是那场动乱发生当天,殊不知时间已经过去六十年。 无奈,姜瑾珩只好带着那白发狐人一同去寻姬雪珺的灵体,其余的兵士们全都在王城歇了下来,交由赶回来的月霓解决了。 姜瑾珩同这些狐人兵士谈好一日的周旋时间,说是一切恩怨等寻到了姬雪珺之后再说,那些狐人虽然不信她会那么好心,但也奈何不了她,只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实姜瑾珩最初是打算一个人去寻的,毕竟她手中有007给她的那张标注了姬雪珺灵体位置的羊皮卷。但这白发狐人不放心,知道姬雪珺灵体可能尚存之后,生怕自己是假借寻她的名义想要毁掉她的灵体,便跟了上来。 其实她的顾虑是完全没什么必要的,若是姜瑾珩真的有那个心思,就算是她跟上来,乃至那几个首领全部跟上来,恐怕都拦不到她分毫。 只是考虑到她的忠心为主,担心忧虑,姜瑾珩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毕竟有一个熟悉地盘的向导,其实也不算太差。也因此,姜瑾珩才得知她就是九尾狐族姬雪珺的副手姬染,说起来应当算是类似于狐族女君亲卫队队长职务了。 所以现在姜瑾珩只好让007在识海中为她指引方位,尽管她做好了会看到和前几次全然不同境况的一幕,可她等临到那片九尾狐族的属地时,还是被眼前焕然一新的一切还是惊住了。 哪还有什么断瓦残垣,黄沙漫天,入目的尽是绿水青山,装点得十分生气的各类开在山底的狐狸洞,少数林立着的高耸建筑,甚至远远还能听到集市上谈话吵闹的声音,很有生活气息。 和自己先前看到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见姜瑾珩停住脚步,姬染也停了步子,又看她面上难掩的震惊,忍不住问了一句:“灵狐族的真以为我们全死了吗?” 她弄不懂月华所做是为何,只知道一出来就变了天。方才听姜瑾珩和月霓轮番解释,心中除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更多的是半信半疑。 她们话中描述的月华,和自己印象中同上阵前的战友似乎并不像一个人,但她将自己这一众人引到族内领地,又关上了六十年,是怎么也辩驳不了的事实。 闻言,姜瑾珩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自己被成功骗到的那几次,只侧身同姬染说了一句:“你要是得见这一处幻阵被破之前的样子,你也会这么以为的。” 简单几句话自然没有亲眼所见更让人震撼,发觉姬染微蹙的眉,姜瑾珩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她很厉害,真的。” 她暂时还不知道姬雪珺的实力如何,只是就目前看过的狐人来说,月华是她见过天资最高的一位。就单单这幻术、幻阵领域,自己见过的各类修士里再没有比她更精于此道的。 【宿主,目标就在你正北方向五里地的位置。】 识海中的007持续播报方位,姜瑾珩听了,很快将目光挪到那处。她如今站在一处高耸的山崖上,能基本俯瞰到整个九尾狐族属地,也很容易能注意到那个方位似乎指向视野范围内最高的一间建筑。 “那是什么地方?” 说着,姜瑾珩将疑惑的目光对上姬染,更是用手指着那高耸的石制建筑。 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是为何故,但姬染还是顺着她手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几晌后才回了一句:“那是我族仙祠,用来供奉历代女君的灵体……” 说话间,姬染的声音也越来越缓,说到最后,她蓦得看向姜瑾珩:“难不成女君的灵体就安放在那里?” 谁知道呢,但灵体是月华带过来的,也许她发觉那灵体中未承魂,也招魂无果,就将姬雪珺的灵体安置进了这仙祠。 谁能想到姬雪珺的整魂被月霓收进了魂瓶里,又交到自己手中。 姜瑾珩并没有这样回应姬染,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去看看就知道了。” 去到那仙祠的路上,姜瑾珩突然觉得将姬染带在身边是有用的。不论是那一道又一道的守卫还是过往的普通狐人,看到她二人都恭恭敬敬,每过一道关卡也很快放行,办起事来的确能够顺利很多。 不过在最后一道关卡处,两人还是耽搁了一段时间。毕竟她们是想要查看留给“现任”女君的灵柩,而那守卫自觉那灵柩是空的,贸然探查不符规矩,也不吉利,偏不给她们看。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眼看那姬染都要和守卫吵起来了,姜瑾珩只好背过身去捏了个诀使那守卫定身,又很快拿出准备好的迷魂粉朝那方向撒了过去,很容易就把人迷倒了。 只是这迷魂粉不止迷倒了那守卫,还把姬染给呛到了,一个劲儿在那咳,这下倒好,吸了更多的粉末进去。 “屏息!” 这点防备心,姜瑾珩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长这么大还当上总领的。若非她等阶比那守卫高得多,吸入这样大量的迷魂粉,早一头栽了下去。 被姜瑾珩训的姬染此刻就像是鹌鹑一样捂着口鼻逃开了那片区域,虽然身子还是有些像中招了,腿脚发软,还是紧跟着她的脚步去寻那一副属于姬雪珺的灵柩。 动作间,还不忘怪罪她。 “你怎么不早说!” 第52章 找到灵体。 这处石制建筑是螺旋式的阶梯向上的,最底下的大厅里就是平时接受族人朝拜的地方,而一具具灵柩就安放在建筑墙壁的一个个凹槽之中,散着荧光。 姜瑾珩数了数,总共11具灵柩,却都没有写清是哪一任女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姬染欣喜若狂的声音。 “找到了!” 比起自己,同族人对这些东西的熟悉肯定是要更多的,所以姬染先行找到也在姜瑾珩意料之中。 她过去一看,就见姬染打算将灵柩中的灵体拖出来,紧一步上前去看那灵体的状态如何。 不知是这幻阵之中时间静止还是这水晶灵柩的缘故,姜瑾珩觉得这灵体保存的还算完好,立马喊停了姬染的动作。 “别拖了,连人带灵柩一并背回去,这样更稳妥一些。” 闻言,姬染倒是乖乖听话,只是看着那有她两个身子长的大灵柩,久久才问一句:“我一个人搬吗?”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是让姜瑾珩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都让她感觉怵得慌,赶忙又嘀咕了一句。 “行吧……我一个人搬就一个人搬。” 说着,姬染直接将那副灵柩给扛了起来,看得姜瑾珩都没忍住跟在身后,无奈摇了摇头。 原本只是觉得她在问傻话,却没想到是个实实在在能干傻事的人。 …… 姜瑾珩和姬染去九尾狐族属地找姬雪珺的灵体只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只是将这灵体运出来,却多花了四倍的时间。 无他,只是路上姬染一直闹着要休息,每次搬一段路都要喘着大气停下来歇一会儿,两三个时辰下来,不仅头发乱糟糟的,全身都出了几场大汗,衣物都浸湿了。 这一趟看下来,就连007都忍不住说自家宿主黑心了。 【宿主你真坏,贴一张漂浮咒在那灵柩上,再取一根绳子拉着不就简简单单地把东西搬动了吗?】 闻言,姜瑾珩也是一笑:“我看她搬得挺好的啊,你看那肌肉线条多好看,不都是平常这么锻炼出来的吗?” 听她这么说,007倒还真认真看了几眼,只不过久了就发现自己又被姜瑾珩绕过了话题,只能一个劲儿在心里吐槽她比狐狸更像狐狸。 殊不知,这竟然真的是姜瑾珩的心里话。她先前就听妖族体术极好,却未曾亲眼得见过。方才她喊姬染搬这灵柩,是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样傻傻地驮着过来。 她蓦然想到远在万里之外的符亦,想到若她在狐族长大,是不是身子也要更加健壮一些,不想现在那样,小只小只的,整个狐身她圈着便能抱住。 不过从那幻境出来之后,她就比曾经记忆中的模样高了不少,不知还有没有继续长的机会。 明明没分别几天,可姜瑾珩心里总有种想要即刻回宗的迫切感。 这些话她没同007说,只是慢慢领着姬染回到狐族王城。等两人走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日头落下,王城中心燃起了篝火,那些兵士们同着月霓围坐在那,正等她们回来。 见到带着灵柩来的姬染,那些狐人熙熙攘攘全都站了起来,又因为姬染一招手又坐了回去。 这一行将姬染累得够呛,一到地方就将灵柩放置在石地上,自己也坐在一边,再也不想起来了。 见状,姜瑾珩轻拂了下袖子将灵柩顶给掀开,示意月霓站起身,又将她曾经交予自己的魂瓶交还予她。 “交给你了。” 姜瑾珩是知道魂归附体的法术,只是相比灵狐一族的传承秘法来说,肯定是不及的。况且事关姬雪珺,还是让她狐族自己人来做这种事吧。 闻言,月霓也很快将魂瓶接了过去,一手握着魂瓶,一手抚在灵柩中灵体的额上,很快念着什么。 月霓念完后,只见灵柩中灵体突然飘了起来,她手中的魂瓶也跟着飘了起来,瓶中的点点荧光都往那灵体上涌过去,最终涌进月霓先前触及过的额心。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秘法的完成,屏息以待,整个王城中心大广场上,此刻竟一片寂静,只有篝火里木头燃烧时时不时传来的噼啪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霓终于停下动作,她手中的魂瓶也被轻轻放置在了灵柩中。 那姬染似乎也已经休息够了,见状,赶忙问了一句:“好了吗?” 月霓点了点头,她方才耗费太多灵力,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又实在有些多,此刻脑袋有些发晕,应付完好几个人的问答之后就坐了下去。 只是月霓虽说秘法已经完成,可趴在灵柩边上看的那些人却没有看到躺在里面的姬雪珺有半点动作,就又闹了起来。 那部分兵士太多,声音此起彼伏,月霓实在是有些顾不过来,最后还是姜瑾珩赶忙喊了停,说是这样会影响到姬雪珺的苏醒,这才让那些家伙作罢。 “魂体融合总是要一些时间的,就连受伤流血都要好好修养,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这是狐族的家事,姜瑾珩原本都不想管,奈何这些家伙又是挤着往灵柩那边去,又是责问,听着实在是聒噪得很。 她这话放出之后,在姬染的带头作用之下,那些家伙也不再闹了。 等安静下来之后,姜瑾珩才去凑过去同月霓闲聊,谈到这些家伙像是没怎么见过实施这灵狐秘法的样子,一时之间感觉有些好奇。 “因为这秘法很少用吧,毕竟一般来说不管是战争之间还是修行渡劫,魂消之后能够保存下灵体的的概率很小。我们也不会铸炼灵体的本事,所以我族这秘法看上去厉害了得,却没有多少用上的机会。” 听完,姜瑾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月华那里怎么样?” 闻言,月霓身子一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时辰前媚儿传来消息,她试过十几次了,招魂幡都没有迎风启动,魂台也点不燃,好多办法都试遍了,却没有一点作用。” 听她这么说,姜瑾珩没忍住蹙起眉。若说这招魂幡她的确不了解,可这魂台却是十分简单的物什。只要将生者的生前的物什作燃物将魂台点燃了,魂台就能加快引魂的速度。 引魂的速度取决于魂魄散去的程度和散去的时间,所以姜瑾珩才会第一时间在那处立下引魂阵,又迅速将那招魂幡给拿了回来。可如今却听这些东西都不起作用,实在是不解。 祭阵的结果姜瑾珩还算清楚,魂魄无法短时间内凝聚,也因此无法投入新的轮回,所以她做好了安抚人慢慢等待的打算。但如今第一步都走不出去,只有一个可能—— 月华生前自己给自己设布了引魂阵,设定她身死魂消之后那阵法自然启动,比自己这边还快上一步。 但她一心赴死,又怎么会给自己设下这样的阵法呢?没有旁的人相助,就算她凝聚魂体,也没办法重回世间。等到阵法能量耗尽,引魂阵失效,魂体便留存不住了。 一时之间,姜瑾珩的思绪陷入了僵局。她解释得通这个,就解释不通那个,月霓看她似乎沉思,犹豫了好几次,才终于出声问道:“仙尊可是想到了什么?” 多一个人思考总比自己在这里钻牛角尖来得强,想罢,姜瑾珩便将心中思虑的事情告知于她,却没想到她才听自己解释几句,就讷着一张脸,似乎想通了什么。 “也许她是想聚魂之后,好入轮回。” 听到姜瑾珩的话,月霓很容易想到先前听她提起那些莫名的“活不长”之类的话语时,她频频拿着一只木簪的情景。 旁的人或许不知道那木簪是什么物什,可月霓清楚,那是她百年前陪着姐姐,看着姐姐亲手做的。 那时母君刚同姐姐提起要让她与月华成婚的消息,她高兴得整夜没睡,闲来无事,取了一梧桐木做的。 后来姐姐打听到月华似乎喜欢人族的阵法灵器,还到黑市上去,用自己五滴精血换了一人族的小器修将木簪改加了一道防御术法上去。 只是姐姐似乎太单纯好骗了,五滴灵狐精血就换了一道玄阶低级的防御术法,送给月华时似乎也被嫌弃到了,完全不敢对上她紧蹙的眉,回来就一个劲儿地哭。 月霓后来还以为月华将这木簪抛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可却没想到那天在她手上看到。 如果她真的提前为自己设下引魂阵法,又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她自然而然便往她那个自以为自己单恋了很久的姐姐上想了。 “您不是说引度我长姐去轮回了吗?没准她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月霓只是猜测,姜瑾珩却觉得不无道理,可如果这样,是不是应该顺她心愿,撤下那魂台和招魂幡,解除这边的引魂阵法呢? 一时之间姜瑾珩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同月霓说这样的话,可下一瞬,她却闻见月霓话带怒气。 “她以为她是谁啊,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死了要还显得自己那么深情。她想过媚儿吗,她想过经历这一切,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些无辜的族人吗!死得那么轻飘飘,烂摊子也留下一堆。要我说,她根本不配跟着长姐重入轮回。” 姜瑾珩难得见到月霓失态的样子,而对于她话中说的,她多少也能够理解。只是对于她们,姜瑾珩只觉得若没有上一代的这么多恩怨,结局一定比现在好上不少。 想到这,她似乎也做出了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会找到她设下的那处引魂阵,也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说着,姜瑾珩已经闭上眼开始掐指算着哪里有着阵法能量的波动,很快锁定一个方位。 “到那时,是走是留,我会遵照她的意愿。如果那时她的选择还是与你们相悖,也只能靠你安慰安慰小姑娘了。” 姜瑾珩说这话时双眸已经重新睁开,面上带着盈盈的笑。 对上那双含笑的眸,月霓微愣,好久才道出一句。 “多谢。” 这是她第几次出王城寻东西了? 记不清了,反正也不重要。 狐族精通阵法的人还是少,施布的阵法不多,且引魂阵法太过引人注目,姜瑾珩只是随便算算,就知道了它的具体方位。 其实月华这一招看上去倒是减少了她一部分的工作量,毕竟不用满青丘地去找那诅咒大阵的其余七个阵眼了。只是她这一死,月媚又一求,自己还得为她造一具灵体出来,也是够费功夫的。 只是她原本就有为姬雪珺练一副的打算,如今只是换了个人。 月华的性子还是的确激进,她想要惩罚那些灵狐族的长老,又觉得自己也是罪恶滔天,所以才把自己都给算了进去。 但其实可能最后她也意识到了,回过头来还是有很多有机会同她站在一处的人,比如月晟、比如月霓。如果她们早先有机会推心置腹地谈一谈,结果可能就会比现在好很多。 革命的确是要见血的,但是血的流速是可以控制的。 姜瑾珩不想批判什么,她只是觉得可惜。毕竟灵狐一族失了月华,是族群之憾,是整个狐族的遗憾,她也难得,能对一个妖升起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是想到姬雪珺,姜瑾珩就忍不住想到符亦。也不知若她通晓母亲尚存于世的好消息,会不会很高兴。 思考间,姜瑾珩已经来到自己感知到阵法能量的地处,她很凑巧地发现这里离自己先前被月华埋伏的地方不远。 想来,她便是那时设下的引魂阵法,也是那时计划着破釜沉舟,借自己的手回到王城,又做那好些事情。 原来从这里开始,自己就被她给耍了。 想到这,姜瑾珩不禁无奈摇头。 她走*近几步,很容易能看见前方葱郁的树丛中有隐隐亮起光的法阵,而法阵之中,她也能感受出淡淡的熟悉的妖气。 引魂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而利用引魂阵法引魂,则要考究施布阵法的阵法师的本事和阵法启动的速度。 由姜瑾珩看来,她眼前这引魂阵法算是布置得极好的,许是有先前为月晟引魂的经验,这些年又一直计划、练习,以至她自学的阵法都赶得上自己方才布置的了。 这阵法和月华那反噬大阵联并启动,时机十分的好,若是以这个阵法引魂,可能一年的时间,月华魂魄就凝结完成了。 只不过如今阵法才启动半天的功夫,只游征来残损的散魂,就连妖气都少得可怜。 姜瑾珩不知道这样残损的魂还是否存在意识,只能静静看着引魂阵中心凝聚的只拇指般大小的蓝色“小火苗”,盘腿坐下。 只是就在她坐下的一瞬,那“小火苗”猛得蹿了一下。 “你还记得我?” 这话刚问出,姜瑾珩就觉得自己是傻了,竟然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在,可话毕,那火苗的确又蹿了一下。 魂火不同于旁的,再加上阵法的保护加持,总不至于被风吹得四出摇曳。一次就罢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免让姜瑾珩猜她是真的能见到自己,听到自己的话,只是无法回应。 想罢,姜瑾珩便直接开口。 “这样吧,我既然寻到了你,证明我已经猜到你究竟做了什么,打算什么。”说到这,姜瑾珩停了停,并没有看到火苗继续有什么波动:“我没有想阻拦你的意味,只是有些话不真真问到亲历者,还是没有办法解答我内心的疑惑。” “所以,离开青丘之前,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我猜错了,你不用给出反应,但是如果我猜对了,请你提示我。”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提出问题的请求,在接下来半刻钟的时间内,若你给出之前一般的反应,我立马离开。” 说完,姜瑾珩便让007开始计时。等待间,那簇魂火似乎也在思考,姜瑾珩能看到它绕着阵心转圈圈,却没有像是先前那样的大动作。 她给的时间似乎太过宽裕了些,等待也总让人觉得漫长。只是007通知她时间到了的那一瞬,姜瑾珩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么,我现在就开始问了?” 话音刚落,那火苗就向上跃动,见状,姜瑾珩弯弯唇:“你最初是打算拿整个灵狐一族为阵法献祭,是与不是?” 第一个问题问出口,火苗很快跃动一下。 “你打算通过这种方式,将狐族重新交回九尾狐族管辖之中,是与不是?” 第二个问题问出口,火苗也很快跃动一下。 “可最后你放弃了这种念头,是因为月晟吧。” 不同于前两个问题,姜瑾珩这次用上了肯定的语气,却并没有招致火苗的反应,可她不认为自己是猜错了,只觉得是月华陷入了回忆。 “你设下这引魂阵法,只留下供引魂的能量,目的就是为了凝魂之后,追上月晟踏进轮回的脚步,是与不是?” 第四个问题问出口,火苗最初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可姜瑾珩静静等着,还是见它跃动一下,只是幅度比之前要小了不少。 见状,姜瑾珩也能猜到这是为何。 月华并不害怕她之前的谋算被人发现,相反,她反而想让更多族人晓见,才做的那样声势浩大。 可她似乎有些害怕自己此次前来,是为阻止她凝魂的。 若无这引魂阵凝魂结魂,游魂或许历经百千年才会完整地到那鬼界地府,踏进轮回,只是那时,她或许就追不上月晟了。 正因为知道她的顾虑,姜瑾珩才特意安抚,同她解释道:“我说过,我来寻你是为了解惑,不为了拦你,你大可以放宽心。” “只是,你既知全魂才能入那鬼界,也知自己要在这里耗费一年之久,可曾想过,黄泉路上,还能同她再度相遇?” “双世之缘自是人人言道的佳话,可你就那么有信心,有信心同她在第二世还能相遇吗?” “你们既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因为错开时间,投往不同的轮回道,如此希望渺茫,你当真要这般坚持吗?” 那火苗没有任何反应,可姜瑾珩却觉得附着在它身上的那一层蓝光似乎黯淡下来,笼罩着淡淡的阴郁氛围。 “实话同你说,我来寻你其实也有月霓月媚的托付在,只是我更想尊重你的意愿。你应该也还记得你的女儿,可你回来后,她心心念念的英杰母亲形象却瞬间崩塌,崩塌之后你又给她上演这样一处好戏。” 说到这,姜瑾珩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惋惜:“你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无愧于狐族,但你总是愧对于她的。亲手送给她这样一场诀别,是成长,也是祸端。毕竟,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和你一样钻了牛角尖,走上一样的道路。” 姜瑾珩缓缓说着,那阵心处的火苗似乎也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些话月华听进去多少,却还是为她指了一条路。 “死者已逝,你也该回头看看,这世间其实还有你珍重的人。而你若真真投了黄泉去,不仅徒留遗憾,世间也再无人记住你心中从未言说过的爱了。” “带着这份爱去寻她,总比相信那飘渺的缘要好得多吧。” 话既已经说完,姜瑾珩又让007开始计时。 “接下来半刻钟,我想请你再做一次选择。” “一,在一年内,我会将你新的灵体铸成送回狐族,算是我好心,不需要你付任何报酬,等你凝魂之后由月霓引魂入体。” “二,我会忘掉今天在这里说的一切,离开之后,也不会向她们透露半点你的踪迹。” “若你选第一个,只需要在时间结束之前给我回应。若你选第二个,静静等着就是,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 姜瑾珩话说完,这一片又重新恢复宁静,只有识海中的007一边记着时一边问。 【宿主你觉得她会怎么选啊?】 它原本是坚定不移的轮回党,更是因为发生的这么多事才渐渐对月华改观,却没想到姜瑾珩这一通说下来,月华改没改它不知道,反正它是改了。 对啊,活着也能去找寻自己爱人的第二世,又何必非要去入那说不清的轮回。 虽然007也有点不理解这些情感方面显得十分有道理的话,为什么是从自己这位像是被抽了情丝的宿主嘴里说出来的,但它却认同得不得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可怜月媚在呢。 007承认它的确是因为符亦的缘故没那么喜欢月媚,但是那小狐狸多招人怜啊,哭得那么伤心,就连它一个统都被带进那样的情绪中去了。 只是对于007的疑问,姜瑾珩却不好解答。 自己给出的建议都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客观分析得来的。但对于当局者而言,可能感情这样太过主观的东西是很难被理性撼动的。 所以尽管说出建议时姜瑾珩很自信,但她心里却并不觉得月华会果断接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阵心处的火焰依旧没有想要闹出点动静的意味,似乎意味这谈判的失败。 这还是姜瑾珩第一次上赶着帮忙却被拒绝,也算是丰富了她历练的经历。 想到这,姜瑾珩从地间重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打算就此离去。 离去前,她又深深看那魂火一眼,算是这一程她同月华最后的告别。 可就在这个时候,阵心的魂火却突然焰光大噪。与此同时,姜瑾珩似乎还听到一道十分虚弱且异常疲惫的声音,声音音色也十分熟悉。 “我答应。” 第53章 狐狸精。 月华都答应下来,事情之后只能说十分顺利。 虽然姜瑾珩没明白为什么她在最后又改了想法,但这毕竟如她们所愿,算是一个好结局。 在这之后,她很快将月华引魂阵如今的方位告知给了月霓和月媚,也告诉她们月华最后的决定,同时还得知了姬雪珺苏醒的消息。 月霓似乎打算卸职认罪,一人担下灵狐族所犯的大错。但据她所说,姬雪珺并没有治她的罪,甚至依旧让她近身管理狐族内政要务,还问到了月华的情况。 只是引魂阵有它的特殊在,尽管是对一向尊敬的女君,月霓还是没有透露半分。但既无法引咎辞职,她也只好申请休任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只用来好好守着那引魂阵,不为人破坏。 月霓所托姜瑾珩已经全数做到,既得了她的信任,姜瑾珩便开始打算返程的时间。 这次返程,月媚也会应约同她一起去仙宗一段时日。临行前,姜瑾珩还特意见了姬雪珺一面。 算来,姬雪珺应当是她此行见到过的唯一一位“大妖”,这样的名号不局限于年龄,更在于实力。 八阶巅峰期的妖,无论是放在哪,都是响当当的存在。想来,六十年前那场动乱,若非当时那阵法师利用到符亦的血,怎么样也不会那么容易伤到姬雪珺。 想到这,姜瑾珩心情又蒙上一层阴霾。她这一次回宗,总要查清月霓记忆中的那位阵法师是谁,更要查清师姐现在何处。 倘若那阵法师真是师兄,师姐的失踪同他必然脱不了干系…… 由于姜瑾珩未曾隐瞒身份的缘故,姬雪珺见到她时的第一时间虽然按耐住了心中的担忧,可在她临行前,还是问出了她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师姐当年说是去寻你了,这六十年间,宗门上下没有她半点踪迹、生死难料。” 姜瑾珩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对姬雪珺而言很是残忍,但没有消息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消息?她也只好安慰姬雪珺先当好这狐族的女君,余下的,都交由她去查。 “对了,你还未见过符亦。等下次我带着月媚和月华的新灵体回来,也将她带回来与你看一看。” 姜瑾珩先前同她说了不少有关符亦的事情,知道孩子暂且无恙,姬雪珺也安心许多。此刻听她这么说,自然而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好,我等着你带她回来。” …… 此去沧澜仙宗,姜瑾珩带着月媚一只化了形的小妖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对她来说如此也不是很安全。 所以临行前,姜瑾珩特意让她化作了原型,又用法术在狐狸腿上造出几个假象伤口出来,施下障眼之法,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修为,准备当作捡到的受伤灵宠带回宗门。 这上山一路倒是畅通无阻,许多人看到她怀里一只受了伤的赤色小狐狸,甚至还投来十分好奇的目光。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上前来交谈询问的还是没有一名。 姜瑾珩原本以为自己会这般一路畅通地上到自己的玄云殿,可她却被半路来迎她的符亦撞了个正着,符亦身边,还跟着一位似乎怨气冲天的陆芷。 只是那陆芷虽然带着一脸怨气来,却在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小狐狸,再看了看符亦看似平静的目光之后突然换了一张面孔。 那面容不知为何,突然就让人感觉变得友善起来了。 还不等姜瑾珩反应她多变,就听得符亦语气十分平稳地问了一句:“师尊怎么捡了一只狐狸回来?” 符亦闻得师尊回来的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连停止修炼体内灵力被冲散都不顾了,只想着下山,能早些相见。 只是她没想到才刚一会面,就发现师尊怀里多了个讨人厌的东西。 符亦会问,这在姜瑾珩意料之中。其实回来路上她也想过要如何回答,原本也打算对她全盘托出。 可考虑到为焚天养魂的事情符亦不曾知晓,母族发生的恩恩怨怨也不曾明白。 再加上姜瑾珩还没有彻底弄清那位阵法师身份,符宴卿当下的状况,她还是打算先瞒着符亦的。 姜瑾珩想等到事态清晰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同符亦讲说。 所以,面对符亦的疑问,姜瑾珩也只是笑着应了一句:“是回来途中救的,它腿受伤了,血流个不停。我看它可怜,就打算治好它的伤,之后也让它同呆在玄云殿,当成灵宠养着。” 说完,月媚化成的那只狐狸也顺着姜瑾珩的话弱弱地“嗷”了一声,惹得她笑笑摸了摸脑袋。 姜瑾珩说得随意,动作也随意。 可她看不见符亦藏在袖中紧紧握住的拳头,也不如007那般能够监测到监测人的各项数值,当符亦只是简单问一句,绕过人就抱着狐狸往上走。 一旁的陆芷倒是亲眼见证这场修罗场,很容易从气氛中闻出淡淡的火药味。 只是她赶着将一切交付给姜瑾珩,又见她如此迟钝,看不出这小徒弟的心事,仅能在心中默默为符亦哀悼,很快跟上姜瑾珩的步子。 为了防止跟在后面的符亦听到两人的对话,陆芷只好用任务者之间的系统传音向姜瑾珩传递消息。 “我跟你一起回去,007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会儿这副分|身就算是交还予你了。殷穹的干扰已经排除,那莫同也受到了应有的反噬,如今算是废人一个,对你再没有什么干扰了。” 听陆芷这么说,姜瑾珩还怪不好意思的。可以说自己从007、从管理局接收到的这个任务基本都是由陆芷完成的。所以她其实算是白捡了一个管理局为她修复魂体的好处,毕竟接下来所要进行的任务,就算没有规定她也会努力去做的。 “好,你在山顶等我,我安置好这只狐狸便去找你。” 几人离玄云殿的距离不算长,闻言,陆芷又回过头来看看一言不发的符亦。 虽然这小妮子没有露出什么很明显的情绪,可抿直成一条线的唇却还是将情绪暴露出了许多。 很多小孩心事都写在脸上,符亦这样的,已经够少见的了。想了想,临别之前,陆芷还是忍不住朝着姜瑾珩凑近了些,问: “你就不觉得你家徒弟有点不高兴么?” 闻言,姜瑾珩很快停下步子,看着陆芷有些不明所以,又转过身想要仔仔细细看看符亦。只是她没想到符亦似乎有心事一样,完全没看路,两人就这样直直撞在了一起。 若是平时相撞还好,可姜瑾珩如今怀里可抱着一只“受伤”的狐狸。似乎牢牢记住姜瑾珩的嘱托,本就装得十分像的月媚被这样一撞,又弱声又呜叫了起来。 姜瑾珩还没弄清什么状况,就被这呜声惹得只能先一步去顺狐狸毛,低头像是哄孩子一样,哪里晓得符亦都要气炸了。 007看着数据盘即将爆表的愤怒值,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提醒自家宿主,而是默默挡住了愤怒值的那一行数据。 只要看不到,就能和它家宿主一样,当成没有啦! 这一幕看得陆芷也是掩面失笑,她还不如不说这一句,这下可好,好像更生气了。 只不过在这种氛围中,符亦却陡然间提了一句:“师尊累不累,这狐狸还是由徒儿照顾吧?” 说着,符亦甚至伸出胳膊想要接住月媚。姜瑾珩最初也对这个提议较为认可,毕竟她有意让月媚和符亦接触深一些。 这丫头喜欢炼丹之术,而在那幻梦之中的经历也算是让符亦精于此道了。先前姜瑾珩在月霓面前所说,也许能教授月媚炼丹之术的也就是符亦。 不过她转念想了想,还是为焚天养魂更为重要一些,月媚的身份暂时不能泄露,还是拒了符亦的好意。 她笑着同符亦说忙过之后便会去寻她,还要问她这些日子奚音的状况,却没注意到她低着头掩在发中的那双眸的淡淡失意。 姜瑾珩很快来到自己所居的主殿,绕到大殿之后,推开寝殿的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用上等好绒制的小窝出来,又将月媚放在其中,凑近了同她嘱咐: “这是我幼时养过的一只灵狐所用的,可能对你来说小了一些,但应当还算是舒适的。还有,这间殿我会下禁制,不许旁的人进来,你切莫偷溜出去玩,被人捉住了可不好。” 姜瑾珩说完,赤色的小狐狸便嗷叫了一声以示回应,更是四下打量起这殿中的陈设,待到姜瑾珩走后,便再不顾那“受伤”的腿,在这殿中小心小心地溜达起来。 出了殿门,姜瑾珩吩咐看守的小童不许放其他人进主殿,便去赴陆芷的约了。 方才在路上这位局长大人似乎没少吐槽帮她处理了多少峰主应当干的事情,比她当时空管理局的局长还要累,若不是受到限制,恨不得她在青丘的时候便离开这具分|身回去管理局了。 而她这一次去,除了送别陆芷,就是打算在后山融合这具分离太久的分|身。 只是姜瑾珩没有想到,她出殿门时的吩咐一字不落地落进了藏在殿边的符亦的耳朵里去。而她没离开多久,符亦就朝着那所谓不能放一人进的殿门去了。 小童倒是尽忠职守,看到符亦的第一时间就将她拦了下来,只是符亦只说了一句,就让她懵了圈。 “师尊说不许放其他人进主殿,可我是这水云峰的首座,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其他人。” 趁着小看守还没转过来弯的功夫,符亦已经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还转身将殿门关好,马上去寻那狐狸。 她四处遍寻不得,只剩下最后一间寝殿,而推开门,符亦便和四处跑四处闹的赤色狐狸对上了眼。 那狐狸腿上的染血绑带甚至还扎得好好的,可它哪有一副受伤的样! 见状,符亦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狐狸精。” 月媚也是听了姜瑾珩嘱托的,只是她耐不住活泼的性子,想着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在这殿中逛逛。 姜瑾珩的寝殿极大,隔开来算有好几间屋子,细闻能闻见淡淡的药草香。桌案上放着好些似是亲手雕就的木雕,壁上也挂着不少水墨基调的画。 月媚左看看又看看,这殿中又无旁人,自然顾不上姜瑾珩在自己身上下的障眼法,在这殿中跑来跑去的。 只是月媚没想到姜瑾珩一走,这间她说是最为安全、无人得进的寝殿就闯进来一名陌生女子。 惊吓让小狐狸一下子跌在地上,木制地虽然不如石头那般硬,但多少还是磕到她,此刻倒真心实意地呜喊了一声。 等反应过来,那陌生女子也走近了些,狐狸四条腿都在地上蹬,试图退后一些,只是这时,月媚忽然发现眼前这人有些眼熟。 这不是刚才见过的据说是栾秋仙尊唯一的徒儿吗? 月媚还记得先前姜瑾珩是如何拒绝收自己到座下的,晃神间又听眼前女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却没能听清,狐狸耳朵抖了抖,一对大大的黑葡萄般的眸子睁得不知道有多无辜。 符亦来并非要伤害月媚,只是这狐狸来的莫名其妙,她担心师尊为它表象所骗,最后被伤到了就不好。 而推开门的那一刻,符亦心想她这一趟果然没有跑错,师尊才一走,这狐狸就四处打探什么,哪还有之前伤重柔弱的样子。 月媚不知道符亦心里在想些什么,最开始还打算同她套套近乎亲近亲近,可察觉到她那双带着杀气又充满怀疑的眸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无比希望姜瑾珩能够速速回来,不然等再过一会儿,自己都要被做成狐狸肉干了。 符亦并没有此时此刻就动手的心思,她只是抬手去探这狐狸是否隐藏了修为,却只查得不过是一只寻常的小狐狸,血脉根骨倒是不错。这边查不出,符亦又去看那似乎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崩裂,溢出血的伤口,还是检查不出半点不妥。 可她方才也并非眼花,这狐狸看到自己的慌张心虚也不曾作假。 只是若她贸贸然伤了这狐狸,师尊定然要怪罪的。 想到这,符亦心中失落更多了些,只是这种情绪也就升起一会儿,她便开始在脑中思考如何揭穿它的阴谋。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不管这狐狸是真伤作苦肉计还是故意造的假,至少都博到了师尊的同情心。若是真的想将它赶走,首先还是得让师尊晓得它真面目再说。 不知符亦东想西想,月媚就快要憋不住化形口吐人言了,可就在这时,她面前的人又翩然离去,甚至替她关好了殿门。 ??? 吓狐狸玩呢! …… 出了殿门,那看守的小童甫一见到符亦,面上还是有踌躇,却闻得出来那人开口:“之后师尊回来若问你,你就说未放人进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言,那小童面上更是愁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就听符亦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也只是随意进去看看,就连屋子里的陈设都没动上半点,你应该知道轻重。” 说罢,符亦便径直而去。 她急匆匆进去就是为了抓那狐狸的把柄,如今既然半点没动地出来了,自然也不能让师尊知道。 远了殿门,符亦在心里思考师尊当时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往后山去的。 想到这,她身子也很快转了个向,到后山去寻。 说是后山,其实也就是坐落水云峰几乎山顶处的玄云殿再往上探探的地方,地方不算大,但是树木葱郁,带着潺潺的小溪流和几方小泉。 若要寻姜瑾珩,符亦只消得嗅嗅气味便能达成。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样听上去似乎有些羞耻,但是确实是她能想到最有效的行径了。 顺着气味,符亦很容易找到盘坐在山顶大榕树旁的姜瑾珩。她闭目调息,身上灵力涌动,周围散着淡淡幽蓝色的光,风也将她的头发轻轻吹起,场面一度看着十分静谧。 符亦上山来时,踩着土石枝丛,总会发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声响,可她看到眼前这幕,自然而然地放轻了脚步。 这一路她走得很漫长,但到姜瑾珩跟前时,却迅速盘坐在了她面前,撑着下巴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真好看。 符亦心里不自觉发出谓叹,似乎在印象里,她好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师尊了。 只这样静静坐着,很容易让符亦想到师尊初入幻梦时的那天,自己错认了她,又心血来潮那样放肆一回…… 顺着回忆,符亦的目光不自觉挪向姜瑾珩殷红的唇。明明师尊是不爱胭脂香粉的,可唇色依旧那么魅人,体肤似乎也久久散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很容易就将自己卷了进去。 可如今师尊身上,除了自己熟悉的味道,似乎还掺着那那只臭狐狸身上自己极为讨厌的妖气。 想着这,符亦捏紧的指节处已经泛白,心里也总有一股上不去下不来的火气在,她无法清晰解释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堵着,酸酸涨涨的。 比起先前抱着那只臭狐狸笑的时候,符亦还是更喜欢师尊这样安静着的样子。 想着,符亦突然不想告那只臭狐狸的状了,也化作了狐形,踩着肉垫勾着青翠的衣衫钻进了姜瑾珩怀里,脑袋又在她胸口蹭了好几下。 如果师尊喜欢狐狸的话,她也可以变。 …… 同陆芷告别之后,姜瑾珩便着手融合这具离体很久的分|身。做这种事需要在安静不被人打扰的状态下进行,所以她才会同陆芷约在这山顶处。 只是姜瑾珩不明白为什么,在融合进行到最后的阶段时,总觉得身子沉了许多。就像是被盖上了十分厚重的大绒被一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身上甚至还被闷出淡淡的一层薄汗。 只是在融合期间,她并不能仔细感悟到是什么样的变化招致这般。而007也回去管理局同陆芷交接任务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能问询。 所以,姜瑾珩只等融合结束,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怀里卧了一只赤色狐狸。 这狐狸种比灵狐似乎要大上很多,一路将月媚抱回来的姜瑾珩很容易辨出,且看那毛光水亮的五条大尾巴,一下就认出了这是谁。 “亦儿?” 姜瑾珩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怀里的狐狸却只是抖了抖耳朵,脑袋蹭蹭,更是蜷着赖在她怀里了。 见状,姜瑾珩不自觉弯起唇,指尖划过顺滑的狐狸毛皮,细细摩挲着。 她就说为什么方才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原来是这小家伙作怪。 只是符亦为什么会找到这里,还化作狐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姜瑾珩有些想不通,但第一时间却以为符亦是受伤了,忙紧张起来。仔仔细细上下给她检查了一通,才发现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得出这个结果后,姜瑾珩很快松了一口气,只是指尖却去点狐狸脑袋:“不知道小心点,若是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好。” 虽然她对妖族态度还算不错,可仙门哪派教导弟子不都是妖邪混为一谈,若是符亦被发现身份,赶出宗门都是最轻的惩罚。 更何况…… 想到不明身份的那位阵法师,姜瑾珩面色又沉了下来。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狐狸也睁开眸。 闻听近距离的“呼噜呼噜”声音大了些,姜瑾珩不免低下头,见狐狸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一副懵懂的模样,甚至小幅度小幅度地舔着她的脸和脖子,闹得她痒痒的,不仅将狐狸推远了些。 可它似乎不依,还是要赖在她怀里,其余动作也更为小心了些,甚至害怕爪子刮到她的衣衫,身子缩得好好的。 到最后,姜瑾珩还是纵容了她的胡闹,顺手摸着那毛茸茸的脑袋。 “你啊你,怎么这么淘。” 被控诉了一句的闻言狐狸嗷嗷叫了两声,似乎不满她的话。无奈,姜瑾珩只好一手托着它那好些条尾巴,一手将它抱起来。 走在回殿的路上,姜瑾珩先是给自己周遭下了一个屏障,防止一会儿有人看到符亦现在的狐形状态,一边问: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姜瑾珩还记得先前和符亦说过,忙完之后就会去找她。可她不仅自己寻上来了,还幻作这个样子,排除掉受伤的原因,姜瑾珩是真的找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可怀里的狐狸听到这话,就跟没听到一样,直在姜瑾珩怀里拱来拱去,若非她抱得稳,很容易就将它摔在地上了。 符亦不可能说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掩盖掉师尊身上她嗅得十分清楚的那只臭狐狸的气味,也是想告诉那臭狐狸,师尊是她的。 她不过想用气味标记姜瑾珩罢了,只是这场标记只能偷偷摸摸的,不敢宣之于口。 况且,师尊也很喜欢她的狐狸形态不是吗? 不论是从那次在洗髓泉被带回来,还是这次见到师尊抱着那只臭狐狸笑的模样,符亦就猜她或许喜欢抱着这样毛茸茸的东西。 且不论上次还是这次,抓住自己的大尾巴的那只手似乎就没有停过。 对她们狐族来说,尾巴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碰得的,而一直摸着她尾巴不放,更是求偶才会有的动作。 但这些,师尊或许都不知道。她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如今成年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巴根传过来,符亦用鼻尖碰了碰姜瑾珩的下巴,只将自己的尾巴往她手中又塞了塞。 第54章 狐族缠尾的含义。 由于姜瑾珩施布屏障的缘故,看守殿门的小童并未见到她的身形,只是闻听她的声音便恭恭敬敬地替她开了殿门。 只是开门时,那小童似有犹豫,想要说什么,却又并未说,到最后也只是交给她一堆才到不久的宗卷。 那堆宗卷其实并不多,可姜瑾珩如今却腾不开手。 尽管如此,她还是舍不得将怀里软和的棉花团放下来,而是启动一张符纸,引着它自己往案台上去。 尽管画符对她来说太过寻常也太过简单,但是用在这种小事上的的确确是头一遭。 想到这,姜瑾珩忍不住拍了拍狐狸屁股。 都怪这家伙。 莫名被拍了一下,狐狸似乎很委屈地嗷叫了一声。 闻言,姜瑾珩很快“嘘”一声:“你想被发现吗小祖宗?” 好在那小童似乎并没听到狐狸的这一声喊,还沉浸在自己的“说与不说”之间。 虽然见她心里似乎藏着事,但姜瑾珩也没有细问,只是关上殿门,撤了屏障,抱着狐狸往案台上去。 毕竟那看门的小童在宗门也至少做了好些年的事了,若是发生重大的事情定然不会隐言不说。若非重要的事情,也没必要说出来让自己知道了。 姜瑾珩不去问她的原因就在这里。 不过陆芷走了,她也当不了那个闲散不问世事的挂名峰主了,这不,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堆需要批阅的宗卷。 至于符亦为什么去找她,这个问题几次没有得到解答之后,姜瑾珩很快就抛掷脑后了,只一手执笔在宗卷上题写,一手顺便摸摸狐狸,一时之间好不自在。 只是她一下卸下心防,却在某一时刻猛然想起这殿中似乎还有另一只狐狸。 而月媚并不知道符亦的身份。 十分凑巧的是,姜瑾珩目光瞥向自己寝殿木门的时候,正巧见到一只狐狸将脑袋抻出来,看上去似乎有些呆呆的,不知看自己这边多久了。 其实月媚也才用脑袋顶开那封木门,她听到外边似乎又传来动静,一时之间有些怕,又想看看到底是谁闯了进来。 在看到来人是姜瑾珩的时候,月媚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又看到她怀里那只散着五条尾巴的狐狸,瞬间又瞪大了双眸。 这是一只九尾狐? 月媚并不清楚姜瑾珩临别青丘时同姬雪珺的那番谈话,更不知道她的徒弟与当今狐族女君的女儿是一人。 她只知道五条尾巴证明了这只九尾狐的品阶,只是这个品阶的妖大多都化形了,不会这样安然被人族抱着。除非,是人族豢养的灵兽。 只是,清高如九尾狐,会这*么甘心当了人族的契约灵兽么? 月媚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才盯那么一小会儿,就被抓了包。 其实符亦早姜瑾珩一步就已经感受到了月媚的目光,毕竟她狐形的五感比人性的好上太多,听到清浅的转挪声音就知道是哪扇木门开了。 可是她却装作不知道一般,只顺着姜瑾珩撸毛的动作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音,像是在宣誓主权。 只是她没想到,师尊甫一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案台,也将她扔在那。 “呜——” 被抛弃的感觉很快涌上符亦心头,也因此四肢撑起身子喊了几声,却并没有见姜瑾珩回头。 见状,她当即化为人形,可想说的话却堵在嗓子眼里,一句也说不出口。眼尾面庞都红红的,甚至腿都有些发软,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明说的事情,可将她变成这样的人却义无反顾地离去了。 看着师尊逐渐远去的背影,符亦觉得自己心头好像涌出一道新的声音。 【想不想——困住她呢?】 …… 迅速抓了那只偷看的狐狸塞进门去,姜瑾珩面上便露出淡淡的歉意。她忙给自己的寝殿下了个禁制,防止符亦能够听到她们的对话,随后才说道: “不好意思,好像忘了你了。” 说着,她将月媚身上的咒术解除,让她能够化为人形:“方才我离开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符亦无故来寻她,而进殿之前,她又见到小童支支吾吾却又不敢说些什么,方才也得见月媚偷偷打探外面的境况,很难不让她猜测是自己外出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月媚很是好奇外面那只九尾狐,可听姜瑾珩这么问,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 “你是说我走的这段时间,亦儿进来过,还想杀你?” 闻言月媚重重点了两下头:“仙尊你是不知道,她上来就施术法探查我身上有无灵力波动,又翻看我腿上伤口。等她抬起头,那眼神就差把我给当场剐了,可是后面又没做什么,直接走了。” 月媚说起这段经历时还是有些后怕,她发誓她不想告状的,可符亦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了点。 只是经她这么说,姜瑾珩却很容易想到符亦来找自己的原因,不免笑笑。 “由于幼时发生的一件事,这些年来,我也从未从外界带回过什么灵宠。你方才说她检查你身上有无灵力波动,又为你检查伤口,也许是害怕你隐藏身份接近我,只是关心我罢了。” 说到这,姜瑾珩突然想到什么,从木窗旁的一处柜子中拿出一个小罐,晃了晃,递给月媚:“这是一瓶凝气散,虽然对你们妖族来说,珍贵程度不如那化形丹,但我见你并未成年完全化形,这东西能助你巩固修为,也算我为我那顽徒道个歉。” 姜瑾珩虽然嘴上并未袒护符亦,可做的事表露的态度方方面面都是站在符亦那边的,一时之间让月媚好生羡慕。 不过她本来就没生多大气,只是被吓得不轻,如今没收半点损伤却白捡了一瓶凝气散,倒是乐呵得很。 “无碍,只是仙尊没有同她说明我来这的目的么?” 闻言,姜瑾珩又想到上一世焚天假借自己身份对符亦做的那些事,抿着唇,好久才答复:“这事等做完再告知她吧。” 月媚点了点头,只是她甫一又想起门外那只九尾狐,又忍不住好奇问姜瑾珩:“仙尊,外面那狐狸,是您的灵宠么?”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姜瑾珩先是一愣,随后却忍不住笑出声:“忘了和你介绍了,她就是我的徒弟,符亦,也是你们狐族女君姬雪珺和我师姐的孩子,只是一直养在仙宗,又有法宝隐瞒身份,旁的只当她是常人。” 这个消息似乎惊到了月媚,她指了指大门,又愣了好一会儿:“您说,刚才那只狐狸是您徒弟?” 姜瑾珩并未察觉到半点不妥,虽然月媚的反应比她意料中的是要大一些,可她也只是点头称是:“对,不过这件事算是一个小秘密,还请你不要告诉旁的不重要的人。” 可月媚见到她的肯定,很容易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只九尾狐,五条尾巴都尽力往姜瑾珩身上缠的一幕,也突然想通为什么那符亦从一见到她开始似乎就对她有那样强的敌意。 月媚先前未剖析过符亦对自己的态度,可如今想来却觉得不似姜瑾珩说的,只是关心她那么简单。 人族很多修士豢养灵宠,更是会将灵宠做双修的炉鼎用,特别是像她灵狐一族一般特殊体质的种族。 正是因为在灵狐族看多了这样的事,月媚才会在见到姜瑾珩的第一时间凑到她跟前,毕竟她生得漂亮,说话也十分温吞,又同是女子,行那种事的时候应当会温柔很多。若非要选,她宁愿选这样的人。 她自小生在狐族,没有人族那些世俗的观念在,所以看到缠尾那一幕时,也并没有觉得有多稀奇。 可姜瑾珩如今却说那只狐狸就是符亦,就是她的徒弟。 尽管对人族礼俗了解不多,月媚还是清楚在人族,师徒关系意味着什么。可她又看姜瑾珩那么坦荡,很好奇她知不知道狐族缠尾的意义。 见月媚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姜瑾珩下意识抬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又忍不住问:“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意识到自己想问题出了神,这等问题也不太好直接问出来,想了想,月媚只好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我只是惊讶人族仙门居然收妖族为弟子,挺新鲜的。” 她提到这个,姜瑾珩也松弛下来:“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直打算做推进我们两族和谐共处的事情。毕竟我们人妖两界不同于鬼界、魔界、仙界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在,而是相知相邻。若能化敌为友,寻求共生,共对外敌,当是最好的一个谋算。” 姜瑾珩如此说,月媚也理解到她为何当日在青丘对狐族如此相帮,只是她对炼丹铸器和符箓阵法上也有些许了解,知道那些材料多危及她妖族性命取得。 若想要让人妖共生,首先得让人族不将妖族当成取材,妖族不将人族当成贪婪的刽子手,这又谈何容易。 似乎猜到她的顾虑,姜瑾珩很快又从柜子中拿出一沓书简,轻轻拿下最上面那一卷,递给月媚看。 “不知道你对炼丹知道多少,但这一份就是最简单的丹药凝血丹的所需材料。一份冰心叶、一株幽冥草,再就是最重要的,一颗木属性二阶妖兽的妖丹。这样一份材料,就可以练出方才我给你那一瓶相近容量的凝血丹来。” 姜瑾珩说话时,看着月媚捏着书简的手又紧了几分,甚至曝出青筋,便轻轻将书简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换作换做另一卷。 “这一份,是我经过一月的试验得出的凝血丹的改良方。其中也就是将那枚妖丹,换做九品莲台台座上的一枚莲子。” 说完,姜瑾珩对上月媚那扬起的,略带震惊的目光。 “这就是我想干的事。” 和月媚交谈一阵,直让她领会自己的意思之后,姜瑾珩才确切了断地问她。 “不久我就会将那需要补全魂体的残魂交予你,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么?” 灵狐的血脉秘法姜瑾珩并不清楚,即使前世亲身经历过,但魂体的修复是本体很难意识到的,影响短时间内也很难看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补全的魂魄。 闻言,月媚却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那人魂魄缺的可多?修为如何?” 姜瑾珩仔细想了想先前同焚天的对话,想到她同自己说她是主魂,那自己所缺的,应当就是她所有的才是。 “大约缺了少于半数的魂吧,实力的话,现在最多和我相近,大乘前期。你问这个,是和修补魂魄的时间有关么?” 魂魄附着那魔鼎千年,又曾经大花功夫将自己的魂一分为二,一份送到那极北冰原。这二者都是极损修为的事情,且姜瑾珩前不久还和焚天交手过,大约能估计出她现在境界如何。 她简单阐述,月媚也点点头。 “对的,通俗来讲,魂魄缺的越少,魂体修为越低,修补魂魄所花的时间就越少。如果那人缺了半魂,又和你一般在大乘期境界,就算是我,可能也需要用将近一年的时间。” 月媚给出的时间在姜瑾珩意料之中,甚至比她估计的还要短上不少。 毕竟上一世,姜瑾珩可是在那灵狐躯体内呆了有近百年,之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只是她对灵狐补魂的手法十分好奇,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们实施秘法,是要让残缺的魂魄和你们的魂魄共生在一副躯体中吗?如果这样的话,如何保证不被夺舍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姜瑾珩。当年要不是她干不出那么丧良心的事情,早就将那灵狐给夺舍了。虽然这样做修为上会有一定的损益,但当时的自己是不明白焚天那样做的用意的,更不会懂她居然将身体又还给了自己。 可闻听姜瑾珩的话,月媚却愣了一会儿,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仙尊你哪听来的消息,这补魂秘法是需要间歇实施,以确保被施法的人能够长时间、不间断地生出新魂,可没必要一定宿在我们的身体里啊。虽然以身养魂是要快上一些,但危险性也更高了,你不会想让我做这种事吧?那你可得保证好我的安全,你答应姑母了的。” 说话间,月媚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她,姜瑾珩都快觉得自己是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连忙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我只是简单问问,你用自己的方法就好了。” 想来那时,焚天并非同自己一般,好生地和灵狐一族谈条件,而是随便捉了一只来,硬将自己的魂体塞了进去。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好再追查,只是顾念着符亦还在外头,姜瑾珩打算快一点结束这段对话。 “既然这样,那我一会儿安排你和另一个人见一面。不过至少今日,你还是最好一直呆在我寝殿内,更不要在我不在时候现出人形。回宗前,我书信言及新得了一名灵宠,方才上殿时候也有不少弟子见过了你。等再过几日,你自由活动的区域便可以宽泛一些,至少来这殿中的人,是不会再有什么胆子伤你的。” 姜瑾珩话中另一个人便是奚音,她能想见无论自己对焚天做什么,奚音都会守在一边。如此,让月媚和奚音早些时间见一面也是一件好事。 交代完,姜瑾珩见月媚轻点头,转身又开了门出去了。 姜瑾珩才从寝殿门中出来,便不自觉去看方才自己工作的案台。她隐隐约约还记着方才自己走时似乎听着了一句狐狸叫声,现在想来,似乎是留她的。 想到这,姜瑾珩不免有一种怪异的心虚的感觉。可她现在看向案台,没有看到狐狸,也没有看到符亦。 这是,走了? 姜瑾珩还是坐回了案台上,继续处理公务。她手不自觉往外伸,空抓了几次,并没有触及到印象里那样温润顺滑的狐狸毛皮之后,才意识到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连带着看那些并不算厚的宗卷的目光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只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调节下来。 她要尽快处理好这些,然后去寻符亦,还要看看奚音现在状态如何,适不适合同月媚相见。 要做的事有许多,可一晃神的功夫,姜瑾珩却见到一只赤色的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奔了过来,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坐席之上,呲着牙,似乎还想咬她的脖子。 姜瑾珩当即捏紧了那狐狸上下颚,又见它双目猩红,不免皱起眉。 “这是……生了心魔?” 似乎是因为分了心神,也许还因为姜瑾珩对符亦本身就没有多大的警惕,就一瞬的功夫,狐狸挣脱开她的束缚,又去重复方才想做的动作,的的确确伤到了姜瑾珩。 狐狸的犬齿似乎破开了她一小层皮肤,却克制着不往深了去,舌甚至还舔舐着伤口处溢出的鲜血,闹得姜瑾珩觉得失血晕眩的同时,只觉得伤口处伴着点点刺痛,却又痒痒的。 但她知道自己的血对压制心魔有着特殊的效果,并没有很大的动作,只是一边喘气冒汗,一边安抚扑到她身上的狐狸,最后终于找到时机攥住它后脖处一块肉,将狐狸抓了起来,推到一边。 姜瑾珩体质特殊,血液中灵力含量极其高。此刻她只觉得脑袋因为失血过多一阵一阵地眩晕,灵府里灵力也变得虚空。 那喝饱了她血的狐狸此刻似乎恢复了正常,却缩在一边,目光躲闪,并不敢看她。只是下意识嘴还砸吧砸吧的,像是在回味什么。 见状,姜瑾珩也是无奈,只能捂着伤口,尽快从储物袋中找出好几枚回春丹和固气丹,全部吞下之后,过了一阵才好用灵力去治疗伤处。 等她做完一切,这才开始兴师问罪。 “乖乖变回来。” 师尊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厉声,符亦本来心虚,可被她这样一凶,倒觉得鼻子酸酸的,身子更蜷起了。 姜瑾珩已经尽力压着怒气了,可见这样还是忍不住心软,先一步去查看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只是检查到最后,她也只看到那带着丝丝血的一对犬齿,狠狠拍了狐狸屁股几下,更是抛下它就打算走。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符亦丢到执法堂去,好好打她几十下板子。 符亦不怕姜瑾珩生气,却怕她直接走了。 方才符亦的确是因为心魔的缘故才扑到姜瑾珩身上去的,更是受心魔蛊惑,去咬她,去饮血,可做完符亦便后悔了。 如今看着师尊要走,符亦第一时间便化作了人形,又一个飞扑抱上了她的腿,就连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也只是闷哼了一声,不作出痛意,只顾着看姜瑾珩。 “徒儿错了,还请师尊原谅。” 姜瑾珩回头,就听符亦话里带着哭腔,又那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明明少了近半身血的是自己,灵力不稳需要冷静冷静的也是自己,可姜瑾珩听着符亦的声音,又听到那结结实实嗑在地上的声响,还是难免心疼。 她忙将符亦扶了起来,又用灵力去探那膝盖,果然是瘀肿了,可小姑娘见她这样,非但不喊一句疼,反而笑脸盈盈地望向她。 姜瑾珩简直要被她这副样子给气笑了,却只能无奈叹一口气:“为什么突然扑上来咬我?” 其实姜瑾珩已经从那双猩红的眸中察觉到她是受了心魔的影响,可还是要听她自己老老实实说清楚——就自己离开的几天时间里,她是因为什么生的心魔,这心魔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被问到这个,符亦略咬了咬下唇。这是她惯作的撒谎前的小动作,可她一抬头,看到师尊眼底似乎还蕴着怒意,不敢随意编了。 “是……是因为修炼,修炼过于急躁了些。又听到师尊回来的消息,一时高兴,没有做好离境的准备便停止,由此生出了心魔。” 符亦的话半真半假,她说话时尽量低着头,心里也在打鼓,猜测师尊究竟相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说的不像作假,先前在山顶为符亦检查的时候,姜瑾珩就发现她灵府内似乎有着淡淡的躁郁之气。但那点躁郁之气,不至于引起方才那样严重的影响。 看来,她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姜瑾珩眼眸微狭,卸了凝集在掌中的灵力,又站起身来,俯视着符亦,似乎想通过上位者的压迫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可时间长了,她只看到小姑娘眼尾红红,鼻头也红红,泪水就盈在眼眶里,就差滴落下来,沾湿她的地板。 见状,姜瑾珩突然有些后悔了,蹲下身子用长袖为她拭泪:“别哭了,我不怪你。” 她话才说完,却见那泪水像是开闸了一般,突然从符亦两颊边滑落,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怎么越说还越哭了,不许哭了听见没。明明是我被某只小狗咬了一口,还几乎吸干了全身的灵力,怎么小狗还哭起来了?” 说完,姜瑾珩才终于收到符亦一句反驳。 “我不是小狗,是狐狸。” “好,狐狸。” 哄人只能是顺着话说的,姜瑾珩深谙这个道理。只是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当作孩子的小姑娘似乎早就长开了,就连这泪水盈盈的模样,都天生带着一股子媚意。 也因此,她甚至都有些晃了神。 “以后都不许再哭了。” 第55章 醋意。 安抚好符亦,姜瑾珩却还是好奇她心魔真正的成因,只是她有心瞒,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还是等着007回来,问问它能不能查到什么。 毕竟符亦现在已经喝了自己将近半身的血了,按照上次自己的血对她心魔的特殊压制效果,这次之后,应该也能有效地控制一段时间。 只是她才想到这,又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性子太软了些。符亦稍微磕一磕,掉两滴眼泪她就不忍心了,要是之后再犯什么大错,她下不去手罚该怎么好。 虽然姜瑾珩并不主张待徒严厉,但一定的制约还是有必要的。今天她是犯在自己头上,若来日她伤到的是其他人,又该有一个怎样的交代? 对此,姜瑾珩突然有些犯愁,生怕因为自己的溺爱毁了这样一个好徒弟。 可符亦却不知道她怎么想,反倒满足地谓叹一声,又窝回姜瑾珩怀里,一如先前她狐狸形态的那样。 从幻梦中出来后,她似乎就变得粘人了。 姜瑾珩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环抱住自己腰腹的动作,更是能感受出她开心许多,只能微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007才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又翻了翻留下的小监视器的记录画面,心里给符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有情敌就是不一样啊,一些小伎俩突然就会用了,像是觉醒了某种天赋一样。 那眼泪落的,我见犹怜,就连007一个统心里都升起了保护欲! 所以它便将小监视器的画面定格在那个地方,自然没能知道符亦先前做的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直到和姜瑾珩打过招呼之后,听她说方才发生的一切,才震惊发问。 【你是说方才她变成兽型,咬了你一口,还吸走你一身的灵力?】 这件事怎么听都不像是能发生在姜瑾珩身上的,以她的实力,以她的反应速度,以她的性子,若是换作旁的人,早就一掌将人击飞了,哪里会静静地等人家喝完血,再伸手去抓。 007越来越确定姜瑾珩对符亦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是她这个傻宿主似乎自己还没意识到。 它刚想说些什么,提醒提醒姜瑾珩,却又被她问上一句:“你能查到她心魔的确切起因么?这东西说麻烦不麻烦,又有可能影响到她未来修炼,最严重可能影响她走火入魔,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听姜瑾珩再一次问到心魔类的问题,与上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问法。007这才发现似乎距离它绑定姜瑾珩已经过去一段很长的时间,虽然这一段时间似乎基本都耗费在那段幻梦中了。 只是,它所能搜寻到的,只不过是本来就记录在这个小世界发展历史中的,或者是它有准备能监测到的东西。而符亦新的心魔,不在这之中。 007将这些和姜瑾珩讲了一通,见她似乎有些失望,忍不住问她。 【你直接进入她内心世界去消解心魔呗,那样不就同时也知道成因了吗?】 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007有一种直觉,就是符亦这突然生出的心魔一定和姜瑾珩有关。 若姜瑾珩这次直接进入她的内心世界为她消解心魔,或许还能推动这两人之间的另一种发展。 007说的实在也有道理,可姜瑾珩同似乎已经静下来的符亦说起这件事,却见她目光闪躲,咬咬唇之后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这心魔会消解的,我会靠着自己去克服它,就像上次一样。”说着,符亦甚至笑着问她:“师尊不相信我吗?” 见状,姜瑾珩也不免被她的情绪感染,笑道:“当然信。” 只是她没有看出,在符亦眸中除了那抹盈盈的笑,似乎还添了些对她的势在必得,就掩藏在那抹笑之下。 …… 经这一遭之后,姜瑾珩又回到案台上去处理要务。符亦听到她说想要见一见奚音,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谈,很快就去寻被她安置在书架旁小桌上的小青蛇了。 只是这宗卷她是批了一堆,门口的小童又敲门送进来一堆,似乎怎么也批不完似的,难怪陆芷也只是多当了几天这样的峰主,就受不了般想要飞快逃离,回到管理局去了。 最近宗内事务很多,主要还是因为三月后的仙门大比。 其实各个仙门如今三年一选,为的就是招收根骨绝佳的新弟子。而新弟子入宗后再过三个月,便要举行宗门大比,决出新一代老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更是会给出色的弟子授予高级任务接取权、藏书阁高层阅览权,还有宗内更多的资源倾斜。 只是今年仙门各派似乎不满足于宗内之间的比试,更是将年底才会举办的大比提前,决定组织一场各个门派都会参与的仙门大比,和自己两百年前参加的那次基本一致。 正是因为计划这场大比,各门各派现在忙的是如火如荼。又要选拔合适年龄合适修为的弟子前去参赛,又要作为这次大比的主办方,布置主办场地。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揽下来的活,居然说因为她是上一届仙门大比的魁首,所以就将这次仙门大比定在她水云峰,更是将这件事交由她全权负责。以至现在,上到选拔下到布置,大事小事,全宗上下甚至还有其余宗门,都要来书信问她抉择,惹得姜瑾珩实在头疼。 没过多久的功夫,符亦就将那条黑色小蛇带到了姜瑾珩面前,又同她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上次醒来后,就一直陷入沉睡状态,直到昨天,突然醒了一道,抱着那个魂瓶怎么也不愿意撒手,也不说话,就静静坐着。” 符亦现在对奚音没有什么敌视的情绪,相反,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反倒能理解并同情她了。 “等我睡一觉起来,就发现她又变回了这个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我没有仔细看,总觉得似乎和先前长得不一样了。” 闻言,姜瑾珩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一卷宗卷,分了更多的注意在一旁的小青蛇身上,左右看看仔细检查了下,的确是发现在那额上似乎多了两道突起。 不过,姜瑾珩很快就意识到这似乎是腾蛇的两个犄角,也因此笑着解释道: “不用担心,或许是她这副身体快要进入成年期,额上两只犄角也要长出来了。”说完,她见符亦似乎还很疑惑,又解释一句:“腾蛇和蛟龙有极近的亲缘关系,作为瑞兽,也和寻常的蛇有很大区别,而最大的区别就是就是会长出类龙的犄角,犄角的发育情况甚至能够影响到修炼,还有施展幻术的能力。” 听她这么说,符亦似乎懂了般点了点头,只是又问姜瑾珩:“她如今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无法对话的吧?” 这点姜瑾珩倒是没有想见,她上次见奚音似乎可以控制苏醒的时间,还当她现在可以随时保持人形,如今听符亦一说,又觉得那一次交谈是因为她冲破了某种禁制。 自己这青丘一行,来回也费了好几日的功夫,加上渡劫,养伤,按照陆芷的说法,这奚音好说也要再过个十几日才能完全苏醒,这还没算上她冲破禁制可能引起的反噬。 既如此,看来补魂的事情还得自己看着。 一想到有这好些事情,姜瑾珩就觉得头疼,突然,她看向此刻十分乖巧的符亦,想到什么,立马扶着额,似乎很难受的模样。 见状,符亦果然很快上了钩,突然紧张起来。 “师尊怎么了?” 说话间,她难免凑近了些,姜瑾珩只是略揉了揉眉心,作出一种憔悴的模样,又轻轻摆了摆手。 “无碍,只是这要务太多,看得眼花,方才又试了那么多血和灵力,如今只觉得脑袋晕晕的,有些不好受。” 姜瑾珩这么说,符亦的愧疚心一下就升起来了,忙将活尽数揽了过去。 “这些天水云峰的要务我也有帮着处理,师尊若是放心我的话,便去好好休息,这些交由我就好了。” 见符亦答应得果决,姜瑾珩倒是有些心虚了。只是心虚归心虚,她是真的不想再关在这里看这些个宗卷了,总觉得今天一日看的东西比她往年间一年看的都多。 即使如今身子比起先前要好不少,但在那幻梦中闲散着过了几年好日子,姜瑾珩都觉得现在的承压能力不如刚上任峰主的那会儿了。 所以,闻听符亦这样说,姜瑾珩倒是欣慰地笑笑,又摸了摸符亦的脑袋:“好,你现在多接触一点峰内事务,反正这位置早晚也是要传给你的,现在正好锻炼锻炼。” 她说得一本正经,007却忍不住腹诽。 偷懒就偷懒,还卖惨。 只是它看符亦那紧张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很吃这一套。若是以后这俩人真成了,还不知道会被拿捏成什么样子。 姜瑾珩不知道007的想法,只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又任由她送自己去寝殿休息。 虽然境界到她这个阶段,基本已经不需要寝食了,可姜瑾珩却还保留着一些俗世的习惯,喜欢偶尔全然放松,也爱去寻各式各样的人间烟火味。 只是符亦刚把姜瑾珩扶到床边,看着她躺下,掖好被角,转头就看见旁边一个白色的绒窝里,探出脑袋望着她们,眼睛里似乎很是好奇的臭狐狸,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师尊,真的不需要我把这狐狸挪走吗?” 经过和月媚的一番谈话,姜瑾珩已经明白符亦不喜月媚,只是蓦然被问到这样问到这样的问题,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月媚若离开了她的视线,总归是没有放在身边安心,但不答应…… 想到这,姜瑾珩又看了一眼面带不满的符亦。 她会很不高兴。 这无非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但似乎怎么选都不是最优解。 只是姜瑾珩没想到就在她思考间,原本安安静静卧在那绒窝里的狐狸却抻了下身子,随后“大摇大摆”地往她榻上走过来。最后,就在两人的亲眼见证下,跳到了姜瑾珩身侧,还找了个好位置安安静静地卧了下来。 “……” 一时之间,这间屋子里静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听着响,而姜瑾珩一会儿看看符亦,一会儿看看身侧的狐狸,仓促得就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哟呵,她肯定是故意的。】 这话不用007说姜瑾珩也知道,符亦看不惯月媚,但被好生生吓了一通的月媚也不见得看得惯符亦,所以才做出这些事来,目的就是故意惹人生气。 只是如今深陷修罗场的是她,而罪魁祸首倒是趴在她身边,趴得安稳。 姜瑾珩瞥过头去看狐狸的时间,符亦的面色就已经冷得像是一块冰了。很快,她欺身想去把那狐狸捉下来,却被灵巧地躲开,最后更是被姜瑾珩下意识挡了一下。 “亦儿,别这样。” 闻言,符亦心中赶不走狐狸的烦躁瞬间消失,转而失望地看向姜瑾珩,倔强言道:“它在这,会影响师尊休息。” 符亦这个样子,对月媚极尽抵触,到底还是因为担心她。姜瑾珩并没有多想,只是思考是不是应该将一切都告知符亦,以免她继续误会下去。 只是她的思考印在符亦眼中却像是犹豫,让她不免觉得有些心酸,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姜瑾珩的寝殿。 “若师尊不愿,徒儿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原来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她在师尊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只没见几天的狐狸。 姜瑾珩不知道符亦心中所想,却能看见她背影的落寞。只是一溜烟的功夫符亦就离开了,甚至替她关上了寝殿大门,周围静静的像是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 这样的落幕让007看得都不免啧啧,更是忍不住问姜瑾珩。 【你不会喜欢月媚吧,我是指对爱情方面的喜欢?】 从青丘族中007就能看出姜瑾珩对月媚极尽优待,方才又在她和符亦的戏剧化的选择中,因为后者的退出而被动选择了前者。这让007都不免怀疑,是不是又要演一些俗套的剧本了。 对于007这个爱聊八卦的统,姜瑾珩实在是无奈。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她那么年轻,我把她当孩子,当小辈,又怎么会拿那样的眼光去看她。” 对于姜瑾珩的解释,它不免腹诽。毕竟按照她们修士的年龄来算,姜瑾珩实在算不得年岁大的,最多是阅历更多一些。 再者说,不论是她的师尊鹤云与凤祁,还是她家师姐符宴卿和姬雪珺,这两对之间又有哪一对不是差了百年甚至千年的岁数。 就姜瑾珩和符亦,和月媚相差的岁数,于修士而言,真算不得差得很多。 只是007还顾虑着离去的符亦,不免又问。 【那你就不怕你的乖徒弟因为月媚不理你了?】 “怎么会?” 姜瑾珩能感受出符亦对月媚的不满,只是她将之归结为符亦心里存在误会。而且即使这*个误会持续进行,她也不相信符亦会那么幼稚。 可007似乎不信。 【我看她方才可是一副再也不要理你的样子,你就这么有自信?】 闻言,姜瑾珩却笑笑:“那你给我报备一下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不是自信,是了解。 毕竟她自以为很了解符亦。 而007通过数据监控也成功不说话了,因为它正看着符亦一脸平静地坐在姜瑾珩才坐过的位置,老老实实批阅宗卷呢。 如果忽略她另一只手上发生形变的一块玄铁,确实看不出她一点多余的情绪。 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像它最近看过的冷脸洗内裤文学了。 正因如此,007心中对符亦的怜爱又多了几分,而看自家宿主,越来越像那种实实在在的渣女,就吃准人不会跑似的,也不想再好意提醒她了。 这一幕看得007心里莫名生气,就想看符亦狠狠心当真不理她的时候,自家宿主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只是007觉得自己怕是看不到了,毕竟它不会再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多长的时间,而符亦这种“生闷气”的模式似乎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姜瑾珩不知道007的心理活动,而是很快转了目标,用手拍了拍卧在她身边懒洋洋的狐狸。 她知道这家伙只是看着懒,实际上哪儿都盯着呢,不然就不会在方才符亦伸手的时候闪避得那么快。 “醒醒了,有正事干了。” 见姜瑾珩并没有追责,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月媚越来越肯定她不知道狐族的缠尾意义。 只是她并不打算提醒姜瑾珩,方才做出种种,也只是一报还一报。谁叫那符亦偷偷摸摸溜进来,满身的杀气,就像是煞神一样,就差把她狐狸皮都给剥下来了,自己又怎么能让她舒舒服服的。 不过姜瑾珩如今喊,她也乖乖地爬起了身子。只在这殿中呆着实在是有些无聊,趴了一会儿,还真给她趴累了。 将狐狸丢到床边,看她又变为人形,姜瑾珩便将刚从奚音蜷起的蛇身上拔出来的魂瓶在她眼前晃了晃。 “方才我说要同你介绍一人,如今想来近半个月是不得见了。这是那需要补魂之人的魂瓶,现在就交由你,你看看要用什么方法,若是缺什么材料也尽同我说就是。” 月媚很快接过那魂瓶,轻轻起开瓶口掌心覆上用灵力探了探,又很快将桐木木塞塞了回去。 这人的情况倒是和姜瑾珩说得一般无二,只是她却能从这魂中感受到浓重的魔气,一时之间倒是怔住了。 “她是魔人?”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事能让互相敌视的人族和妖族联起手来,那一定是为了对抗魔族,正如千年前的那样。 毕竟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与对方起烽烟时能用的手段都是可以料想、可以防备的,最多会利用贪瞋痴念。 但魔族最常用的是渗透,更不知道它能渗透到何种地步。 早年间就有不少宗门,族群,被魔族渗透,族宗高层被寄生魔种,招致最后灭族、灭宗的惨案。 也正是那些惨案让人、妖两族意识到了魔族的恐怖之处,这才会定下契约,共抗魔族。 可如今,姜瑾珩需要她帮忙补魂的这人,居然是个魔人? 说完,月媚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口中也下意识继续发问:“你为何会与魔族有所……往来?” 听她的话中间断了一下,顺嘴下去一定是“勾结”二字,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改了口,姜瑾珩不免笑笑。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若想伤你,你就是再谨慎也没用,有十条小命都不够我取的。” 说着,她见月媚眸子瞪得更大了,怕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忙开始解释焚天的情况:“她的确是魔人,更是千年前神魔战场上陨落的魔尊焚天,但堕魔之前,她也曾是千仞剑派的剑尊落羽。” 说到这,姜瑾珩想到上一世焚天在取代自己,拿到沧澜仙宗一峰之主身份之后近百年都没有做过什么不符身份的事情,身上魔气也在慢慢减弱,于是向月媚保证道: “她堕魔的确是事实,在神魔战场上为魔族而战也是事实。但我能保证,未来她不会帮助魔族再做任何事。如果有,我能让她复生,也能让她去鬼界面见那满殿阎罗。” 说完,姜瑾珩见月媚还蹙着眉,又补了一句:“我不逼你,如今若你反悔,不愿帮我做这补魂之事,即可返程回去青丘便是。你也不用担心我先前的承诺会不作数,一年内,你母亲的新灵体一定准时送去青丘。” 姜瑾珩倒不怕她真的不帮,反而怕她帮得不情不愿。毕竟她之前也说过,补魂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若是中途她再想将这个担子放下来,姜瑾珩倒真是不好办了。 这种问题是需要一定时间好好考虑考虑的,言罢,看到小姑娘还低着头,姜瑾珩将被角往上拉了拉,又平躺在榻上,满足地发出一声谓叹。 她似乎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如今躺下来,倦意渐浓。 姜瑾珩轻阖上眼,陷入沉睡前,才说最后一句话。 “我先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之后想来你也考虑好了,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 姜瑾珩觉得这一觉睡得还不错,就是临到最后,梦中出现两只赤色狐狸,在她跟前猛猛打架,把对方都抓得脸上尽是伤口,毛也掉了许多,看起来都很狼狈,又都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即使完全不懂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在梦中姜瑾珩还是下意识想要劝架,只是她并不想偏帮哪一方,只是想将那两只狐狸拉开。 这样做似乎没能让任何一边满意,甚至到最后,一只五尾的狐狸因为她的态度发了性,扑上来狠狠咬她几口。 姜瑾珩也正是因为这几下幻痛才从梦中清醒过来的。 她才醒,就见在梦中出现过的一只狐狸迅速化作人形,朝她走来。 “考虑许久,经过前些日子的相处,媚儿愿意相信仙尊,也愿意做这补魂一事。只是补魂过程中,媚儿不愿以身盛魂,还请仙尊寻一盛魂之物,最好同时寻些能消除这魂体上魔气的天宝,以防惹人龃龉。” 她说了这一大通,却见姜瑾珩发着愣,好久才问她一句。 “媚儿,你以后不会和我徒儿打起来吧?” 第56章 月夜告白。 姜瑾珩的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刚问出口就连她都被自己蠢到了,见月媚有些发懵,忙摆了摆手。 “没事,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梦境中被咬的那几下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姜瑾珩现在苏醒过来,还是觉得那几处刺刺的发疼,也因此晃了神。 不过她也听见了月媚的话,知道她说如今缺了什么,自觉将话题引了过去。 “你说的盛魂之物,是指器皿那种的,还是活物?” 姜瑾珩不懂她们灵狐一族的秘法,更不知道月媚口中的器皿是什么,若真是活体,是得好好问清楚,毕竟寻活体盛魂的代价可是比器皿要高上不止一点半点。 “这个嘛,自然是都可以,但以活物盛魂,补魂速度肯定会快上一些。”说到这,月媚又摇了摇手上姜瑾珩交给她的魂瓶:“若是用器皿,则不能是魂瓶这种储存性质的,需要那种能够蕴养魂魄、吸收天地灵气的开放器皿。”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 按照她说的来看,活物盛魂应当算是最优解。但姜瑾珩想,用活物盛魂其实稳定性不高,容错率更低。 先前她对青丘那样礼待,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当这补魂之法只能作用在灵狐之身上,需得建立起一个稍微牢固些的关系,才能喊到他们帮忙。更是因为知道引别魂入体可能存在的风险,心里稍稍有些愧意,才很快答允月霓许多事情。 但以活物盛魂太不符合她的性子,如今既已知可用上灵器器皿,肯定是选择后者的。 月媚提到的最好配以能够消除魂体上魔气的天宝一事,姜瑾珩也考虑过,毕竟之后是想将她与魔界阵营割开的,这秘法实施也是在她水云峰内,要是魔气外泄惹人注目,也实在不好。 她印象里,上一世焚天占了自己的身体后再没外泄出什么魔气,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 只是这样一个器皿,又要盛魂不至魂魄外露,又要能够蕴养魂魄、吸收天地灵气,想来是需要她亲手炼作一个了。 姜瑾珩脑中很快构思出一个雏形,又看向似乎在等她话的月媚:“好,三日之内,我便将你所所说的盛魂器皿交予你。” 说到这,她又看向支起了的窗,没见到日间的光亮,只眼见黑漆漆的一片,便知已经到深夜了。 她睡了一觉过后觉得精气神补足了些,又从储物戒中拿出月霓还给她的那只小玉哨。 想了想,姜瑾珩又取出一根绳将玉哨串在绳上,才递给月媚:“这两日我可能不会回来,你将这东西收着,若是有什么异况,吹响这哨,我便能够感应到,尽快赶回来。” 说着,姜瑾珩还让007也多注意注意月媚的情况,做两手打算。 她方才取那绳,也只是为了方便能够挂在狐狸脖子上的。 月媚将那玉哨接过,很自然地挂在胸前,又问姜瑾珩:“仙尊,我这几日还是不能出这殿门吗?” 关在这里很是无聊,这是姜瑾珩能够想见的。而像月媚这般年岁,爱玩爱闹些才是常态,所以姜瑾珩才会将那玉哨交给她,本就是不指望她能老老实实呆在这的。 想罢,姜瑾珩笑着摇了摇头:“能。” 她这话一出,便看见月媚一脸的惊喜,只是下一秒,她又被迫变回原型,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变小了的爪子。 “经过一日的功夫,我相信至少我水云峰上下弟子已经知道我带回来一只灵狐作灵宠,他们知你身份,大约是不敢伤害你的,所以才允你出这殿门。” 说到这,姜瑾珩俯下身笑着摸了摸狐狸脑袋,似乎在安抚她不满的情绪。 “只是他们认识的是狐狸,而非能够化形的你。你身上妖气太重,不能放你就这样维持着人身在宗内乱晃。所以虽然放你出去,也所以只好将你的修为压下来,委屈你一阵时间。” 闻言,狐狸似乎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后哼哼几声,转过头去不愿搭理她了。 见状,姜瑾珩也只好无奈摇摇头:“一会儿我书信一封,给我一位师侄,让她这两日多照看你,也顺便让她带你四处逛逛。” 她说这话,月媚却突然有了兴致,两眼放光瞅着她,更是晃起尾巴,只是苦于说不了话,只能嗷嗷乱叫。 怎么像只小狗一样。 姜瑾珩看得实在好笑,索性自己还没有离开,又将她身上的禁制给解除了。 只是她没想到,月媚才又变回人形,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说得那人生的也像你一般好看吗,也是女修吗?” 姜瑾珩实在没预料到她感兴趣的点在这里,脑海中映过鸢仪的模样,眨巴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点着头:“是,自然也是比我要好看的。” 这话一出,姜瑾珩见月媚似乎更高兴了些。小孩子家家藏不住心事,好久了才轻咳一声,以盖尴尬,可依旧是喜上眉梢,话语中再刻意想掩盖也掩不住那种意味。 “那也行吧,她会一直跟着我吗?会不会很烦啊?” 她问得越多,姜瑾珩越能听出她话中的小心思,笑着抬手重新压下禁制,便再听不到那叽叽喳喳的话了。 姜瑾珩推开寝殿门,门外大殿四处还点着烛灯。狐狸嗷嗷叫着跟着姜瑾珩出来,可她瞬间想到可能还在大殿的符亦,立马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符亦本就烦她,要是再闹下去,真得打起来不可。 不过等姜瑾珩绕过视线障碍,却见案台此刻空无一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看着姜瑾珩望向那空空的案台,007很容易就猜到她在想谁,就静静地等她来问,可迟迟不见姜瑾珩发话,急得它最后还是主动说了出来。 【人家现在在峰顶练剑呢,当然不在这。】 这个时间,练剑? 姜瑾珩想到方才瞥见的屋外天色,不由微微蹙眉,步子却再次动起来,去看案台上批好的那些宗卷。 这些宗卷比自己休息前更多了,只是如今左手边只剩下几卷,而右手边等着送走的却堆得跟小山一样。 姜瑾珩手轻抚过余下的那些,看过内容之后才发觉这也许都是符亦不能做决断的事务,留着等她批阅。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看着右边堆着的那宗卷小山而感到出奇,也同时对年轻人的经历旺盛有些惊叹。 这些东西要是是她批完的,少不得要睡上三天三夜,可符亦批完之后,却还有精力去练剑。 想着,姜瑾珩略点几笔朱砂在她方才看过的那几卷宗卷上,随后便提笔着手去写那封要交予鸢仪的信。 见姜瑾珩一点也没有要寻符亦的想法,只顾着看这些宗卷,气得007在系统空间里蹿来蹿去,一个劲儿想符亦真真是被当成了工具人来用,连带着它方才的提醒都变成了小丑一般的行径。 出来寝殿之后,月媚再没闹过,只是跳到了案台上,看着姜瑾珩提着点满了朱砂的笔在信纸上题写着什么,偶尔踏上几步,挡住周围烛火照过来的光。 忽明忽暗的烛光打扰不到姜瑾珩什么,她只是浅浅在信纸写了几笔,表达好自己的意思后,便折了塞进信封里去,又交给门前换了班的小童,让她送去天火峰的炽灵殿,更嘱咐她要亲手交到鸢仪手中。 关上殿门之前,姜瑾珩还将狐狸脖子上挂着的看着有些突兀的绳子又在那脖颈上绕了一圈,再三强调没有人来接之前不能乱跑,有情况就要吹哨之后,这才安心离开。 只是临到下山的岔路,她又停住了,看着眼前一上一下两条路,蹙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007这次一下都没往符亦身上想,毕竟它前面想的太多,没有一次是猜准了的,这次干脆就不想了,只当她是在思考如何弄到月媚所说的盛魂的器皿。 可姜瑾珩只是站定了一会儿,随后步子却往峰顶方向走,又一次出乎它的预料。 【宿主,你之前不是说要先去休锦峰的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到的材料买吗,怎么……】 在沧澜仙宗,休锦峰的器修最多,整日间不论晨昏晌午,甚至是深夜里,售卖各种材料的集市都是开着的。 集市上有那种寻常的玄铁火砂,更有时候能撞上一些不错的难见的九转灵莲籽、龙脉石等等,所以姜瑾珩原本打算在自己出去寻之前,先去休锦峰的集市上碰碰运气。 只是这根本就不是下山的路啊。 007还没有说完,就听姜瑾珩回了一句:“不着急,时间还早,我已经想好要什么材料,怎么去做那器皿了。况且,那几种材料里如今缺的也不过一种。” 如果说能够盛魂却开放的器皿,姜瑾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魂台。若要加上蕴养魂魄,吸收天地灵气的功能,便以雷神木为魂台底托,灵纹绸为烛心,再往里烛蜡中添上几滴天灵玉髓应该也足够了。 但若想要去除焚天魂体上的魔气,用材还需要她再斟酌斟酌。 想定选材之后,姜瑾珩在她好几枚储物戒中都寻了寻,发现也就缺一块雷神木。那玩意儿不难得,大陆东域雷隐山脉便可以寻到,就是地处偏远,要多费些时间。 也正因如此,姜瑾珩才会和月媚约定一个三天的时间,甚至怕她闷住,还将她托付给鸢仪照顾。 几句话的功夫,姜瑾珩已经到了峰顶,她停止神行,踏着落下来的桐木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突然,伴着一声问,一道剑光闪过。她躲闪得快,可锋锐的剑刃却还从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口子。 “谁?” 天色太暗,符亦压根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听到踩到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手中又持着剑,很快就刺了过去。 符亦习惯了夜间练剑,因为在这个时候天地仿佛只剩她一人,能让孤独变成再平常不过的感觉。 其实批阅完那些宗卷后,符亦偷偷去看了一眼姜瑾珩。她睡得正香,一切静好,唯一不足的是,那只臭狐狸还不知死活地卧在那里。 只是既然师尊都有了选择,她再不能做什么,只拖着冲霄,一路上了峰顶,闷着一口气开始练剑。 姜瑾珩离去的这些天里,符亦每天都用心地用自己地灵气养护冲霄。此刻剑身已没有那样冰蓝色的裂纹,却也散不出曾经那般夺目的剑光,和一柄普通的剑一般无二。 只是不比初重生时,符亦现在很喜欢冲霄,这两日也是拿它练剑。这是她所喜欢的人的本命剑,也正因如此,通过它,符亦总觉得似乎能和师尊拉近一些,心境也容易安定下来。 可今天这招似乎不管用了,即使用着冲霄,使着宗门的玉衡剑阵,应当是再容易静心不过的。可符亦还是心神紊乱,甚至没能以气味将来人分辨出来。 剑身染血的一瞬间,符亦感觉到冲霄似乎震了震,泛着蓝光。她下意识偏眸看去,却又立马听到一声叹,旋即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速度很快,下手也十分迅猛,” 姜瑾珩倒是没有责问她什么,毕竟贸然打扰她练剑的是自己,没有半点防备心的也是自己,再者说,除了面上一道口子,她也不算受了伤。 只是符亦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却怔住了,此刻天边的云也散开,月亮从云头露了出来。她只一微微抬头,就看见那张心念着的熟悉的脸上盈着笑意,只是左边面颊上一道往外渗血的伤口却显得突兀极了。 “师尊……” 符亦下意识抬手想去碰那伤口,却在快要碰上的时候停住了动作,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替她拭去面颊上那些血。 “不妨事,只是蹭破了些皮罢了,不用管没两日都会痊愈的。” 瞧见符亦眼中的自责,姜瑾珩不免出声宽慰她。她说的话也是实话,比起自己曾经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来说,这道口子实在是不足为奇。 只是姜瑾珩眼瞧方才那一剑里含着十成十的怨气,只说明用剑的人剑心不稳,似乎在用那一剑宣泄什么。 心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是至关紧要的事情,若心神不静,很容易走火入魔,引剑气伤身,最终害的还是自己。 她这个师尊当得也是太过不称职了一些。 想到这,姜瑾珩抬手将符亦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脊背:“说来也是惭愧,承你一句师尊那样久的时间,仔细想来,却没教你任何术法剑阵。只是亦儿,能推心置腹同为师说说,为什么这么生气么?” 姜瑾珩能想到有月媚的原因在,但若只是因为月媚的不明身份而担心她,大可以将心里的顾及说出来,而不是将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直觉告诉姜瑾珩,符亦生气不仅仅是为这个原因。 贪婪地嗅着近在咫尺的药草香,符亦回抱的动作更紧了些。她不回答姜瑾珩的话,只是久久才闷出一句:“听说师尊要收那只狐狸做灵宠,可两百年来师尊未曾有过灵宠,缘何今日看上一只化形都不得的狐狸?” 符亦自己身为半妖,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听过太多人修假借灵宠之名豢养妖脔,虽然她不愿意想姜瑾珩也是这样的人,可她对那狐狸的态度,实在是比旁的人要看中许多。 她果然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姜瑾珩只得又叹了一口气:“亦儿,我知道你对她抱有敌意,但我在这里可以向你保证,那只狐狸于身份上不会有半点问题,更不会对你对我造成伤害,有些事情可能你不知道……” 姜瑾珩的话还没有说完,符亦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她自以为在消除自己和那只狐狸之间的矛盾,却不想那偏帮的语气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听到。 “如果师尊非要契约一只灵宠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契约我呢?我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的妖血,九尾狐族王族血脉肯定也比那只狐狸更高贵,更能让师尊您的修为更精进。” 她憋了好久才将这样一番话说出口,即使用上了更隐晦的说法,却还是成功让姜瑾珩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说话时,符亦松开环抱着姜瑾珩的胳膊,又故意挣开她的怀抱,提着剑,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就那样直直地同她对视着。 看着那冷下来带着些决然和怨怼的眸子,姜瑾珩的话就那样堵在嗓子眼里。姜瑾珩微蹙着眉,临到最后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问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符亦隐隐能感觉到姜瑾珩话语中的愠意,可这次她却打算撕破脸皮,再不同先前那样退缩了。 “自然知道,据说师尊还是难得的先天灵体,于双修上天然地能取得更多裨益,而狐族的双修功法也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存在,如果我没看错,那是最适合双修的灵狐吧?” 说到这,符亦似乎顿了一下,还是看了看姜瑾珩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反驳,才自嘲地笑笑。 “只是师尊若想,为什么不找我呢?我的修为比她高,更是早从血脉传承中传承到我族独特的双修之法。这样能进益双方的事情,师尊怎么反倒想着了旁人去?” “要知道,我九尾狐族的双修之法可不比灵狐族的要弱,甚至……还有相匹配的功法。” 说着符亦还走上前了几步,将鼻尖贴在姜瑾珩面上,轻嗅她身上的药草香气。 符亦的话,符亦的动作让姜瑾珩有种仓皇上的无力感。 她只能蹙着眉退后几步,望向那个笑意不达眼底的女孩,面上满是失望。 “你是这么想我的?” 似乎姜瑾珩面上的那抹失望刺痛了符亦的眼睛,让她更为失落:“我就不该同你从那幻梦中回来。” 至少那是一场美梦,一场永远不会醒的美梦。在梦中,没有人会逆着她的心思,包括不愿与她再进一步的师尊。 若是出来后要看着师尊与旁人亲近,还不若不出来。 姜瑾珩没想到符亦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更是没想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倒是把识海中的007急得团团转。 它原不想打扰她们之间的交谈,只是眼看着再不说话都要闹出大矛盾来了,赶忙多了一嘴。 【她喜欢你啊宿主,还看不出来吗!】 就因为这次任务,这世界上恨木头的统又多了一个。 007也搞不明白,明明自家宿主对旁的人的情感都那么敏锐,到自己身上了就跟丢了脑子一样。 闻言,姜瑾珩错开了与符亦对视的目光。她猛然想到出那幻梦前符亦多番提出的条件,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会是真心话。 只是如果真是如此,她今日种种异常的态度,倒可以解释了。 可姜瑾珩却不是很愿意直视这件事。不论曾经现在,符亦如何想的她不清楚,可她却明白自己的想法。 于情爱之间,她未曾对一人有意过。 不论符亦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起的,又是为什么对她执念那样深,但姜瑾珩清楚——如果她二人还想以师徒的身份继续相处下去,这段执念是必须要斩断的。 因此,姜瑾珩总算是狠下心来。 “我不管你如何想我,但你要清楚你我的师徒身份。我是你的师尊,你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旁的再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姜瑾珩的话像一柄刀子直直地插在了符亦心口,可她并没有因此更加生气,也没有轻易落泪,而是尽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虽然符亦很想说她们之间只承了师徒的名声,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未真的以师尊名义教过自己什么。 可符亦清楚,若是连这层关系都不在了,自己连再见到姜瑾珩都难了。 她就是犯贱,已经这样被明晃晃拒绝了,却偏要死扒着人家不放手。 有时候符亦自己都唾弃自己,觉得自己死乞白赖,也难怪不讨人喜欢。可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她的的确确走不到最决绝的那一步。 所以对着才同自己划清关系的姜瑾珩,符亦也只能又后退几步,强扯开一抹笑,看着她说道: “那师尊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练剑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再练下去,就连手上的冲霄都因为方才染到姜瑾珩的血,剑身颤得不停。 可这是符亦唯一能想到的足以脱身的理由了。 姜瑾珩看到她这副倔强的样子也不好受,只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她想要静一静也无可厚非。 想罢,只一瞬的功夫,姜瑾珩便消失在了这片区域,符亦也再不能察觉到她半点灵力波动。 她甚至用上了神行符,就为了能够迅速脱离自己的视线。 察觉到这点的符亦心里钝钝地痛,两滴泪滚落,滴在剑身上,冲霄也不颤了。 也正因如此,符亦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起,也不知流了多久,泪几乎沾湿了她整张面颊,但她却半点都没有意识到。 …… 姜瑾珩这一张神行符,直将她带到了休锦峰的市集上。 市集热热闹闹的,有不少在大陆各地修行回来的弟子在摊位上叫卖,可姜瑾珩的心却还留在在另一座山峰。 她心思转了转,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这件事抛掷脑后,却听007突然问道: 【宿主,你当真不喜欢她吗?】 007只是觉得很可惜,毕竟姜瑾珩对符亦的特殊它是看在眼里的,可如今这件事却把两人关系闹僵了。 这话让姜瑾珩顿了顿,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她也只是雏鸟情结罢了。” 第57章 分成好几瓣的心。 姜瑾珩相信符亦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她并不觉得那是有情人之间的爱慕,而是对她的一种依恋。 方才姜瑾珩想了许多,想到同符亦的第一次见面,想她为什么会将这种感情影射到自己身上。 花了好久,姜瑾珩才得出这样的解答。 姜瑾珩清楚符亦的成长轨迹,了解她幼时发生的很多事,也留意过她的情况。只是最初姜瑾珩刚上任,玩性也很大,整日忙着峰内事宜,便对师兄要带符亦去主峰教养的提议全然赞同。 在此之后,直到符亦十岁那年,姜瑾珩在百草园附近亲眼见着她被一众孩子推进寒潭,后经调查,才意识到她这十年间,日日过着受人奚落、欺辱的日子。 当时的姜瑾珩只以为师兄日间繁忙,管不到这样的小事。可青丘一行之后心中已对他生了疑窦,毕竟师姐的失踪都有可能出自他手,使一些小手段去迫害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可她那时还是为此生了大气,把小孩留在身边养了半月,直到那些说是“玩闹”的弟子都被处罚之后,才同意将她送回去。 姜瑾珩不知道自己那时在符亦心中使什么形象,但很有可能在可能整个仙宗里,自己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出好意的人。 也正因如此,经历上一世那样的痛苦之后,她似乎还是狠不下心对自己这个“伤过她的人”做些什么。 产生恋慕的错觉,不过是因为没遇上过几个真心对她好的人罢了。 姜瑾珩这么想,007也认同,只是它还是觉得感情不能单用理智或者数据去分析。不然,管理局就不会下放命令,让当局所有可能接手恋爱任务的系统多输入一些相关的案例、小说、电影,学习人性、做好更多的观测对象,培养直觉。 况且,她这么说,007总觉得有点自欺欺人的成分在。 观察这么久以来,007只觉得不论是有记忆还是丧失记忆的时候,符亦对于姜瑾珩来说都是很特殊的存在,只是现在,她从心底里抗拒与符亦有感情上更多的发展。 正因如此,007也再问,只听着姜瑾珩继续表述她的看法。 “等过段日子,我会领着她去狐族,让她在那边住一段时间。她母亲在那,同族也在那,可能比起仙宗,她能在那边交到更多的朋友。” 这想法并非一夕之间生出来的,而是在青丘见过姬雪珺之后,就有打算。那时姜瑾珩已经答允她要将符亦带回去,只是今日这样一闹,更是推进了这个打算罢了。 见姜瑾珩不仅有避开符亦的想法,更是有心将她介绍给其他人,企图扭转她的感情,007更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姜瑾珩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雷神木。这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些日子宗门中在大陆东域派发的任务少,去的弟子也少,而那雷隐山脉于寻常弟子来说的确凶险了一些。 不过既然集市没有,就需要她再跑上一趟了。 想罢,姜瑾珩便打算直接离开。出宗门护山大阵前,她倒也犹豫过要不要书信一封,言及这两日的去向,以免符亦担心。 但她想到方才二人在峰顶的对话,还是消了这样的想法。若是真的想断了符亦的心思,近期内还是不要有过密的联系为好。 …… 姜瑾珩走后,月媚就那样在大殿中静静等着那位说是要来接自己的人。只是左等不到,右等不到,等得她都要睡着了,才听到大门被推开,门外似乎吵嚷着什么。 月媚踏着步子猫着腰去看,这一看让她浑身毛又竖了起来,爪子捧着姜瑾珩给她的那枚玉哨。 来人正是练剑回来的符亦,她如今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忘在这里,她想着取回来。 只是门前的小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指示,死活不放她进去,这才有了门外争吵的一幕。 姜瑾珩不在,整个玄云殿内也没有人能够拦住她。所以即使小童有意劝阻,却一点也挡不住她进殿的步子,只能看着她往那案台去。 只是符亦走了几步,便停住了步子。不远处,那只狐狸卧在她不久前才呆过的案台旁,脖子上,似乎挂着她所熟悉的物什。 符亦差点就要以为这是它偷拿的东西,刚要发作,却眼尖地发现那玉哨上并没有裂纹。 她转头搬动几卷宗卷,才发现自己的依旧被压在那里。 那它脖子上的,只有可能是师尊给的。 而师尊的关心也如同这玉哨一般,是分成好几瓣的。 自己只能领到属于她的那一瓣,再多也奢望不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符亦再生不起一点气,她也没有资格生这样的气。不顾它,只将自己那枚碎裂却被粘好的玉哨拿了离开,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符亦离开,月媚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方才眼瞧符亦似乎拿了一个和她脖子上一样的东西走,又捧起那玉哨仔细看了看。 这东西还是批发的? …… 姜瑾珩没想到,自己承诺的不过两日功夫居然落了空,这一遭东域之行,居然足足花了她一月的功夫。 其实这一月间她并不是都在寻那雷神木,而是被迫与一头八阶的凶兽穷奇周旋数日,才终于将它诛灭。 到那地时,姜瑾珩便闻听当地百姓说道雷隐山脉突然来了一头凶兽穷奇,屠杀了不少山间猎户,更是引得当地官府将那地化作禁区。 而他们又没有向保护这片区域的罗绪门上报这样的情况,只是封锁了山脉,不许人进出。 虽然罗绪门其实也解决不了这样的凶兽,但千年前各仙门就定下了互助的契约。若他们提早知道,不论是通知仙宗还是千仞剑派,又或者是其他宗门,定会有人来斩杀这头凶兽,断不会等到姜瑾珩亲历才得知这个消息。 这次出门匆匆,姜瑾珩没带什么材料符箓,储物戒指里也就放着平常会用上的那些补气止血的丹药。 为了拿回雷神木,又为了斩杀这头凶兽,可谓是废了不少功夫。 只是也多亏了这头凶兽,姜瑾珩才能在它的巢穴中寻到一株净魔灵草,算是得了那魂台所需的最后一种材料。 恐怕这头凶兽也是为了这净魔灵草而来,毕竟姜瑾珩在诛杀凶兽时感觉到它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魔气。 而这种灵草只生长在阴暗潮湿又富雷雨的深山中,只有百年不见日光之地才可能生这么一株,整个东域想来也只有雷隐山脉有可能寻到了。 只是姜瑾珩心念着承诺,在东域雷隐山脉附近的安县第二天就给宗门回过去消息,是同鸢仪交代的,让她多照顾月媚几日。 那时姜瑾珩也犹豫过要不要给符亦书信一封,只是才下意识想到就断了自己这个念头。 要斩断符亦对自己的感情,就不能总是一次又一次毫不自知地贴近她。 只是姜瑾珩自己没有意识到,她想要回宗的心情却日益变得强烈。 后来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只是将这一切都归于想要完成承诺,一了结这边的事情,炼成那座特殊的魂台之后,就紧赶慢赶地压缩时间回了宗门。 回到沧澜仙宗,按理来说她应该先上天火峰炽灵殿,同鸢仪道个谢,再将月媚接走,最后才带她上水云峰,商讨补魂事宜。 可姜瑾珩下意识就回了自己的玄云殿,她告诉自己这是习惯使然,既然来了,那也别白来。 只是她走遍了各个殿室,却没碰上熟悉的人,还是最后问的替符亦打扫殿室的小童,才得知她下山历练的消息。 一时之间,姜瑾珩也不知自己心情如何。有为她能找其他事情做做的高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问她近况如何,历练有谁带队,或者是些其他的。 只是现在人不在,她也只好去往天火峰的炽灵殿。 她走得静默,可总有不静默的。 【承认吧,你就是想见她。】 一次又一次听007这样说,姜瑾珩不免蹙起眉。她知道它是好意,但她和符亦,断然没有这种可能。 有些事情,还是和上一次在峰顶的对话一样,说开为好。 “我身为她师尊,能有关心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闻言,007却难得叹了一口气。 【算了宿主,我也快要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还是劝你一句。你很聪明,也很厉害,总是容易分析清楚很多东西。但是你要明白,自己的感情往往是最难、且无法剖析的。】 007的话的确让姜瑾珩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她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只是转而问道:“你要走了?” 【对,审查工作已经进行到第三遍了,暂时没有发现殷穹神痕碎片的存在。等这次审查完毕,我就回管理局述职了。怎么样,会不会舍不得我?】 听007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搞怪,姜瑾珩也不免弯唇。 这些日子里,识海中一直有这个小东西叽叽喳喳的说话,直闹得姜瑾珩有时候都觉得头疼。只是如今想来,若它真的走了,虽然得了清净,但可能一段时间里还会觉得很不习惯。 况且这段时间,它也的确帮到自己不少。 想到这,姜瑾珩抬头望了望红日高悬的天,脑海中映过上一世的凄惨和这一世的和顺,由衷地笑了。 若非她的残魂飘荡于此,又被007捕捉到,接受任务来改造这个世界,自己、符亦,乃至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沦为高位面主神权力斗争中的棋子。 “会的,小柒。也谢谢你。” 寻不到符亦,姜瑾珩的步子自然而然往天火峰赶。只不过还没进炽灵殿,她就听见里头传出笑声。推门进去,便发现鸢仪正抱着狐狸,手一刻也没停过。一只正揉着狐狸肚子,一只还在给狐狸喂水果吃。 她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份和谐,鸢仪发着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放下狐狸站起身,喊了她一句。 “小师姑,你回来了啊。” 姜瑾珩瞥眼看了看被她养的毛皮水亮还圆了一圈的狐狸,正无忧无虑地在地上打着滚,又看看有些局促的鸢仪,眨了好几下眼,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一个月你就给养胖这么多?” 憋了好久,姜瑾珩才问出这么一句。可她没想到她才说完,那狐狸却不满地对着她嗷嗷叫了两声,声音听着十分委屈,鸢仪也赶忙蹲下身子顺狐狸毛。 “乖噢,别听她的,不胖不胖。” 鸢仪这副样子都快要让姜瑾珩不认识了,她没忍住扶额。也不去看狐狸略挑衅的目光,只是想怎么短短一个月的功夫,鸢仪就这么宠着月媚了。 最后姜瑾珩实在是没忍住给月媚下了个禁制法阵,也不顾鸢仪的担心就将她拽到了另一间屋子。 “什么情况,我不是只让你带她逛一逛,熟悉熟悉仙宗吗,也没让你把她当主子一样供着啊?” 姜瑾珩问话时,鸢仪还是不住地去望被关在禁制中的狐狸,看到它扒拉个爪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这边的模样,不由心悬。 “小师姑,我们就在那边说,别把它关起来嘛。” 闻言,姜瑾珩又回头看了一眼禁制,见鸢仪压根没有听自己说话的心思,一颗心都悬在那狐狸身上,实在没忍住弹了她一下脑瓜。 这一下姜瑾珩可是一点都没有收起力道,直将鸢仪脑门弹的又红又肿,总算让她回过神来。 “这些天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说话间,姜瑾珩指了指禁制中的狐狸,便是在问月媚近况。 闻言,鸢仪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按小师姑您的吩咐先带它逛了一遍宗门,之后收到您的来信,便将它养在我寝殿。” 说完,她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又特意说了一句:“真的没有胖很多,可能是入冬了,狐狸毛长长了些,看着就圆滚了。” 她原本不说这一句,姜瑾珩都快将这件事忘了。 可她再次提起,说话时还没有什么底气,不免让姜瑾珩抬手又弹了她一下。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闻言,鸢仪都不顾着脑袋疼了,只是捂着额头防止姜瑾珩的再一步动作,嘴里不住地嘟囔。 “我说的是实话。” 姜瑾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步子往禁制去,鸢仪见状也跟着她去,看着她解开禁制又蹲下身子说:“享福也享够了,该同我回去了吧。” 月媚自然是知道轻重的,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衣摆。只是鸢仪看着姜瑾珩就让狐狸跟在她身后走,连忙快上几步,追着姜瑾珩问。 “小师姑,我帮你把它送回去吧?” 鸢仪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些讨好,若是身后有尾巴一定晃起来了。只是她没办法晃,月媚却可以,同样的两眼放光,十分期待这个提议。 只是姜瑾珩却低头瞥了一眼月媚如今圆滚滚的肚子,又看她们如出一辙的神态,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可最后却说:“都这么圆了,还是自己走走吧。” 说罢,她也不管身后的狐狸是如何一步三回头,更不管鸢仪跟出去多少路,只徒步下了天火峰,又上了她的玄云殿。 姜瑾珩原先身体不好的时候压根没试过这样走,每日能做的运动也不过晨起时一个时辰的练剑罢了。 但方才在炽灵殿里,007同她真正告别,倒让她升起了这样走一遭的想法。 路上,姜瑾珩看到许多不论是天火峰还是水云峰,那些练习的、玩闹的还是不管在做些什么的弟子,很多面上都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 这让她想起踏上修炼之路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保护天下人。 上一世她没能成功,这一世万不能再失败。 姜瑾珩想着007走之前再三嘱咐她的魔神降临,想着那场降临距离预计的时间,只隔了短短五十年,可以说是刻不容缓。 这一路,姜瑾珩想了许多,也是到了自己的玄云殿,才发现不止月媚跟着她过来,鸢仪也跟着过来了。 她似乎看到狐狸赤色的毛发上沾了不少泥,一到殿中就给它施展了一个净尘术,甚至还俯下身子低声问是不是累着了。 对于鸢仪的行为,姜瑾珩虽然没眼看,但却也不拦着,只是招招手,让月媚跟上来,同时又勒令鸢仪停在大厅里,不顾她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月媚很听话,一进里屋姜瑾珩也为她解除了最初自己在她身上下的修为禁制,很快就看她变为人形。 她人形同自己离开时见到的一般无二,倒让姜瑾珩觉得出奇,没忍住手画了个圆,又问道:“方才看你狐形似乎粗了一圈,怎么这人形倒是一点没变?” 月媚心中还念着方才姜瑾珩让她一路走过来,又说她胖的气,如今又被问了一遍,没忍住点着姜瑾珩心口上方,点了好几下:“我们狐族人形态想维持什么样子就维持什么样子,怎么,羡慕啊。” 闻言,姜瑾珩倒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是没有这等烦恼,但细数她每一次去俗世历练,总是能遇上那种为了好身形牺牲健康的女子,想来,若是她们,应当会很羡慕妖族这般的体质吧。 不过这也可能是狐族的特点,毕竟妖族众多族群之间,也只有狐族最爱以人族的形态生存,观旁的族群,多数会留下族群的特征形象,让人一眼便见着就知道是妖。 想到这算是她想歪了,很快,姜瑾珩便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做好的那方特殊的魂台,递给月媚。而自己又绕过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一旁木架上拿过自己离开前放在那处的魂瓶。 “你看看,这东西可满足你说的条件?” 起初月媚看到这东西,只以为是普通的魂台,倒蹙了眉头,心想为何这种东西会用上姜瑾珩一月之久。只是很快,她才将手贴上去,就松展了眉头,满脸震惊地抬起头,目光对上笑脸盈盈的姜瑾珩。 “这烛蜡中,难道加了净魔灵草?” 月媚从幼时起便经常混迹于黑市中,即使她不会炼丹铸器,还是花了不少灵材灵石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书,也因此认得各色各样的偏门材料。 而这净魔灵草则让她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当时她不过二十余岁,于妖族来说算是幼年期,却也能半化形。那时族中是最艰难的时期,却也不知道为何有一批族人被种下魔种,魔种发作时,王城的天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最后虽然平定了那场动乱,捉住了被种下魔种的那些族人,关进药牢,可最后在处刑上闹了分歧。 一方族人觉得,是这些家伙闹得族中鸡犬不宁,应当即刻斩杀;而另一方族人却觉得这些家伙是因为魔种的影响才会做出那种事情,罪不在他们。 到最后,还是她向姑母提建议,说那些被种下魔种的族人也是受害者,而她会找到书上说的净魔灵草。等她拿着灵草回来,净化那些族人身上的魔气,消除他们身上的魔种,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灵草的难以取得。 那时月媚打听了许久,才闻听大陆东域的雷隐山脉可能能寻得这净魔灵草,带着好几个族人便往那去。这一寻就是一年,可却没能找到半点净魔灵草的影子。 月媚还记得那是她呆在雷隐山脉的最后一个阴雨天,她拆开姑母派族人送来的信件,抬头望天,只觉得天气就和她的心情一般。 姑母在信中说,她敌不过多方的压力,已经同意对那些被种下魔种的族人处刑。还说一年时间已过,让自己也该放下这件事,回到族中。 要被处刑的那些族人中,有一个是月媚的奶娘,直到魔种发作前,还在乐呵呵地同她说话,还在听着她憧憬未来,可一瞬之间,就变了一副样子。 那时月媚只觉得自己很没用,心里也是第一次这么恨魔族,恨魔族无耻下作的手段,更是哭了整整一天,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姜瑾珩用来做这魂台的材料中,不论是用以底托的雷神木,还是用以点燃作烛心的灵纹绸,烛蜡中点的天灵玉髓其实都算是能确切寻到材料,月媚只用灵力扫过便认得,可这净魔灵草却是她猜出来的。 对于月媚能猜出自己在烛蜡中加了净魔灵草,姜瑾珩稍微有些讶异。只是见她问完自己后似乎陷入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面上很是痛苦,也不免蹙起眉。 姜瑾珩猜到月媚的情绪变化可能和净魔灵草有关,可她没有直接去问,并不想去揭人伤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我这次去东域雷隐山脉原本只是去找雷神木。但途中,却遇到一头八阶凶兽穷奇,与它斗法多日才险险取胜。不过也正因祸得福,在它栖息的洞穴中,找到这净魔灵草。” 姜瑾珩笑着同月媚述说着这灵草的由来,却见她抬起头,万分郑重地问她。 “仙尊,你能确定她未来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么?” 不知道月媚为何又提及此事,姜瑾珩看向瓶中略带上些紫黑颜色的魂体,却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月媚蹙紧眉,正要问什么,却见姜瑾珩咬破手指,指尖朝天。 “上次我说的可能没办法让你安心,所以今日,本尊在此立下血誓。” 第58章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 姜瑾珩说完这句,她所站的地方便出现一道光阵,将她罩在里面:“待到焚天苏醒之后,我负全部责任监管她所做的一切。若她做出什么违逆天理的事情,本尊便负责将她斩杀,绝不留情。” 说完,那光阵突然金光四溢,漾出一道金波之后才消失不见。血誓本就阵仗很大,又是大乘期的修士立下,这道漾出的金波几乎让全峰的人乃至山下能注意到的人都看见,而看见的,也都在纷纷议论。 月媚这时才晃过神来,记起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胡话,可血誓已经立下,她也只好讷讷地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了。” 说罢,月媚将那魂瓶启开,拇指堵上瓶口晃着瓶身,闭上眼睛念了几句姜瑾珩听不懂的话,随后便将那魂气倾倒在端在手上的魂台上。 随后,便见月媚复睁开眼。 “仙尊,可借你丹火一用,点燃这烛心。” 精于炼丹之人多有丹火,而丹火不同于寻常火焰,能够长久不灭,是为点燃魂台最适宜的火种之一。 所以即使月媚看不出姜瑾珩身上半点火属性灵力波动,她还是问了出来。 被问到这个问题,姜瑾珩还稍稍愣了一会儿,旋即摊开掌心,祭出寒星焰,一股森寒却灼心的氛围瞬间弥漫了这片区域。 “灵火可以吗?” 月媚还是第一次看姜瑾珩祭出这团火焰,却本能身体瑟缩,不自觉地打着寒颤,连忙摆摆手。 “当然可以。” 虽说月媚年纪小,但是知道的东西可不少。在青丘时,她就因为亲眼见证姜瑾珩的实力而感叹,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身负灵火。 魂台很快被点燃,姜瑾珩掌心的寒星焰也因着月媚的催促而收了回去。 她看着那被点燃的魂台逐渐逐渐显出紫光,又看着月媚将魂台放在房中木桌上,之后绕着桌走了好几圈,念着些密语,最后才将一波灵力输送进去。 灵力才被输送进去不久,月媚便像是突然脱力了似的,险些摔倒在地上,还是姜瑾珩眼尖扶了一把,才将人给扶稳。 “怎么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姜瑾珩没问这秘法是否已经完成,只是瞧月媚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继续下去,却见她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灵力虚耗有些大,等我调息之后便会好很多。” 闻言,姜瑾珩赶忙扶她坐下,又给她塞了两粒固气丹,静等着她调息,等她再度睁眼,才看着不远处那魂台问:“施术可还成功?” 知道她关心这个,月媚笑着点了点头:“原先我不知你有灵火,且你这灵火似乎天生与魂体有灵,也许补魂的预计时间会比我之前说的要快上不少。” 这倒是个好消息,只是刚才见月媚那么大的反应,姜瑾珩还是不免担心:“你做这秘法,可对身体有损?” 若真对她不好,自己当真又承了一个情。 可月媚却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只是第一次施展这类术法,有些生疏,耗费太多灵力了。之后每过两月,我会再对这魂台施展秘法,应该不出五次,便可以使她补魂成功。” 用不上一年了啊…… 姜瑾珩突然想到符亦,又问月媚:“那这之间每次间隔的两月,你想要回青丘吗?” 原本姜瑾珩以为月媚一定念家,她也正好领着符亦去青丘,却不想这家伙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时间也不长。你要是嫌我烦了,只将我交给外边那人就行,这些日子,她照顾我也照顾得挺好的。” 月媚不说,姜瑾珩差点就忘记殿外还等着一人。只是复生焚天一事,就连符亦都不曾知晓,更不能将鸢仪牵扯其中。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赶忙提醒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依旧只能以狐形示她,且万不能告知旁的人有关今日的事情。” 这道理姜瑾珩不说月媚也懂,别说在这些个仙门中,就是在妖族,若是她们今日做的这些事情被昭告天下,少说也会被定下通魔的罪责。 在这种事上,月媚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没问题,我嘴巴可严实了,再说了,当狐狸自由自在的,要不是有修为限制,可能遭遇危险,我情愿日日都当一只普通的狐狸。” 月媚想起第一次见鸢仪,那时她就等在外面大殿,等着这人来接自己。 途中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只是还好,符亦也只是匆匆来,又匆匆走了。她才踏出殿外没多久,月媚就等到了要等的人。 等待期间,月媚心里一直都念着姜瑾珩说的话,想着来人会是一位怎样的比她还要好看的女修。 没办法,她们狐族就是十分颜控,且她幼时人界的话本看多了,总是喜欢有着翩然身姿的女仙。 所以那时,可以说月媚心里期待感满满。 可是门一推开月媚就失望了。虽然来人的确十分英姿,可缺点也是英气太重了,更是难掩一身的罗煞气息,仿若杀神在世。见到她的第一眼,月媚甚至下意识缩到了墙角,似乎不想让她寻见。 不过就这一月的相处以来,她倒对鸢仪观感不错。虽然那人面上有一道长约三指的疤痕,身上也一股凶煞之气,可平时说话做事却也温柔,静静呆着的时候更能体现出身上与给人感官相悖的书卷气。 况且除了已逝的奶娘,月媚再没遇见过对她那样好的人,即使是姑母,也从小严格对她,更不会在一些无理的地方对她纵容。可在鸢仪那,似乎她只要撒撒娇,蹭蹭她的衣摆,便能得到任何东西。 这种感觉对月媚来说很新鲜,也让她眷恋,回家的念头都没有多强烈了。 只是姜瑾珩却不忍失笑:“这我自然是没意见,就是你可要担心。毕竟你只在天火峰呆了一月就圆滚成那样,小心在那里呆满一年再回到青丘,连你姑母都不认得你了。” 闻言,月媚甚至抬起胳膊想捶姜瑾珩几下,又想到完全斗不过她,才悻悻地将手缩了起来。 不过这都要怪鸢仪。 月媚也是去那边第一天才知道,这一副凶相的家伙居然房内摆着一堆又一堆的书,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 她看就罢了,更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抱着自己看。更是可能怕自己反抗,会准备好很多自己爱吃的很多水果和肉干,一边喂,一边顺毛,让自己安然卧在她怀里,舒服得完全不想离开。 也正因如此,月媚已经不止一次无意瞥见鸢仪看的书上的内容了,甚至有一本还是写狐妖和病弱书生的故事的。 故事内容就很俗套了,书生上一世从猎人的捕兽夹里救了未化形的狐妖,之后狐妖修炼大成,找到了书生的转世,为了报答她便嫁她为妻,更是鼓励她赴京赶考,完成自己的理想,成就功名。 只是这故事却是个悲剧,最后书生的确金榜题名,却被当朝唯一的公主看上,最后被揭露女子身份,压下大牢。 皇室大牢总有一些宗门的宗室子弟看守,而狐妖不过是一百年小妖,为了救她,放血割肉,甚至挖出妖丹请能人相助,最后也只是落得一场空,还被揭露身份,一并被捉了起来。 最后,她们的感情感动了女娲娘娘,天降神迹,将她们从刑场转到了原本安居乐业的村里小屋。 只是可惜,先前狐妖为了救书生已经被挖去妖丹,活不长久,不过一年,就匆匆离世,处理好后事之后,书生便抱着盛了她骨粉的盒子,来到一处山崖,就此殉情。 被迫看完整本书月媚甚至还在心里腹诽,按她们狐族的审美,怎么会看上那样没有本事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是要报恩,也不至于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方式在,又不像那些男子成天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血脉延续。 就连那结尾都是为了悲剧而悲剧,既然上天已经降下神迹,为何不干脆治好那狐妖的伤,让她与她爱的书生能够在这座小村庄安享后半生,反而落下遗憾,让人惋惜。 而那书生从寒窑起家,一路青云,经历过贫苦与繁华,最后得一返璞归真的结局,也并无不妥,为何又要将这场爱情写作悲剧,只因人妖两别么?当真迂腐。 可不同于她,鸢仪却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最后看到结局也哭得稀里哗啦的,甚至将她的狐狸毛都给打湿了。 月媚每每看到她这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都想直接脱身离开。只是听她哭得实在悲惨,又实在不忍,只能扬着自己一条大尾巴,去为她擦眼泪。只是那时,鸢仪似乎会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 见月媚似乎发着呆,姜瑾珩没忍住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才见她重新抬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闻言,月媚讷讷地张开嘴,却又重新抿起唇,不愿意多说。 总不能说她刚才在想门外面那个笨蛋吧。 可就在她回忆间,姜瑾珩已经做好了决断。 “好了,我同意你的说法,一会儿就重新在你身上重新布下禁制,交给鸢仪。” 这要求并不过分,想来鸢仪也十分乐意。 况且,若月媚不呆在水云峰,符亦心情应该也会好一些。 方才那道血誓光阵应该有不少人看到了,就站在大殿焦急等着的鸢仪自然也是如此。只是没有姜瑾珩的许可,鸢仪是万不敢闯入她的寝殿的,只能在外不住踱步。 好不容易等到门开,鸢仪想说的话都快要满溢出嗓子眼,却被丢过来的一只狐狸给成功堵住了。 “你且带着这狐狸回去养,我不管你如何养,必要一点保护安全就是。” 见姜瑾珩这么说,鸢仪似乎两眼放光,忙到了个谢就要走,生怕她反悔似的,却还是被喊了下来。 “等等。”此话一出,姜瑾珩见鸢仪整个人木木地不情不愿地转身,眸中的光黯淡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街边流浪的可怜小狗,不免会心一笑。 “你还要记得,两月后又带她回来便可。” 见姜瑾珩只是这个要求,鸢仪又恢复了精神,再三保证过后就乐呵呵地走了。 目送着她离开,姜瑾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取水取茶又动法术给自己泡了杯茶,只是她才刚吹了两下滚烫的茶水,闻得茶叶的香气,还未喝进口,殿中的宁静又被打破了。 殿门被大力推开,映入姜瑾珩眼帘的就是喘着粗气却满面焦急的符亦和一旁都要哭出来的小童。 符亦就这样和悠闲品茗的人对上了眼,眸中的焦急一瞬消失不见,只徒让人看到因为灵力体力虚空而苍白的一张脸,和失了血色的一张唇。 只是看到她无恙,符亦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要哭出的小童也看见了姜瑾珩,忙鞠了一下,随后带着哭腔说道:“尊上,我没拦住首座,你要罚就罚吧。” 见状,姜瑾珩更是无奈,只得将手中茶放下。不让任何人进出是她方才回来之后下的命令,没下禁制也只是因为在这仙宗也无人敢擅闯她玄云殿,只是却漏了符亦。 负责宗门殿室洒扫和看护的小童基本修为不高,再就是碍于符亦的身份,拦不住她是很正常的。所幸月媚已经施完术法,也已跟着鸢仪离开,符亦现在闯进来,倒也没什么关系。 想着,姜瑾珩朝着那小童摆了摆手,并无要责罚她的意思。 “你先出去吧,别哭了。” 闻言,那小童撤得极快,只有符亦还站在门楣处,不打算离去。 见状,姜瑾珩又喊符亦过来,拂袖将殿门关上。待到她坐到自己跟前,也给她倒一杯茶。 “自己说说,犯了什么错。” 姜瑾珩低头斟茶,符亦却盯着她的脸,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虽然没同她对视,姜瑾珩又哪里会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说这一世的羁绊,上一世自己好说陪了她百年。 只是不论怎么说,自己还是太惯着她了。 想到这,姜瑾珩将茶杯推了过去,目光也上抬,对上那张倔强的脸,只得在心里叹一口气:“下次不要硬闯殿门了,更不要每每拉着旁人因为你做的事情受罚。” 符亦闯她殿门也不是头一次了,上次她看那当值的看门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的,后来从月媚口中得知果然有人来她殿中,而那人就是符亦。 被抓到的都有这样一两回,没抓到的只会更多。虽然她似乎并没有闯进来做些什么,也没有影响到自己什么,但习惯终归不好,若是换了随意旁的另一人,少说会让殿前失职的看守吃了亏。 这话问出口,符亦还是沉默。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姜瑾珩败下阵来,打算转移话题,却听符亦突然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闻言,姜瑾珩抬起头,只见符亦说完又抿起唇,指尖捻着衣摆,似乎犹豫,最后还是将想问的问出口:“我只是看到那道金光,担心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 闻言,姜瑾珩并未说什么,只是又抿了一口茶。此时茶水都凉了下来,她心情却不知为什么好了许多。 只是如果要让符亦知道自己对月媚下了血誓,一定会更不高兴。想着,姜瑾珩只好将实话吞进肚子里,只问她:“亦儿,你想回家吗?” 姜瑾珩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问得符亦瞬间僵住了,更是觉得寒意自下而上蔓延整具身子,再难动弹。 她的异样被掩在脑袋低垂的状态中,姜瑾珩没有察觉到半分,还自顾自地说着:“其实这次我远行之地便是青丘,事情发生太多我没办法和你细说。只是在青丘,我见到了你九尾狐族的母亲。正如我之前所说,她是迫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才无法亲自照顾你,但现在你们可以相见了。” 这一句话如惊石一般在符亦心头激起千层浪,可即使如此,她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攥着衣摆的手浸满了汗,就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 这句话让姜瑾珩平展的眉微微蹙起,只是这话歧义太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姜瑾珩有意让符亦多出去历练历练,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也能因此慢慢歇了那不*该对她起的心思。 这在符亦看来,的确也是“不要她了”吧。 见姜瑾珩不说话,只一味沉默,符亦便当她是默认了,攥着衣摆的手更加用力。 “我不去。” 得到这个消息时,符亦第一反应是高兴的。只是于符亦而言,血脉亲情或许比不过眼前这个人。更何况,师尊现在一心想将自己抛开,若真的去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想到这,符亦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意,看着姜瑾珩,一字一句地说:“师尊若是不想见我了,让人安排我去和寻常弟子同住就好了,没必要想出这个办法。” 也难怪师尊会带了一只灵狐回来,原来她那一行去的是青丘。她对那狐狸,定然也是极为喜欢的,甚至不惜编个借口带来。 符亦多次告诉自己,感情方面的事情不能强求。可遇到这样的境况,却一点也不愿放手。 想来,自己这个狗皮膏药的确很讨人嫌吧。可若没有这只狐狸,她是可以老老实实守住自己的身份,不越雷池一步的。 姜瑾珩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原本想冷待下去的心也不免动摇起来,多次张唇,最后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两月之后是仙门大比,我有意让你参加。方才问话也只是想同你说个好消息,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姜瑾珩便见符亦重抬起脸,眼眶外一圈红,不知憋了多久,可如今眸光却亮亮的。 “当真吗?” 姜瑾珩点点头,仙门大比目的就是让各个宗门的新生代比一场,年岁都不会很大,修为相差也不会很大。而她门下也就符亦这一根独苗,不让她参加还能让谁参加。 只是见姜瑾珩点头,符亦似乎很高兴,先是跪直身子后又扑在她怀里,就连她手上的茶水洒在身上也不顾了。 “我就知道,师尊是舍不得我的。” 理智告诉姜瑾珩,她应当推开符亦。她和符亦现在需要保持距离,是不应该靠这么近的。 只是她敏感地闻听怀中人似乎发出难抑的呜咽声,想到从始至终,这孩子也仅说了一句喜欢,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这让姜瑾珩狠不下一点心,想了许久,还是像寻常一样将手搭在符亦肩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脊背,似是在安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瑾珩总算是听不到那呜咽声了。符亦似乎也是不好意思,很快从她怀里脱身,还顺便用袖擦了擦面上泪,哭得像是一只小花猫。 见她情绪也发泄出来了,姜瑾珩才继续问。 “我先前问你的事,现在能考虑了吗?” 闻言,符亦先是疑惑,后又想起什么,只是还未开口,就听姜瑾珩继续问道。 “你若想去,我便送你去那里,在那呆上两月的时间,正好见见你的族亲,也和你母亲亲近亲近。只是你要记得,等时间到了便回来,参加宗门大比。” 姜瑾珩说得轻缓,面上还带着盈盈的笑,符亦也没有那样抗拒。上次将事情说清楚之后,符亦本以为她们二人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平常地对话,看来这一点是她想多了,方才才徒惹闹剧。 师尊或许根本没将自己的表意放在心上,又或许是当成一个玩笑,觉得自己只是小孩子心性。这对符亦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却还是让她心堵堵的。 见她不答,只一味沉思,姜瑾珩便想给她留更多的思考空间。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些药材和自己的丹鼎,最近丹药亏得有些多,她许久不炼,也手生了,需得炼几瓶常用的以备不虞。 不过炼丹自然不是在这殿中炼的,这一步只是为了捡出需要的药材。姜瑾珩的动作很快,不出半刻钟就将所需的给分了出来,她又抬头看符亦,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是那种沉思状,而是盯着自己。 “怎么,考虑好了?” 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女人,符亦还是有些犹豫。她的确想去青丘一趟,但又怕两个月的时间改变太多。 这时间对修士来说极其短暂,可能甚至比不上一次小的闭关静修。可也就是差不多半月的功夫,让师尊对那狐狸那样亲近。再者说,自己的喜欢又何尝不是一瞬的钟情。 但那狐狸甚至没有到化形期,就算师尊再喜欢,也只是真将它当作灵宠吧? 符亦终于将自己说服,也应了姜瑾珩一声是,只是回答过后,她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 “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59章 师尊,你更喜欢它……还是我?(文案剧情) 那道声音只出现一次,符亦甚至还猜那是幻觉。不过得到她肯定回答的姜瑾珩似乎很高兴,不断变出许多卷轴出来,摞在案台上。 “我这些天仔细想想,你拜入我门下后,除了在婆娑秘境中得到的那座丹鼎,我的确没能给你什么好东西。” 说着,姜瑾珩将那一摞卷轴全部推到了符亦的面前:“而这次你回来后又要去青丘小住,水云峰事务繁忙,我自然不能随你一直呆在那。” “既如此,这些秘技你先收着,基本是火雷属性的地品秘技,你在青丘的时候要勤于练习,回来的时候我可要考察。当然,有不懂的地方之后问我便是。” 符亦知道这些日子水云峰要务不少,但她明白,这不过是师尊的借口。 那夜之后,符亦的确起了退缩的心思,甚至隐隐赌气,颇有些想等对方主动再同她相见的心思。 只是符亦也只耐住性子了五日,更是在第六日的清晨就来殿前求见,却被告知师尊早已离宗多日,便是在那夜离开的。 符亦等啊等,只等到代师尊处理峰内要务的鸢仪,之后偶尔能从她那里听到师尊的近况,知道师尊似乎因为一件事困在了雷隐山脉,所以才久久未归。 只是她并没有收到一封来自那边的书信。 这样的日子过去有半月,符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尊可能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对她心里有了芥蒂,不想同她继续扯上关系。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再如何去安慰自己似乎都没有了作用。 符亦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所以逃似的接了个任务也离开了宗门。 符亦知道自己这样是在自欺欺人,明明两天可以完成的任务硬生生被她拖成一周,还拖累了同门,临到任务截止时间才匆匆赶回。 临到山脚,符亦便看到水云峰方向一道通天的金光,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与同行的人分别,这才有了这场对话。 师尊她不爱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符亦是很清楚的,只不过这的确是个很好的远离她的借口。 尽管符亦知道这个道理,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将那些卷轴都收了进去。毕竟现在的结果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她该知足。 见到符亦的动作,姜瑾珩似乎笑意更深了些。符亦也回以一个笑,接着又听她继续缓缓地说:“虽然我很想现在就送你去,但是似乎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说着,姜瑾珩看了看先前被她分出来的那些药草:“我需得炼一些丹药,其中有一些化形丹,需要你带去青丘。” 上次离开时,虽然姬雪珺没有要处罚月霓的心思,但是灵狐一族做的那些事却被揭露了出来,更是引起民愤。当时,为了调和灵狐一族和九尾狐族的矛盾,姜瑾珩便提出会提供一定的化形丹,如今正好让符亦带去。 符亦的身份于人族,于狐族而言同样敏感。但是狐族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想来也不会影响她太多。由她带去,正好能够树立一些在族中的威信。 再如何说,她也是姬雪珺唯一的女儿,更是九尾狐族唯一的少主。 符亦不知道姜瑾珩的考量,只是轻轻点头。虽是远行,她却没有什么是必须带上的,只静静等着就好。 难得见她这样乖巧,姜瑾珩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带着那些个药材去了丹室。 那些丹药都不难炼成,可姜瑾珩为了求快,还是三日未阖眼,一门心思都在控火和炼材上。 等她从丹室出来,已经感觉到有些疲累,只是好在精神尚可。 只是姜瑾珩很快发现丹室前的台阶上似乎坐了一人,她走近些,发现是抱着剑浅浅睡着的符亦。 这很像是两月前自己的小木屋前发生过的一幕,姜瑾珩不由放慢了脚步,最后坐在了她身边。 姜瑾珩很容易注意到符亦眼底似乎浮着淡淡的一片青黑,抿唇,不知她在这守了有多久。 这事也怪她,没给出个准确的时间,只是她也没想到符亦会在这里等。 正想着,那轻轻阖上的眼睛复又睁开,看着她时似乎透着淡淡的笑,但又很快掩了下去。 这个距离似乎又过了界,虽然符亦很想这样继续下去,但还是揉了揉眼睛,喉间下意识吞咽一下,很快站起身。 “我们现在出发吗?” 她从前一天入夜便守在这里,似乎因为在夜间小眯了一会儿,因此受了凉,声音有些沙沙的,脑袋也有些昏沉。 虽然师尊在炼丹上造诣颇高,看她轻松随意的样子和带进丹室的药材,也不是要炼什么容易炸鼎、难度较高的丹药,但符亦还是觉得守着更安心。 所以即使受寒了,也是她活该。 符亦从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声音就弱了几分,但还是让姜瑾珩听了出来。她很快蹙眉,更是将手背贴上眼前人额心,一时间只觉得滚烫异常。 她是冰属性灵根,身体寒凉,而符亦是雷属性,平日里她靠近就觉得如暖炉一般,此刻更是不知体温高了多少。 姜瑾珩不语,更是看着眼前瞬间低下头变成鹌鹑的符亦抿起唇,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声。 “握紧我的手。” 说话间,姜瑾珩向前递出左手。 见状,符亦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贴了上去,才一触到,便被紧紧捉住。 不知是紧张还是何故,符亦只觉得掌心似乎开始冒汗,耳尖也有些发红,更是不住吞咽口水,却又贪恋双手紧握的感觉。 很快,符亦发现师尊似乎通过相交的手掌在给她传递灵力。而传递灵力期间,她也乖乖地让姜瑾珩牵着手带着她,神行朝一个地方去。 她刚想问,便见她身侧人转过半个身子,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受些么?” 冰冰凉凉的灵力从她的掌心传到四肢,让她脑袋耳朵也没有方才那样热了,自然是要好受很多的。 想到这,符亦点点头,更是不忘笑着说:“还好有师尊在。” 原本看她似乎没心没肺,不顾自己的身子,姜瑾珩还有些生气。可如今又听到这样一句话,姜瑾珩是一句责问都发不出了。 姜瑾珩顿时觉得孩子能被养成这样,至少是有一部分被她惯出来的原因在的。 想着,她只好转了个话题:“我们现在便是往青丘去,那里近期发生了不少事情,百废待兴,你去了之后就会知道。” 闻言,符亦点点头,还是好奇地问:“我娘亲她不是在那场动乱里失踪了吗,九尾狐族也……” 符亦说到这声音便顿住了,虽然姜瑾珩知道这一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可也理解她为什么会问,还是答道: “简单来说,是前任的灵狐族族长施了一个天大的障眼法,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其实九尾狐族的族众们都还幸存,只是被困了六十余年。” 这个消息的确让人震惊,就连曾经同狐族交好的的雪狼族等都还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而姜瑾珩能知道,也是因为她切身参加了。 符亦知道这个消息后又沉默了,好久,才问姜瑾珩:“那师尊有没有我另一位母亲的消息?” 被这么一问,姜瑾珩也怔住了。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处理好焚天的事情,便设计去套师兄的话。可一晃一月多过去了,才堪堪走出第一步。 姜瑾珩似乎斟酌很久,才答了符亦这一句话,答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有些心虚,只说了句对不起。 不同于她的自责,符亦半点都没有想怪她的意思,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想上前拥住眼前人,只是碍于先前发生的事情,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握紧了相交的那只手。 “这和师尊没有关系,若你再说这样的话,以后我都不会问了。” 闻言,姜瑾珩再度转过半边身子,这才发现符亦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似乎很正经的模样。 只是她看着符亦这副样子,只觉得她是少装老成,没忍住笑了出来,空余的那只手抬起来摸了摸她脑袋。 “我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师姐没有半点消息,旁的人都传她凶多吉少,但我们一定要往好的方向去想,就像被传灭族六十余年的九尾狐族一样,现在不是一样好好的?所以不论怎样,我一定努力将师姐带到你跟前来。” 这是承诺,也是姜瑾珩心之所向。 “嗯。” 符亦点点头,也回以一笑。 血脉亲缘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其实在仙宗生活的前十年,符亦对两位母亲心里只有恨意,恨她们为什么将自己生下来,恨她们为什么又将自己丢在宗门,不管不顾,以至被人欺负。 十岁那年,这种想法减弱了许多,因为她遇见了姜瑾珩。而上一世经历传承后,对姬雪珺的恨意更是很快消解许多。 恨意虽然渐淡,可符亦心中对符宴卿的怨却很难消解。毕竟是那人留下诺言,却不曾兑现,宗门那些弟子对她的欺凌也不曾作假。 直到这一世,她同凤祁有了一场对话,又从那似真的幻梦中,真真切切地认识了那两个女人。 幻梦除了不违背自己的期望,在旁的上不曾作假。 符亦想,一定是有什么很不得已的原因在,才会让符宴卿一去那么多年,没有传回半点消息。 久而久之,她心中淡淡的怨渐渐转成了担忧和自责,担忧她们是否和旁的人所传一般已经身陨,自责自己曾经不经事时会有那样不该有的想法。 思考间,姜瑾珩已经带着符亦落地。 姜瑾珩身上还带着月霓曾经给她的那块破阵令牌,很容易就通过了那片迷踪林,一路往王城去了。 路上她们其实被拦下许多次,都靠着那块令牌通行。 王城要见的人似乎也得了消息来迎她,却没想到第一个照面,目光一滞,看向了她身边人。 符亦也注意到那高挑而笑容明艳的美妇人,一时之间不知为何红了眼。 “娘亲。” …… 符亦就这样在狐族住了下来。 来时似乎有不少人在猜测她的身份,而在与姬雪珺相见之后,一切都明了了。 符亦原本以为会因为自己的半妖身份在族中受人排挤,可一切比她预想的要平静多了。她受着狐族最高规格的礼遇,那些狐人在看到她带来的那瓶化形丹之后,眸中的狂热似乎多了几分。 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符亦看来是这样的。 幻梦中的狐族依旧顽固不化,即使她有心让族人学习布阵、炼丹、铸器,可那些家伙却依旧心有抵触。 看来一切真如师尊所说,狐族经历一众事情后,如今百废待兴,就连思想也是一样。 符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来时师尊不直接将这化形丹交出来,反而要借自己的手。 可遗憾的是,师尊在将她送到之后,只是打了个招呼便直接神行离去了,并未多留。 明明一直以来,分别的时间比相见而言都要长很多,可想到这两月都看不见心念之人,符亦心口还是有些闷。 只是这次,至少有娘亲陪着,也从她口中知道了许多自己未出生时发生的许多事情。 母辈所经历的曲折坎坷不比她两世经历的少,只是符亦听着也很羡慕。 一次次曲折坎坷,一次次化险为夷。更何况世上之人千千万,能寻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谈何容易。 若是促膝长谈之时,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在就好了。 作为长者,更是狐族千年来的上位者,只要眼前人挂上半点表情,姬雪珺都能将其心思猜个大概。 而符亦闻听自己讲述时露出那样羡慕又落寞的神情,很容易让她想到什么,也忍不住问。 “亦儿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符亦不语,只是抿唇。可她没想到姬雪珺却直接将她心里那人给猜了出来。 “可是你那位师尊?” 符亦抬眸便是震惊,很容易告诉姬雪珺这就是正确答案,即使之后想掩饰,也于事无补了。 所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母君不觉得这有违纲常伦理吗?” 符亦忘了,这是在狐族的王城,更是在仅有她们在的狐狸洞里,而非最重所谓纲常伦理的人族仙门。 可姬雪珺并未马上说话,而是先摸了摸符亦的脑袋。 “听上去的确是乱了辈分,你说若是还有机会得见宴卿,你该喊她什么呢?” 姬雪珺笑着,笑容很是肆意,但这个问题的确将符亦脑袋糊住了。 没想到小家伙这么不禁逗,姬雪珺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见到了初见符宴卿时的样子。那家伙也总是一本正经的,像个木头。 她在人族仙门里还算是离经叛道的一卦,可到了自己面前,似乎就小巫见大巫了。 可是,好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想到这,姬雪珺也有些怅然,只是抬眸又看到符亦时觉得心头涌过一丝暖意。 “亦儿,想要就自己去争取,不要顾别人的目光。”说着,姬雪珺似乎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当然了,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你,也不用那么死缠烂打。” “我们狐族女儿家,有的是人喜欢。” …… 在狐族的时光似乎过得也很快,符亦也交到许多新朋友。只一个多月的功夫,她就将青丘逛了个遍,觉得这里娴静自然,比起威严庄肃的仙宗来说要好过太多,甚至有让她想要留下来的想法。 这里有爱她的母亲,有拥戴她的族人,有她喜欢的美景美酒,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一日日临近约定的时间,符亦心里藏着的那人的印象却一点都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 她知道,她是真的栽了,真的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放弃的。 符亦准备行囊回宗,来时她两手空空,可去时却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也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只是一些狐人准备的特色灵果罢了。 其实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往储物空间一放,可姬雪珺就要让符亦背着。按照她的说法,这样是使一出苦肉计。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修士看到她背着背篓满头大汗的上山,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她为什么要自己背着,但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却只会问累不累。 即使之后能考虑到事情发生的不合理,那又怎样,东西已经测试出来了。 听着很傻,很不理性,但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理性的。当考虑更多的时候,这份感情已经不纯粹了。 符亦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按吩咐照做,只是临别前,姬雪珺还是侧耳同她说了一番话。 “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回来,娘一定为你召开妖族最盛大的选亲宴,一定会有你喜欢的姑娘。” 虽然总共只见了两面,可作为过来者,姬雪珺能看出姜瑾珩对自家女儿真的很不一样。有时候当局者迷,需要旁的人激一激,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本心。 这些她不打算同符亦说,符亦听到她的话也只当是玩笑,一笑而过,往迷踪林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回宗,听到的却是让她难以置信的一个消息。 …… 姜瑾珩送符亦去青丘后很快返程,她脑中也在思考要如何试探师兄。只是她现在的心态似乎也有些问题,明明事情没有弄清楚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估计,太过武断。 其实从对月霓的搜魂中姜瑾珩就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那阵法师就是师兄玄明子了。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这样。 沧澜仙宗立宗以来一向和妖族没有什么间隙,师尊私下里还和一些种族私交甚好。 在她的影响下,弟子们对妖族的态度还算说得过去,一向友善的师兄又何故如此? 回去路上,姜瑾珩百味杂陈。 只是若真要想办法,可以来一招虚张声势。 九尾狐族没有被灭族的消息还未传扬开,如今也只有同狐族交好的几个族群知道狐族女君未身陨的消息。 如果师兄真是那名阵法师,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如何做呢? 想到这,姜瑾珩又蹙起眉。 消息倒是好传,只是符亦的身份并未摆在明面上讲,贸贸然提狐族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刻意了一点。 姜瑾珩心中想着这件事想了三日,直到第三日去天火峰同鸢仪商定她一峰在不日后宗门大比的人选时,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狐狸,才突然心生一计。 她反正都是要为焚天,要为月华塑造一具新的灵体的,干脆就拿月媚为引子,演一场戏。 姜瑾珩借着询问养灵宠的避忌喊来了好几位师姐,直言她不久前误入青丘的迷踪林,破了那阵法,经历许多事。 讲述经历时,姜瑾珩将她青丘一行稍稍篡改了些,添油加醋,编了一个说法出来,目的也就是讲出姬雪珺没有死的消息。 姜瑾珩说那狐族女王魂未灭身却消,狐族便请求她为女君塑造灵体,更将一与她相处极好的灵狐交予她当灵宠。 只不过这狐狸似乎天生有疾,不能顺利化形,她又舍不得,这才叫来各位问问有无什么好办法。 这些人七嘴八舌,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着的孟闲师姐提了一个有用的建议。 “师妹既然喜欢这狐狸,它不能化形也不妨事。如果真的在意,也为它铸一具灵体不就是了?” 总算是有人说到点子上了。 闻言,姜瑾珩向孟闲投去满意的目光。 她就是要有人点出灵体一事,试探师兄之后会不会借她给灵狐塑体,旁敲侧击打听她给姬雪珺塑体的事情。 这场师姐妹之间的茶话会以事情的解决圆满结束,只是姜瑾珩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茶话会,头次参加又是问这样的问题,不清楚消息的时间有多么快,又有多么不切她最初的说法。 不到几日,她要剥先天仙骨为灵宠铸灵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宗门。那群人越传越邪乎,直把她讲得像是话本里被狐狸精给迷住了的蠢书生一样,完全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只是三人成虎,这样的影响倒也还在姜瑾珩意料中。她甚至为了保证传言的真实性,她还让鸢仪住了过来。 鸢仪最初是不愿的,她自己的炽灵殿住得好好的,又大又宽敞,还是自己得私属领地,想做什么做什么,再怎么说也比呆在姜瑾珩眼皮子底下好。 可姜瑾珩说,如果不愿意,就再不让她碰狐狸了。没法,她只好乖乖地跟了过来。 所以对于宗内的那些传言,鸢仪是最不信的。旁人眼里姜瑾珩做的那些,照顾、看护,给伤口换药,统统都是自己做的。 鸢仪也不知道姜瑾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被再三缄言,同时也觉得她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才是。 等待是一件十分耗耐心的事情,好在等待的时候,姜瑾珩总还有事情要做。 塑造灵体需要很多种材料,她找遍了自己的材料库,还是少了几种重要的灵材。不过这段时间她没法出宗门,只能多在各峰的集市上逛逛。 姜瑾珩能全心找灵材还是多亏了鸢仪,她用月媚把人给勾过来,更是压榨来帮她处理峰内那些她看着头疼的要务。 不得不说,鸢仪可真是个好驱使的工具人,只要把狐狸给她抱一抱,埋上一埋,就能够瞬间精力满满,似乎还能再伏案处理个几百件。 每每那时,姜瑾珩就会看着大殿内翘起尾巴一步一步踩得十分傲然的狐狸,不忍失笑。 只是也多亏了月媚,她才能如此省心。 等待肯定是有效果的,临到姜瑾珩还缺最后一种材料仁王仙草时,玄明子突然派人给她书信一封,说他多年前曾去过南海一趟,当时就得了两株仁王仙草,她要的话可以派人给她送来。 不管这是刻意,还是她误会了的好心,姜瑾珩都要将材料拿到手看看才是。 待她检查后,材料没有半点不对便是她误会了师兄。届时,她会亲自去主峰向他致歉,言明一切,共同寻觅师姐的下落。 若是材料有误…… 想到这,姜瑾珩眸光晦涩莫名。 那是她不想看到的一种可能。 等人将那仁王仙草送来的时间,正是鸢仪每日替她处理要务的时间。也不知狐狸是不是被人抱多了便习惯,此刻睡着,也要被人抱着。 姜瑾珩怕鸢仪被干扰,才将狐狸要了过来,坐在殿门外的石阶上,打着盹耗时间。 只是抱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沉,想着能不能取一个蒲团来,这时,却看不远处冲过来一个人。 “亦儿?” 这时间她是该回来了,只是看着样子不太对。 符亦没有说话,只是走近后,猛然抽出别在腰间的冲霄,剑锋指着姜瑾珩怀里的狐狸。 “亦儿!” 说这话时,姜瑾珩迅速起了身,甚至下意识起了屏障,挡在身前,声音也不自觉严厉了些。 可符亦看着她的动作,听她的声音,却红了眼睛。 符亦维持着持剑的动作好久,见眼前人没有后退的动作,只有越升越高的怒意,突然想到自己上山时候听那些嚼舌根的家伙在谈论的事情,心里那道嘲笑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说过你会后悔吧,如今回来,发现一切都变了天,又是什么感受呢?】 【刺下去吧,杀了它,就是它迷惑了师尊,才引起这么多事情。】 心里那道声音越来越大,符亦眼睛越来越红,手抖着就快要忍不住将剑刺下去。 可下一瞬,她却将剑身压在自己肩上,剑刃悬在脖颈前。 “师尊,你更喜欢它……还是我?” 第60章 不知味。 这动作直接将姜瑾珩唬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慌忙撤了屏障,手就快碰到冲霄的时候,却见符亦将剑压得更近了些。 神剑斩人于无形,即使如今剑灵有损,只是轻轻贴到,还是将符亦脖颈上的皮肉割开一道口子。 可她却像是不怕疼似的,更是后退一步,执着地想让姜瑾珩迅速做出选择。 安睡的狐狸早早就被姜瑾珩放置了身后的石阶上,此刻也已经转醒。看到眼前实在令人吃惊的一幕,匆匆跑到石柱后面躲了起来。 局面就这样一度僵持,姜瑾珩怎么会不识得她手持的剑便是自己的本命灵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被符亦的灵气养了好几月,便不听自己使唤了,想要将它收走也无济。 符亦返宗的日子比她预计的要早上两天,想来也是听了山下那些人的议论,才做出这样举动。 尽管如此,姜瑾珩内心的不悦却并不比担心少。 符亦将性命当作什么,威胁自己的工具么?不分青红皂白持剑便上她玄云殿,更是险些做出伤人之举,这便是她收的好徒儿吗? 符亦了解姜瑾珩,又怎会看不出她眸下蕴着的难抑的怒意,心中更是一片苍凉。 她的确是幼稚了些,激进了些,更是冲动,才会做出这样举动。 但看着师尊在自己面前那样维护这只狐狸,符亦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了。 想到这,符亦不自觉哽咽了下。她看了眼躲在石柱后面的狐狸,又将剑缓缓收起,擦拭干净剑身的血迹,也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很快跪了下来,磕了好几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烂了,更是将冲霄连带剑鞘托举起,还予姜瑾珩。 等身边再无和她有关的东西,可能渐渐就会将人放下吧。 符亦托举着剑,声音稍稍有些低。 “是徒儿逾距了,冲霄如今剑身无碍,只剑灵需要养护。我与师尊所属灵根相斥,体内灵力也相斥,让我养护是为不妥。” 闻言,姜瑾珩突然间哑然。 她自知符亦将冲霄养护得极好,不然剑身不会泛出这样清透的光,她也不会轻易使唤不动冲霄。 可符亦如今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寻个借口,将剑还给她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还给她…… 姜瑾珩只觉得自己的怒像是发泄在了棉花上,一时之间甚至让她觉得有些无力。 只是若符亦想要拉开距离,那是再好不过的。 尽力忽略心中闷闷的不适感,姜瑾珩拂袖将冲霄收进了储物空间。 手中重量一时间消了去,脑袋也不知因为什么有些晕眩,符亦挺直的脊背突然扑了下去,就这样扑倒在姜瑾珩跟前,闭上了眸。 自然,她也没能见到身前人突然慌乱起,手足无措将她扶起身的动作。 …… 再转醒,符亦只闻到周身充斥着让她眷恋的药草香。可这次,她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帛就要离去。 她的动作很容易被房内另一个人发觉,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姜瑾珩尚在配药,她只摸了下脉便知符亦是奔波劳累后几度失血,最后气血攻心才招致昏迷,寻常的丹药总不比现配熬制的药汁有用,便将人扶了进来。 只是她没想到符亦会这么快醒,又这样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苏醒后符亦再没有注意房中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要溺毙在这熟悉的气息中。她知道这不算是好事,毕竟她是才下定的决心,若是一直呆在这里,很快就会再像先前那样犯傻。 只是她才赤脚走到殿门边,就被姜瑾珩捉住手腕,仓皇转身,又很快低下头。 “师……师尊。” “你还没好全,是要走到哪里去?” 熟悉的人,熟悉的蹙眉,可符亦却不敢去看她眸中的担心,生怕自己又会因为什么自作多情,想东想西。 “*我……想去练剑。” 思来想去,符亦只寻到这样一个正当的理由,却不知自己说出口的一瞬间,姜瑾珩的眉峰更是紧蹙。 “练剑?你五内郁结,气血攻心,现在告诉我你要去练剑,是想爆体而亡吗?” 说着,姜瑾珩似乎又生起气来,很快撤了捉住符亦手腕的那只手: “你要去便去,只一点,最好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省得受伤反噬了,还是我来看顾。” 姜瑾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只一时生气,便脱口而出。她当符亦听见后会乖乖留下,不再给她惹什么麻烦,可那人只是讷讷地转过身,拉开殿门,很快就走没影了。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完全出乎姜瑾珩的预料,等她回过神出门去寻,只看到鸢仪好奇的一张脸。 “小师姑,你们吵架了?” 鸢仪方才听见姜瑾珩寝殿内似乎有厉声,之后不久就看符亦失了魂般走了。先前她也听到她们在大殿前有所争执,只是才想去凑个热闹,便见姜瑾珩抱着符亦进了寝殿,而后者似乎失了意识,连脑袋都歪着。 鸢仪长这么大似乎还没见有人能跟姜瑾珩吵起来,一是因为她轻易不会生气,二是即使她生气了,也烦于与人理论,而是直接用实力让人闭嘴。所以今日这种情况,当真是极少的,更遑论她吵架的对象是符亦。 只是问完,鸢仪见姜瑾珩一脸不悦将目光扫过来,还是赶忙捂住了嘴,眼睁睁看着她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回了寝殿。 就是那关门的声音实在是响极了。 真是一个罗煞,也不知道符亦那家伙,才刚回来就惹她师尊生气做什么。 鸢仪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案台上一堆宗卷,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有这个闲心操心,还不如希望她那小师姑赶忙给旁的人让出峰主的位置。 不然自己得要帮着那家伙审批多少时间的要务啊! 想着,鸢仪手边突然凑过来暖烘烘毛茸茸的狐狸,她偏头一看,赶忙将它抱了起来。 这场架吵得也是有好处的,这不,管控不了她撸狐狸了。 …… 下山路上,符亦整个人都木木的。 她本以为听到师尊那么说之后会哭,会难过,却没想到她只不过转过身,像是没听见一样按着心里想法一直走着。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要练剑,可符亦却没有练剑的心思。她将姬雪珺给她准备好的一背篓的灵果又从储物袋中放了出来,取过一个自己啃着,又将其余的放了回去。 这些果子是送不出去了,她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妖族的属地里,灵石山脉不多,可各样灵果却极易种植。这与人族的属地完全相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青丘呆久了,这样的灵果她吃着也觉得索然无味。 只解决完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也不知过了多久,符亦很快来到山腰一片类似于村居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不同的区域,集市、训练场、执法堂,更是多数弟子齐居的地方。 符亦探查了下自己的储物空间,身上也不过千余枚上品灵石了,比起曾经是要好上不少,可要想带一些好材料回妖族,是远远不足的。 想着,她便在集市上租了一个小摊位,以灵石换灵果,一下午的时间,竟也有不错的收益。这让符亦不禁生起倒卖的心思,毕竟在妖族灵石可比灵果珍贵多了,而在人族,又觉得灵果比灵石要新鲜。 只是这种想法转瞬就消失了,毕竟想来,她也不会再有很多机会会回到宗门。 想到这,符亦的思绪稍稍放空了些。她已经决定,参加过这次大比之后,就要同姜瑾珩辞别,回青丘了。 符亦说不出永远这个词,但她至少要在青丘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等能彻底不再对师尊有那样不对的心思,才能回来。 也许回不来了。 想到这,她看着被指尖捻着的树叶,顺着树叶根茎滚动好几下,眼前却突然被一阵阴影笼罩。 符亦当是来她摊位买灵果的,抬眼刚想问,却觉得眼前这人很是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见到她,来人似乎也有些惊喜,回以一笑,在对上她疑惑的那双眸时,第三次介绍自己。 “师妹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清裳。” 她这一声似乎触到了符亦的记忆,让她想起许多东西,记忆与眼前这个人也逐渐重合起来。 “原来是清裳师姐。” 符亦记得她,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刚重生那会儿,她为自己端来了一盘糕点。而第二次,则是在两月多前。 那时自己心思很乱,随意接了一个任务。那是个降伏五阶魔兽,取走魔兽魔核的任务。那个任务是清裳带队,她中途加进来的。 而队伍中,除了她和清裳是炼虚期的修为,旁的人也才刚炼出元婴。 其实对符亦来说那个任务简单至极,可她当时一门心思都不在任务上,还忽略了那魔兽的暴天猿族的血脉,可以燃烧生命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几次让清裳身陷险境。 如今想来,她心头倒还有些愧疚,看到清裳,第一句说的却是抱歉。 不过那人却也只是笑笑,反而说:“若不是师妹在,我可能都死在那魔兽手下了,可真担不起师妹这一句抱歉。” 闻言,符亦也不禁笑了。她想了想,从旁边的篓子里挑出一个最大的灵果,递给清裳,只是碍于身份,骗她说: “这是我才从榆连山脉摘来的灵果,请师姐尝尝。” 符亦说话时仰着头笑,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青衣女子手中握着一个药瓶,正静静地望着她。 …… 见到符亦头也不回地走,姜瑾珩其实还是生气的。只是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是气她不听话,还是气自己说话什么都不考虑。 只是如今想这个已经无用了,是要追还是继续炼药,姜瑾珩选了后者。 符亦再跑应该也跑不离仙宗,她还是将药先熬好,之后再去寻她。 其实符亦昏迷那段时间,姜瑾珩几乎就将药材挑捡好了,此时缺的也只是一个熬制的工作。 姜瑾珩将自己的鼎支起来,加入那些药材,留了个定点能量耗尽的火种就去寻符亦的消息。 她初初去的是峰顶。 虽然姜瑾珩也只觉得符亦不可能拖着那副身子去练剑,但她还是第一时间上去看了看。 峰顶似乎很久没有人来了,杂草都窜起许多,姜瑾珩这才意识到上次自己来时看到的那井井有条的样子都是平日里有人打理的。 峰顶没人,她便下山去找,先是问过执法堂的长老,确定符亦没有接取任务,离开宗门,才稍稍安了些心。 姜瑾珩漫无目的寻了一波,又告知旁的人若看到符亦需同她说,才回去继续照看那一副药。 来回一两个时辰,姜瑾珩也只是熬好了这一副药罢了。她将药装进药瓶,勾在指间,才想再去寻,便听看门的小童喊住了她。 “仙尊,方才有同门前来通传,说是在集市上看到了首座。” 她这话刚一说完,姜瑾珩便化作一缕烟散去了。 姜瑾珩去过执法堂,去过训练场,更是找了管理寻常弟子居所的杂屋院,却没想过去集市逛逛。 她动作很快,只是临近大比,水云峰热闹非常,就连集市人都乌泱泱的,让人一眼完全扫不全。 姜瑾珩穿过好几条摊位挤出的小道,左右张望,始终没有寻到自己要寻的人。她勾着药瓶的双指也不自觉轻晃了起来,眉心微蹙,展现出主人家的稍稍不耐烦。 只是很快,姜瑾珩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对话内容听不清晰,但方位很好辨认,也让她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了符亦。 符亦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手里捧着大大的一个灵果,递给一个姜瑾珩看不见模样,背对着她的女子。 但姜瑾珩却很容易能看见符亦面上挂着的那抹笑,是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 好像自那晚过后,自己再也没见过符亦露出这样神情了。而每一次的相见,似乎都会掺上争吵或者失意。 记忆中那明艳肆意的少女,似乎也只剩下在她面前低首沉静的模样。 朝向那边行进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姜瑾珩驻足静静地看着,脑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勾着药瓶的那只手也转而将瓶口握紧,只是很快,姜瑾珩还是朝着那个摊位走了过去。 集市上人很多,气味也十分混杂。符亦根本没注意到姜瑾珩的靠近,只是看着清裳将她给的灵果收回去,又见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把玄铁扇,递了过来。 “既收了师妹的灵果,我也不能占了便宜。这柄扇是我近日铸得,上面还嵌着上一回我们一同杀灭的那头魔兽的净化魔核。” 清裳说着,符亦也很自然地将那柄扇接过来看。 扇骨触手温良,虽然听她所说,这柄扇是玄铁所铸,但却是如玉的手感。符亦注入些灵力进去,扇骨上镶嵌的一颗如同红宝石般的净化魔核便自然地发出光芒,扇身内灵力流动,极为顺畅。 这证明铸器时候,铸器师与灵器应当达到了人器合一的程度,这铸器所用的玄铁,也万万不会是寻常的玄铁。 这样品相,这样质量,少说也是一件地品灵器了。 这样一件灵气若是放在集市上叫卖,总要招呼一大半的人去竞价凑热闹,最后好说也要用上上万块上品灵石。 她的灵果今日的确畅销,可卖了一下午却也只得了数百枚上品灵石。而交予清裳的那一颗,虽然算是一颗好灵果,却远不及她送的这柄扇的价值。 符亦在考虑到这一点后,慌将扇子递了回去。 “清裳师姐还是太客气了,这扇子太过珍贵,我不能收。” 她将扇子推回去,清裳面上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稍滞了一会儿,依旧笑着。 “可这扇子已然铸成,我也只识得师妹一位有火属性灵根的人,若是放在我这,不是平白浪费了它的效用吗?” 清裳说着,看到符亦目光定定地望着手上的扇子,知道她的确喜欢,面上笑意更深了。 “况且,这扇上最珍贵的也不过这枚魔核,斩杀那魔物本就是师妹的功劳。我做这扇,也只不过是感谢师妹上次救命之恩。” 魔兽作乱,一般都是有属地百姓受难,上报官府,官府能力不及,才会悬赏请来仙门子弟,除魔卫道。 所以执法堂发布斩杀魔物的任务一般只要求弟子将魔物诛杀,便会给予奖励,其余所得也尽是任务接取者的。 只是上次符亦是临时加进的任务,本就不是本着奖励而去,挖取魔核之后自然便交给了清裳。 可尽管清裳这样说,符亦还是觉得这份礼似乎过重了些。而那话中的“救命之恩”,她也无法承起。 若非自己分了心,清裳不会被那魔猿捉去,此后去救她,亦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可符亦将那扇递了过去,却见清裳没有收的心思,只笑盈盈地看着她。 “师妹不要考虑了,我见你上次作战时也没有用上任何法器,又觉得这扇极称你,才动手去铸。你要一再拒绝,才真叫我伤心。” 说话时,清裳一双清透的大眼睛里盈满了让符亦全然无法拒绝的可怜神情。她又看了看那柄扇,的确极称手,也喜欢极了。 既然这是清裳一片心意,她也不想再拒绝,只是在心里盘算下次该回送她一件什么物事。只是她这副思考的模样,落在旁的人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喜欢便收下吧,无谓为这种小事纠结。” 闻声,符亦略震惊地抬眼,果然是那张面孔。 因为下意识的观微,踱步过来期间,姜瑾珩将符亦和清裳的对话听了个干净。 她自觉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听了就是听了,临到人跟前,才冒出一句话。 清裳见到她,似乎也有些讶异,却还是行了个礼,道了句仙尊,随后不发一言。 符亦还是将扇收了下去,并不是因为姜瑾珩那句话,而是她自己考虑好的。 她不知道师尊是怎么寻来的这个地方,也不想弄清。毕竟师尊身上有她不能探知的秘密在,而现在,她不想考虑那种东西。 “多谢清裳师姐。” 见到符亦只是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随后却笑着将面容转向另一人,姜瑾珩眉头微蹙,又摩挲了下药瓶,才恢复常态。 清裳又同符亦说笑了几句,还是有关于上次任务结果的,更是让符亦将令牌交予她,好将那些符亦应得的任务点划到令牌上。 两人聊了好些,清裳才重新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姜瑾珩,好奇地转过身问道:“仙尊来集市上,可是有东西要买?” 在水云峰里最难得见的就是这位栾秋仙尊。 她与自家师尊不同,虽然身为一峰之主,却不常呆在峰内,总是喜欢下山去游历。 早些年间她师尊孟闲就因为栾秋仙尊的性子,帮着她处理了不少宗内事务,连带着自己也参与很多峰内的管理。 似乎直到几十年前,管理峰务的担子才重新回到这位仙尊的肩上。 而最近又传出栾秋仙尊不少传言,说她为了一只灵狐要剥去半身仙骨,寻百种材料,只为了那狐狸塑体。 最初清裳是不信这种传言的,可她见这件事传了快两月的时间,栾秋仙尊也没有出言辩解过一次,还是信了。 据说如今栾秋仙尊已经集齐了大部分的材料,只剩下一种仙草。所以如今在集市见到她,清裳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来寻材的。 可姜瑾珩只是摇了摇头,见两人的对话终于能够插进空子,抬手将药瓶给了符亦。 “亦儿,将药喝了。” 再听到这个声音,符亦知道自己逃避不了,微敛下眸,随后对视上那人。 提着药瓶的手还举在她面前,似乎是想速战速决,符亦也不问是什么,只将那药瓶接了过来,揭开一口饮尽。 她这个样子看得姜瑾珩一阵心疼,很快,她又想到什么,一缕神识往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储物戒里开始找着什么。 是药就没有好喝的,符亦只觉得这东西又苦又酸,难喝到她脸都皱起来了,可还是很快掩下神情。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因为喝一瓶药就难受得要紧,总归是让人看了笑话。 这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的清裳却笑了笑,插进来说了句:“师妹用一个净口术吧,可能会好受些,还有……”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用油纸包裹住的方糖来,递给符亦。 “施完术法,就将这块糖吃了吧。” 这话似乎多年前符亦也曾听到过,如今大了又听不同的人说一次,符亦面上还是微愣了愣。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有些嗜甜,如今见到清裳拿出来的那块方糖,眼睛里似乎都含着光。 符亦也不顾道谢,只照做之后很快将糖塞进嘴巴里,才笑着同清裳说道:“谢谢师姐。” “不用谢,这方糖也是我亲手做的,师妹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多送你些。” 这一切发生得都有些快,姜瑾珩只静静地看着,不自觉将手中裹糖的糖纸捏皱了。 她动作慢了一步,这糖自是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 姜瑾珩说不清心里此刻是什么感觉,但很明显,她并不高兴,眼睛更是直勾勾盯着与人说笑的符亦。 只是那两人也没有陷入忘我的境地,很容易注意到身侧这样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其实符亦现在不想同她搭话,可一直被盯着,总归有些不自在,还是侧目去问。 “师尊还有什么事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月下浅吻。 姜瑾珩是第一次从符亦眼里看出厌的情绪,她怔了好一会儿,人也有些无措,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清裳看出两人间的不对劲,赶忙打断这样的气氛。 “仙尊想找的那株仙草可有音讯了?” 清裳以为这样的对话不会有问题,但着意听了各种传言的符亦却很清楚这仙草是为了什么,不免避开目光,冷哼一声。 这下子,场面气氛倒变得更凝滞了些。 见状,清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默默噤了声。 其实在昨日,姜瑾珩已经寻到最后缺的那两株仁王仙草,只是吊着了一条鱼,才没有将情况宣扬出去。 此刻师兄并没有将他所说仙草送来,所以至少于外界看,她对这东西还是缺的。 所以尽管氛围不对,姜瑾珩还是要回答这个问题。 只见她摇了摇头,却也说明:“虽未寻到,可师兄已书信我一封,说是他那儿留有两株仁王仙草,可予我一用。” 话毕,清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同她恭喜道:“那师侄在此恭祝仙尊心愿得偿。” 两人说着话,可符亦却无聊地拨弄着她筐中的灵果。 站这么近,对话声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蜗,就算有心不听也难免听了个干净,令她烦心不已。 姜瑾珩现在倒是能意识到符亦似乎不想见她,只是这小妮子心魔未解,又郁火难消,实在不是能让人放下心的。 她侧目看向清裳,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是她那位还算是亲近的孟闲师姐从山门前捡来的。 清裳并无双亲,师姐捡到后更是多上心,简直是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养。 自己未收徒之前,她一直是作为峰主下一任接班人培养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她之后搬离了师姐的水尧殿,可姜瑾珩信得过她,也放心将符亦交由她看顾。 方才心头升起的那抹失意到底还是散了个干净,比起看到符亦和旁的人亲近让自己难过,姜瑾珩更希望有人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顾她。 “清裳。” 想罢,姜瑾珩喊了一句,见人匆匆偏过脑袋,望向自己。 “既然材料已经集齐,不日我就要闭关。此次闭关少说用到一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还请你多照看亦儿。” 说完,姜瑾珩也不顾清裳是否应允,很快便散了身形,离开这片区域。 她离去瞬间,符亦倒立马站了起来,只是再看不到那人,攥了攥拳,还是坐了回去。 聪敏如清裳,经历这一番对话,符亦怪异的举动,清又怎么看不出她们师徒只见似乎发生矛盾。 且她大胆去猜,似乎这矛盾同栾秋仙尊近期的传言有关。 只是听方才姜瑾珩予自己的托付,见她似乎有冷处理的意思。 而符亦为何会发气,清裳似乎也能猜到。 她送给符亦的那柄扇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铸好,只是那时访玄云殿,只听人说符亦似乎远行历练而去,要到大比前两日才回,这才没能及时送出去。 而今日她受命看顾集市,正巧撞上了符亦,这才有了这场对话。 栾秋仙尊剥仙骨为灵宠塑体一事,就连她一个旁支子弟都觉得荒谬,才回宗不久,作为水云峰亲传的符亦又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她们定然是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 清裳倒没有往旁的方向去想,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能对自己的师尊起不该有的心思。 就算有,这心思也合该一直放在心里,永远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清裳只觉得若她身处符亦的位置,也难免因为劝解和栾秋仙尊吵一架。 想到这,清裳摇了摇头,也叹了口气。 她看着无聊着啃灵果的符亦,用上再寻常不过的语气。 “你也听见了……” 只是清裳说到这,话却被符亦打断了去。 “师姐,你觉得我还小么,还需要喊人特意看顾么?” 被蓦然问了一句,清裳倒是有些发愣,只是她似乎想到自己,还是无奈笑笑。 “不小了,但是在一些人眼里,你即使本事再大,阅历再广,依旧是一个孩子。” 这话让清裳想到自己,只是她不知道符亦全部的心思,更不知道她在闻听这句话之后,暗叹了一句。 “原来如此。” …… 玄云殿她是不想回了,符亦匆匆扯了个借口,想让清裳给她随意弄一个寻常弟子的居所,作为她暂居的地方。 对此,清裳并不点破,只是单人居所一日间可不好安排,便将符亦带到了自己的宅院。 清裳百年前就孟闲仙尊的水尧殿搬了出来,以理事的名义在这间宅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与她同住的还有两名才入门不久的未拜师的弟子,还空了两间房,正好符合符亦的要求。这里虽不如那些仙尊的属殿适合静修,但住的人多些,也热闹些,心中那种无人述说的愁绪也会渐渐淡忘。 离宗门大比还有两日的功夫,清裳早早地就拿到了参与者的名单,知道符亦要参加,更是希望她能够拿到个好名次。 清裳自觉符亦与栾秋仙尊的矛盾没有多大,这里也只是让她暂住罢了。有时候只要距离离得稍稍远一些,时间的确能解决这样的矛盾,所以她才带着符亦住了进来。 只是她没想到,符亦入住当晚,便捧了一个酒袋坐上屋檐,对月独酌,甚至昏睡在那。 清裳还是第二日寻人才发现这件事的,那时符亦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若不是她及时将人接住,符亦怕是参加不了一日后的大比了。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一日前栾秋仙尊要将人托给她照顾,这样胡来,不照顾能行么? 可清裳没想到,就在她横抱着符亦送回屋内,又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后,蜷成一团好好安卧的人却变作一只赤色的狐狸,五条大尾巴床榻都有些安放不下,从被子帛中挤了出来。 下一刻,那尾巴又将被子给掀了开,最终团团裹住狐身才安静下来,是那种让人看了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但看到眼前一幕,清裳心里震惊大过一切。 只是震惊归震惊,清裳倒也没有交符亦移办的心思。只是睁大眸子愣在原地将近有半刻钟的时间,直到见狐狸翻了个身子继续睡着,才恍然发觉屋门都没有关上。 清裳很快移步到屋门前,左右张望,发现似乎并没有人在附近,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门紧紧关上,又回到床前。 榻上狐狸依旧安睡,眼前的一幕告诉清裳她方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按照计划,她今日要与此次大比水云峰所有的参赛者,于议事厅开一个小会。只是如今看,她是没办法参加了。 也不知道符亦这样,仙尊她知是不知。只是想来仙尊对妖族态度一向不错,即使不知,也不会对符亦做什么。 只是事关重大,清裳也不敢直接书信或是用传音符通告,想着若是被旁的人闻见亦是不好。 无奈,她只好坐在床边静静地等。 清裳不是没有试过叫醒符亦,只是在闻到符亦满身的酒味,嗅出她昨夜喝的似乎是黑市上才能卖得的醉三生后,晃了几次便歇了叫醒人的心思。 也不知道这家伙灌进去多少酒,竟也没有防人的心思,就这样露出妖兽的形态。 而这醉三生最是醉人,符亦能不能在一日后大比之前醒来都是一件难说的事。 想到这,清裳无奈叹了一口气。 她守了半日,却观微到师尊来她的宅院,只得出了房间,去开正门。 孟闲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她缘何缺席今日小会。 百年来,清裳将所有事情都做得有条有理,无法挑出半点错漏。她也有心相避,是故师尊来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符亦身份特殊,清裳不敢说实话,只支吾简单扯了一个理由,并未得见孟闲探知她身上浓重妖气时,紧皱的眉头。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无法出门,清裳只得以书度日,好在当天晚上临睡时分,符亦总算是醒了。 她醒来时依旧维持着狐形,甚至抻了个懒腰。挠挠脑袋后看到清裳,也只是有些发愣。 清裳猜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以什么形态现的身,无奈摇摇头,走进了些,又拿了面铜镜丢给她。 这一看倒是让符亦吓到了,就连铜镜都摔了下去,一溜烟的功夫,就忙里忙慌地变回人形,更是下意识缩在墙角。一脸防备地望向清裳。 她会这样也是情理之中,清裳便也没有再靠近,只是缓缓出声安抚她的情绪,也是解释。 “师妹,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真想动手,也不会在这里守你一日,更不会让你还有睁眼的机会。” 清裳的话在理,可符亦心中懊恼却多了些。 她知道自己酒后容易失意,却没想到这一次直接化作了狐形,还被旁的人看到。 只是如清裳所说,自己在这里安睡了一日,也是有她的功劳在的。 想到这,符亦面上带了些歉意,站起身同清裳道了个谢。 只是她才起身便觉得不对,摸向脖颈,果然不见那块玉珏。 符亦尤记得昨夜这东西还挂在自己脖子上,可现在摸遍全身都没有寻到。 见符亦似乎在寻着什么东西,清裳也难免问上一句,可才走近,又见符亦做了个驻足的手势。 “师姐,你最近还是先别靠近我了。” 清裳蹙眉,符亦怕她误会,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你应该能猜到,我另一位母亲是狐族血脉。如今我用来隐藏妖气的一块玉珏消失不见了,你若多靠近我,身上难免沾染到妖气,被人发觉对你不好。” 说到这,符亦觉得清裳似乎能懂,可见她却有些怔神,又疑惑问了一句。 “怎么了师姐?” 清裳不语,只是想起自己请走师尊时候见到的那张似是有些犹豫的脸。 “糟了。” “怎么了?” 符亦的一句问让清裳回过神来。 她面色有些沉重,好一会儿才同符亦缓缓讲道:“今日我师尊孟闲仙尊来过这里,虽然没有看见你,但……应该是察觉到了我身上的妖气。” 清裳不曾有过什么灵宠,也许久未出这山门,若她站在师尊角度,若是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妖气,也会心中生疑。 也怪她太过迟钝,心里接受符亦身份之后,便没有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只是清裳先前几次见符亦,从未感受到她身上有过妖气,这难道就是她所说的玉珏的功劳。 仔细想来,昨日的确见她脖上挂着一个圆形玉珏。 “那玉珏如此重要,又挂在你脖子上,怎会丢了?” 清裳的疑问正是符亦心里的疑问,变故只有可能是昨天夜里发生的,而她对那时的印象是一点都没有了。 她多想也只觉得头疼,清裳不欲逼她,只问:“栾秋仙尊可知道你身份一事?” 符亦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便见清裳松了一口气。 “那我即刻上玄云殿一趟,有栾秋仙尊在,应当也能解决你身上妖气的问题。” 说完,清裳就要动身离去,只是临到门前,突然想到什么,捏了两张符出来,一张是隐气符,而另一张则是封禁用的禁制符纸。 清裳将前一张符启用,又将后一张给了符亦。 “我一去不过一个时辰,还请师妹委屈委屈,老实呆在这里,莫要被人发现行踪。待我关上门后,将这张符纸贴在内门,谨防旁的人进来。” 清裳说完便匆匆离去,符亦也只是愣了小一会儿,很快听话照做。 只是呆在这样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实在太过无聊,符亦躺倒在床上,忍不住去回想昨夜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醉得不清醒,脑子里却连酒味都不记得了。 符亦只记得自己抱了一壶母君交予她的“忘忧酒”上了屋檐,卧在上头看月亮。 她一边看一边往嘴里灌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母君在将那壶酒交给她的时候就提醒过不能多喝,是她忘了嘱咐,才招致这样的祸端。 只是,符亦居然还记得酒后旖旎的一个梦。 想到这,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唇,下一刻又烫手般地撤开。 不过是梦罢了。 …… 清裳很快上了玄云殿,可她跪在殿外求访时,却闻得栾秋仙尊已经开始闭关的消息。 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除了来见栾秋仙尊,整个仙宗她再能求的,也只有师尊了。 先不说符亦愿不愿意将这件事再告诉多一个人,就光是那个女人,她也不想主动去见的。 清心了这么些年她想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情况下只要不见就不会有念想,不高兴也不会失意。 …… 姜瑾珩的的确确闭关去了,可昨天夜里,她也见着了符亦。 其实从集市上碰面后,姜瑾珩就没有真正离开。 说担心也好,其他解释不清的情绪也罢,姜瑾珩就在符亦身边不远处,一直注意着她。 也许是第一次从符亦眸中看到了生厌的情绪,姜瑾珩突然变得有些胆小,并不敢上前,只敢做这样窥探的行径。 替焚天和月华塑体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且魂台那里,自有奚音看顾。 奚音自两月前苏醒后,便再没有陷入沉睡。谨防她出行被旁的弟子发现,姜瑾珩便独给她挑了一间小屋,让她看顾为焚天补魂的魂台,而月媚也已经对魂台再施一道法术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唯有符亦,却因为被她蒙在鼓里,似乎生了大气。 姜瑾珩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时机和她讲清楚这一切便会好很多,可如今却萌了退意。这一路过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有些理不清头绪,若是现在讲给符亦听,她会信吗? 这一点姜瑾珩不知道,只是在她意料中的,符亦并不愿回到玄云殿。看着清裳将她带到一座小院,又看着符亦进屋,姜瑾珩也稍稍安心些。 她刚想走,却见那人又拎着一个酒袋,身手矫健很快爬上房檐,卧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下,姜瑾珩又不能走了。 她跳到后一间屋子的房檐处静静坐着,就这样看着*符亦,看着她对月独酌,整个人都很昏沉,几次想要上前,却都忍住了。 直到见符亦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险些从房檐上摔下来,姜瑾珩才匆匆赶过去,将人接住。 那时,符亦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可还是一眼认出她,抱紧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唤师尊。 这似乎是两人两月来最近的一次接触,姜瑾珩放任她带着酒味的热辣呼吸喷洒在自己耳后,抬手轻抚着那因急促呼吸起伏不断的脊背,直到感受到热烫的眼泪蹭湿自己的衣肩,才真正滞住了动作。 姜瑾珩现在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但眼眶也酸酸的,没忍住用面颊蹭了蹭她的脑袋。 酒壶早已喝空丢在一边,而房檐上的两人相互偎着,抱在一处。 好久好久,姜瑾珩才听符亦吸了吸鼻子,似乎哭够了,可声音还是有些抽噎。 “明明都摸了我的尾巴了,为什么要去喜欢别的狐狸。” 这话像是控诉,让姜瑾珩成功怔了神。 也是符亦离开宗门的这两月姜瑾珩才无意从月媚那知道这件事,知道原来对于狐族来说,缠尾就相当于求偶。 而她没有拒绝符亦的缠尾,相当于答允她的求偶。 那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但不知并不是无礼的借口。 姜瑾珩深知这点,心里更觉得不好受。 可她还守着一条线,她和符亦是不能在一起的。 符亦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长者身份,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有好奇心的,所以也会因此崇拜懂得更多的人。 而她在与更多人相处之后,也会渐渐认同这一点的。就好若……今天。 姜瑾珩想到今日符亦同清裳旁若无人的谈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苦涩。 而现在她酒后醉意支配同自己的哭诉,不过是执念使然。 姜瑾珩自以为将一切想得很清晰,却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想法。 如果符亦对她的喜欢真的是一时,那自己呢? 她逃避了这个问题,又或许,她不想承认。 姜瑾珩敛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久久未得到回应的符亦却再次红了眼眶。 “你不喜欢我你还来找我作什么?” 说着,她就要将人推搡开,可身子因为醉意都软了下来,实在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推搡,姜瑾珩下意识将人松开。可松开后,符亦却哭得更凶了。 “你一直这样,我向你靠近一些,你就什么都受着;我稍稍走开些,你就走得更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闻言,姜瑾珩蹙紧了眉,手下意识去抓符亦手腕,却被很快躲开。 符亦的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似的,一边抽噎还一边咳嗽。姜瑾珩见了,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强行把人拉进怀里。 可她这一拉,怀里的人又开始犯起难。 “你不喜欢我你又抱我作什么!” 只是这次,姜瑾珩没有轻易松手。 眼前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喝醉了酒无所忌惮的小无赖,可她似乎突然认清了一些东西。 不管符亦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大概是喜欢的吧。 会想时时刻刻见到她,会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受伤,会因为她,明知道不该还崩坏名为理智的弦。 这个认知像是烟花一样炸开在姜瑾珩脑海,却让她内心更加煎熬了。 她身为年长者,发生这种事情不能及时制止,反倒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更有引导发展的嫌疑在。 想到这,姜瑾珩不免沉思,好久,她才又用面颊蹭了蹭符亦的脑袋。 “亦儿,你相信我么?” 此时符亦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了,可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迷迷蒙蒙回了一句。 “嗯?” 她的声音小小弱弱的,姜瑾珩听着,不免轻笑一声。 好可爱。 想到这,姜瑾珩和符亦拉开了些距离,就在那红透了的眼眶里又要溢出泪来的时候才将额头与她额头贴紧了些,拉人坐在自己身上。 这个举动似乎让符亦怔住了,还打了个酒嗝,茫然睁着一双眸,却听眼前的女人问。 “你在青丘两月,你母君有没有说过你很爱哭?” 这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也不知是这酒的缘故还是什么,符亦甚至想化作原型咬她一口。 可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让她好想溺在这个氛围中。 但符亦还是记得反驳。 “才没有,我母君就说,让我不高兴了就回青丘,她一定给我找漂漂亮亮的姐姐妹妹与我结亲,她们一定都比你喜欢我。” “噢?” 听完,姜瑾珩眸色似乎深邃了些,见符亦似乎还要说,惩罚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这下轮到符亦怔住了,她突然觉得脑袋好热好热,就像是要炸开一样,就连嘴唇也发着抖。 “你……” 话还没说完,声音又被吞了进去。 算上幻梦中的那次,这应该算是姜瑾珩第二次亲人。只不过不同于上次,这次她是主动的那方。 相同的是,这张唇依旧是那么软,让她忍不住想探得更深一些,更久一些。 亲吻的本领似乎与生俱来,好久,两张唇才分离开。不同于符亦唇瓣的微红,姜瑾珩的唇都被咬得肿了。 这不禁让姜瑾珩想到,狐狸和狼犬似乎有着某种亲缘关系。 亲过之后,符亦还是直勾勾盯着她,让姜瑾珩不免哑声喃了一声。 “小狗。” 第62章 隐秘的感情。 只闻到气味,姜瑾珩就察觉出符亦喝的不是凡酒,以她的酒量,等到酒劲上来,一定能昏睡好些时间。 想来这一吻带给她的冲击的确很大,以至于现在,她还睁着那双含着欲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自己。 姜瑾珩也不由得感叹,她一直当成孩子的人,其实早就长大了。 只是有些事情,她想在人还算是清醒的时候做。 想到这,姜瑾珩抬手抚过符亦鬓发,又将额贴了上去,鼻尖轻点在她耳侧,似乎想将时间留得更久一些。 “亦儿,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于师门情谊,人族伦理,她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但当想做的事情做完,一切结束,不需要再利用宗门这层身份,是不是师徒又有什么必要呢? 姜瑾珩承认,自己这个人的确有些自私,不要的时候将人狠厉地拒绝开,想要的时候又借她酒醉,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但符亦事后若是要怪罪,姜瑾珩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用旁的方式补偿她。 只希望那时候,她还心向自己。 于任何方面,姜瑾珩从未有过不自信。 可在感情上,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想到这,姜瑾珩又在符亦鬓间落下一吻。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卧倒在她怀里,浅浅睡着了。姜瑾珩捡起她落在一边的酒袋,酒液还余半袋,倒也没客气,一口接一口喝了个干净。 她倒也不是纯喝酒,只是抱着人,倚靠有角度的屋檐,一边哄睡一边学着符亦先前的样看月亮。 怀里的家伙其实并不安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先前她会险些从檐上跌落。 可姜瑾珩偶尔低首看看,却觉得现在的她比晨间拔出剑指着自己的模样乖巧多了。 那时候,或许她是因为吃味吧。 姜瑾珩先前不理解这种感觉,直到见到符亦扬着笑同清裳说话,开开心心喊着她“师姐”,才稍微明白一些。 想来这些日子,她一定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不好受。 皎月西行,旭日东升。 姜瑾珩只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倏忽天便亮了。 天既已亮起,她也不便再呆在这里。 即使有些不舍得,姜瑾珩还是将符亦抱回她的新居室,将她安置在榻上,又盖好被帛。 离开前,姜瑾珩特意多看了几眼。毕竟之后她是真的要闭关一月,至少两人在一月的时间里,是再见不到的。 只是就这一看,姜瑾珩才看出点不对劲起来。 姜瑾珩犹记得符亦脖颈上一直挂着一枚圆形的玉珏,而她也知道那是青丘的秘宝,用来隐藏她身上妖气的,可如今怎的不见了? 姜瑾珩仔细回想,她依稀记得明明那一吻结束后,都有看到过这圆形的玉珏,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为此,姜瑾珩还特意上房檐和屋子四周都找了找,遍寻不见,只得又回了符亦床前。 一会儿不见,符亦便蜷起身子睡着,紧蹙着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只是姜瑾珩才一坐到床边,她便松了眉头,更是精准地握住了快要贴上来的手。 要不是知道她喝了那么多,姜瑾珩都快以为她是在装睡,浅笑了笑,却还是叹了口气。 “若非有事要忙,我也是想守着你的。” 说着,姜瑾珩抬手替符亦理了理额间发,又探她身上妖气有无外泄,没有发觉到后才又松了口气。 看来那玉珏如今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姜瑾珩继续静静望了符亦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强硬地将她攀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给扯了开。 走之前,徒留一句。 “等我。” 姜瑾珩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符亦莫名开始缩在墙角呜呜地哭,之后像是梦游般又爬上屋檐,又在那里睡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清裳将她发现。 而清裳上玄云殿找她的时候,她也才刚到自己宗外的一处偏僻洞府,并设下禁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一切都是这样的凑巧。 …… 寻不到姜瑾珩,清裳只得往回去。毕竟就算要寻师尊,也得问过符亦的意见才行。 清裳回到住处,发现符亦捧着一枚铜镜样的东西同里面说些什么,就连她开门的时候,也只不过瞥一眼,示意了下,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清裳认得那是妖族之间常用来通讯的乾坤盘,其实人族之前也常用,只是发现容易被窥秘之后就少见了。 不过见符亦并不打算避着自己,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清裳觉着还是挺不错的。 如今人妖两族之间的关系很玄妙,不算是敌,也不算是友。 但清裳并不觉得符亦是那种会借着身份告密的人,别的不论,就说她是那位阙云仙尊的女儿,这点也是足以保证的。 况且,她的身份栾秋仙尊也知道。 清裳并不打算打扰她,只坐在一旁等等。可她等了一会儿,却注意到符亦频频投射来的目光。 “怎么了?” 清裳声音刚出,符亦还没有说什么,便听得铜镜里传出一道更为成熟的女声。 “亦儿,交到朋友不和娘亲介绍介绍么?” 原来铜镜那边是她母亲。 清裳早听传言说九尾狐族并未被灭族,方才见到符亦的五条尾巴,也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 可当符亦向她确认后,将铜镜逆转过来,再闻得介绍,她才知那位说是回归狐族不久的女君便是符亦母亲。 “母君,这是这两天照顾我的一位师姐。” 说到这,符亦突然沉思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似乎按辈分来算,她师尊也是娘亲的师姐。” 符亦原以为介绍就这样简单结束了,却没想到话刚说完,姬雪珺却接了一句。 “你是孟闲的徒弟?” 她这样说,像是和师尊很熟一样。清裳闻得,忍不住问道:“您认识家师?” “自然认得。”说到这,姬雪珺面上似乎露出淡淡的不忿:“烧了我一整条狐狸尾巴毛的家伙,我怎么会忘记。” 提起故人,姬雪珺似乎又有些怀念曾经,只是清裳听她这样说,却觉得诧异。 师尊向来稳重,似乎和她话中的人难以匹配上。 只是她没有多问,反倒是符亦好奇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宴卿那家伙惹的桃花债。 想到这,姬雪珺鼻间不免轻哼一声,随后却郑重同符亦说道: “亦儿,你如今妖气外泄,玉珏消失。这些日子若还在那宗门呆着,一定要练好方才我教你的心法,切不能再让人发现你的身份。” 说到这,姬雪珺眼珠子又转了转,看向清裳。 “虽然孟闲她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告诉你,她可讨厌狐狸了,千万不要化作原身被她看见。” …… 对于这样的控诉,符亦看看铜镜,又看看清裳,见她面色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更是嗔怪地看了一眼铜镜中人。 在旁的人面前提及她师尊的不好,也不怕惹了龃龉。 清裳注意到这符亦的小动作,反而低头掩笑。 在宗门呆久了,更是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事情,清裳早就对圆滑过头的交际有些厌烦。如今再遇到说话直爽的人,就更喜欢。 这也是她对符亦只见过几次却印象很好的原因。 被瞪了一眼,姬雪珺却没有半点被僭越的感觉,依旧露着宠溺的笑。 “亦儿,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只需要知道,青丘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为娘的没有一个不担心孩子的,姬雪珺就更是了。她已然缺席了符亦这些年的成长,再不想她在外受到什么伤害。 方才符亦用乾坤镜呼她,姬雪珺就想要劝她回青丘。沧澜仙宗虽然不曾对妖族做过什么事,又有姜瑾珩的庇护在,再承一下宴卿的旧时情谊,想必就算有人发现符亦的身份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严重的事情。 可姬雪珺就是担心,她觉得符亦呆在哪儿都不如呆在自己眼前要好。但姬雪珺也没有想到,她的劝还未说出口,符亦自己就先提到这件事。 符亦言及大比之后就要向姜瑾珩辞行,离开沧澜仙宗,回去青丘,还问她欢不欢迎。 姬雪珺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看符亦神情,知道这并非她深思熟虑打算好的事情。 更多的,似乎是在和一个人赌气。 若是旁的人,姬雪珺扯也要将人扯回来,骂也要将人骂清醒。可两月的相处让姬雪珺很了解符亦,知道她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那种人。 要想让她对一个人完全死心,似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所以在清裳回来之前,姬雪珺才会同符亦说那样的话。 “亦儿,有句话栾秋可能没有说错,你也许真的太依赖她了。等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若是还能保持初心,等到那时,她再不会否定你的感情。” “你要知道,她身处那个位置,就算真的想要回应你的感情,也要十分艰难才能做下决定。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到了那时候,她还是个胆小鬼,也配不上你的喜欢。” “她不信你,你等给她看就是了。时间是检验一切的唯一法则。” 姬雪珺说这么多,只希望符亦自己能够想开。毕竟如果她还维持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尽管回到青丘,心还系在别人身上。 真要这样,不如轰轰烈烈地追一场。她们狐族追人的手段可是有很多,虽然总是为人不齿,但结果是好的不就是了。 爱就大胆爱,离开就决绝离开。像人族那样扭捏顾忌,有除不尽的道德感,最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可惜自己这个女儿在人族宗门呆久了,还就是这样的性子,让她有些头疼,不知道从哪里教她下手。 这场单方面的对话没多久,清裳就回来了,未让姬雪珺听得符亦的回应,但她相信,符亦是听进去了的。 也正因如此,符亦此时听到姬雪珺的那句话,面上展露出今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只是声音却有些哽咽。 “我知道的。” 由于很快就是仙门大比,符亦断了和姬雪珺的联系后就开始着手修习方才话中提到的那部心法。 符亦也将事情同清裳讲清楚,怕她担心,还同她道了句谢,殊不知她反而有些羞于承下这句话。 毕竟清裳更多的只是为不用上水尧殿,而松了一口气罢了。 不过符亦能有办法控制住外泄的妖气,的确也算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 其实清裳还想过劝说符亦放弃大比,但想到这样的机会非比寻常,峰内和众位仙尊又对她寄予厚望,还是放下了这个想法。 若符亦无来由地放弃参加大比,反倒是更惹人注目了。 这一天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二日,清裳带着符亦来到大比的擂台,又同她介绍这次大比的情况。 身为“百事通”,清裳早就清楚各个参比者的年岁、修为、阶级,乃至于惯使什么法器,参战经历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侧头同符亦说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想要去寻那目光,却又没能寻到。 也许是错觉吧。 清裳方才同符亦说的,便是这次大比有望夺得魁首的一人,千仞剑派的剑首厉静竹。 她如今已经到达炼虚后期的修为,却不逾百岁,还隐隐领会到第六层的无上剑意。 虽然这次参赛人员中有化神境界的修士,但此次大比不同于上一次,而是分了年龄组,等到最后一轮比试时候,高年龄组的胜者需要下压修为,才允许与低年龄组的胜者比试,决出最后的魁首。 正因为这条规则,厉静竹才是众人心选的大比魁首。 若厉静竹在百岁前达到化神境界,算是破了栾秋仙尊的记录。同时,可能也破了千年前那位已经被除名的剑尊的剑意记录,当属这片大陆当代青骄第一人。 说来两派也真是渊源颇深,两百年前的仙门大比上,栾秋仙尊越级打败了当时的剑派剑首,而今天,剑派新的剑首又要同她的徒弟比上一比。 清裳说起厉静竹时话中的敬佩是掩不住的,虽然她更年长一些,但对于这样天资的人来说,年长似乎只会让落败时候更加难堪。 不过清裳相信符亦,凭符亦的能力,同厉静竹也只是伯与仲之间,高下还不一定呢。 往年宗门大比第一轮其实是资格试炼,所有人进入一个秘境,在定时三时辰的时间,取得一块通关令牌。不限手段,不限求助,只需要能拿到令牌,就可以参加接下来的试炼。 而这次仙门统一大比,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获取令牌的难度更高了。 此次大比,令牌被盛放在秘境中的各个危险角落,如沼泽滩和密林深处,猎杀四阶以上的魔兽也可获得。 秘境中,总令牌数目高于参加试炼的人数,要是有足够的本事,每位成员都可拿到,以通过试炼。 往年时候,这一轮试炼主要是为了控制海选弟子的数量,为第二轮积分赛削减人数,防止胜负统计量过大。 所以就算是符亦这种直推的,也难免要参加。 只不过由于各大仙门都很注重这次大比,送来的人也经过层层筛选,清裳想来,这一项试炼对所有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她没想到此次大比掺进来一名魔人,更是在这第一轮试炼闹出大乱子。 …… 既然第一轮试炼的规则里有不限求助,符亦在了解后,进入秘境之前就与清裳商量好组成了一队。 迷雾密林或是沼泽滩地势不佳,且不一定能寻到多块令牌,所以她二人一早就将目标放在掠杀魔兽上。 密境中魔兽等阶有4-7阶,参加试炼的弟子的水平跨度从金丹到化神,同样参差不齐。 对普通弟子来说,猎杀魔兽可能是下下之策,可对于符亦和清裳来说,两人联手足以斩杀六级魔兽,就算是遇到更高等阶的,也可轻易脱身。这个选择目标性高,收益率高,效率也是最高的。 于是刚进入秘境,符亦和清裳就开始找寻魔兽踪迹,而队伍里有符亦这个半妖在,想要寻到魔兽,也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情。 两人运气还不错,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已经找到一只四阶魔兽,拿到一块令牌。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象突生。 符亦刚将一块令牌拿到手,西南方向就跑过来三名衣衫破乱的修士,是三名女子。 她们面上皆带着惊惧,步子凌乱,甚至右脚踩上左脚,险些跌倒,破乱的衣衫上,还带着血痕。看到符亦和清裳的时候,她们面上突然多了些希望。 这些人符亦辨别不出,可通过服饰,清裳却很容易看出他们是来自一个主修音律的小宗出弦宗的修士。 在自家举办的大比中看到这样慌忙逃窜的修士,身上还沾染血污,清裳免不了要多问两句。可话还说出口,就见一名女子被一柄染着魔气的剑贯穿,霎时间失去所有气力,眼睛大睁,跪倒在地上。 见状,符亦和清裳瞬间升起警戒,眉头更是紧缩。 她们因为追赶四阶魔兽,此刻在一片密林中。而周身更是因为迷雾闻不见出手人的半点踪迹,只能大概判断出剑掷出地点的方向。 而与那位被一剑贯穿的女子一同逃亡而来的其余两名女子,早在血溅她们满身,看到身侧惨样的时候昏了过去。 不确定那人是否还会对这剩余的两位女子下手,符亦只好和清裳对视一眼,通晓对方想法之后,举着剑背对着背慢慢挪到那还幸存的两人身边。 靠近之后,符亦祭出一柄纸伞,用灵力托举半空,又向内输入灵力,最后形成了一个防御法阵,罩着她二人。 虽然清裳不知道符亦这是什么法宝,但阵法落下之后,两人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放下警戒。 照理说,秘境中不会有超过化神境界修为的修士,两人设下的防护阵也完全够用。 可她们都从身侧那柄剑上感受到了浓重的魔气,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让人能够放下心来的情况。 进入秘境的修士都是通过测灵石检验的,若身沾魔气,定然是通不过检验的,她们只能保证正常修士的境界在金丹到化神范围之内,可不正常的…… 情况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 若是摸进来一个合体境魔人,这第一层试炼就要成为一个无法通讯出去的,那人的屠宰场。 符亦也明白魔族蛰伏这么多年突然动手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试炼中集结了仙门这一代的天骄,若是尽数拔去,对哪一派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事是仙宗疏忽了,可符亦还是想不通,又会有什么人能绕过测灵石检验,直接进入秘境呢? 莫不是与人暗中相通? 符亦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可下一瞬,一枚银针破空而来,穿过防护屏障,直逼符亦喉心。 好在清裳注意集中,闻得有异动,及时将符亦扯了开,又看向那阵法破损处,学者符亦的样子朝伞柄注入灵力。 做完这些,清裳赶忙对符亦提醒一句: “注意力集中,不想多想,此刻活下来是最紧要的。” 破阵的银针已经展现出来人的修为比她们更高的事实,清裳话中还显出淡定,可额上已冒出点点冷汗。 在敌我实力有差距的时候,更要保证两人都不会出问题。 符亦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粗心,看着地上昏迷的两名女子,还是同清裳说不出扔下她们独自逃亡的建议。 此时此刻,死守余下的两个多时辰,似乎成为唯一的一条路。 想到这儿,符亦也抬手加固这防御阵法,更是拿出一瓶回元丹,塞到清裳手中。 “向千机伞供给灵力耗费巨大,师姐不用替我省着,切要保证自己灵府灵力充足。” 清裳很容易探出那丹瓶里装的是什么,倒也不推拒,很快收下,也直接吞吃了一枚。 毕竟两人没准在接下来两个多时辰中都有可能死在这里,这时候推拒,显得太不合时宜了。 虽然她们已经知道对手的实力比起她们来说要更胜一筹,这防御阵法对那人而言,也如脆纸一般。 可多一层阻碍就能多给她们争取到反应的时间,也能离死亡更远一步。 两人就这样死守了一刻钟,又挡下三枚不同方向射来的暗器,直到握着剑的手都有些紧张脱力,藏在暗处的人似乎才停下动作。 符亦和清裳最初还在好奇为何这人屡屡用远程法器攻击她们,而不是直接现身。凭借这样修为,很容易就可以将她们二人抓死在这个防御法阵中。 只是后来,两人似乎品出了一些其中的道理。 她们发觉一次次掷过来的暗器上魔气浓度越来越精准,在挡去攻击过后,暗器上魔气便隐隐觉察不到了。 看来这人一次次施放暗器时,还在节省体内的魔气。 毕竟这是在仙宗独特的秘境之中,并没有供这人吸收魔气的条件。 他混进这次试炼,在她们眼前残杀一名别宗弟子,紧跟着又盯上她们,肯定不只是想要杀一人这么简单,而是要将这秘境中所有人全都除尽。 按理说,现身之后他似乎的确能很简单将她们除去,但消耗也会很大,远不如暗地偷袭来得靠谱。 两人同时思考到这些,又在心里算着时间,发觉暗器已经有小半刻钟没有投掷而来后,才打破了阵法中的宁静。 “他好像走了。” 这话是符亦说的,闻言,清裳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探向四周。 虽然这个猜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但这种时候,还是要万事小心。 “师妹,你先看看这两人伤势如何,我来盯着还有无异动。” 第63章 秘境遇险。 闻声,符亦很快去检查地上那两名女修的情况,知她们是惊吓过度才致昏迷,倒也松了口气。 只是旁边那位,死相就有些凄惨了。 这不是符亦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她的面前,不论是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毕竟作为修士,不论是出任务还是扶危救困,都是踩着死亡的边界线成长的。 可看人死在宗门设立的秘境之中,这种经历倒是头一回。 正因如此,符亦心中的怒意才升得更高。 她不知道是何人想要将这样的事情推罪到师尊身上,不知道那人主要目标是这些弟子还是师尊。 若是后者,为了害一个人而害这么多人,真是修罗也不及,更让人忧心。 想到这,符亦甩甩脑袋,尽量将脑中的杂念摒除,回过头沉声同清裳道了一句:“她二人并无大碍。” 闻言,清裳知会地点了点头。 虽然那神秘人不再有动作,清裳还是耗费灵力支撑着笼着她们的防御阵法。等过了一段时间,清裳才向符亦示意,同她分别背上一人,用起神行符就往暗器掷来的反方向跑。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清裳才彻底安心。 只是好不容易将人给放下,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后,清裳再看符亦,却从她面上看出了淡淡的纠结。 “师妹可是心里有事?” 清裳原以为她是不习惯见到那样血淋淋的一幕,还没能缓过神来。可她二人好不容易逃过这场暗杀,怎么说都是应该庆祝的。 清裳既问,符亦也不想瞒着。 方才逃离时候,她心头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可走出去没多远,步履就沉重起来。 她们的确是逃过一劫,可那人每每攻击都留着余地,更是俭省着魔气,不得手便离去,应当是急着对旁的人下手去了。 此次入秘境的人选中,符亦自认为已经是佼佼者了。可连她和清裳一同联手,都难防此人暗箭。那其余试炼者于那魔人而言,更可谓笼中之物了。 符亦将心中想法与清裳说,惹得她也沉寂。 她猜测怕是不假,只是方才两人也已经见识过你那人实力,就算想要救下其余数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清裳微蹙着眉,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两人静默间,被安置在一处大榕树旁的那两名女子也继而转醒。 她们才睁眼时候,满面惊惧望向四周,望完只见得符亦和清裳两人时候,面色才恢复平静,互相对视一眼,转而的是逃出生天的喜意。 见到这边动静,清裳也短暂放下心中的愁绪,蹲下身子宽慰她们。 “现在没事了,那魔人已经不在周围,这里暂时算是安全的。” 听她这么说,那两人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一人跪了下来,另一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想必是两位姐姐救了我们姊妹二人,云笙在此跪谢二位。” “云梦也跪谢二位姐姐。” 清裳和符亦从她们话中倒是得知了她们的关系、名字,只是符亦心系那魔人会造成的危害,尽管知道她们也许犯怵,还是忍不住开口。 “同为仙门弟子,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只是可惜当时我们反应不够,没能救下你们另一位同伴。” 闻言,方才还面露喜意的两人又双双惨白了脸,似乎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眼眶中泪水也不自觉凝聚。 清裳不解符亦缘何又提起这件事,蹙着眉望向她,只是下一刻又听她问。 “虽然我知道此刻说起这些有点不太合时宜,可事关紧要,你们应当也不想再发生方才亲历过的事情。” 说到这,符亦见云笙云梦两姊妹纷纷掩下失意,抬头看她,虽然心软,还是继续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可还记得这魔人是何时、在哪一处出现的吗?” 符亦原以为自己问出这样的话,那两姊妹会有些回避,不愿回答。可她们也只是愣了愣神,便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清裳见状也舒开了眉,她从多日前的那次任务就看出符亦是个不轻易放手的性子,如今遇上这样的事,要真放下心来,倒不像她了。 想到这,清裳又有些遗憾。好不容易从那魔头的攻击范围内跑出来,如今看符亦这刨根问底的样子,是又要追回去了。 她作为师姐,也作为相识,总不至于让符亦独身一人前去,就算是要豁出这条命来,也要是相陪的。 符亦不知道清裳在想什么,她只是想听听姐妹俩的描述,再作打算。 四人之间就这样沉寂了一小会儿,清裳望着符亦,符亦望着云笙云梦两姊妹,而她二人则低头沉思着。 没过多久,两姊妹中的姐姐云笙首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想起来了,那魔人是在我出弦宗十五名弟子来到秘境西南角一片灵果密林前时候从密林中蹿出来的。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脸都掩在兜帽之下,看不见一点神色。” 说*到这,云笙不忍蹙眉:“当时我就觉得这人似是不对,拦住我们去路,却不说一句话。大师姐上前去问,反倒被那人拔剑一刀抹了脖子。见状,我们其余那些人才惊魂似的四散开逃了。” 说完,云笙和云梦似乎都沉寂在当时惊惧的氛围中了。 她话虽不少,可有用的信息符亦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免抿起了唇。思考间符亦还从储物袋中拿出两枚安神丹,分给姐妹二人。她们心神安定,不论是对躲在这处还是回忆来说都是由好处的。 清裳看着那姊妹俩接过丹药,又同符亦说了声谢谢,进而问了句旁的:“你们见到那魔人时,可有看见他身边还跟着谁?” 方才清裳和符亦在防御阵法中防御的一波,那魔人并未现身,不只是有什么顾虑还是旁的。 可他既然敢直接出现在这俩姊妹面前,想必是抱着必胜的把握的,才以真身示人。 虽然……关于他的样貌,也无人瞧见罢了。 闻言,倒是符亦先转过头来看了清裳一眼。 原来不只她心里如此猜想,清裳同样以为有人在这秘境中与那魔人勾结,才得以让他那样容易行事。 被问到这点,云笙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先是摇了摇头,可没过多久又点了点头。 “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人。” 这句话让符亦眸子瞬间睁大了些,她有些激动地扶住了云笙的臂膀,旋即问道:“你可有看到那人样貌?” 话音刚落,云笙又摇了摇头:“那人只露出一片衣角,身子隐在一棵树后,也只出现了一瞬的时间,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黑衣人身上,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闻言,符亦也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手,却又听见云笙有些支吾地补充道:“不过如今听你们问起,我倒想起那人衣料样式似乎和你们是同一套的。” 说到这,符亦眉心更是不平,她倒也没做些什么,却惹得那云笙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符亦心思稍简单些,还看不出眼前人是怕她了。倒是清裳微叹一声,看出她的顾虑: “有什么便说什么吧,如今我们一同被关在这秘境中,相当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是刚救你脱离险境,也不会再多费心思去害你什么。” 清裳的话似乎让云笙安下心来,转而望向她:“那人穿得和你们很像,衣料泛青,衣摆上似乎还缝着金线。也正是因此,被难得投进密林中的日光照了一下,我才得以看见她的身形。” “对了,那人露出的右半边身子腰间似乎……还插着一柄玉笛。” …… “师妹,虽然那条件种种……” “那人绝不会是师尊。” 清裳的话才说到这里,就被另一道冷声打断了。她稍稍愣了一会儿,见符亦神行速度快了些,忙也紧跟上,追在后头说道: “我当然相信那不会是栾秋仙尊,可师妹也莫要因为这消息就太过心急。要知道,你我都领教过那人的暗器,若是真的正面碰上,我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方才云笙将她记忆中似乎与那魔人同行的人的特征说出时,符亦和清裳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个人来,可很快又同时将这个人影从脑袋中晃了出去。 尽管栾秋仙尊的着衣风格就是云笙所描述的那样,可普天之下那么多人,有所相撞也属正常。 再加上这次仙门大比举办方就是水云峰,更有不少人都知道栾秋仙尊的模样,又发生这样魔人祸乱的事情,是有人想要故意嫁祸也未可知。 只是从云笙那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清裳见符亦就没能静下来,更是失神地想些什么,最后眸中又升起了熊熊的怒意,朝着一个方向奔袭去了。 见状,她匆匆交予了云笙云梦两姊妹一些隐气符,更是嘱咐她们要在这里躲藏好,只要坚持到秘境时间过去便可一切无虞。 交代好这一切之后,才匆匆去追符亦。 清裳知道,符亦这样生气,便是害怕那伤天害理的魔人糟蹋了栾秋仙尊的名声。也正是因此,清裳此刻才要符亦冷静下来。 如果不先谋划的话,反而像她一般一股脑地去找那魔人,便犹如鸡蛋碰石头,白白送命。 听了清裳的话,符亦步履慢了下来。只是她依旧紧蹙着眉,心中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事发之后,若是师尊被人发现真与魔教之人有所往来,又该如何。 尽管决意离去,可符亦心中还是记挂着那个女人。 不同于清裳,符亦清楚姜瑾珩周遭跟着的奚音的身份。还从她见过好几回的那魂瓶中感受到过缕缕的魔气。 说着双标,可符亦就是相信姜瑾珩同那些魔人打交道,做的不会是祸乱仙门的事情。 想到这,她心中想要探寻真相的意念更强烈了。 “师姐,我知你觉我冲动。” “可师尊是我最重要的人。” 符亦既这样说,清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却见符亦突然听了下来,满面踌躇。 “怎么了?” 她不言说,清裳只好主动问,可听这小妮子发话,却差点气得半死。 “师姐,这一路艰险,我思考良久,还是希望你不要与我同去。我此去是为了我自己,而你却没必要白冒这个险。” 话毕,清裳便又蹙起眉头,她见符亦神色,知她这一句话发自真心,更加生气。 “你将我看作什么人,你若独身前去,必逃不过先前见到那人的下场。此时让我离开,独自藏起,是要让我余生都为这件事心内不安、招致生魔,修为止步不前吗?” 清裳知道自己的话稍稍说重了些,可符亦听了,却望着她呆呆的发愣,好久才展开一抹笑。 “既如此,我俩都应当努力活下去。” 赶路时间,符亦脑中已经晃过不少想法。从那几枚裹挟魔气的暗器来看,掷出暗器的人实力不过化神前期。 只是方才听云笙描述,她们出弦宗带队的大师姐也是化神前期的一位修士,却被那人一剑抹了脖子,速度之快、出手狠决,令人乍舌。 由此可见,那时候那人是刻意压低了魔气损耗的,而他真实实力,怕是少说化神中期,体术绝佳,却也超不过合体境。 若真是合体境魔人,碾死她和清裳怕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此,符亦心中便有了底。 此次参与试炼的所有人选中,还是有零星几个化神期的修士。而那魔人没有恢复魔气的机会,只能藏在暗中伤人。 只要自己将魔人混入秘境的消息通告出去,让大家有所防备,最好能够联合起来,危机自是能化解。 符亦将心中想法说与清裳听,看着她点头,又见她依旧愁绪不散。 “可师妹,如今我们分散在这秘境各处,你又要如何寻到众人,将这件事扩散出去?” 符亦早就预料到清裳会这样问,很自然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羊皮卷,递给她后才说道:“自然是有办法的。” 清裳一脸茫然地接过符亦递来的羊皮卷,展开来,看到上面的标注和圈点,顿时惊住了。 “这……” 她抬起头,望向符亦的目光中满是讶异。 羊皮卷上不是别的,便是这片秘境的地图,甚至还标注了参加试炼的不同门派队伍的入场地点,令牌布置。 若非方才逃跑时侯清裳记住好几片区域的路况,再加上这张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位置标注,她还真认不出图上画的是什么。 符亦能预想到她的震惊,却没有先解释,只是示意她朝一个方向赶,一边行路一边同她说着。 “其实先前组织这场仙门大比的宗卷文书有一部分是我批示的,凑巧,这一场的试炼场地也是我规划的。只是布置试炼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先用自己的材料绘制了一篇草稿,也就是这张羊皮卷。” “最初我没拿出这张地图,也没有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去寻找令牌,也只是想让试炼更为公正一些。” 符亦说到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都如今这种境况了,令牌应当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我们最紧要的还是寻到一大众人,团结起来,保住性命才是。” 一路上,符亦将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有人想要将一盆脏水泼到姜瑾珩头上,所以才在试炼中大肆屠杀,进一步扩大罪名。 所以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首要的就是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 符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冷情,在这么多人性命攸关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着的居然还是可能会被迫陷入其中的姜瑾珩。 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是那样清高到可以为了普渡众生牺牲自己的神佛,但她同样有血有肉,会有正义感,会爱人,会想帮助别人。 这就够了。 听了符亦的话,清裳倒是一点都不震惊,毕竟那位栾秋仙尊出了名地不爱处理要务。曾经逮着她师尊薅,没想到如今又将事情推到了符亦身上。 想到这,清裳看符亦的背影都觉得有些沧桑。不过很快,她将脑袋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撇了出去,依旧不解地问她: “尽管有这张地图在,如今距开秘境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那些人也不会是在原来的方位了,这张地图除了能够更方便拿到令牌,还有什么作用?” 清裳的问题也很实际,同样也在符亦先前的考虑之中。 闻言,她只是淡淡开口:“虽然进入秘境的人不会是在原来的方位了,但何人入这秘境都是为了寻找令牌,只要能猜透团体的实力,便能预估到这些人会出现在哪里。” 这话似拨开云雾,一下子就让清裳意识到,方才自己追着人时认为的冲动,其实都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原来一心向前追的人,心里已经盘算了这么多。 意识到这点,清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回想方才见过的羊皮卷上的标注,又判断了一下现在行进的方位,带着猜测般去问符亦。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找到千仞剑派的队伍?” 如今她们二人行进的地方是秘境的东南角,不算那些小宗小派,唯有厉静竹在队的千仞剑派被传送到这处。 这个发现倒是让清裳有些稀奇。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若要抱团,总先是找到自己宗门的同门。她们二人随大部队进来秘境之后便单独离队去寻了令牌,若要回头去找,应该也是最方便的。 闻声,符亦点了点头。 不向同门靠拢,符亦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在。 毕竟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这次秘境之中能混进魔人,问题大概率出在自己宗门。 若非审查方面出了问题,总不至于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顺着这个思路再去想有人要泼脏水到师尊身上的问题,很难不得出是同门下手的结果。 只是不知这人如今是在秘境内部还是外部了。 云笙看到的那抹身影,也许是有人仿着师尊的样子故意出现在那里,也许只是一抹幻影。 但符亦不能去赌,如此想来,倒是加入进千仞剑派的队伍更为适宜一些。 符亦将这些讲与清裳听,见她听完先是愣了神,随后又叹了口气,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与自己不同,平日里在宗门弟子中也十分受欢迎,自然更难接受宗门之中有着内细的结果。 而符亦自小受到那样的对待,更是在幻梦中困了那么些年,除了和一些参与过群体任务的人稍稍有些羁绊,旁的宗内弟子于她而言不过是挂着同门名号的陌生人罢了。 且她寻厉静竹,还有其他的原因在。 只是那个原因,符亦并没有同清裳讲出来。 两人又往东南方向行进了一刻钟的时间,期间路过羊皮卷上标注了的位置,又根据现场痕迹和猜测寻了一条路走,很容易寻到一只断了气息的四阶魔兽。 “看来没找错。” 见状,符亦朝着清裳展开笑颜,只是很快,却闻听羽箭破空划过的声音。 “小心!” 这下还是清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忙将符亦拉到身边。 她有作战经验,在这方面比符亦要灵敏一些也属正常,只是这次,她观那羽箭上并没有沾染到魔气。 这个发现让清裳蹙起眉,突然出现的羽箭也让符亦更警惕了些。 只是这次想要暗害她们的人不同于才交过手的魔人,见自己发出的箭并没有得手,又观她们修为只不过炼虚,很快便现身。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寻我等行进的踪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清裳和符亦都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很快得见一束着长发,身披麟龙甲,着着白衣的高挑英气女子。 那名女子现身时,手持一把半身长的有着月光般皎洁净白的弯弓,很明显,方才的暗箭便是她放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符亦面色也没有多好看,刚要上前两步,又被清裳拉到身后。 “这位道友,我二人都来自沧澜仙宗水云峰,此次来寻你们踪迹,不过是因为发现秘境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 闻言,那名女子微挑了挑眉,旋即敛下眼睑,心中似有思量。很快,她身后似乎又传来一声。 “书云师姐,是有发现什么吗?” 闻声,被称作“书云师姐”的那人转过头。符亦和清裳只见从密林中又走出一人,而那人她两人都认得,正是受众人期望的厉静竹。 厉静竹显然也见到了她二人,远远看到符亦,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讲不出她的名字。 等厉静竹再走出来几步,持着弯弓的女子便侧身贴近她耳朵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和她报备先前发生过的事情。 也不知那女子同厉静竹说了什么,只见她看向符亦和清裳的目光略带了些防备,更是召出了那柄从不离身的神剑龙吟,一时之间,场面十分焦灼。 见状,清裳扶了扶额,没想到她二人没有先被那魔人暗害,反倒是要和千仞剑派的人先斗一斗法。 只是看那两人实力,就算符亦和她联手起来,也是难以战胜的。 清裳也预料到她二人考虑了一路,考虑过如何寻人,寻什么人,却始终没有考虑要寻的人会不会信她们这一要素。 不过看她二人防备的模样,想必也是经历过那魔人的侵袭了。 见状,清裳也只好现出自己的玉箫,准备好大战一场,却没想到符亦却在此时绕过她,往前走了好几步。 “剑首,好久不见。” “我是符亦,你还记得我吗?” 第64章 横生变故。 清裳摸不清符亦如今自报家门有什么用,不曾想那边的厉静竹听了符亦的话,蹙起的眉居然很快平展开,出鞘的龙吟也被收了回去。 虽然清裳有些看不太清厉静竹的神色,却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中的敌意散了许多。很快,她看到厉静竹似乎扬起一抹笑,朝着她们走来。 “原来是你,我就说怎么有些眼熟,不过你如今长得和多年前是有些不太一样了,难怪我第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你们……认识?” 见厉静竹换了副模样,她身后的臧书云突然问了一句,这也是清裳想问的。 感情这家伙撇开所有选择,直奔千仞剑派这,还有这层原因在。 这个问题符亦并没有回答,反倒是厉静竹转过身来,笑着同臧书云说道:“对,书云师姐,她就是我提到过的那位栾秋仙尊的徒弟,水云峰的首徒。这些年似乎没有见她在公开场合露面过,所以初未识出,有所冒犯,静竹在此赔罪了。” 后一句说到尾声时,厉静竹已经重新回过身子,面对着符亦她们,临了,还补上一句。 “栾秋仙尊近年可还安好?” 闻言,符亦浅浅点了点头:“一切顺遂。” 顺着符亦的话,厉静竹也点了点头,随后遗憾说了一句:“静竹几次来仙宗,都有拜访玄云殿,只可惜每次都未曾得见仙尊真容,此行也是一样。” 听厉静竹这么一说,清裳倒是想起来了。 昨日时她上玄云殿求见栾秋仙尊时,无意中听那小童提了一嘴,说怎么所有人都挑中一日来,原来话里说的就是厉静竹啊。 闻言,符亦反倒有些高兴。 她来寻厉静竹只是觉得曾经在秘境中看出过她对师尊的敬慕,也知道她或许算是可信之人。 有她在,也就等于取得了千仞剑派其余人的信任,足够组成一个团体,共同抵御藏在暗处的敌人。 至于师尊,出于私心来说,符亦是不想她见到的。 所以厉静竹这么说,她也并没有搭腔,反倒是清裳补了一句: “总有机会见到的。” 只是她二人都没想到,解决了厉静竹这头,臧书云那却未平。 “师妹,你确定她二人可信?” 方才放哨期间,臧书云得见符亦和清裳二人鬼鬼祟祟地循着她们来时的方向找着什么,一看就不像是在打算什么好事,才发出那一箭。 不过她也感叹这两人的身手矫捷,若是寻常人,断然躲不过她那一箭的。 如今又看她们报上来路,这一行为非但没有取得臧书云的信任,反而让她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臧书云这话刚问出口,厉静竹就蹙起秀眉转头望向她。 “她可是栾秋仙尊唯一的徒弟,难道不可信吗?” “我又不曾得见那位仙尊,只晓得她在外头的名声,又怎么能探出她徒弟的品性?” 讲到这,她顿了顿,又斜了符亦二人一眼。 “更何况师妹你自己也清楚,方才那一场浩劫,总是和沧澜仙宗的人脱不开干系的。” 臧书云的话中带着些讥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符亦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她还含着些其他的意味。 听她们的话,想来也是见过那魔人了。 清裳见厉静竹又因为臧书云这一句话陷入沉思,很快反应道:“你们有防备也属正常,但正是出于和你们同样的考虑,我和师妹才没有选择寻找仙宗队伍,而是来寻你们。” 见清裳大剌剌地将对宗门的生疑阐述出来,臧书云倒又挑了挑眉,略显稀奇。 “你们方才说,此次来寻剑派踪迹,是为了提醒我们一件大事。若为真,书云在此告谢二位。只是如今,你们既清楚我们已经知晓什么,便也可就此离去,徒留在此,只会惹人生疑。” 臧书云自觉这一番话说得已经十分客气了,可符亦听了却还是蹙起眉。 她们显然已经遇上了那魔人,也许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更是让高境界修士轮流在周边巡逻,保护剩余人的安全。 臧书云做的事情,其实和符亦想做的事情同属一枝,只是她如今着眼尽力保护的应当只有她剑派弟子,而符亦则是想让余下那么多人尽可能都无虞。 将损失降到最小,对她而言才是最稳妥的。 清裳闻听臧书云如此说,也只能讷讷并不开口。她所言不虚,若自己二人来此只是为了通告消息,当下是可以直接离去了。 可费劲心思找到剑派踪迹,总是有其他目的在的。 这也是臧书云的潜台词。 清裳正有些发愁,可符亦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散着金光的灵宝。 看那物形,是一柄伞的样子,只是被符亦拿着,却活像是拿着一柄剑。 这让清裳突然想歪了些,想到自己送她的那宝扇若是改成剑的话,会更适合她。 那东西只要人看了便知不是凡物,让在场其余三人都没能挪开目光,纷纷盯着看。 可只有清裳才见识过这东西的效用,不知她此时拿出这个是为什么。 符亦将那伞拿出,目光也偏到手持之物,开始介绍。 “此物名唤千机伞,是一件群体防御型法宝。只要持续有灵力输入,可根据灵力输入的多少施布下一定范围内的防御法阵。灵力输入越多,能够施布的范围就更大,更能抵御越强的攻击。” 说完这些,符亦似乎知道臧书云要问什么,抢在她前面,先一步补充道。 “我知你防着我们,是属平常。若非有这样的心,也没办法做一派领队,保护派中弟子。所以符亦也在此坦言,此行首要目的虽的确是通知,却也如你猜测,有着其他的打算。” 闻言,臧书云盯着符亦拿出来的那柄伞,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猜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若你们先前所言属实,你莫不是要用这件法宝换剑派休憩一地,寻一个安全的好地方,度过这接下来约一个半时辰的试炼期?” 臧书云说话时候,话语中的不屑似乎更深了些,看符亦和清裳的目光总像是在看平日里下山历练时,遇上的那些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真如静竹师妹所说,你当为那位栾秋仙尊的首徒,是她唯一的徒弟,定也是宗内的佼佼者。可你不想着保护宗门弟子,反倒是拉着人来寻一安定处,真是埋没了你师尊的名声。” 符亦知道臧书云想歪了,但也不恼。只是没想到原先被刺了好几句没有反应,一直平静着的清裳此刻听她这么说,倒起了脾气。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符亦拦了下来。 “你的猜测,对,也不对。” 闻言,臧书云却没有什么神色便化,似乎想听她慢慢“辩驳”。 “我拿出这伞,的确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先前我和师姐试过,我二人的灵力足以创出一个两丈宽的屏障,可以抵御炼虚境界的强力一击。人多力量大,若是供给的灵力多了,是否就不用惧怕那魔人了?” 符亦这样说,臧书云也点了点头。只是这和她的猜测一致,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件法宝是好,只是她们来的太迟了。若早能防备,臧书云定会对符亦二人感恩戴德,可如今惨剧已经发生了,余下弟子也都心有防备,早早地在密林中驻扎下来,更是布好了牢固的防御阵法,时时刻刻有人监督着。 而臧书云则一直在外围巡逻。 对于暗处那人,臧书云心里也有了把握,如果他再次出现,她定然不会让那人再次得手。 如此,符亦这件法宝便显得有些鸡肋了。 更何况,臧书云打心底里瞧不起符亦这种贪生怕死的样。 只是她刚想继续出言讥上两句,却听符亦继续说: “但是,这伞的奇妙之处便在于可以随着施法者的移动,产生持续性可移动的防御保护。” 说着,符亦将伞抛掷起来,注入几道灵力,念了一句不知是什么的启动咒术,很快她就被一道约一丈宽的金光笼罩住。 做完这些,她还当着臧书云的面走动好几步,而悬在上方的那伞,也跟着她的步调往她行去的方向走。 符亦来回走了好几步,才站定收伞,继续同臧书云说: “所以我这一行,不是为了寻你庇护,而是为了借你这一众人。我要让这一众人充当防御法阵的持续启动能源,再行路去寻其他进入秘境的幸存修士,扩大我们的队伍。” “只要我们能够联合起来,便不可能再惧藏在暗处的老鼠。” 说话时,符亦展着一抹笑,臧书云见了,又听她如此说,突然如鲠在喉。 她不得不承认,符亦的说法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东西。 臧书云对危机感的直觉很准,在那魔人出现始初,她就觉察不对。 那人掷出暗器之后,臧书云更是很快组织人手将很多攻击都挡了下来。 只是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弟子死伤,臧书云也因此深深自责,才顶了个在外围巡逻的差事,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对她而言,保护好门内弟子,保护好来参加试炼的大家是她身为大师姐的责任,更是能让她无愧于心的唯一路径。 可臧书云没想到,为她所不屑的符亦想着的,居然是保护秘境中的所有人。 单从这一点上,自己似乎就不配说出先前的那些话。 想到这,臧书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看出她的无措,听完一整段论述的厉静竹不免无奈笑了。 可厉静竹还是走到了她的跟前,在那二人看不见的地方,握住了她背过身的右手,轻抚了抚,似是安慰。 同时,又对前方二人说。 “两位,书云师姐她没有坏心,只是有些冲动,还请你们海涵。” “还有,这件事,我代她同意了。” 厉静竹同意过后,很快就将消息通知到了剑派所有余下的弟子中。大部分的人都对这个提议予以认可,虽然还有小部分的异议,还是淹没在了大部分的肯定中。 很快,这些弟子就被分为了两拨,轮换为千机伞供给灵力,空闲下来的那一拨则利用丹药和调息,尽快恢复体内灵力。 符亦将防御法阵的范围控制在五丈之内,这样的空间足以让法阵中的弟子有足够的行进空间,防御也可敌过合体境修士放出的全力一击,如此,便再没什么不妥。 一行人就这样从秘境的东南角开始向外探,去寻其余门派的幸存者。 在秘境中行了一圈,符亦又言说招笼了许多修士,路上还看到许多尸体。 尽管有些人不信她,不愿和大部队走,符亦还是交予这些人一定量的丹药,更是让这些人躲藏好,不要被那魔人发现了。 就这样,行至一圈,符亦终于又撞上了沧澜仙宗的队伍。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沧澜仙宗众人似乎都不明白秘境之中发生的事情,一行人还在秘境南处,更是已经全员获得令牌,在原地休憩,闲淡自然。 而反观自己法阵队伍中的众人,大多数的衣袂上都沾染了血迹,更是满脸的肃杀之气。 那不是寻常的血迹,是曾经身侧的同伴们的。 所以这些人看到安然坐在此地休憩的沧澜仙宗众人,面上纷纷都升起怒气。 符亦这才确定心中的另一个想法,那魔人来秘境中大肆屠杀,只为屠杀旁的门派中人。 这究竟是魔族的离间之技还是仙宗之内有人勾结魔族,妄图屠尽其余门派的天骄,稳固本宗地位,一时之间符亦还说不准。 不过,至少证明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符亦心知同剑派人一并将这些人救出来,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救人性命,而是表现她与此事无关。 说她冷情也好,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也罢。 符亦只是希望之后有人非要往师尊身上泼脏水的时候,自己能用有利且有力的话语反击。 同仙宗带队的雨晴师姐交谈完毕后,符亦又回了那法阵中去。 旁的人见她回来,嘴上的议论基本停了下来。虽然看仙宗众人的面色依旧不善,可看到符亦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毕竟一路上符亦从那魔人手中救下不少修士,在阵中许多人,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都是承了她的恩的。 见状,符亦只好将众人集结起来,言说此行最后一段话。 “各位,此次秘境出此差错,是我水云峰准备不当。符亦在此以仙宗水云峰首座之名起誓,出秘境之后,我定将一切查明,给各宗一个交代。” 说着,她还鞠了一躬。 有天机伞的缘故在,秘境中的死伤比之前预估的要少了许多。 符亦统计过了,加上最初遇见的出弦宗的死者,还有云笙所说的她们的大师姐,此后能统计到的别派的死伤不超十人。 这在符亦心里,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但这也侧面证明,各派派来仙宗参加大比的都非等闲之辈,能躲能藏能打,一下子少这么多人回去,总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听了符亦的话,其余人的怨气也少了些,纷乱之声也暂绝于耳,更有人反过来激励大家,让大家不要冲动误事。 “这次惨剧是魔族人故意所为,我想为的便是离间我们仙门各派。可那些家伙恐怕没想到,我们会团结起来。所以众位,不要被眼前看到的蛊惑了心思,我们唯一的敌人,只有那主动伤人害人了的魔人。” 说这话的便是之前骂了符亦不少句的臧书云。 她突然为符亦说话,并非觉得仙宗无辜。 只是方才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臧书云亲眼得见符亦为了救人豁出性命,几次差点被伤到要害。 虽然臧书云总觉得符亦这样拼命努力,将旁的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 但那又怎样? 她行得出便是应该受人景仰的存在。 论迹论心自是最高要求,但论迹为善,也应当被称赞。 符亦也没想到臧书云会站出来为她说话,在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懵然地回以一笑。 她这一句似乎起了效用,越来越多的人出声附和,也有更多的人因为得幸还活着,对符亦切切实实地感激。 很快,秘境时间结束,所有人盘膝在地,等着秘境出口打开。 秘境出口如期出现在所有参加试炼的人员周侧,只是在看到一片片出口打开时,符亦就眉心紧蹙,觉出不对。 后来想明白是哪里不对时,符亦赶忙用上灵力,扩大声音喊了一句:“先别进去!” 只可惜她这声提醒为时已晚,就在刚才,很多人想也没想,更是松了一口气直接跳了进去,却没想到下一刻就从未曾及时关闭的出口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有些人身子踏进去一半,听了她的话和周遭的惨叫声想把身子缩回来,却像是被出口吸了进去,又听得一声惨叫。 这下子,余下的人是动也不敢动了,纷纷相望着。 符亦抬头扫过周身,还存在近一半的人。 很快,有好几个人也看出这出口的不对劲。 往常宗门开启关闭秘境,进出口都呈出蓝紫色的光,虽看不清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却也让人觉得闲静。 可如今横在众人眼前的秘境出口却是紫黑色,隐隐泛红,给人一种奇特的诡异感觉。 一人对一出口,那些已经将人吞进去,还发出惨叫声的出口已经关闭,可不论*秘境中剩下的这些人行到哪里,出口都跟着一起。 时间长了,有人耗不过,更是因为发生的一切心理崩溃,直接选择跳了进去,符亦周遭又少了好几人。 只是那些人跳入出口后,无一不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这些惨叫像是一柄剑悬在余下所有人的头顶,让这些人不敢前进,也不愿意再呆在这处。 只是很快有人似乎发现不对。 符亦周遭许多人中,似乎只有她和清裳身侧的出口比旁的人的颜色要淡上一些,更偏蓝调。 过了一段时间,更是有人提起,方才沧澜仙宗那边的人离去时,似乎并没有闻得有什么动静。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纷纷开始延续之前未曾说完的话题,看向符亦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见状,符亦也只好在心里暗骂一声,拳也攥得十分紧。 旁的人或许是现在才发觉秘境出口的不同,可作为设计者,更是因此翻了不少借鉴册书的符亦却在第一眼就看出不对。 事实如同这些人猜想的一般,横在沧澜仙宗弟子面前的,是正常的她设计的互通出口。 所谓互通出口,可进可出,只要在开启时间内,便可以自由通行。 可方才她眼见仙宗弟子出去时,也只够一人跨出的时间,入口即刻关闭。 而横在其余人面前的入口,则是单通出口,只要触到,就会被吸到出口另一边去。 虽然从出秘境上设计,这两种出口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有问题的是出现的时机。 这两种出口同时出现,更是起了对比作用。 若是如符亦所想,应当仙宗那边的出口是正常的,而其余人面前的出口,通向的是不知何处的地方。 若先前秘境中的种种,是为了让人能够看出魔族想要离间仙宗和各派。那么这一出,便是明晃晃的告诉余下所有人,仙宗和先前伤人的魔族是沆瀣一气,勾结做出此事。 正是因此,符亦才在心中暗骂。 如此种种,是要将她先前做的那么些一笔勾了去。 不过好在,臧书云和厉静竹还幸存。 原先符亦看着那些缠着她二人,想要言说对付自己的剑派弟子们还有些担忧,可看到厉静竹抽出空来对她点头示意的那一下,便知道她们能够安抚好那些人。 除此之外,云笙云梦两姐妹也在尽力安抚出弦宗除她二人以外的五人。如此情景,还有许多。 看到这,符亦又有些欣慰。她兀自松了一口气,走到雨晴师姐那里,抬手直接将仙宗余下弟子都用术法捆了起来。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看向此处,就连雨晴本人都对她这般行径有所不解。 只是还不等她问,符亦就先对她做了个噤声。 做完这些,符亦将千机伞的防御范围定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意图将所有人都招过来,等人齐了,才说: “据我观察,仙宗弟子身侧的出口通向的是正常的地方,而你们周侧的单向出口,则不知通向何处。” 闻听符亦的话,队伍前好几个人都作点头状。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她能看出来,定然也会有旁的人看得出。 与其瞒着,不如信息共享。 符亦说完,只停了一会儿,并不给旁的人问责的机会,便继续说道。 “当然,只是这还是我的猜测。若猜测准确,我们当下还有二十个人能够在这个时候顺利出去秘境。” 她话一说完,被捆着的仙宗众人纷纷瞪大了眼,更是有一些纷纷想往自己身侧的出口去,却被符亦发觉,一扇过去,刚想挪过去的地方就被打出一个小坑来,再不敢动了。 现在众人才清楚,符亦要将人捆上是何原因。 “如今我们困在此地,也需要有人出去通报里面发生的情况,以求救援。” 说着,符亦抬眼扫了一边所有人: “接下来,我将按照各派余下弟子数量占全体比例给予各派送出秘境的弟子数量。只是有一点要求,各派的领队不能在此时出这秘境。” “你们可有异议?” 说完,有人便看向方才差点被她一扇波击中,还缩着身子发颤的某人。 谁敢有异议啊。 第65章 污蔑。 既然没有异议,分配工作很快就开展开来。 符亦根据余下的弟子数目,同各个门派的负责人敲定了接下来应当被送出秘境的弟子名单。 而厉静竹和清裳二人都在其中。 只是那二人似乎并不满这样的安排,都想将机会留给旁的人,四人站在人群中央,皆因此沉默了好些时间。 最后还是符亦开口,打断了这片宁静。 “师姐,剑首,我要如此安排,是因为秘境中还有危险存在,需得留下主心骨般的人物,在此守护好余下弟子的安全。” “既如此,我们更应该留下来,与你们共进退。” 这话是厉静竹说的,可闻言,符亦却摇了摇头。 “我和书云留下,为的是刚才说的原因。可让你们出去,肯定也有原因在。” 说到这,符亦递给清裳一个储物袋,而其中摆放好的东西,她也十分清楚。 “秘境中出现这等大事,秘境外也自不会安宁。让你们出去,不过是想借你们在各派中的影响力同外面的人说清楚秘境里发生的事,不要让不实的信息传遍仙门。” 符亦此话一出,只有清裳才能领会到其中的意味。 厉静竹和臧书云只觉得她是担心这件事误了仙宗的名声。 这样想也十分合情合理,清裳默然,看符亦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握在手中,似乎在感念它最后的温度。 很快,清裳又见她抬手摊开掌心,露出一个玉制的小哨般的东西。 “师姐,除此之外,我还想请你将这东西收下。” 符亦刚说到这,清裳便提出自己的疑惑。 “这是什么?” 她一问,符亦的目光重新投诸在玉哨上,眸中满是眷恋。 “这是师尊先前交予我的玉哨,说是在危难时候吹响她便能知道,也会及时赶来。” 说这话时,符亦似乎想到很久之前的时光,又听清裳蹙着眉问:“可仙尊她……不是在闭关吗?” 清裳甚至有想过出去之后寻她的师尊孟闲,都没有考虑过再上水云峰一次。 毕竟在清裳的印象里,不论是谁,闭关都是要摒弃杂念的,会将身上的物什尽数置放在扰乱不到的地方。 她看到这玉哨,很自然地将它想成能与栾秋仙尊身侧一件法宝相通的东西,也很自然地就这样问。 符亦收到这玉哨后就没有吹响过它,也不知其作效的方式是何,更是不知师尊是否将这件事情尽数忘了去。 她拿出这样东西,也只不过是想让清裳多一层保证罢了。 “无碍,无用的话,以后如果你还能再见到我,将它还予我就是了。” 说完这些符亦就将玉哨塞进了清裳的手里,随后对她摆摆手:“去吧。” 另一边,臧书云似乎也已经和厉静竹告别完,正目送着她离去。 那眼神中的不舍和期许,看得符亦突然明白了什么。 符亦也突然意识到为何先前厉静竹提起师尊时,臧书云说话语气那样怪异。 等人一个个踏进虚无,蓝紫色的出口关闭,徒余下紫红色的出口时,符亦才侧过脑袋问身边人。 “喜欢她?” 突然闻听这样的话,臧书云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见是符亦,又彻底懵然。 她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去,走之前还说。 “散了吧,这里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呢。” 臧书云的声音中透着些无奈,可符亦却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地追问道:“喜欢为什么不同她说呢?” 刚问出口,符亦便知道自己错说了话。 她们之间认识也才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又怎么知道臧书云之前有没有向喜欢的人告白过自己的心意,说句话还总往人心口上戳。 符亦刚要道歉,却得到自己意料之外的回答。 “如今我们困在这,未来都未可知,又为什么要把压力交给自己喜欢的人呢?同意也好,拒绝也好,我只想在能够保证自己还能再见到她的情况下,再亲自听她说这些。” 臧书云说完这句,便如风般走了。 可符亦听了这番话,目光却有些呆滞地看向一个地方。 是啊,既然喜欢,为什么又要给那样大的压力呢? 符亦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她自以为的次次用心的告白,又有哪次不给师尊带来了压力呢? 她是不在乎这师徒的名义,可不代表对方也不在乎。 喜欢是她一个人的事,不应该因此生怨。 想到这,符亦眼眶突然有些酸酸的。她害怕掉下泪来,连忙仰起头调整情绪。 如今还停留在秘境中的弟子还有百余名,她实在不该想起这样的事。 想到这,符亦目光扫过众人周侧还开着的紫黑色出口,心里盘算着需要做些什么将这些出口给关闭了去。 这样做不只是为了防止错误的出口一直出现在众人眼前,招人烦躁。 还是防止时间久了,有些人迫于心理上的压力,主动选择跳入这不知通向何处的出口,以求一个痛快。 符亦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她命好几个人砍下一棵树,将枝干分解成好些份。紧跟着,又让身侧还余有出口的弟子都解下一缕发,绑在枝干上,施以幻术。 最后将幻化成人形的幻体抛掷进出口中,试了好几个,都这样简单完成了。 很快,众人周遭的紫黑色出口全都关闭上了,符亦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心里清楚,这仅仅是这么一众人呆在秘境中坚守所要行进的第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在秘境中经历太多,抑或是被先前的出秘境名额合理分配安抚到。如今余下的这些人倒也齐心,工作安排也很顺利。 秘境内有灵果采摘,可供元婴及以下修士饱腹用。 所以符亦特意将大本营驻扎在一片灵果林附近,更是还让人轮换着持续向天机伞内供给灵力。 毕竟在这秘境中,还是有一个她们还没有解决掉的魔人存在。 好在这一行她储物袋中回元丹备得充足,更是在临别青丘时,接了母君一整个储物袋的灵草药材。 不然还真抵不上此次秘境中的丹药消耗。 这天机伞,也是姬雪珺交予她的。 一切因果循环,世事兜转,始终是往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去的。 想到这,符亦更觉得自己没理由怨师尊了。 若非认亲,她不会有这样的法宝傍身,不会因气怨结识了清裳。 也许在那魔人发出第一枚暗器的时候,她就已经葬身于此。 世道让她经历那么多苦难尚还幸存,一定是想让她再见心里所念想的人。 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一直埋在心里的那个她。 想到这,一直压在符亦心头的闷意似乎也散去了许多。 如今坚守的队伍已经到达了最大规模,为了节省丹药,符亦着意让空闲的弟子多吸取天地灵力。更是将人分作了好几拨,非为最初的两拨。 时间就这么点点滴滴过去,期间,符亦提议将化神期境界的修士分出一拨来,准备让这些人在千机伞防御范围之外进行巡逻。 毕竟如今整体队伍这么大一个目标就立在这里,如果只是单纯等着那魔人来进犯,未免太过被动。 所以,符亦才想出这巡逻的法子来。 距她推断,那魔人的境界最多化神后期,所以她同各派的领队商量,让符合境界要求的修士三人为一组,每组以区块为单位进行巡逻。 符亦最初还觉得有人可能不愿意做这样危险性十足的事情,后来才意识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低估了这些初出宗门的年轻天骄对仙门正道的满怀热忱。 这让符亦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心中没有生出仇怨的时候,似乎就同面前的众位是一样的。 好在,她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是符亦没想到,这个决定还让她觅得意料之外的事。 那是在以众人留守秘境起算的第三日的晨间发生的事情。 几日间,千机伞未曾停止工作,巡逻队也没有遇上过想要来犯的魔人。 那家伙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或者更像是已经完成任务,功成身退。 可就在第三日晨间,符亦才清楚,那魔人不是消失了,而是死了。 看着被送到眼前来的一具泛着淡淡魔气的尸体,众人大喜过望,情绪抵达进入秘境后最高涨的时刻,更是和周围的人都抱在了一起。 这些人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看起来萦绕在身侧的最大的隐患已经除去,也是能够好好庆祝一下了。 只有符亦和好几位领队、参与巡逻的一些人见到那魔人的死状,聚在一团,却说不出庆贺的话来。 看着不远处围着篝火庆祝的一群人,几人也不好去败兴,只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望着。 “你们应当能看出他死因是何吧?” 出声的人便是抱着弯弓神色晦暗莫名的臧书云,说这话时,她左右看了周侧的人好几眼,似乎在确定什么,好久才打算继续开口。 只是,符亦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剑伤。” 三族之中,只有魔族的弱点最为明显,不同于妖族的生命力顽强,魔族只要被伤到心脉,便会一命呜呼,身消魂散。 而这魔人死了,尸身却还完好如初,像是故意想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特意留存下来的。 而符亦刚才也近距离看过,这魔人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徒穿心那一剑,甚至伤口都未见到血。 如此只能说明,杀他的那人修为极高,那柄剑也是至上的神剑。 符亦知道臧书云在怀疑什么,可这份怀疑越深,符亦越不能将心里清楚的事情宣之于口。 死去魔人的那道伤口上—— 有师尊的灵气在。 虽然符亦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她断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是自己感觉上的失误,可符亦在感知到后,又重新探了好几轮,都是一样的结果。 尽管这样,符亦还是不相信师尊如今出现在秘境中,更不相信她会是云笙说过的那人。 这一切一定是有人想要将罪责推到师尊身上,才故意弄出来的。 想到这,符亦的目光也扫过周围数人。 要么是这秘境中还藏有另外的人,要么……便是周围一圈当中的一位。 符亦不想做这种扰乱团结的事情,毕竟当下一整个仙门的队伍被困在这里,想要保证群体的安全,就一定要团结起来。 可这几日队伍中能够出千机伞防御范围外,也仅有周围一圈的人。 只是在她看来,这一圈人里没有能够一剑将那魔人毙命的存在,除非这些家伙隐藏自己的实力,不然绝对做不到这样干脆利落。 但至今符亦都有一点没能想通,那就是藏在暗处的那人为何要让魔人来秘境屠杀,为何几次三番遗漏点证据,想将罪责推到师尊身上。 又是为何,要杀了这魔人,故意让所有人知晓。 符亦想不通这个,臧书云也同样想不通。 想不通便沉默,其余几人也没有话要讲,直等到有人来问符亦,是否还要继续向天机伞供给灵力。 那人来问其实就是想要符亦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符亦也知道队伍中的人三天来连日艰辛,未阖上几次眼,说出的话却还是与她来问的目的背道而驰。 “自然要继续供给。” 那人似乎很是不解,符亦却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你先前可有看到过伤人的魔人样貌衣着?” 那人摇了摇头,她算是很幸运的那一批,压根没有见到什么残酷的事情,就已经被保护起来。 见状,符亦又问:“那你又怎么清楚,进入这秘境的魔人只有一名?” 这一问将她问得哑口无言,很快就讪讪地回到了防御范围中,告知众人她所问询到的东西。 顿时,队伍中哀戚声又是一片。 对此,雨晴似乎有些不解,更是问符亦:“师妹为何要同她说秘境中可能还有旁的魔人存在?” 那些低境界弟子可能看不出,可在这边的几位都能感觉到,那魔人尸身身上的魔气与先前见过的仙门弟子尸身的伤口上泛着的魔气,本属一人。 正因此,也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先前屠杀各派弟子的那名魔人。 既如此,符亦为何还要编造出一个不大可能存在的东西,去抬升众人的危机感呢? 虽然被质疑,符亦并没有半点气。在这秘境中她被质疑的次数多了,她也将形态练得稍稍平稳了些。 她与主峰的雨晴师姐算不得熟识,只知道她是单木灵根,好与人为善,境界在化神后期,应当是整个队伍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存在。 未曾碰面之前,符亦对这位师姐的怀疑是最深的。毕竟她怀疑这件事仙宗有人参与,更有可能在秘境之行的正常名单里埋下钉子。 可碰面之后,经历过种种,符亦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说别的,就说她在察觉到各派弟子身侧的出口不一时候的神情状态,不解和疑惑,都不像是能够装出来的。 她似乎对这件事真的完全不知情。 所以被问上这一句,符亦也只是转头回问道:“不用我多说,雨晴师姐应该也能看出,那魔人不是自缢,而是被人所杀。” 闻言,雨晴也点了点头,符亦继续说道:“若是杀他的人是我们之中的某一个,那这还算得上是件好事,我也会立马撤了千机伞。可你们并无人出来认领此事,只说明在这秘境之中,还有一位比这魔人境界要高的神秘人存在。” 此话一出,臧书云也深深看了符亦一眼,先前问话的雨晴更是因此沉思。 “这样来看,雨晴师姐是觉得告知她事实好,还是告知她秘境中可能还存在能够预估、知道实力范围的魔人要好?” 这话一问出来,好几人都静默了。 最后还是臧书云第一个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考虑这些也没有用处,此刻只能期待出去的那些人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尽力加派援手,将我们给救出去。” 对于这个说法,符亦也十分肯定,只是她身处这样的忧患中,心里还是不住地去想外面的人。 “只希望外头不要再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 符亦猜的没错,清裳在通过那蓝紫色的出口之后,就回到了水云峰的大广场上。 此刻有各派的掌门、长老都驻足在广场之上,似乎正等待着这一次大比第一场试炼的结束,好看看最后的赢家。 时辰一到,广场上自有人开启出口。 初初走出来的那些还算正常,只是一眼扫过全是仙宗弟子,其他门派长老掌门正好奇本门弟子何在,却见出口处再没有动静了。 这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一些人的面色更是在出秘境的弟子透出秘境中出现魔人屠杀事件后,变得红懑或是惨白。 一时之间,大广场上变成了一个偌大的问罪地,主要围绕的也只有一件事—— 沧澜仙宗组织进行的秘境试炼中,何故会混进去魔人,又为什么出秘境的队伍里,只有仙宗弟子。 这种情况不免让人容易想歪,认为仙宗暗通魔族。 眼看着自己宗门的弟子还走不出出口,一些脾气燥的长老已经拿起了自己的法器,正准备和仙宗的长老们打上一架。 就在这时,出口处又零零散散走出一些各宗门的弟子。 眼瞧着自家师尊连剑都拔出来了,刚从出口出来的厉静竹赶忙喊了一句:“各位前辈莫要冲动!” 道清听到自己小徒弟的声音,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年岁大了幻听了,等转过身来看到那出口前站着的小妮子,也不顾脸面为何物,抬手抹了抹泪眼,更是慌忙跑了过去,真正看清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这一波虽有别派弟子出来,可零零散散仅有二十人的样子,在这些人出来之后不久,秘境出口便关闭了。 这下让那些接到弟子了的长老们都松了一口气,但那些没接到的却有些都昏了过去。 场面一时之间很是混乱,最后还是厉静竹和她身边的小老头道清尽力让场面稳了下来,更是和众位说明了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为了追责,而是将还困在秘境中的那些人给救出来。” 厉静竹一番话保证了秘境中大部分弟子的安全,倒让在场许多人松了一口气,只是要进这秘境中救人,众人纷纷都又看向了闻听出了意外,慌忙赶来的玄明子。 “宗主,这秘境如何开启,还请你仔细说说吧。” 问话的正是态度没有太好的道清。 虽然他最宝贝的小徒弟是出来了,可大徒弟还被关在那秘境中呢。 只是那孩子的境界、胆识和聪敏都非比寻常,在听到秘境中的情况之后,他倒不是特别担心了。 尽管如此,也听了自己小徒弟的劝解,可道清还是不免对沧澜仙宗有些火气,问玄明子话时的态度也没有多好。 只是那家伙被这样问,神色还只是淡淡,只是浅浅瞥了他一眼,随后同众人说: “今日在仙宗发生此等重大事故,本尊脱不开干系。只是此次大比的试炼场地、规则拟录,本尊全权委托给水云峰。这场试炼也是我师妹设计的,只是她如今不知在何处闭关,本尊实在遍寻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进这秘境。” 此话一出,底下更是议论纷纷。 可他这话说得太像是推罪,就连一早便站在远处望的孟闲听完,都蹙紧了眉。 就在这时,方才从出口中出来的一名幸存者却突然大喊道:“放屁的闭关,我明明在秘境中就有看到那位仙尊,她就跟在那魔头身后,更是眼见着那魔人杀了我师兄!” 说着,那人掩面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和真的似的。 而他话音刚落,万众哗然,更是有好多人话都还没问清楚,便开始追着玄明子,要他把人给交出来。 清裳听完全程,算是知道符亦非要把自己送出来的理由了,也清楚要是出来的人是她,该有多么生气。 她侧目去看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名修士,一眼看出他是逍遥宗的弟子。 正巧,清裳对此人甚至还有些印象。 救他进入队伍的时候,清裳曾好奇他独身一人在外那么长一段时间,却没有遇到半点危险,好奇多问了几句。 清裳实在没想到说了好几遍没遇到过那魔人的人,最后却跳出来,说亲眼得见那魔人杀了他师兄。 好在这些弟子加入队伍之前都曾接受过问询,清裳原以为符亦准备的那一整个储物袋的留声符是多此一举,没想到倒真派上了用场。 想到这,清裳走到那人跟前,冷声问他一句: “你说的话可当真?” 清裳难得能露出这副罗煞模样,倒有些将这人吓住了。可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正是,本人方才所说,千真万确!” “那便立下血誓吧,以证你说的事实。毕竟你口诛的,可是水云峰那位受万众敬仰的仙尊。” 两人对话间,对话内容已经将广场上大部分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此刻原本哗然的大广场上倒是有些沉寂,有些人在等着这位突然跳出来无名修士立下血誓,好定下某人的罪责,让仙宗将人推出来,好好清算这笔帐。 也有些人在心中期盼这人的谎言被揭穿,还那位并不在场的仙尊清白。 只有高位的玄明子看到清裳和那位逍遥宗弟子的争论,不禁皱眉。 如今清裳的话将那名跳出来追责的弟子架在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前,让他骑虎难下。 想了许久,他咬咬牙,瞥了神色晦暗的玄明子一眼,还是准备同清裳说的那般立誓。 立就立,反正谎言不被揭穿,誓言便不会得破,也不会被血誓反噬。 想到这,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抬手向天。 “今日,本人明章在此立下血誓。方才所说,若有半句虚言,日后当修为不添半点进益,爆体而亡!” 一般来说,一个人肯立下血誓,至少证明他说的话对了一半。 毕竟这份胆识便足以肯定这个人所说的话。 可自称明章的修士没想到誓言刚立下,清裳就从符亦给她的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符纸。 符纸拿出后,清裳抬手捏了个诀,待到存音符后,整个广场上都将一段对话听得清晰。 “你遇见我们之前,可有见过那名伤人的魔人?” “未曾得见。我这一路来都遵循仙宗规则,打算往密林的深处去寻令牌,可能因此才得幸没遇到那魔人吧。” 这后一句话,便是这位立誓人的说的。 第66章 心口处的狐狸。 存音符的内容才播放完毕,清裳身后的明章就惨白了脸,广场之上更是哗然一片。 突然,一身姿翩然的仙人脚尖轻点,落到此地,只是见到眼前这面相便奸猾的明章面前,顿时寒了一张脸。 “何方宵小,敢在今日广场之上,众派面前,辱我师妹声名。” 这声音实在熟悉,让清裳不免怔了神,回过头来,果然是一袭白衣的孟闲。 见状,清裳喉间微动,却见那明章突然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剑,指着她大骂道:“你那符纸是假造的!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话时喘着大气,目眦尽裂,却还是一副想要尽力将场面稳下来的模样,看得清裳不免微蹙起眉。 明明谎言被戳穿,他如今该怕的是天道加以的惩处,让他血誓成真。 可这人下意识的反应却还是想将这件事落实。 清裳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明章背后恐有人指使。 而他所作所为,似乎是因惧那背后之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才吼过清裳的明章突然瞪大了眼睛,身躯也突然膨胀了好几倍,像是一只充足了气的球一般。 见状,孟闲蹙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施了一个屏障,将她和清裳护在其中。 下一刻,那明章的身体便炸裂开,伴着他凄厉的痛喊声。 如他才发过的血誓中说得一般,爆体而亡。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许多人尚还没能反应过来便溅了一身血肉,紧跟着也崩溃了,更是开始大喊,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清裳算是最近距离眼见这件事的人之一,事发突然,她也因此怔了神。 她是有当中戳穿明章的心思,却没想到血誓的反噬会这么快。 这时候,台上一道声音瞬间让场面安静下来。 “各位也看到了,此人已因谎遭到自己血誓反噬,所说的话自然也是无稽之谈。这也警示各位,说话做事之前,需得要考虑清楚。而今最要紧的,也同先前那位小友说的一般,是将众派弟子从那秘境中就出来。” 说话的自然是先前未因此事发过一言的玄明子,他的话将所有人的思绪引走,纷纷开始商讨进入秘境的方式。 只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再无人注意这地上多出来的一大滩血。 众人说话间,孟闲将屏障撤了去,偏头却见清裳还站定着,目光直直地望向眼前的黑红,眼神尚还有些呆滞。 看出自家徒儿的心事,孟闲那双凤眸却微狭了狭,转身面向高台上的玄明子,眼神晦暗莫名。 旁的人见到这样一幕,自然当那明章是因为自己所立下的血誓才爆体而望。 可孟闲就站在他身侧,在他身体膨胀前明显地感觉到他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可怕的灵力波动。 恐怕也正是这股灵力太过汹涌,才将他身体给撑爆的。 但这灵力又是从何而来呢? 方才驻足间,孟闲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还不等她思考玩,高台上的玄明子就已经开口,言语中提及旁的事情。 似乎像是想要故意撇开话题。 明明最初也是他开口将火引到小师妹身上的。 这个发现让孟闲忍不住多想,更何况昨日师妹在闭关前突然来寻她,说要她小心掌门师兄。 那时孟闲虽然应承,但也摸不着头脑。她也想要仔细去问姜瑾珩,可她却言短时间内说不清楚。 可经此一事,心中怀疑的种子却种下了。 好久,清裳似乎才回过神来。她注意到身侧似乎正在沉思的孟闲,不免道了一句:“多谢师尊。” 这一声谢语调淡淡的,却听得孟闲鼻头发酸。 她侧目去细细看如今长得很是清瘦的清裳,也淡淡回了一句。 “没吓到就好。” 明明曾经是她最得意、最亲近的弟子,如今不常碰面,倒也生疏了。 就连昨日自己发觉清裳缺席小会来寻,又闻得她身上似有妖气,也只得了她似有防备的一瞥。 那一瞥让孟闲心中苦涩,也因此只是蹙眉,并未多问。 孟闲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清裳要突然搬离水尧殿,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倔强的女孩跪在她殿门口,磕烂了头。 广场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可孟闲听了,也知道尽是些没用的建议,聒噪得很。 明明才从秘境中出来的孩子们才是最熟悉里面情况的人,虽然可能被一些事情吓到了,但还是要听听里面的情况,再做打算。 想到这,孟闲突然觉得找到了个理由向清裳发问,却不想她先自己一步开口。 “师尊,这是秘境地图简图,还有凭记忆寻回来的原本对秘境的设计。您看看能不能找到进入秘境的方法?” 清裳拿出来的这些,自然也是符亦放在那个储物袋中的东西。 她如今手中便攥着符亦最后给她的那只玉哨,想着要是师尊实在没办法,她再去喊栾秋仙尊。 只是孟闲看到她拿出来的这些,未免好奇。 “这东西是哪来的?” 孟闲问,清裳便也老老实实回答。听了她的话,倒一点也不出奇。 “小师妹的确不爱处理这种事务。” 只是既然整*片秘境都是符亦设计的,为何如今还会被困在那片秘境中? 孟闲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却还是将疑问问出口。 而清裳的回答,果然是佐证了她的猜测。 证实这点后,孟闲忍不住又将目光对向了还在高台上说着什么的玄明子。 不论是小师妹还是掌门师兄,孟闲都是不想怀疑的。 只是如今看来,这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人出了问题。 孟闲的小动作很容易被清裳捕捉到,她顺着孟闲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议论着的一众人,不免疑问:“师尊可是想到了什么?” 闻声,孟闲才回过神来,撞见清裳忧心着的那双眸,怔了怔,还是摇了摇头。 此事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她心中的猜测,暂时还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得到这样的回答,清裳也有些疑惑。 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将事情阐述出来后,师尊似乎在看向某人。 清裳十分熟悉孟闲,一般来说,心中没有猜想,她是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的。 只是她不说,自有她的道理在。 见状,清裳也只是回了一句:“那师尊可有进入秘境的办法?” 看着她眸中满含期待,孟闲实在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可她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见孟闲摇了摇头,清裳的目光也黯了下来。 “若是小师妹在就好了。” 虽然清裳给她描述出了出秘境时的两种出口,更是用画笔将两种出口画了出来。 可于秘境出口而言,表象不过是之间最基本的区别。 况且那边符亦已经把所有人都给送了出来,这一支出口已经彻底关闭,要想救她们出来,要做的是在秘境中开辟新的出口。 若要开辟新的出口,就得先寻到她们的方位。 设置秘境和布阵有着同样的道理,只可惜,她于这两方面都不甚精通。 两人交谈期间,那边的讨论也是如火如荼,玄明子已经向众人保证,即将开启权限调动资料过来,分析秘境的设计,好找寻突破口。 可方才听清裳说了一波,孟闲便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秘境中的事实已经和最初设计的不一样了,记录好的秘境设计便同废纸一样,很难研究得出结果。 想到这,孟闲难得起了心火。 真不知道在宗门内,谁还有这样只手遮天的本事,瞒过了所有人,改了秘境的真实设计,还放了魔人进去。 难不成真的是师兄? 可秘境设计被改的消息不能就这样简单宣扬出去,不然这些广场上的这些人怕是要将沧澜仙宗一砖一瓦都给掀翻了去。 况且在不明情况的时候将这件事通报出去,对解救那些弟子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想到这,孟闲只好念了两遍静心咒,想将脑中的烦杂尽数排出去。她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先入为主的错,给掌门师兄扣上了帽子,可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 思绪间,她两指已捏上眉心,很是头疼的模样。 突然间,一股兰香更近了些,鬓边也传来不轻不重,温暖又带着力量的按压感。 孟闲放下手重新睁开眼,只见清裳浅笑着望着她。 “师尊还是和以前一样,想些事便要头疼。” …… 冰原之上一处洞府中,姜瑾珩正将塑体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完毕,更是找到了最好用来塑体的灵藕。 她寻这处,就是不想被人打扰。 昨日收到玄明子让人送来的那两株仙草时,姜瑾珩仔仔细细将仙草检查了个透,却也没有检查出有什么问题。 只是临行前,她还是在水云峰的丹室内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更是将那两株仙草留置在了那里,让人以为她是在那里闭关。 做好这些之后,姜瑾珩才来了这处只有自己知道的洞府。 可就在将材料都丢进鼎炉中的时候,姜瑾珩只感觉蓦然间心口疼了一下。 就算是曾经身体再不好的时候,姜瑾珩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疼十分突兀,总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瑾珩忽然想到如今应当该启程进入秘境的符亦,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 心头突然涌现出这人的身影,姜瑾珩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准是相思病犯了。尽管这里没有人,还是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想到这,她专心将所有材料在鼎炉中炼化,炼成精华的一小团。 单单提炼精华这一步,姜瑾珩就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 只是洞府之中长日里都亮着烛火,时间的变化更是不太分明。 姜瑾珩将鼎炉中的一小团用灵力托举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窄口的药瓶之中,旋即便开始塑体步骤中的“体”。 可以说这一步才是最耗费时间的。 她需要将灵藕一节节安插雕刻成人身的模样,像是玩一种很高难度的积木,只是具体雕刻成什么样子,还是由她说了算。 姜瑾珩准备先着手替月华塑体。 毕竟和这家伙也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脑海中对她的印象也还算深刻。 虽然若要求简,焚天的形体也算好塑,只照着她自己的做就是了。 可姜瑾珩只要想到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便觉突兀,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给她换张脸。 但当姜瑾珩将准备好的灵藕尽数拿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口莫名又疼了一下。 这一次疼痛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甚至让姜瑾珩觉出有些头晕,更是突然摔倒在地上。 一手扶着自己的额,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姜瑾珩在地上坐着好久,才重新缓过神来。 这下她倒是不像上次那般,只觉得是简简单单的相思罢了。 难不成是有人对她施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术法? 想到这,姜瑾珩不免再次蹙眉。暗暗想着这几日间同哪些人有过接触。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玄明子送来的那两株仙草最为可疑。 难不成那两株仁王仙草上,下了自己看不出的隐毒? 师兄的境界高于自己,阅历也颇多,能寻到这样的东西也不无道理。 只是姜瑾珩突然又觉得自己太过武断了一些,明明还没有抓到师兄一点错处,心里就已经将他想得那么不堪。 想到这,姜瑾珩收了收心神,阖眼盘膝,在原地打起坐来。 继续塑体工作之前,她总要弄清楚自己身体上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姜瑾珩仔仔细细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经脉都排查了一遍,着重去探心脉有无异样,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毫无头绪的情况让姜瑾珩心内的躁郁突然添了几分,也让她觉得身子渐渐热起来了。 按理来说,身处冰原的她又是天生的冰灵根,对这种感觉应当是很难体察到的。 可当下,姜瑾珩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扒了扒领口,只觉得口也有些干。 寻水喝的时候,因为动作太过急躁,水液顺着她的脖颈滑落进衣间。 姜瑾珩下意识想取帕巾擦一擦,低首却突然发觉自己心口处似乎印着什么东西。 这个发现让她赶忙化出一面水镜,将里衣领口扯了开,想要看清楚那处的情况。 透过镜像,姜瑾珩看到那印着的,竟然是一只像是简笔浅勾的狐狸,瞬间怔在了原地。 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自己才会突然心口发疼吗? 可如果是狐狸,姜瑾珩心中便只有两个预选人选。 她一直凝神望着镜中被勾出多条尾巴的狐形印记,心中的两个人选最后还是变成一个。 符亦。 思考间,姜瑾珩第一想到的不是她为什么,又在何时在自己身上设下这样的印记,也没想她是如何不被自己察觉。 而是在想为何她会因为这印记心悸,难不成,是符亦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想法让她坐立不安,慌忙间手也触上那个印记。 可就在那时,心口那只狐狸似乎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竟在姜瑾珩指尖蹭了蹭,更是有一种灼烫感。 直从指尖烫到了姜瑾珩的心。 见状,她忧心更甚,看了一眼工作台上才摆放好的灵藕,最终还是出了洞府的门。 姜瑾珩将洞府里里外外封印了三层,更是设下有人闯进便会触发引雷攻击的阵法,这才匆匆离去。 出洞府时,外面正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压在地上,厚厚一层。 落雪将姜瑾珩身穿的大氅都打湿了,可她心头却像是烧起了一场燃不尽的火。 只有在看到念想的人无恙之后,火光才会落幕。 …… 上次贴这样近,还是很久之前,久到孟闲都有些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了。 见孟闲似乎有些怔怔地望向自己,清裳也顿住了尚在按压的手。 她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间做出的,可如今做出之后她又后悔了。 慌乱间,清裳想要将手撤回来,但下一刻双手手腕都被人捉住,霎时间,檀香扑了满怀。 等再反应过来,清裳才发觉孟闲已经将下巴撑在了自己肩上,身子也像是倒在了自己怀里,语气十分疲累。 “清儿,再帮我按按。” 其实孟闲也是才回宗门。 昨日小师妹来找她谈话之后,她就接到下山除魔的任务。好不容易将村落里的魔气尽数收了去,甫一回来,却又听见秘境里出了事。 最初在出秘境的一众人中,孟闲没能看到清裳,心尚还悬了半分。 后来见她从秘境里出来,一袭常年洁净的白衫上此刻却沾上了血污,她也十分心疼。 好在方才听她讲述,秘境中她也不曾受什么伤。 孟闲在山门前捡到清裳时,她似乎也才刚出生一月不足。 可以说这孩子自幼到长大成人,都是自己亲自照护看养,经事的桩桩件件,都有自己的参与。 虽未生育过,但孟闲自知她是真的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母亲身份。 正因如此,她才更对清裳的远离不解。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亲近一下,她不打算放过。 清裳不知道孟闲心中所想,只是听话地按照她吩咐,双手指尖在她两侧鬓边继续轻按着。 好久,她才问了一句: “师尊可有好些了?” 这话将孟闲回忆的思绪重新拉回来,她不得不自己站稳身子,看着清裳关切的那双眸,轻点了点头。 “好多了。” 做完这些,清裳突然想起符亦交予她的玉哨。 清裳很快将那玉哨拿出来,孟闲似乎认出那是什么物什,刚想问些什么,却见天边似乎晃过一道光。 两人顺着那道光看去,却发现预料之外的人就在这时安安稳稳地落到了玄明子身边,也正是那边讨论区的中心地带。 “那是……栾秋仙尊?” “师妹怎么出来了?” 两人同时低声自喃,随后又对视一眼,忙朝那边去。 …… 姜瑾珩才从洞府出来,忙着往宗门赶。 她到水云峰正上方位置,却见下面似乎人群涌动,喧哗无比。 算算时间,如今第一场试炼应当刚结束,就算近日仙门大比,外来修士会多,也不至于如此喧闹。 见状,姜瑾珩心内更是不安,不免加快了动作,落至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去了。 她才落地,身侧的人似乎都愣了好一会儿,就连玄明子眸中都带着难解的诧异。 可姜瑾珩却直接了当地问:“秘境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这话才问出口,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似乎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 “栾秋仙尊倒是来的及时,只是你设置的好秘境里混入了魔人,如今众多弟子被关在里面寻不到路径出来,大家正在这里讨论该如何办呢。” 闻言,姜瑾珩不考虑这人话中带着的词,只是因他话中所说,瞬间蹙起眉:“秘境中混入了魔人?” 这句反问刚问出口,她便四下顾看着,并没有寻到符亦的人影。 得到这样的结果,姜瑾珩满腔皆是心忧。只是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向她袭来。 是清裳。 她应当和符亦同入的秘境,没准她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姜瑾珩不由往那个方向多行了几步,也不顾身后喊停她步伐的声音,直等清裳的身影落到自己面前,更是直接在三人外设下屏障。 “符亦呢?” 清裳原以为栾秋仙尊见到自己,第一句要问的是秘境中的情况。 如今预料和现实出了些差别,她便也怔了怔神,没有迅速回答。 见状,她身侧的孟闲倒先一步答道:“你那小徒弟暂且无恙,只是还被关在那秘境中。” 闻言,姜瑾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人没事便好。 天知道方才她一路赶来时候心里预想到多少不好的情况,在听到秘境中有魔人混入时,心里又有多怕。 见到眼前对事对事云淡风轻的栾秋仙尊阖上眼轻抚心口,又好一阵深呼吸的模样,清裳突然好羡慕符亦。 也难怪符亦在秘境中能够对自己相信着的深信不疑,更是当着她面说出“师尊是我最重要的人”这样的话。 清裳还记得,这两人上一次见面似乎还互有隔阂。 如今隔阂未消,却还是将对方视作珍视的人。 想到这,清裳不免看了一眼身侧的孟闲,却在她目光就要转过来的时候,瞥开了视线。 没准这样才是最正常的师徒关系吧,是她自己有了心思,为了早早地避嫌,才故意将这种关系给舍掉的。 想到这,清裳心中难免失意。 孟闲很容易注意到清裳那道并不加掩饰的目光。 只是孟闲不明白,为何自己看她时,她又要错开视线。 思虑间,孟闲似乎从清裳身上看出了淡淡的失意感。她联想到方才自己话中所说,又觉恍然。 大概是在担心符亦吧。 第67章 不再是孩子了。(含副cp/孟闲清裳) 姜瑾珩稍稍缓了一会儿,将心中的情绪放下,便开始问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听闻秘境似乎被修改过的消息,她很容易就想到一人,玄明子。 只是姜瑾珩没有直接下判断,而是转而问清裳:“你说你这里有那秘境的草图,可以给我看看吗?” 闻言,清裳虽然愣了愣,还是很快将之前给孟闲看过的东西重新拿了出来,递给姜瑾珩。 “师尊说秘境既然都被修改了,这东西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 清裳一边解释,一边见姜瑾珩似乎好笑般看了看孟闲。 “哦?师姐是这么同你说的?” 在徒儿面前被拂了面子,孟闲倒也不羞不恼,反而淡淡地笑望着姜瑾珩。 “我是说我没有办法,可没说小师妹她没办法。” 闻言,姜瑾珩倒是浅笑了两声,仔细看清裳递给她的那张草图。 那张图画得算是十分好了,姜瑾珩知道这工作是符亦做的,心里未免欣慰。 只是她看着那么些标记,突然抬头问了清裳一句。 “你方才也说过,已经在这秘境中行至一圈了,可有发现秘境中和图中有不同的地方?” 话毕,清裳思考了一会儿,先是摇摇头,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突然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有一个地方算不算,就是这里……” 说着,清裳手指轻点了点秘境的南方,也就是她一行的初始点和终点。 “符亦在这一处画了一口暗井,但这井的图样在地图中因为颜色和其余地方相近,很容易被忽略了去。我问过了,她说在她设计里,井内布了一幻术,若是通过也可得一块令牌。可我记得在秘境中这里是空的,只是一片沙土地。” 听她这么说,姜瑾珩不由得将目光放在她指尖指向的地方,陷入沉思。 一边的孟闲也在想着其中的关联,却又怕是闹了乌龙,下意识问了一句: “清儿,会不会是你……” 她话还没说完,清裳便蹙紧了眉,似乎着急忙慌地打断:“我没有记错!” 这副动静也将姜瑾珩闹得抬起了脑袋。 她见过的清裳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很难有这样情急的时候,不免让她多看了几眼。 孟闲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勾起了她不愉快的事情。 只是被这样凶了一句,孟闲还是有些怔然。等她反应过来要道歉的时候,却还是被清裳先了一步。 “对不起师尊,我方才太激动了,可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记错。” 那时她和符亦已经带着人重新到了秘境的南方向,左右无事,只等着出秘境,头顶上挂着千机伞也不会出什么危险,便到处看看。 清裳最初看符亦那张地图时,就注意到她似乎在这边画了口井。 当时她觉得突兀,所以多问了两嘴,知道她在那边设下幻术,还打趣骂了她一句“坏东西”。 所以清裳到了那处之后,便开始寻那口突兀的井,却遍寻不得。 所以她其实对这件事情印象蛮深的,也正因如此,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 对上清裳那双倔强的眸,孟闲心里突然很不好受。 “没事,你不用道歉,这事是我错了。” 包括以前那次。 姜瑾珩很容易意识到眼前这两人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她并不是什么爱关注这方面的人,脑中还想着清裳所说的话,忽然间灵光一闪。 这时,她似乎听到身后众人正在根据才从杂物院那拿到的秘境资料分析讨论,连忙转身挤进了人群中。 见到姜瑾珩去而复返,便有人用话抓着她想让她来分析一下秘境设计的突破口,却不想她只是匆匆扫过一眼秘境资料,很快又离去了。 这次,她没有通知孟闲和清裳,直奔自己玄云殿而去。而那两人看到,不顾身侧传来的骂声,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旁的人不清楚小师妹这是作何,更是骂她没有一点责任心。 可孟闲清楚,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急匆匆去求证。 清裳原先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是孟闲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一并带过去的。 手被牵住的那一刻,清裳是想要缩回来的,可不知为何却滞在那,后又牵紧了好些。 孟闲的手其实并不算暖,甚至还有些凉。可清裳被她牵着,总感觉那只手似岩浆般烫。 她贪恋,却又害怕逾距。等到后来,又想通了。 正常的师徒也可以牵手,她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心中肮脏的想法,误了师尊的本意。 两人跟着姜瑾珩行至玄云殿时,清裳心内已经很是平静,任由孟闲牵着。 可在她落地放开手后,清裳心中还是略过淡淡的失意。 她们顺着姜瑾珩的步子和进了她的书屋,架子上仅是一卷一卷的书卷。 孟闲不问,只静静看着她在那翻找,清裳见状,也只是站在原地。 过了好些时间,近乎被埋在书堆里的姜瑾珩总算是出了声,打破了三人间的宁静。 “就是这样。” 她笑着自言自语一句,清裳有些摸不清头脑,可孟闲却跟着笑了。 “师妹可是有答案了?” “这么快?” 闻言,清裳没忍住问了一声,出声后方觉食言。 只是她没想到这句话没让姜瑾珩注意到,却惹得孟闲笑意更深了些。 “那是,你现在可知道为师像你这么大时有多被你师祖嫌弃了吧?” 孟闲如清裳这般年岁时,鹤云才刚将小师妹捡回宗门。 她年岁小,但悟性极高,学什么都一点即透。 如此聪敏,又是体弱,鹤云难免更上心些,也更喜欢这位最小的徒弟。 当时师门里,还真就没有不羡慕她的。 孟闲只是简单玩笑两句,却没想到清裳听她这么说,倒认真道:“师尊也很厉害的。” 在这片大陆上,能被称作仙尊的人境界至少到了合体境及以上,而她的师尊便在其中。 闻言,孟闲先是怔住了一会儿,随后爽利地笑出了声,抬手替清裳理了理额发。 “是,没错。” 回过神来看到这师徒俩温馨的一幕,姜瑾珩不免摇了摇头:“好了别夸了,再夸师姐都要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那样好的氛围就被姜瑾珩一句话打断,孟闲无奈地摇了摇头,更是稍稍走近了些。 “你啊你,找了这许久,可有什么发现?” 两人的对话总算是回归正题。 被问到这个问题,姜瑾珩似乎胸有成竹。 “自然。” 说着,她便将一卷书抛给孟闲。孟闲接过来,抬手一挥,泛着金光的文字便出现在她眼前。 “融合秘境?” 将这几个字说出口,孟闲也不禁蹙紧了眉。 见状,姜瑾珩却笑了笑:“虽然我不知谁是这件事幕后黑手,可我听清裳说,众人离开秘境时出现了两种出口,而原本设计的一处暗井也不曾得见,便意识到或许秘境不是被修改了,而是和设计好的另一个秘境融合了。” “原来如此。” 姜瑾珩这样一说,倒将孟闲的思绪给点透了,也难怪方才她要去和人抢着看秘境资料,大概就是想要知道原先的秘境本初点在什么方向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让清裳听得糊涂了,忍不住问。 “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的话让孟闲偏头,不紧不慢地同她解释道: “所谓融合秘境,也叫伴生秘境,指的是将两处本初点很接近的秘境融合成一处,遂进入秘境的人会根据被分配到的秘境拥有不同的出口,也就是你看的的那样。” 其实宗门开启的秘境大多是在大陆的一些真实地方设置了本初点,框定范围,利用传送门将人迅速送进送出的一片区域。 所以,所谓的秘境设计,也不过是在现有地图的基础上,再在上面添一些东西。 而符亦画在地图上的那口井由于不是特别明显,才被动手脚的人忽略了去,没纳入融合秘境的设计考量,算是那人犯的一个小错了。 想要启用融合秘境的条件十分苛刻,不仅两个秘境的本初点之间不能相隔太远,两处地方还要极其相似,不然便不会被人称之为伴生秘境。 所以姜瑾珩方才才会去看最初设计好的那个秘境的本初点,想要以此为中心点,敲定将符亦困住的那个秘境的本初点的大致范围。 只有做出这一步,才有可能将人给营救出来。 听孟闲和自己解释,清裳还是半懂半不懂的。 她于这方面基础知识学习甚少,早些年的时候上集中的学堂,还总是犯困,听不懂也很正常。 只是她这一副迷蒙的样子被姜瑾珩瞧见了,倒是不免打趣两句。 “师姐,你教出来的徒儿果然像你,也不知道等师尊她老人家看到了,会不会像曾经看到你一样,气得捶胸口。” 被这样点了一句,孟闲却还是笑。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师妹你刚才说“她老人家”,可要小心点别被关进禁闭室吊起来吊一整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清裳这才听出似乎在互相打趣,玩笑甚至都开到自己身上了。 没时间感叹她们之间关系好,也没时间感叹她们有些幼稚的行径,清裳无奈叹了口气,突然提了一句: “我们还是先考虑如何将众派弟子们救出来吧。” 毕竟多在里面呆一天的时间,于那些人而言就多一天的危险。 话刚说完,清裳抬头就见姜瑾珩似乎在拣点一些东西,又抬头问她们。 “已经在准备了,大陆西北的隐林,师姐和师侄可有心与我同去?” …… 沧澜仙宗位于大陆极北之地,尽管如此,与西北方向的隐林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顾名思义,那隐林既然以此得名,便是因为它隐在一片瘴雾之下,只有穿过那片瘴雾,才可得见它的真容。 可那瘴雾之中含着太多的毒,所以姜瑾珩捡了一些解毒的丹药,才好上路。 孟闲和清裳自然是跟着她同去的,她们也没问自己为何不通知宗门,只身前去,姜瑾珩便也没多解释。 毕竟若要说的话,就是她对整个宗门不甚放心。 三人这一行去光行路就花了一整日的功夫,直到第二日的夜半才赶到隐林周边的一个小镇。 在小镇上休整了一段时间,到了第三日的晨间,三人才往那大名鼎鼎的隐林中去。 清裳没出过这样的远门,平日里就算是执行任务,基本也都是山门下临近的村落,最远只到过各国的都城。 等到了那儿,见到眼前弥漫着的泛着淡淡的绿的大雾,清裳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 最神奇的则是这片雾似乎被框定在一个范围之内,有很明显的边界感。 只要清裳再往前一步,这雾气似乎就能够将她包围了,可如今,它也只是静静地停在那。 这样的景象清裳先前在秘境中可没有看到过,不过既然栾秋仙尊说秘境的本初点就在瘴雾之后,那一定是这样。 一路看下来,清裳发现这位仙尊不仅分析问题时十分切准深入,行动起来也很是迅疾,想到便去做,便去求证,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可靠感。 正是经历这次,清裳才弄明白为何有些人会那样崇拜她。 很快,清裳收起自己惊讶的目光,偏回脑袋发现一直走在身前的人又有动作。 只见姜瑾珩从储物戒中摸出来了一个窄口小瓶,将瓶中丹药倾倒出来,像是分糖豆一般要分给清裳和孟闲二人。 见识过符亦分丹药的模样,清裳再见栾秋仙尊这副样子,真觉得她们不愧是师徒俩。 “虽然过这瘴雾范围时,你我三人屏着气,但以防万一,进入这瘴雾之前,先将百清丹给吃了吧。” 孟闲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接过丹药之后仰头便吞了进去,倒是清裳停了好一会儿,没很快将丹药接过去。 见状,姜瑾珩想起方才她看到这篇瘴雾时面露的惊讶,不免弯了弯唇:“怕了?” 这一声喊让清裳回过神来,意识到姜瑾珩说了什么之后,赶忙摇了摇头。 清裳是见到姜瑾珩分丹药的模样,自然而然想到了符亦,更是因此有些担心。 她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姜瑾珩先是有些怔然,随后欣慰地笑了笑。 “亦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姜瑾珩这话说完,清裳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甚至讪讪地挠了挠自己的面颊,紧跟着便听她继续嘱咐道。 “一会儿进入这瘴雾中,你切记屏息凝神,也不要一个人走失了。” 这瘴雾中的气体除了带着些毒性,还有淡淡的致幻作用,很容易让人迷失在里面。 这事姜瑾珩自然不用提醒孟闲,只是清裳第一回来这,还需要注意注意。 只是她话刚说完,孟闲就先一步握紧了清裳的手。 “我牵着她,走不丢。” 闻言,清裳似乎见栾秋仙尊白了自家师尊一眼,随后先一步迈进了瘴雾中。 看着她们师姐妹之间互相打趣,清裳转头,又看到无奈笑着的师尊,突然又好羡慕这样的关系。 如果她早生些时日,能早一点拜入宗门,是同辈之间的关系…… 是不是就不用小心翼翼地喜欢,也不用因为害怕越过界限特意拉开距离。 清裳想不通其间的关窍,也再没有时间再让她想通了,因为孟闲已经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入了那片瘴雾中。 甫一进来,清裳就有些不太习惯之中的环境,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雾气,甚至让她睁不开眼来。 孟闲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只是行到瘴雾中不便开口,只能通过传音提醒清裳。 “用灵力做好屏障覆上双眼,不然眼眸受瘴雾侵蚀久了,也会有毒素缓缓渗入身体中。” 孟闲自觉是自己提醒工作不够到位,没有注意到这点,才让清裳因此难受,如今倒是有些自责。 可清裳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按照她话中说的那样做,更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反过来安慰了。 只是被这样安慰,孟闲并不高兴。 这孩子自小就十分省心,除了在某些方面的学习上稍稍有些马虎,其余地方是完全不用她犯愁的。 可就是这样,就是因为太过省心了,自她成年起,孟闲似乎再没机会同她谈话交心,更是现在也没弄懂她搬出水尧殿的原因。 不过如今她们三人尚处于这片瘴雾之中,实在不是思考这种东西的时机。 想到这,孟闲很快打起精神,拉着清裳往姜瑾珩行进的方向走着。 这一片瘴雾蔓延了约有五里地的范围。 由于三人在这片区域都屏着息,所以也不好用些神行术法,这五里地是切切实实,一踏一步走过去的。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三人才穿过这片瘴雾。 好不容易穿过,总算是能够喘口气,清裳回过头来看看,发现那瘴雾又像是先前见过的那样,和她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丝毫也不越过。 这种情况实在神奇,只是很快她便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穿过瘴雾,姜瑾珩很快拿出了一个罗盘,往罗盘上稍稍施了个简单的术法,又抬首想了想看到的原本秘境的本初点,很快确定了方向。 她往哪边行着,孟闲便拉着清裳在后头跟着。 清裳也不明白为何穿过了瘴雾师尊还是牵着自己,她不提,那只手似乎也不松。 有时候,清裳愣愣地望着自己和师尊相交的那双手,都有些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的。 孟闲不清楚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妹。 虽然暂时看起来,自己和清裳跟来还没有半点效用,但师妹她既然喊了,便自有打算。 在她出声之前,只要不掉队就够了。 而还继续拉着清裳,不过是习惯了后下意识的举动。 三人又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孟闲看着姜瑾珩拿着罗盘领着她们穿过许多片密林、溪流,最后终于停在了空旷的林地中央。 “找到了。” 说话时的姜瑾珩没有一丝一毫的疲累,相反,她精气神十足。 姜瑾珩在勘察附近地形,试了好几个口诀之后,三人终于闻见轰隆一声,从地面抬起一个方形的、见不到对面景象的阵门。 而观察这入口旁侧的景象,清裳才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熟悉,她好似到来过一样。 见状,清裳面上突然升起了淡淡的喜意,只是看到孟*闲平静的表情过后,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姜瑾珩才开口解释:“这就是原先设计的那个幻境的出口,应当和宗内如今能够开放的入口是相对应的。所以这一处,也就是试炼原本应当在的秘境中心处。” 闻言,清裳不免疑惑。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直接从宗内的入口通向这处地方,而是费尽心思来寻呢?” 清裳问得简单,姜瑾珩笑而不答,只是看向孟闲。 “因为我们要寻的是它的伴生秘境的出入口,而非它的出入口。从宗内入口而来,可能会随机落到秘境的各处,而非它的本初点。” “只有通过本初点,才能划定将人困住的那个幻境的范围。” 孟闲说到这,姜瑾珩已经捧着印着符亦所画地图的那张羊皮卷细细看了起来。 她很快圈定了另一个秘境的大致范围,只身前往之前,将几张通讯符交给孟闲,更是嘱咐她。 “师姐,你的任务就是替我好好看好这个阵门,不管有什么意外,都不要让它关闭。” 这一句便让孟闲听出姜瑾珩心中的忧虑,更是难免微叹一声。 此次试炼秘境被暗改,甚至混入了魔人,不管如何说,宗门总是有一定责任在的。 孟闲感到遗憾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幸运,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小师妹还愿意相信她。 “好,你放心去吧。” 她话音刚落,姜瑾珩便没了人影。 清裳没想到她和孟闲千里迢迢来到这片隐林,最后也只做一些守着阵门发呆的事情。 虽然这任务是无聊了些,但清裳也没有不满,只是想到两人之前的话,心里疑惑。 “师尊方才的意思,难道不是说这阵门并不重要么?为何又要守着它?”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刚问出口,就被孟闲弹了一下脑门。 “疼!” “疼就对了,让你早些年的时候那样惫懒,这样简单的东西都记不得了。” 蓦然被弹这样一下,清裳眼眶都红了,她也觉得自己脑门现在指定也红红的,甚至可能都肿了一小块,小声小声嘟囔着: “明明方才听栾秋仙尊说,师尊你以前在这方面也没有多用功……” 她以为自己的嘟囔声孟闲听不见,实际上却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闻言,孟闲不免笑笑。 只是见清裳还扶着额,眼眶都红了,怕自己这次下手稍稍重了些,抬手指尖附上灵力,想要为她轻轻按按。 只是稍凑近了些,孟闲才意识到眼前的清裳和许多年前那个甚至可以光着身子在她眼前乱跑的小屁孩不一样了。 如今她睫毛更长了些,鼻梁也足够挺翘,双唇殷红,略施粉黛,形貌昳丽,一双眸更是直直地望向她,再没了曾经的低顺。 孟闲突然意识到,清裳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会捉知了吓自己的孩子了。 她如今百余岁,更是能够独当一面,自己是不该再做这样的动作,倚着长辈的名号,将她当孩子看。 想到这,孟闲讷讷地收回手。 “方才我那番话,并不是说这阵门不重要。此处为初设计秘境的本初点,也是与另一个秘境唯一有关联的地方。” “若小师妹寻到另一个秘境的本初点,强行破入那个秘境,要想带人出来,只能靠这个秘境的阵门了。” “毕竟你先前说过,那个秘境的阵门不知通往何处,如今看来,断然不会是一条生路。” 孟闲解释得透彻,清裳也明白似的点点头。 看样子,栾秋仙尊是想将被关在那个伴生秘境中的人引到这个秘境中来,再通过这个阵门将人送出去。 好一招将计就计。 虽然清裳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操作,但情急之下能够想出这个办法,就已经让她十分佩服。 见到清裳若有所思的模样,孟闲浅笑,还想同她说些什么,恍然间又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 只一瞬间,孟闲祭出自己的无定琴,盘坐在地,手指轻轻拨动,将许多冲过来的家伙挡在了一定范围之外。 抬首,一双眸中更是蕴着寒气。 “清儿,来客人了。” 第68章 喂血。 虽然姜瑾珩已经有了接下来的打算,但要寻那伴生秘境的本初点,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的没有把握的。 姜瑾珩不是对自己的猜测没了信心,而是因为即使心中有大概的估计,可能会设下本初点的地方范围也是很大的。 换言之,这项工作可能花费很长时间,而花费越长的时间,秘境中等待救援的人就多一分的危险。 这方面姜瑾珩甚至没有同孟闲和清裳说,就是怕多添了她们的担心。 只是师姐应当还是能猜到的。 姜瑾珩敛下心头有些不好的情绪,拿着她的罗盘很快在她圈定好的范围仔仔细细找着。 不管背后做这事的人有没有设下隐藏秘境本初点的术法,她总归是要先扫一遍才能安心。 又是一个时辰,姜瑾珩没有半点头绪。只是心里想着符亦,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行至下一片区域,罗盘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可就在这时,姜瑾珩却觉得心口的印记似乎烫了她一下。 她手指隔着衣服抚上去,透过里外两层衣,也能清晰地触到那种灼烫的感觉。 意识到这点后,姜瑾珩不免伫住了脚步。 正是因为心口疼了两次她才会发现那狐形印记,才会从洞府中出来,也正因此,闻听秘境中出了一些事情,奔赴隐林。 如今她踏在寻找那伴生秘境本初点的路上,这印记又发烫了。 姜瑾珩已经认定这印记定然和符亦有一定的联系,即使姜瑾珩尚不明白,符亦是如何在自己身上种下印记的。 但它既然有反应,是不是代表符亦就在这附近? 姜瑾珩原先当那人设置的伴生秘境也是一个现实秘境,这样才更加真切,不容易让深入秘境中的人察觉。 可如今她仔细想了想,进入这秘境中的修士不过化神及以下的修为,大多数更是没多少阅历,也许根本不需要特意设置一个现实秘境来防备这一点。 毕竟要设下现实的伴生秘境的条件太过苛刻,需要寻到和想要融合的那个秘境一处几近完全相同的地方才可开展。 方才姜瑾珩也正是以这个为条件用罗盘寻的。 但若是虚构的伴生秘境,秘境中的一切都是根据原本的秘境幻化出来的,相当于一个幻境。 想到这,姜瑾珩摸了摸下巴,换了一种筛查方式。 幻境的话,只需要探查这片区域有没有一个充满了异常灵力波动的点就行了。 想到这儿,姜瑾珩很快着手去做,果然让她有了发现。 寻了这样久的时间,总算是有了些头绪,见状,姜瑾珩微微松了一口气。 姜瑾珩朝着异常灵力波动的点去,只感觉靠那里越近,心口处的灼热感也就更甚,同时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通过感受那处灵力波动的情况,姜瑾珩很快就辨认出幻境的种类。 她双手结印,又很快撤开,下一瞬却徒手在空间中撕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姜瑾珩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跳了进去。 这算是她最常用的作弊手段,其实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将秘境中的人给送出来。 只是这样形成的通口不够稳定,更是会在一瞬的时间关闭,有一定的风险,不适合大规模的人员涌动。 所以姜瑾珩才会让孟闲和清裳守在那道阵门。 照她的估计,如今孟闲和清裳大概和一些搅局的人打起来了。 姜瑾珩并不担心她二人安全,毕竟按清裳所说,秘境中大肆屠杀的魔人也不过化神境界修为,如今敢来搅扰这些弟子破出秘境的,大概也是魔族中人。 想来魔族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没有得到焚天承诺的通开两族边界的秘法,只能将一些化神境界之下的魔人送出魔族,背地里做一些令人生厌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小动作,更让人防不胜防。 但师姐既然在那边守着,定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持着这样的信心,姜瑾珩很快进入了那伴生秘境。 落入秘境之后,她观察身边的一切,又看了看地图,发觉自己如今应当就在秘境南方的一片密林中。 这个发现让她弯起了唇,毕竟听清裳说,离开秘境之前,众人都围坐在一个小池边等着,符亦也在那里。 而在出秘境时又发生了那样的异动,想来符亦也不会让那一众人再大规模地往哪里行进,一定还在附近驻扎。 况且,既然境界还没有解除,那所谓需要灵力驱动的千机伞一定也还在运作。 有了这几个条件,姜瑾珩想要找到符亦简直是易如反掌。 就快要见面了。 想到这,姜瑾珩收起那张地图,启动观微就要去探哪方向的灵力波动最甚。 只是姜瑾珩没想到,还不等她去寻,就有人先一步找到了她的踪迹。 姜瑾珩敏锐地察觉到羽箭破空袭来的声音,脑袋微微一偏,抬手将羽箭接住,拇指用力,让它折在了自己手中。 做完这些,她才缓缓将目光投诸羽箭射来的方向,目光冰冷地看向持着弯弓的那人。 那人似乎也很是震惊,却还站定着,没有要跑的想法。 姜瑾珩很快注意到她的衣饰风格,眸中的冷寒也掩了下来,更是遥望着问她: “你是剑派弟子?可认识符亦?” 闻言,臧书云看她衣着,更想起方才她展露出的深不见底的实力,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您是栾秋仙尊?” 见她一下子就猜出自己身份,姜瑾珩也稍稍对她感兴趣了一些,被冒犯的不愉如今也已消散。 只是在这里,更是在当下,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和时机。 姜瑾珩没有回答,更是神行往她那儿去,一瞬的时间便落在臧书云身侧的枝干上。 速度快到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见状,臧书云喉间不觉滚动一下,她以为姜瑾珩的动作便代表了她问题的否定,身子更是做出防备状。 只是她也清楚,就算自己费尽全力想要抵挡,怕也是抵不过这人一击。 如此,她只好在心里希冀这人对她,对秘境中余下的那些弟子没有恶意。 只是臧书云没想到,姜瑾珩在落到她身边之后,却笑了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带我去寻符亦吧。” 姜瑾珩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使小孩子脾气,想为那一箭故意吓吓她。 事实证明她这一吓的确也奏了效,见到臧书云身子不自觉的后退,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即使臧书云被吓到了,在她看来,群体安全还是高于一切的。 如今众人皆以为这秘境之中的敌手不过化神期境界,千机伞也是以此为界设定的。 可臧书云却很容易能够看出眼前此人至少是合体境的修为了。 若要带她去,好歹要先通知大家,加强防御才是。 尽管姜瑾珩现在看上去没有半点想要伤她的心思,但万一她是想要引自己带她去见所有弟子,来个一网打尽呢? 臧书云不敢赌这样的事,还是多问了两句。 “既是栾秋仙尊,定然是来救我们脱困的。小辈臧书云,是为此次大比千仞剑派的领队,本该迅速领仙尊前去。只是这秘境中险象一轮又过一轮,您又是突然出现……” 臧书云说到这,姜瑾珩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既如此,仙尊可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书云也好不留防备。” 见臧书云这样一问,姜瑾珩倒不知道该拿出什么了。 此行她来得匆忙,就连宗门令牌都没带在身上,除了这张脸,再没能够验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不对,就算是这张脸,旁的人也是能够易容的。 想到这,姜瑾珩便觉头疼,那臧书云见她为难,又言: “闻听栾秋仙尊有一柄神剑冲霄,从不离身,不知书云可否有幸一观?有神剑傍身,也好证明仙尊身份。” 对于这个说法,姜瑾珩倒是认同。 只是自从冲霄在那次幻梦中受损后,神力便大不如前了。 见姜瑾珩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臧书云愈发肯定心中猜想。 虽然她知道她斗不过眼前这人,可也不能将众派弟子的性命置之不顾。 见她又升起防备的神色,姜瑾珩猜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无奈叹了一口气。 “如你所言,我如今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的确不适宜同你去见众人。只是我此行的确是为救你们脱困,你若有顾虑,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将符亦带到我面前,她自然能够认得出我。” 说这话时,姜瑾珩扬着笑,更是充满自信。 臧书云听了,站在原地考虑良久,又看了一眼姜瑾珩,最终只留下一句:“那你便在此处等着我,不能偷偷跟在我身后,一旦我发现,就是自缢也不会再往前行进一步。” 姜瑾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本欲启用神识观微窥探的心思也消解了去,无奈叹一口气,后背倚靠在树干上,抱着臂作出静等着的模样。 “去吧。” 即使不启用观微,姜瑾珩也能猜到臧书云离开时是如何一步三回头,保证自己还停留在原地,生怕自己会跟在她后面,跟去了众派弟子都在的大本营。 虽然姜瑾珩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被臧书云发现,但因为她那句话,还是彻底歇了心思。 都说千仞剑派的人最会犯轴,要是真将她逼得自缢,倒是不好。 左右无事,姜瑾珩倚靠在这树干上,不知不觉,竟坐下睡着了。 从知道秘境出事开始,她脑中便绷紧一根弦。 虽然昨日夜间姜瑾珩和孟闲、清裳三人是在小镇上休整了一段时间,但整个深夜,她其实一直都在想如何寻这伴生秘境的本初点。 如今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让她悬着的心一并松懈下来,困意同时也泛起来了。 …… 符亦正在人商议好如何处理那具魔族的尸身,准备以秘法好好保存,留以出秘境之后,让仵作验身。 就在这时,才出去巡逻不久的臧书云却回来了。 按照第一日定好的规矩,她还需要在外巡逻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而今回来了,自然是惹人注目。 符亦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还不等她问,臧书云却先一步找到了她。 “符亦你出来,我有事情同你说。” 见她只喊自己,符亦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更是蹙紧眉,将余下的几句话同和她站在一处的那些人讲清,便很快随臧书云到了一边。 见四下无人,臧书云才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十分认真地同符亦说: “方才我巡逻,遇见一实力难以捉摸的人,她自称是你师尊,却拿不出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叫我回来,让我单独带你过去,认一认她。” 臧书云这一番话,符亦听得认真,面上平静,心里却不知道掀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 当真是师尊来了吗?可她不是还在闭关吗? 符亦将那玉哨交给清裳,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认为她真的能那么快将人通知到。 只是外界的那么多人里,得她信任的不过寥寥。 未让清裳去通知狐族,一是因为仙宗的事情狐族掺和不进,二是自己的身份还未完全暴露,通知母君,也只是徒增她的担心。 其实在这密境中,符亦已经做好坚守一月的准备了,只是这才第三日,怎的师尊就找了过来? 符亦忽然想到才见过那具魔人尸体上带有的师尊的灵力,以及云笙话中所说,那形似师尊的某人,一颗因兴奋悦动得十分快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那人是独身前来,还是带着清裳师姐一同来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臧书云微愣了愣,很快回答。 “独身前来。” 闻言,符亦眸色暗了暗。 若这人当真是师尊,不论是不是清裳师姐将人喊到的,知道秘境中出了事,也会和她有所联系。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符亦已十分清楚清裳的为人。 即使知道秘境中艰险,有人劝阻,她还是会跟着过来。 可臧书云却说,自称是师尊的那人是独身一人。 看来,她或许就是想要将秘境中发生的一切嫁祸给师尊的人。 想到这,符亦心里又生出几分气,忙问臧书云:“你方才回来时,没让人发觉行踪吧?” 听臧书云说那人实力莫测,定然不是她能够敌过的,若顺着她的行迹跟了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臧书云很快摇了摇头。 “我一路上都有注意这件事,更是观微看她依旧停在那里,周围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说到这,臧书云便没有继续说了。 若是那人有着她没办法注意到的手段,也是她无法防备的。 知道她已经尽力了,符亦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留下一句“你且等等”,转身又进了人堆。 臧书云知道符亦是要去告知那些人,接下来的时间要向千机伞供给更多的灵力,以能够抵御更高境界的攻击。 果不其然,符亦才去没多久,臧书云就听到那边又传来一片一片的哀叹声。 闻听这样的哀叹,她也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若是一个人崩溃,就会连带着一群人跟着崩溃。 谁又说这样不算是另类的试炼呢? 臧书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她抱着自己的弓阖上眼等符亦,很快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走吧。” 闻听熟悉的声音,臧书云复又睁开眼,却发现符亦正往自己的袖口里藏着一柄匕首。 见状,臧书云不免挑了挑眉:“你这是?” 被问到这个问题,符亦内心并没有多少波动。 在符亦看来,那人既不是师尊,要见她定然另有图谋。 虽然她实力比起臧书云更是不及,可再无能为力,也该藏着点防身的手段。 想到这,她只淡淡的回答。 “以防万一。” 她既如此说,臧书云也不再问什么,很快领着她去见那个女人。 巡逻的地方离大本营不算很远,即使二人想多留着灵力,不用神行,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也就赶到了姜瑾珩所在的地方。 只是臧书云没想到,就这么一时半刻的功夫,这女人竟睡着了。 她就这样坐在那棵大榕树的枝干上,倚靠着身侧的大树,静静睡着,也不怕从上面跌落下来。 等看到那张脸,符亦下定了的决心突然摇晃起来。 不过这种感觉只留了一瞬,很快符亦心中的怒意升起更甚。 符亦原以为秘境中那人只是仿了师尊的形,却不曾想她竟然偷了师尊的脸。 想到这,符亦让臧书云留在不远处随机应变,自己则很快跳上姜瑾珩正坐着的那枝干,还故意闹了些动静出来,就是为了把人给闹醒。 姜瑾珩撑开眼,见到的就是符亦闷着一张脸在眼前蹦跶的一幕。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闹了些动静出来,惹人朝她这儿看。 等意识到符亦抬起脑袋就要看到她嘴角挂着的笑后,却又强忍着将笑容收了回去。 毕竟方才那一幕在她看来还是十分滑稽,只是若要被符亦发现了,又要不高兴了。 她心里想的很简单,更不知道秘境中有人冒充自己,当符亦看到她之后就能将她认出。 但姜瑾珩没想到下一刻,符亦却板着那张脸,义正言辞地问她:“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他人,在秘境中勾结魔族,做出危害仙门的行径,后又将那魔人斩杀,故意让我们发现?” 符亦在这人身上并没有感受到魔气,证明她不是魔族中人。 又因为姜瑾珩先前接近臧书云的时候发用了灵力,灵力外泄,此刻符亦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属于师尊的灵力。 只是这浅淡的灵力在符亦看来,更是作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闻听这一番话,姜瑾珩眉心微蹙。 虽然符亦说的许多她没有听懂,可是至少她还是听懂了一句。 “你说那魔人死了?” 姜瑾珩从清裳那闻听了那魔人的所作所为,倒也觉得他罪该万死。 可死了的东西总没有活着的有价值。 想到这,见符亦还没有回答,姜瑾珩只得叹了一声。 “你说你们发现那魔人死了,可是发现那魔人的尸身了?” 虽然魔族死后很难留下尸身,可符亦既然知道那魔人死了,定然也是亲眼得见了什么。 符亦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人不是你杀的吗,何故又来问我?” 难不成这秘境中还有第三人? 符亦脑中蓦然出现这样一个想法,可姜瑾珩听了,联想起上面她说过的话,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没良心的小家伙还没将她认出来,以为自己是旁的人变的,更是不知道为何将那魔人杀了,丢在能被发现的地方。 想到这,姜瑾珩突然发觉符亦有一只手一直隐在袖中。 见状,姜瑾珩眼眸微狭,又看了符亦一眼,抬手瞬间点了她好几个穴道,将人定在原地,随后便去摸她袖口。 果不其然,姜瑾珩摸到一把短鞘已经开过刃的匕首,不免叹了一声。 “我不远万里来救你,你竟还带着它防我。” 说完,姜瑾珩也不知道心中的失意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 失意是符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而欣慰则是她似乎因这件事成长了许多。 想到符亦在这次事件中的背负,姜瑾珩又有些心疼,失意的情绪散了大半。 只是姜瑾珩还没有解掉符亦的定身,而是执起她一只手,拇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口述她的不足。 “亦儿,你既忧心我是假的,就不该那样实诚地将话说出来。以后遇上这种事,坎旋着去问,等到对方露出了马脚,再去摸刀,迅猛解决了就是了。” 说着,姜瑾珩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似有些紧张的脸,不免轻笑了笑。 “也不知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还是怎么,总觉得你一有什么事便写在脸上。有心人只要同你对视个两眼,就能知道你心中所想。” 闻听她这两段不明不白的话,符亦也怔住了,一时之间实在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撒谎。 不论是口吻,气味,还是模样身形,都和刻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人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如果她是师尊,为何还不解除她的定身。 符亦心里还有些慌,可她下一瞬便对上那双含笑的眼,感受到那匕首重新被塞回了手中。 她不明白这女人为何这样做,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些阻力。 低首,是明艳的红,符亦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定身也被解开了。 “尝尝,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第69章 这下可认出我了? 姜瑾珩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只好想到了“血”。 符亦喝过她两次血,一次她尚昏迷,可一次却是清醒的。 姜瑾珩想,狐族五感灵敏,符亦或许能从这方面将她辨认出来。 于是乎,她便将那匕首重新塞回了符亦手中,更是任由它锋刃擦过自己掌心,带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随后抬手,让血液顺着伤口的方向下流,喂到符亦嘴边。 可符亦见到这幕,人都傻了。 她知道师尊是先天灵体,更是在察觉到那滴滴答答血液中浓郁又熟悉的灵力之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师尊。 可她却…… 想到这,符亦视线下滑,赶忙从一个储物袋中拿出些干净的白布和一瓶药粉,先是将血吸了些,随后启开药瓶将药粉覆了上去,最后再将那只手给裹了起来。 符亦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手轻得不得了,生怕将人弄疼,可做完了对上笑吟吟的那张脸,还是自责。 “师尊……” 虽然那血没能喂进去,可见到符亦软下来的态度,姜瑾珩知道她心中已没了顾虑,笑容更是灿烂。 “这下可认得出我了?” 她话刚说完,符亦看到那伤口似乎还在向外渗血,染透了好几层白色布料,莫名地生了气。 “就算我不认你,你也不能就这样伤害自己,还割的这样深!” 符亦方才替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发现那伤口身可见骨。 对修士来说,特别是剑修、丹修和器修,手总是最重要的,那处经脉颇多,稍伤到都十分了不得。 更何况姜瑾珩于这三方面皆有造诣,可她偏偏却将手上的伤口割那样深,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初初姜瑾珩还对她升起怒气有着不解,可看到她捧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几次偏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心疼,姜瑾珩才意识到她在气什么。 只是想到这,姜瑾珩又有些想笑。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还要费心思安慰她。 只是想笑归想笑,她并没有半点不满。 为了防止符亦继续生气,姜瑾珩将手缩了回来,藏在身后。 “没事的,不怎么疼,也只是割到了手心。” 看着姜瑾珩将伤口藏在身后,符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过分。 明明是她认不出人,师尊没了办法,才行了这下下之策。 想到这,符亦没忍住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胳膊也搭在她的腰际。 “对不起师尊。” 符亦的声音尚有些闷,也不知是不是偷偷在她怀里哭来着。 只是被这样一抱,姜瑾珩心情倒好了许多。 姜瑾珩只得用那只尚还无碍的手回揽住符亦,面颊也没忍住在她额边蹭了蹭,微阖了会儿眼。 “只要你安全就好。” 姜瑾珩现在都还记得听到秘境出事时候自己心头的慌乱,这抹慌乱一直延续,只是她并未在孟闲和清裳二人身前表露出来。 可甫一见到想见的人,那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提起这个,符亦才突然忆起什么,脱开姜瑾珩的怀抱,甚至吸了吸鼻子。 “师尊怎么来了,是听清裳师姐提起了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么?” 说完,符亦还往周围也看了看,没见到任何动静之后才继续问: “师姐呢,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还是说……” 讲到这,符亦面上挂上一副不太好的表情,声音也截然而止。 姜瑾珩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是因为那两阵心口疼觉察出的不对,也不知该如何问及心口前出现的那类似刺青的东西。 不过听符亦话语中总提及另一人,她还是有一点吃味。 更遑论出现之后,符亦似乎就在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瑾珩猜符亦或许不记得了那夜发生的事情,毕竟自己也是在她朦胧之间出现的。 那场月夜下的告白,或许只让自己沉溺。 这大概也是欠了她的,毕竟她也曾为被拒绝的告白失意。 即便心中千般念想,但符亦既问了,姜瑾珩也不想让她担心。 更何况,她能交到新的同辈的朋友,不一直是自己所期许的么? 姜瑾珩默默跳下了自己曾给自己挖好的坑,简单解释了两句。 “她也跟来了,不过外头还需有人看着,我便让她领了这份工作。” 闻言,符亦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见她已经歇了再问的心思,姜瑾珩也不再多言,将话题转到一边。 “如今你可能同我说说,这两日间我不曾闻听的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算算日子,今天应当是清裳离开秘境起的第三日了。 方才闻听符亦说过的话,这几日间,秘境里应当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的。 知晓了眼前人的身份,符亦自然不再设防,将所有的情况一一讲与了姜瑾珩听。 她说话时,心中的焦虑也随之散去。 在符亦心里,有师尊在,便什么都不用再惧的。 姜瑾珩很快了解了秘境中的情况。 简单来说,如今秘境中众人还是依靠着符亦的千机伞来保证群体的安全,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在原地等着救援罢了。 另外,这片秘境中似乎还有一个人伪装成自己,如今符亦也是猜测正是这人杀了曾在秘境中大肆屠杀的魔人。 只是这人为何要这样做呢? 姜瑾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抬头却见符亦纠结着,似乎有些话尚不能轻易说出口。 “亦儿,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姜瑾珩一问,符亦身子却一激灵,显然是被这句话打断了思考。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将心里话直接说出来,而是看了一眼抱着弓望向自己这边的臧书云。 符亦见臧书云没有用观微在探听她们的对话之后,才侧过了脑袋,同姜瑾珩凑近了些,唇就快贴在眼前人耳廓上,小声小声地说了一句。 “那魔人致命伤是一剑伤,而且……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伤口上似乎有师尊的灵气。” 符亦说完这话,迅速又站回了先前的位置,生怕两人站得太过亲密了一些。 符亦将这件事说出来,并不是怀疑姜瑾珩,而是因为自己弄不清,想让她帮忙一起弄清。 虽然如今似乎还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这件事,可如果魔人的尸体被运出去,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注意到。 那时候再准备就太晚了。 想到这,符亦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怀疑师尊,我只是害怕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师尊头上。” 人贴近过来,姜瑾珩只闻得一缕山茶香气。 只是还不等她厘清符亦话中说了什么,那人又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见状,姜瑾珩下意识抬起了小臂,但还没摸到那缕衣袖,就将手默默放了下去。 她心中微乱,可也明白符亦这样看重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一位内自己的缘故。 只是,闻听符亦的话,姜瑾珩突然又明白,自己或许也是为她的热忱而倾心。 这件事符亦似乎没有让任何人知晓,就连与她同来的那位剑派的领队也不清楚。 符亦将这件事视作一个秘密,是害怕流言涌动,最终会重伤自己。 姜瑾珩这才意识到,为何平日里默默无闻,就连接任务都不愿*作为领队的符亦在这次秘境中,如此高调行事。 大概率,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点,姜瑾珩突然很想抱抱她,也不知她在这秘境中吃了多少苦,才走到这一步。 但姜瑾珩还是很快将这种情绪隐藏下来。 她害怕自己会想做更多。 既然符亦记不得了,那自己的心事还是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天,再倾诉出来吧。 正是有了这一个空档,姜瑾珩才有时间细细去想符亦话中讯息,更是敏锐地想到了什么。 只是她的考虑太没依据,所以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同符亦说。 见她默然,符亦抿着的一张唇微张好几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 姜瑾珩很容易注意到她的异常,不免压低了音量,温声问:“是有什么想法么?” 既然姜瑾珩都问了,符亦也不再多考虑,不过还是先像之前一样瞥了一眼臧书云的方向。 “如果实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要不要直接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符亦仔细想了想,姜瑾珩出现的时机很凑巧。就算真的是她将那魔人斩杀,也实在合情合理。 到时候消息公布出去,众弟子们情绪也会高涨一些。如此先声夺人,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风言风语。 听符亦这么说,姜瑾珩却浅笑两声。 姜瑾珩不是不懂符亦话中意思,只是觉得她还是想得太浅了。 “亦儿,当下若是把这件事应承下来,短期来看的确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若那人有心,之后用同等方法斩杀仙门同门,我想我那时候也脱不了身了。” 闻言,符亦只感觉心被瞬间揪紧。 “是我考虑不周了。” 听她自艾,姜瑾珩还是没忍住抬臂将人揽进了怀里,更是用面颊蹭了蹭她颅顶,那只没受伤的手也托在她脑后,一下一下轻抚着。 “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一瞬的功夫,符亦就发觉自己被熟悉的药香浸透了,鼻尖更是贪婪地悬在姜瑾珩脖颈前,忍不住多嗅几下。 符亦的手渐渐也搭在了姜瑾珩腰际,感念着眼前人的温度,不知不觉眼眶却红了几圈。 明明这些天里她从未体感过委屈的情绪,可一切都在姜瑾珩贴上来的时候,全面崩盘。 两人就这样抱着,不远处站着的臧书云再瞎也该看见了,很快朝两人袭来。 她也没懂,明明符亦是带着满满的杀意来的,甚至还在袖间藏了一柄匕首,最初面向那人时也是质问状,为何现在又抱在一处了。 难不成是身份确认了,那人果真是栾秋仙尊? 抱着这样的疑问,臧书云很快落到两人周围。 不算是粗壮的树干上如今站了三人,姜瑾珩是早就察觉她的动作,只是符亦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震了一下之后,才匆匆掩了一下稍有些发红的眼睛。 臧书云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和谐,只是她也没想到,符亦扑进眼前这位年长女人的怀里,竟然是哭了。 在秘境中见到过太多次她坚毅的模样,如今蓦然间见到另一面,臧书云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想来能让符亦露出不示人前的一面,眼前这位定然是她常挂在嘴边的师尊,也就是沧澜仙宗水云峰的峰主栾秋仙尊。 不过证实这一点后,臧书云对姜瑾珩却没有多客气,脸色甚至比之前刚遇见时还臭,更是不发一言。 姜瑾珩不懂这家伙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只是将符亦挡在身后,浅笑着问: “这位……领队?何故上来,是发生什么了么?” 虽然臧书云已经向姜瑾珩介绍过身份,可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符亦,居然连人的名字都没能记下,只记得她似乎说过自己是剑派此行的领队。 而符亦故意将脸转过去,应当是不想让她注意到情绪的外泄。 于是乎,姜瑾珩下意识做的动作自然是将符亦挡在身后。 符亦自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却忘了自家师尊是这个秘境中与“水”渊源最深的人。 她埋在姜瑾珩怀里浅浅地呜咽,泪珠砸落的时候,就像是砸在了某人的心上。 虽然有感觉到氛围的不对,可既然姜瑾珩问了,臧书云也不好不先回答。 她抬首同护着符亦的姜瑾珩目光相对着,神色如常。 “书云只是在树下等了太久,想来问问何时返程。” 臧书云还记着自己和符亦离开时那些弟子们叫苦连天的情况,想着余下的那些领队应付不了,还须得人主持局面。 而符亦既已经认可眼前这人的身份,她们便不该继续耽搁下去。 臧书云这样问,符亦在姜瑾珩身后有了动作。 察觉如此,姜瑾珩掩在身后的那只尚好的手也轻轻捏住了符亦的手骨,拇指更是在她手背摩挲着,似是安抚。 “众弟子在此秘境中受困良久,是水云峰办事不利,本尊也难辞其咎。既你如此问,那此刻我等三人便速速返程,也好让本尊亲眼得见当下众弟子情况,再做打算。” 虽然脑中已大概想到该如何救这些弟子脱困,但在此之前,姜瑾珩还是想要知道这些人的如今心理状态如何。 毕竟这关乎着她的计划顺利与否。 听臧书云那样问时,符亦原想出声,却被姜瑾珩拦下。 如今听她这样说,眉眼中的红却已不可见,换之的则是深深的担忧。 姜瑾珩能懂符亦的想法,在臧书云躬身先一步动作之后,一边跟着她,一边牵着符亦的手,小声同她讲: “亦儿,我知你想弄清那人身份,为师和你定然也是同一片心的。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我既钻空子进了这秘境,最应当做的合该是将所有人都救出去。” 听了姜瑾珩的解释,符亦回握她手的力道更大了些,却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 师尊同她的区别就在这里,符亦自认为没有这样的好心,她做什么,都要考虑出发的原因。 可师尊不同,她的大爱是对天下的。 不可否认,符亦最初也是被这种特质吸引的。 想到这,符亦面上笑笑,贪婪地让两人身子更近了一些。 “是,师尊。” …… 不同于秘境内潜藏的危机,孟闲和清裳这边可是实打实的。 不过孟闲在祭出自己的无定琴之前,便探查到了来人的境界实力,皆为化神及之下。 原本要是为了对付这些家伙,孟闲大可让他们近身。 可如今清裳在她身侧,孟闲自是不敢再做这样大胆的事情,只好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将人都拦在一定范围之外。 尽管她做好防备,依旧有不怕死的家伙冲上来,在她弹指一挥间身形皆灭。 平日里的接触多在宗门,清裳还从未看过自家师尊如此肃杀的模样,一时之间贪看愣住了,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 “清儿……清儿?” 闻听孟闲一边抚琴,一边喊她,清裳好久才应了一声,转眼又看到一个想要近身的魔人化作了黑雾。 “师尊……” 见她还是愣神的模样,孟闲只得轻轻摇了摇头: “清儿,集中注意力。这伙魔人来势汹汹,虽然如今我一力阻挡,但如此空耗灵力,并不是长久之计,恐顾不到你。” 看着从远处密密麻麻行进过来的一片黑影,孟闲额间也冒出淡淡的一层汗。 她也不知人界何时涌入这样多的魔人,只是见他们奋不顾身的样子,想是不论付出如何的代价,都要将自己身后的阵门给关闭。 如此一来,倒也证明小师妹猜想无异,所行进的方向也是正确。 只要她们能再撑一些时间,小师妹就能将困在秘境中的弟子们送出来。 听了孟闲的话,清裳也总算是集中了精神。 她四处望了望,最后还是在孟闲身边坐下,拿出栾秋仙尊走之前交予她的回元丹,又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天衍瑟,与孟闲合奏。 一琴一瑟,乐响声在林中盘旋。 虽然清裳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却还是尽力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期间她丹药都吃疲了,却见来人还是不减,未免心焦。 可孟闲却从中看出不对。 虽然魔族这一众人尽是些不入眼实力者,可一众一众毫无减少地向她二人袭来,也如同蚍蜉撼树,迟早攻破二人的防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孟闲很清楚,魔界和人界之间的封印并没有解除,如此多的魔人有目的地涌进这片隐林,更是不同寻常的事情。 眼看着清裳的身子也摇摇欲倾,是再也撑不住这样密集地消耗灵力了,孟闲一时之间心急如焚。 可除了继续奏琴,孟闲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直到孟闲意识到,每每来的一波魔人都使着同样的术法,更是似乎分别以同一个方向,闯入她的琴阵中来。 这个发现让孟闲开始注意旁支末节的东西,连着几轮攻击,总算是让她摸出全部的规律,更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此刻她与清裳在此,只觉得来人杀不尽除不完,但若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术呢? 孟闲没有从这些魔人身体里探出任何气息,虽然他们是魔人,也实在太不寻常。 这样的异常更是佐证了孟闲的怀疑,只是敌在暗她在明,一时之间她真的想不到什么好的破局之法。 孟闲尚只疲乏,可不同于她,清裳却有些撑不下去了。 藏在暗处的操手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很快将矛头直转向了清裳,更多的“魔人”也朝她那方向涌。 见状,孟闲也顾不上再守着阵门附近大片的范围,抬手用袖中绫将清裳卷了过来。 孟闲出手时,清裳险些被一柄魔刃刺中,正因她动作及时,才没有陷入险境。 被拉到孟闲身边时,清裳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心动得很乱,脸色更是惨白。 看出她的不适,孟闲更是自责。 她想,若小师妹身处她的位置,应当会有办法。 “你休息一会儿,我们交替守卫。” 闻听孟闲的声音,清裳回过神来,刚想拒绝,却又望见那坚毅的目光。 “乖,听我的。” 说话间,孟闲手中的动作稍作变换。 清裳看出,孟闲是换了一种御敌的琴阵,也看出她稍显的力不从心。 只可惜自己如今大约只算得上是累赘。 回元丹能够补充灵气,但既然是能够迅速发挥作用的丹药,就有一定的副作用在。 虽然回元丹算是丹药品类中副作用很小的那种,但如此大的剂量吃下去,时间长了,清裳体内的灵力便在经脉中四处乱窜。 自己再不调整,也许会走火入魔。 正是因为清裳意识到自己或许在这隐林中已经拖了孟闲后腿,让孟闲在防备的同时还要顾念她,这才不再坚持。 想到这,清裳盘坐下,静息调整着经脉内涌动的灵气,也阖上了眼。 她对孟闲是万般的信,若师尊受不住她,定是全然无法了。 这一行,清裳本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来的。 就算是葬身此处,也无怨无悔。 只是到了如今陌路,清裳不免在心头想,是否还有此生未了的遗憾。 情绪渐渐涌上来,清裳不禁又撑开了眸,脑袋微转,视线探向似乎正静静认真弹着琴的某人。 琴声悠扬,让人不禁沉溺。 可清裳却在想。 她似乎还没有同师尊袒露过自己半分心意。 第70章 当真是玄明子。 姜瑾珩、符亦、臧书云三人很快回到了众弟子驻扎休憩的居地。 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旁的人也都起了好奇。 经过符亦一番介绍,大家也都清楚了姜瑾珩的身份,而姜瑾珩也对这秘境中的众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闻听来自外界的仙尊要救众人出这秘境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不过,还是有例外的。 “仙尊为何一人进这秘境,可是仙门委派,外头可有人接应?” 问话的是在大陆中州有一定话语权的赤日殿的领队炽言,此次秘境遇险弟子中,就属赤日殿的弟子伤亡最多。 正因如此,她带着怀疑这样问上一句,姜瑾珩也不觉得有多冒犯。 “本尊心系爱徒,故而独闯这秘境中来,并非受了仙门委派。除了本尊,还有水云峰的孟闲仙尊会在秘境外接应,保证你们安全无虞。” 说到这,姜瑾珩还微抿着唇笑了笑。 “既如此,你可还有疑虑?” 符亦没想到姜瑾珩会这样说,心骤停了半晌,旁的一切声音,似乎再也进不到她的耳朵。 可等姜瑾珩话毕,符亦见那炽言还要再问,不免蹙了眉。 “这些天里,符亦对众人也算是尽心尽责。今日师尊也是费劲功夫才得已进来,为的只是救大家出这秘境。” 说到这,符亦将目光锁在炽言身上。 “炽护法若是心有疑虑,大可在秘境中等可信任的人来营救,也省得劳费我们心思。” 此话一出,许多人纷纷议论起来,就连臧书云面上也挂上了不认同的神色。 虽然这样的话是要说,可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态度,徒惹人龃龉。 只是她看符亦满脸的毅然,又观姜瑾珩诧异中又带着了然,便歇了问询的心思,走上前去开始安抚众人。 “这些天符亦在秘境中所做的一切,大家应该都看在眼里。你我修行之人,也当明白尊师重道。” “方才她如此说,也只是不希望炽护法冒犯到她师尊,还望大家理解。” 说到这,臧书云面上还扬着笑,可很快,她弯着的唇便平了下来。 “不过话糙理不糙,虽然栾秋仙尊如今已经进到秘境,可若要出这秘境,还得大家一同参与,贡献出自己那份力量。” “若有人对我们并不信任,也可留守在这,等待仙门的集中救援。” 方才来的路上,姜瑾珩已经传音予她出去的方法,更让她尽力动员更多人参与。 简单来说,姜瑾珩会在秘境中的一处地方施布一处阵法,而这阵法有着五行阵眼,需要不同灵根的人用使出不同的灵力,才可开启能让众多弟子出这秘境的阵门。 个中细节栾秋仙尊并没有同她说,臧书云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知道那么详细。 虽然不知道为何栾秋仙尊不把这个游说的任务交给符亦,但既然受了托付,臧书云便要尽力做好。 只是方才听符亦那样说话,她似乎明白了之中的意图,也明白似乎符亦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以大局考虑,赤日殿的炽言可不好得罪。 毕竟在秘境中,就属赤日殿的火灵根的弟子最多,若是炽言不点头,或许就有一处阵眼缺了人手。 但若有人当真不信她们,臧书云也无法强求。 一个同心的团队总比分崩离析的伪集群要好得多。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臧书云清楚炽言是谨慎小心的性格,可也相信她能看得透彻今日的局势。 仙宗设计的大比试炼中出现这样大的纰漏,众弟子又在秘境中苦等三天不得救援,栾秋仙尊更是只身前来营救。 三点综合起来,真不知外头是出了什么乱子。谁也不清楚再等下去,等来的究竟是杀身之祸,还是更加规范的救援。 果然如臧书云所想,杵在那的炽言并没有和符亦争论什么,而是敛眸低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头,拱了拱手。 “沧澜仙宗栾秋仙尊的名声一向在外,炽言只是例行询问,并没有问责仙尊的意思,还望仙尊海涵,不同我计较。” 说话间,炽言含着笑看向姜瑾珩,至于符亦的话,她自然直接忽略了。 炽言这样说便是站在了她们这边。 姜瑾珩自然也不会同小辈计较这么多,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进去了。 除了炽言,旁的领队对姜瑾珩的突然出现并没有生疑,很快也在臧书云的安排下,领到各队接下来要行的“任务”。 看到臧书云将自己嘱咐的东西安排的井井有条,姜瑾珩眸中不免显露出欣赏的意味,更是出言提醒身边站着的符亦。 “亦儿,日后你同书云也合该多接触接触,你们既是同辈,她身上也有不少你能学到的东西。” 姜瑾珩只觉得自己是随口一说,可符亦听了她的话,又看到她看向臧书云的眼神,心下竟自卑了几分。 方才符亦情难自抑出了头,话说出口后不久心下便有些忐忑。 符亦不容许有人在她面前说师尊一句的不是,却因为有了臧书云这个对照组,显得她做的一切都太过幼稚。 如今看到、听到姜瑾珩对臧书云的夸赞,才压下来的一股情绪又重新升了起来。 符亦也清楚这样似乎有些矫情,却忍不住地失意。 而姜瑾珩话中的同龄人,更让符亦想起曾经她拒绝自己的话。 想到这,符亦不免转头去看姜瑾珩的侧脸。 她还是将自己当成小一辈的孩子。 这个念头让符亦不禁心情低落,她的异常似乎也被姜瑾珩察觉。 很快,可见的侧脸转到正面,担忧的声音也从身侧传来,一只手更是抚上了她的额。 “怎么了,不舒服么?” 来时听清裳的阐述,又见旁的人对符亦的态度,姜瑾珩也猜到她这次在秘境中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可既然知她性格,姜瑾珩就更怕她受了什么伤却硬撑着。 话刚说完,还不等符亦回答,姜瑾珩就先一步想要开始替她检查身体,通晓一切无虞之后,才松下了紧蹙的眉。 这点时间,也足够符亦缓和好自己的心绪,笑着同姜瑾珩道:“没事的师尊,我只是想到在这里被困了太久,有些疲累。” /:。 闻言,姜瑾珩重新弯了唇,更是没忍住将掌心贴在她腮边,拇指轻抚了抚。 “再坚持下,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姜瑾珩的贴近让符亦快了呼吸,可这样的触碰也只几息的时间,转瞬而过。 看着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符亦很快将心中的旖旎甩了出去。 师尊已经明确拒绝过她多次,她不该再有那样的心思。 姜瑾珩不知符亦心中所想,只是急着召集众人,提醒布阵后众人需要注意的事情。 姜瑾珩急着要将人送出去,不只是为了符亦,还有在外守着阵门的孟闲。 虽然没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作,但既然那人能将事情做出,就会前来阻止自己的行动。 虽然她还留有后援,可在这融合秘境中多呆一刻,在外的孟闲和清裳就要多一分的危险,所以姜瑾珩才不敢多耽搁。 她猜的不错,孟闲这里情况的确焦灼。 尽管料到也许是陷在了幻术里,孟闲还是没有半分招架之力。 她甚至在想,若是料想为真,自己方才同清裳做的那些可有真的守护到这座阵门。 愁绪萦绕在孟闲心中,在侧目看到清裳额间冷汗和苍白脸色的时候达到最甚。 这样的情况持续一段时间,孟闲眉宇中尽显纠结。 她于幻术方面不甚精通,却也明白那不过是扰人心神的东西。 幻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对于幻术来说,被施术的人才是它的关键所在,想要强硬跳脱出去,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只是强损修为为求破局,出去之后再遇上那罪魁祸首,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就在这时,清裳突然往外吐了一口血,孟闲第一时间听到动静将身子半转了过去,眸也不禁睁大几分。 看到这,她抬眼又看源源不绝奔袭而来的一众魔人,终于是咬咬牙,下定决心,抬手画阵,布下一个最简单的防御阵法。 孟闲已然是强弩之末,如今也只不过放手一搏。 好在一切如同她所猜测的一般,那些个看似炼虚化神修为魔人的攻击很容易就被挡在了她简单施布的一个只能挡下元婴境攻击的防御阵法之外。 而随着这些这些“魔人”的攻击,她施布的阵法却没半点受损。 想来孟闲眼见的这些东西,当真是幻术,事实也如她所想。 大约这幻术背后的操手也没办法耗费那样多的灵力,当真给她“造出”这么些敌手出来。 有了暂且可以缓一阵的防御阵法,孟闲很快将自己的无定琴收了进去。 她急忙坐到清裳身后,右掌抬起,轻贴在清裳心脉另一侧,输进自己的灵力。 掌心才贴近的一瞬间,孟闲便体察到清裳体内脏器已经被横冲直撞的灵力冲击受损,大概也是因此,她方才才直接吐出那一口血来。 孟闲竟不知,清裳撑得这样辛苦。 她在那件事发生过后,再没收过徒,更是遣散了几名弟子。 而今百余年,孟闲便没那么容易体察到方才那样大量的丹药用量,对清裳一个炼虚后期的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孟闲心中更是内疚。 清裳也没想到自己调息过程那样艰难,让她五脏六腑都痛得不行。 可隐约间,清裳察觉到似乎有一道冰凉的灵力从心脉蔓延开,替她压制着体内暴动的灵力。 缓了一会儿,清裳总算是恢复了自主意识,也发觉原来那道灵力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孟闲所为。 她迅速将目光投诸四周,发现原先气势汹汹的魔人好像尽数被拦在了一片区域之外。 “师尊……” 清裳才开口想问发生了何事,便听孟闲先她一步讲道:“清儿,静心。” 清裳体内乱涌的灵力孟闲也才刚拨正一拨,更是因此才让她恢复了意识,却不代表她的身体全然好了。 若是剩下的那些不处置干净,谁也不会知道会对她未来产生什么什么样的影响。 听到那道声音中带着疲累和熟悉的严厉,清裳眼圈有些发红,更是很快阖上眼,听她的话精心下来。 虽然清裳不懂师尊是用什么办法将那些家伙拦在阵外的,但也清楚她的辛苦。 不仅要顾念着她二人的安全,保护阵门,还要费心思替她疗伤。 虽然师尊比她的境界要高上许多,但这样连环地耗费心力,身体一定也承担着不小的负荷。 不过清裳也清楚,尽管自己再如何劝,孟闲都不可能会听,如今自己也只好迅速承下她的好,尽快将自己体内的问题解决了,才是上上之策。 两人就继续维持这样的姿势一段时间,直到清裳筋脉中两道不同颜色的灵力被压制得服服帖帖的,孟闲才撤下紧贴她背脊的那只手,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清裳也在这个时候重新睁开眼,她望见周围境况一如往常,还望见孟闲似乎有些耷拉眉眼,面色发白。 清裳连忙回过身,又站起寻了个孟闲背后的位置坐下,好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肩上,眼中的心疼和自责是怎么也掩不住,好久才开口。 “没必要为我耗费那样多灵力的。” 此时两人的身体都不适再通过丹药补充灵力了,也正因如此,灵力才愈显得珍贵。 可方才师尊为了救她,却空耗了不少。 闻言,孟闲却弯唇笑了笑,一只微凉的手更是触上了她的手腕,轻拍了拍,像是安慰。 “无碍,你更要紧。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些家伙如今进不来,我们暂时还没有危险。” 听她这么说,清裳才重新注意起周围的境况,看到那些“魔人”似乎被拦在自己没见过的防御阵法之外,很是疑惑。 “师尊,既然你能够设下这样高级的防御阵法,为何先前不这样做?” 说话间,清裳微微低首,看着已经阖上眼休息的孟闲,见她又撑开眼,眸中浸着一种清裳说不明白的笑。 “你再仔细探探,这阵法实际功效如何?” “实际……” 闻言,清裳微蹙起眉,按孟闲所说去做,发现让她大吃一惊,声音也戛然而止。 “清儿,你才脱离险境没多久,为师也忘了同你说,方才我们经历过那一波波的攻击,或许只是幻术。” 孟闲知道自己的说法并不全对,因为有一些攻击也是实打实的,但至少从她设下阵法到现在,都还只是些不疼不痒的攻击。 或许只有最初的那几波,这些“魔人”幻影才具有十足十的威力,而今应当不过百中之一。 想来那人在等自己慢慢接受幻术设定之后,便不再浪费灵力,更是打算将自己灵力耗尽。 就是不知方才她和清裳躲懒的时间里,那人有没有注意到中幻术的自己做的这一切。 令孟闲更在意的其实是破解这幻术的方法,按理来说,她已经意识到幻术的存在,更是做出了应对措施。 心破幻术得破,所以没理由那些“魔人”攻击还如常继续施行。 孟闲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清裳,自是没能漏过她面上的惊讶。 见状,孟闲靠着清裳的那只手又轻轻握住了她,笑着说道。 “清儿,也怪我先前太倨傲了些,不然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这点。” 孟闲本以为有她守着阵门,再难有人前来捣乱,却没想到那幕后黑手比她棋高一招。 这之中,或许有她自负的原因在。 但虽说孟闲的幻术本事不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来那幕后黑手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存在。 听孟闲这样说,清裳却不认同地皱了眉头。 “若非师尊,或许我再没有睁眼的机会。此次劫难,是为外故,并非师尊的责任,当真不该责己。而且,对手实力显然强悍,师尊能够分辨出身中幻术,已经很棒了。” 清裳说得认真,孟闲却有些怔住了。 许久,有些忍俊不禁。 “你倒是会夸我,看来平时新晋弟子上教习课学不进去,你也没少安慰。” 虽是陈述,清裳却从孟闲的语气中觉出怪怪的感觉,更是忍不住问:“师尊怎么知道……” 清裳的问句刚问出口,孟闲身形动作便有些僵硬,思绪更是顿住了。 孟闲不好说是在清裳搬离水尧殿之后还暗自对她的生活有过窥探,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清裳没能意识到孟闲因为她无意识的一句呢喃乱了心神,反倒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毕竟大部分弟子刚入门时,容易因为学不会东西衍出不好的情绪,还是需要适时开解开解的。” 良久,孟闲抬眸与低首的清裳对视着。 “一晃的功夫,我家清儿倒是到了能够收徒的年纪了。” 孟闲话中的称呼未免让清裳耳红,好在她如今散下的鬓发很简单就遮住了整只耳朵,不容易让人察觉。 清裳也知道师尊只是将自己当成她的孩子,可这样的亲昵,却还是让她心热。 两人闲聊几句时间,被挡在结界之外的那些“魔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孟闲很快注意到这个情况,忙从清裳怀里脱开身子。 肩上负担减少,清裳心中却有些失落,但她也清楚如今最紧要的是解决眼前的事。 尽管经过方才种种,清裳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将一切都向孟闲坦白。 只是,临近死亡前的心中之憾终将会因为危机的解除渐渐淡去,想要勇敢的那颗心也会变得怯懦。 离开了这个档口,清裳也许还是不会同孟闲诉说自己的心意。 方才因为周侧的一缕令人舒心的兰香,孟闲已经得到了几分的休憩。 如今走近去看自己设下的防御阵法屏障,才发觉似乎是那人主动撤回了幻术。 难不成他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清楚一切都是幻术,所以才主动将术法撤去? 孟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于她而言,那人通晓此事会让她更难办。 毕竟幻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那人突然将术法撤去,没准是设下了新的自己不好察觉的术法。 孟闲正屏息凝神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就连清裳也缓缓走了过来。 只是她东寻西寻遍寻无果,好久,才听得正上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别寻了。” 伴着这道熟悉声音,防御阵法直接碎裂,一道身影也从正上方的树梢跃下,直立在两人面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沧澜仙宗现任宗主,玄明子。 耳闻总不如亲眼得见来得让人有冲击力,可孟闲心中总还有这一点念想,想着师兄不会是以敌人的身份前来。 “师兄,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处?” 孟闲期望能听到他是同来隐林营救被困弟子的消息,却不想下一瞬,现实就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大耳刮子。 只见玄明子抬手祭出他神剑莫离,倒也不忙着向孟闲招呼,而是将剑锋对准了她身侧的清裳。 大乘期修士的动作之快,让清裳几乎难以招架。 可不知是玄明子先前因为幻术空耗了太多灵力还是何故,几次剑波清裳都一一躲过,让她身后的不少枝木替她承了这样可怕的几轮攻击。 见状,孟闲心中怒意更甚,也明白,原来小师妹所说一切都是对的。 可她不理解,为何师兄会成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明明自师尊离宗后,师兄对宗门事务无一不上心,平日里也十分关心弟子。 难不成,那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只玄明子一人形象的轰塌并不足以让孟闲如此愤怒。点燃她怒意的,是他急于伤清裳的举动。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在一场分出胜负的比斗之后,胜者才有继续说话的资格了。 想到这儿,孟闲很快又祭出了自己的无定琴,拨动琴弦,用琴波去挡玄明子的剑波,更是让清裳紧跟着她,不断与人拉开距离。 她们音修于近战方面并不精通,更遑论玄明子是为大乘前期修为,而自己只是合体后期,差了一个跃升的境界。 听起来只差一点点,但孟闲已经卡在这境界百余年,尚还摸不到一点边界。 真和他斗起来,她和清裳最有可能的则是命丧当场。 只不过孟闲依旧好奇,若方才做出一切的是玄明子,为何他不早早现身,在灵力充沛的情况下直接将自己和清裳斩杀呢? 此时情况紧急,不由得孟闲继续思考,却没想到下一刻,一红衣女仙持着一柄缨枪挡在了她和清裳身前。 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孟闲很快怔住,又见那人转过头*,朝她轻笑了笑: “应该算是及时赶到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心魔种。 来人正是鹤云。 姜瑾珩强行撕破融合秘境口子时稍犹豫了下。虽然她觉得以师姐的能力不会陷入难挡的困境,却也不敢赌。 也就在这个时候,姜瑾珩想起了师尊她再次离别前交予自己的一张特殊的天品传音符,录上声音后焚了去。 鹤云刚巧在大陆西北的雪獒国内游历,收到讯息后急忙赶来,总还算是不迟。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针锋相对的竟是她两个徒弟。 姜瑾珩在传音符中并没有赘述,所以鹤云也不甚清楚具体情况,只是听她说玄明子似乎有异,而宴卿她的失踪,或许也与他有关。 同是自己的徒儿,虽然人前人后鹤云都要更喜欢姜瑾珩一些,但并不代表她会偏信。 只是如今眼见玄明子持剑劈砍孟闲,心中的天平自然更向姜瑾珩所描述的偏去。 但不管如何,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才是最要紧的。 孟闲完全没想到师尊会这时赶到这个地方,可听她话中意思,似乎是有目的而来。 想必是小师妹将人请来的。 这个念头才升起来,孟闲便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鹤云在,眼前的一切自然不足为惧。 不同于孟闲,清裳并不认识鹤云。 她是在鹤云离开宗门后被孟闲捡回去的,又早早搬离了水尧殿,没能赶上不久前鹤云留在宗门内那几日同她相识。 只是看她凌厉架势,又挡在她们面前,想必是友非敌。 她见孟闲似乎松了一口气,自己面上也松懈许多。 不同于她二人,玄明子见到鹤云的瞬间倒是面如菜色。 他原本想要将眼前这两位叛徒给斩杀了去,可看到鹤云挡在她们身前,几枪便将自己的神剑挑落,作出一副保护状,便知道又是那位小师妹同她说了什么。 “师尊何故挡我,这二人与宗门内隙有所勾结,徒弟只是想替师尊您清理门户,请您切莫被迷惑了心智。” 孟闲倒没想到他会这样倒打一耙,略蹙了蹙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鹤云一抬手,让她止言。 “你既说宗门有魔族内隙,可否同为师说说,所谓何人?” “这就得问您最喜欢的小徒弟了。” 说这话时,玄明子语气微嘲,目光更是越过鹤云,直勾勾对上她身后的孟闲。 闻言,鹤云眉心微蹙。 她隐约能感觉到眼前的玄明子话里有话,更是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又没有从他身上体感到其他气息的存在。 “可如你一般,她们也怀疑你是造成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 虽然具体的情况鹤云不知,却也从那传音符中知道不少。 而鹤云有把握自己能够制止住玄明子,故而才好心思地在这处同他交谈,只想知道这背后是否有些隐情。 “这两日,宗门上下已经将这件事里外查清,又在玄云殿中探查出浓度不低的魔气。很明显,是小师妹她勾结魔教,才惹出这样的祸事,而孟闲师妹和清裳师侄在这边替小师妹照应,显然蛇鼠一窝。” 原先他说那些,孟闲都将心里话给忍了下来,可到了这时,却没忍住狭了眸,火气上涌。 “真可谓是贼喊捉贼。” 玄云殿内的魔气鹤云自然知晓从何而来,相比于姜瑾珩只身入幻境前将事情通知到自己,先斩后奏的玄明子自然不可信一些。 若真是瑾珩造出这样一个害人性命的伴生秘境,何故她又要以身犯险,更是任由她最心爱的徒弟也入了那秘境。 鹤云很容易能看出她对符亦很是上心,正因如此,她一点不信玄明子的话。 只是这件事不一定是有人犯错,也许是受了魔族挑拨。 想到这,鹤云抬首又说了一句:“瑾珩玄云殿内的魔气是事出有因,我也知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接下来由我全权负责。如今瑾珩已经入了秘境欲将众人救出来,你便即刻回宗,只安抚好各宗情绪就好。” 闻言,玄明子自知没办法影响到鹤云心中姜瑾珩的印象,瞥过目光看了孟闲二人两眼,咬了咬牙,投掷出几枚柳叶般的暗器,想趁鹤云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下手。 可他不知鹤云虽然身体松懈,却早就防了他一手,好几枚暗器都被突显的屏障挡了下来。 只是还有一枚暗器直逼清裳命门去,好在孟闲及时拉了她一把,才得幸躲过。 一瞬时间,孟闲觉得自己两只手都在发颤,更是恶狠狠地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人。 眼见他所作所为的鹤云不认同地蹙起了眉。 若她方才对玄明子还抱有那么一点信任,如今那一点也烟消云散了。 只是她很好奇,为何他不顾失信于自己的风险,死了心要在这里除掉孟闲和清裳二人。 鹤云深思,孟闲愤怒,可清裳却用灵力托举起扎进周侧树干中的柳叶形暗器,托举到自己眼前细细看了起来。 而发现也让她大惊出声。 “这暗器和秘境中那黑衣魔人使用的暗器一模一样!” 此前清裳仔细研究过几具被那魔人残杀的修士尸体,如今见到方才玄明子投掷出的暗器,看到暗器上排列整齐细小的弯钩,不禁发出诧异的声音。 此话一出,鹤云和孟闲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闻听过秘境中发生一切的孟闲对心中的想法又肯定了几分。 而鹤云身上倒是隐隐冒出了些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时,玄明子突然施下一团烟雾类的阵法,很快遁走离去,在场三人都没能及时发觉。 走之前,他还留下一句话,响彻整篇隐林。 “你们真的觉得,有人能够从那之中走出来吗?” 听了他的话,鹤云蹙起了眉,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见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观微不到他半点气息。 见状,孟闲想要去追,却被鹤云拦下。 “他一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救出秘境中那些弟子。你只守好阵门就是了,这件事交由我来调查。” 说完,鹤云也消失在这片天地。 她这样说,孟闲只得带着清裳又往回走,见那阵门没有半点动静,想到玄明子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不免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 希望密境中的小师妹能够一切顺遂。 …… 相比于孟闲那边,姜瑾珩这里倒没有什么惊乍。 工作安排十分顺利,众弟子们也十分省心,安排下去任务之后便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 由于灵根的特殊性,符亦和之前起过龃龉的炽言被分到了一组,正因为这段令人不悦的经历,从头到尾符亦也没有主动同对方说过一句话。 看着一直沉着脸色的小徒弟,姜瑾珩无奈叹了一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侧过头小声小声同臧书云说: “一会儿破秘境后我们会通过一道阵门落到西北大陆的隐林中,之后会先带你们行至仙宗,给过各宗各派一个交代之后,再共同定夺是否还要举办这仙门大比。” 臧书云听了,也十分认同地点头。 如今出去的那些弟子还有各宗派领弟子前往仙宗的长老们应当还在仙宗,能看到大部分弟子们安全归来,总是能够稍稍被安抚到的。 知道姜瑾珩的打量,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转而问道:“那要将这件事通知到大家吗?” 此时姜瑾珩的目光被符亦苍白的面色牵扯着,她不免蹙起眉,良久才意识到臧书云说了什么,沉吟片刻,回道: “等准备工作到第三阶段再统一通知大家好了。” 方才开始前,姜瑾珩将整个阵法的施布过程就分为了三个阶段,前两个阶段都由众人一同完成,而后一个阶段则是姜瑾珩一人的任务。 可计划不如变化,就在准备工作第二阶段完成,姜瑾珩打算着手完成阵法的时候,却异象突生。 原本会展露不同种灵韵亮光的多处阵眼却灰暗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这让姜瑾珩不免蹙起了眉。 可下一瞬,阵心处却突然出一个大大的口子,类似一个漩涡,让姜瑾珩瞬间警觉起来。 “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先前姜瑾珩对所要施布阵法的三个阶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但大部分在秘境中已经关了许久,神经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的弟子们基本也只是清楚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于是乎,在这个漩涡显露出的一瞬间,许多人只认为是姜瑾珩的手笔,当这是能够将人送出去的出口,立马欢呼起来。 这些人因为这个阵法都已经精疲力尽,灵府衰竭,而眼前出现的漩涡似的出口,似乎就是这些天坚持得来的唯一希望的曙光。 只是这剩下的人多少眼见过几日前误入陷阱那些人的后果,还在等下一步的动作,并没有一窝蜂地朝着那方向涌去。 故而,在姜瑾珩发出呵斥声之后,场面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但除了这声呵斥,姜瑾珩并未多说什么其他的。她粗观了下这漩涡形状种类以及能量波动,并不能很快体察出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姜瑾珩不想让她们对自己,对在秘境中坚持了那样久的符亦失望,却看着眼前渐渐扩散开的漩涡,没有半点头绪。 现状让姜瑾珩不免有些躁动,但下一刻,一双温热的手便攀上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紧紧捧在掌中。 姜瑾珩抬眼,符亦不知何时起走到了她身边,面上更是含着笑。 “师尊不必心急,这秘境中已经出现太多奇怪的事情,我们都等得起。” 符亦的话让姜瑾珩心中一暖,放任左手被她捧着,展开神识仔仔细细探查着这奇异的漩涡。 眼见姜瑾珩因此事范畴,上前来似乎是符亦下意识的举动。 可真当继续凑这样近后,用自己的手去触她的,将心里话宣诸于口,符亦心里又难免紧张了起来。 情绪在见到臧书云盯着她们相握的那双手蹙眉时达到了巅峰,更是在这个时候,符亦慌忙撤了动作。 这回倒是符亦自己做贼心虚了,臧书云的蹙眉不因她二人亲昵的举动,只是注意到了姜瑾珩稍显不安的神色。 符亦突然而然的动作让姜瑾珩的手又凉下来,思绪也稍被打断。 姜瑾珩似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身跃入了那漩涡中。 既然看不出个什么名堂,那她就只好再近一步。 这突然的动作在众人间引起轩然大波,符亦也是心口一紧,又很快平静下来,同众人说道: “方才经历那些,大家一定也累了,灵府空虚。如今师尊她跃进这漩涡探查,我们就稍事休息,一并回复**内灵力。” 说着,符亦便带头盘腿坐下,阖眼调息。 有着她作例,还站着的那些人也都一一坐了下来,只有臧书云多看了一眼符亦,还有那已经将栾秋仙尊“吞噬”了的,看不出通向何处的漩涡,心内有些不安。 只希望一切无虞…… …… 进入漩涡时,姜瑾珩给自己周侧施展了一个天阶低级的防御术法,这样做,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姜瑾珩基本能确定这的确是一个类似通道口子的东西,但不亲身进去看看,是不可能能弄清楚的。 只是出乎她预料,漩涡那头既不是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滚滚岩浆,也不是长满毒刺的荆棘林,而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平原。 姜瑾珩原以为落进来至少是要受些皮外伤,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沉思。 不难想到,这漩涡是那伴生秘境设计者设计的一轮会自动触发的东西,应当就是不想让自己带众弟子们破秘境而出。 可若漩涡的这头没有什么危险,这通道口子的设计又意在何为呢? 突然,姜瑾珩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却见头顶的漩涡在她目光转上去的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黄沙染黄了的一片天。 见状,姜瑾珩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中计了。 设下这伴生秘境,设下这回自动触发的漩涡的人,定然是对她极其了解的人,知道她对一件事情要践行到底的脾性,故意将她引进来。 而这样的人,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而她那位好师兄就赫然在列。 姜瑾珩尽量不去想不在眼前,无法让她解气的事情,只考虑如何从这不知何处的地方回到那伴生秘境。 既然这里没有危险,只证明秘境中会有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姜瑾珩心头莫名升起了一股火气,拳头更是攥紧。 水葱般的指甲陷入皮肉中去,弯出一个个月牙般的印记,可姜瑾珩却跟感受不到一样,很快阖上眼,眉宇间尽是不好惹的神色,手上结印,口中轻念。 “五行逆转,乾坤破碎,阵图无存,破!” 咒术施展瞬间,姜瑾珩也扶住心口,唇角不住往外溢着血,咳到沙土地上,只见到一串一串的泛黑。 姜瑾珩这一招其实是在赌,赌玄明子会下多少的功夫将她困在这,他的准备功夫越深,强破此处出口的自己就会受到多少反噬。 但她已然顾不上那样多了,只想着能够速速出去。 咒术应声渐渐施展开,天摇地动,就连悬着的高日都很快坠了下来。 姜瑾珩疼得冷汗直流,身子已经蜷在了地间,五脏六腑像是拿刀在绞着,唇角更是不住地向外溢着血。 可姜瑾珩还是强撑着意识,她做这些就是为了能够尽快赶回符亦身边,若对抗不过区区阵法反噬,更遑论解决符亦身边可能出现的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汗液进到了姜瑾珩的眼睛,刺得她眼睛发疼,而周遭的环境也全然塌陷,只让人觉得自己身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时间渐渐过去,姜瑾珩似乎已经适应了持续的剧痛,也已经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只静静躺着,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她目光正上方终于撕开一道虚无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从中透出淡淡的光亮。 这光亮于此时此地的姜瑾珩而言,似乎就是中天的日,也是希望。 见状,姜瑾珩很快撑起了身子,也不顾口中浓重的血腥味,踏步驭空进了那个缝隙。 这下姜瑾珩再没有先前进入漩涡时的准备,也再没有灵力做那样充足的准备,身入缝隙的时间,直直地坠落回了那片伴生秘境。 还是姜瑾珩跃进漩涡前的地方,可周侧却不如她走之前和谐。 修为的提升伴随着不间断的锻体,而渡劫的天雷便是最为直接的呈现方式。 可不知道是术法反噬还是灵气虚空的原因在,坠回这个秘境时姜瑾珩只觉得自己小臂和腿骨似乎被摔断了。 但她无暇顾及,只强行将身子撑起来,因为走得摇摇晃晃的,又从储物戒中拿出几枚丹药吞了下去。 方才在术法反噬区间,她并不敢吃丹药为自己疗伤,可这时候却能了。 姜瑾珩稍稍缓和了下心神,找来一根还算是粗的树枝,用左手撑着一步一步走着。 可当走近先前准备布阵的地方,姜瑾珩很快顿住了脚步。 哪里还有一片祥和,只有喧嚣和血腥的气味。 姜瑾珩眼见四处横尸,还有人持着剑在挥砍,腿脚像是千斤般难行。 符亦在哪儿,可还安全? 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个想法,姜瑾珩觉得耳边嗡嗡的,思绪也完全扰乱,就连身上的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她不是圣人,在经历这么多,在这个时间节点没办法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做不到去关心所有人的死活。 她心里只想着符亦。 咽下口中的血腥,晃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挥剑朝她劈砍而来,姜瑾珩才抬手将那柄剑给挥开。 剑身和人同时被挥倒在地,那柄未开灵的剑更是因为姜瑾珩的动作直接断裂开来。 姜瑾珩这才意识到,被她挥开的那人,正是先前和她有过交谈的炽言,而她眉宇之间,隐隐浮现出淡淡的黑气。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起心思去看旁的几名还在争斗着的人,基本是同样的状况,还在纷纷骂言吵嚷。 这似乎是生了心魔。 可这样多的人同时生了心魔,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恍然间,姜瑾珩似乎感受到一股异常浓郁的灵气来源。 她拄着枝条往那边去,才发现原本自己跃入的那个漩涡的地处新开了一个铜镜大小的口子,似一摊水,难以令人察觉,而她感受到的浓郁灵气便是从这儿而来。 灵气潮汐。 这些家伙集体入了心魔,想必是被这浓郁的灵气吸引,引气入体。 而在这场灵气潮汐之中,掺杂了能够引起人心魔的心魔种。 姜瑾珩越看越是心惊,她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个秘境的准备实在不足。 如今她的对手不再是那些简单思维只知道用修为压制的那些家伙,而是一向在各方面皆有所修的师兄。 任由这些家伙争斗下去,死伤会更加惨重。 且对姜瑾珩来说,如今探查到符亦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想罢,她抬手用缚灵索将这些人尽数捆了起来,更是将他们捆在一棵极其粗壮的大树上,便去探符亦的踪影。 姜瑾珩看完躺在地上的多具尸身,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但并未寻到念想着的身影,尽管没能完全放下心,姜瑾珩还是松了一口气。 符亦不在这里,想必是意识到自己被催出了心魔,寻了一个地方,避起来了。 原先姜瑾珩并没有想到如何去寻符亦,可在看到那灵气潮汐的一瞬间,便有了答案。 她取了一缕已经开始消散的灵气在罗盘上,施了个小小的追踪阵法,再启动观微,很容易就能发现好几个方位的灵气行踪。 有几缕聚在一处的,也有单独在的。 有沼地,有灵池,更有树梢之间。 分散开来的弟子还真不算少,姜瑾珩不清楚师兄是想让这些人单纯地自相残杀,还是想把这些人引到不同的地方,再逐一击破。 毕竟先前听符亦和臧书云的说法,有人冒充自己的身份在这个秘境中杀了之前屠杀弟子们的那个魔人。 这也证明,这片秘境还有潜在的危机。 但若是得逞,殊途同归。 可看着眼前不同的方向,姜瑾珩又犯了愁。 这么多个地方,符亦又会在哪里呢? 突然,姜瑾珩脑海中浮现出先前看过的秘境的设计图,想到距离身处地方不远处,便有一方灵池,不免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姜瑾珩启动观微时,罗盘上也显出过一方水源地,而那里,只有一道灵气追踪。 符亦生出心魔时总是露出她狐族本性,而姜瑾珩记得,狐族似乎很喜欢将身子浸没在池中。 想罢,姜瑾珩便朝那个方向去,果不其然,在那处灵池,很快找到符亦的身影。 只见她蜷在一处,脑袋上狐形的尖尖耳朵若隐若现的,这让姜瑾珩不免蹙紧了眉,忙赶过去。 听到动静,虽然思绪混乱,符亦还是升起了满满的防备心,更是有些带着兽性地朝闻听到声音的方向呲牙。 只是她的防备在转过脑袋看到来人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师尊……” 符亦浅浅唤了一声,又害怕是被心魔影响,出现幻觉,狠狠咬了咬舌尖,直咬得出血。 她这样做,却还能见到那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人影,看着来人面上带着担忧,眼睛瞬间发红,赶忙阖上眼呵斥一声。 “别再过来了,我怕控制不住!” 符亦知道自己如今心魔暴动,才自己躲在这个地方想等它自己消解,虽然很想知道师尊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狼狈,却不能不控制自己。 但那抹清冽的药香混着血腥味朝符亦越来越近,甚至让她听到了入水的声音,下一瞬,她整个身子被人环在了怀中。 心魔就快压住不住,符亦的舌被咬出口子,她喉间呜咽,抗拒又期待,脑袋燥热异常,就快要控制不住发痒的犬牙,朝着身前似可口糕点的人直接咬下去。 可符亦没想到就在这时,唇上却传来稍显凉意的触感,软甜香沁,更是难免松懈了力道,受伤的舌尖都被强占进来的气息舐了舐。 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符亦的脑袋浑浑噩噩的,只在舌尖被凉凉的冰属性灵力包裹住,没那么疼之后,撑开眼。 符亦看见师尊眼睛哭得发红,似乎尽力克制,却如何也压不下那样未见过的情绪。 她这副模样让符亦整个人顿在原地,红着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正常,一颗乱跳却充满死寂的心也平静下来,渐渐生出淡淡的希冀。 就在这时,姜瑾珩的冲动总算停了下来,而符亦闻听身前传来自责的声音。 “亦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72章 师尊可是接受我了? 姜瑾珩知道符亦的心魔因自己而生,但所作所为也并非只是为了安抚。 从那方区域出来时,眼见那样的场景,姜瑾珩哪里能不心慌。 如今得见心念之人,知她无恙,姜瑾珩又哪里能不激动。 情难所为,亦是心之所向。 如今姜瑾珩也不再忌讳要晚些告白出自己的心意,她先前顾虑那么多,却未曾考虑到空等有多难熬。 方才她也算是近乎品味到了个中滋味。 于事,姜瑾珩永远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也正因此,姜瑾珩也预想过若再见不到眼前人会是什么感觉。 浮在脑海中第一个词,便是后悔。 后悔没能坦言,她赤诚的心中有同少女一样热烈的爱意。 索性,还不算晚。 姜瑾珩含着笑低首看着怀中人,只是遇见时逼出眼角的泪还悬悬地挂在那处,显得有些滑稽。 符亦也回望着她,一张小巧的唇还匆匆向外吐着气,手更是不知道往哪儿摆,好久才抓上眼前人的腰带,定了心神。 她不是陷入幻境了吧? 不管是不是幻境,舌尖似还有那样交触的感觉,符亦脑中更是在想—— 方才那个吻不似眼前人一身的清苦味,反而分外的甜。 分离一段时间,符亦只觉得犬牙似乎又痒痒的,更是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玉珏消失,妖性更加难以抑制。但普世间,仅有一人能让她每每靠近了,都有这样的感觉。 符亦解释不明这种感觉是源于她的心念,还是因为师尊那独特的先天灵体,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但眼前人主动做出的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师尊可是接受我了?” 符亦话音落下,姜瑾珩先是一愣,随后将怀中的人圈紧,故意让两人的面庞凑近了些,鼻尖点在她上额,唇微微下压,似要亲又似不要亲的。 “我都这样了,你说呢?” 反问一点不似从前严厉的拒绝,而是带着肯定的意味,让符亦不由得觉得自己尚处美梦之中。 才确定下的事实又在心中摇摇欲坠,符亦握着眼前人腰带的力道重了些,更是在脑中思考心魔为她幻化出眼前如此真实一切的可能性。 姜瑾珩见她目光中的闪躲和不确信,更是轻笑出声,方才一切烦恼此刻尽数抛掷脑后,没忍住捧住符亦的脸将人一眉一眼细细用目光描摹了去,也是清楚她缘何作这样的反应。 “怎么,不信我,还要给你咬一口才肯相信吗?” 闻言,符亦似乎想起不久前姜瑾珩割伤自己的动作,忙抬头接了一句。 “不要伤害自己。” 不论真的假的,符亦都愿意溺在这样境况中,更何况,眼前的一切似乎并非是她白日做梦。 符亦抬头,同那道直勾勾又炽热的目光对上。 她从未见师尊这样看过她,略不好意思地瞥开视线,这才有心思注意到眼前人一身青衣上,染了不少黑红的血痕。 那些有着血痕的地方像是粘在皮肉上一般,稍稍一动就会牵扯上,看着便疼。 她心猛然间被揪紧,全然忘了两人还旖旎着的气氛,满眼都是心疼,一只手从姜瑾珩腰间松开想去触她手臂上血痕最大的地处,又有些不敢。 明明离开之前是没有的。 似乎感念到她要说些什么,姜瑾珩先一步解释道: “跳进那个漩涡后我便发觉不对,可想要强行破出,自然是要付一点代价的。只是尽管我如此做,还是晚了一步。” 说完,姜瑾珩想到那横尸的场景,不免叹了一口气。 “亦儿,在我进入那漩涡之后,外头发生的一切,你都同我细细讲来。” 虽然姜瑾珩已经从方才的发现中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可不管如何那也是她的猜测,总不如经历过的人亲自叙述来得真实。 闻言,符亦的情绪也被拉回半个时辰前,面色也沉重下来。 “师尊跃进那漩涡后,众人议论纷纷。我考虑到大家灵府因布置阵法而虚空,便让大家稍事休憩,静心吸取天地灵气。” 说到这,符亦有些自责。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我感受到一股非常浓郁的灵气入体,伴随着淡淡的躁郁之气,那时我便觉得不对。” “虽然雷、火属性灵气本身就带着天然的躁郁之气,但这是秘境,更并非是在灵泉之中,又怎么会有那样浓郁的天地灵气。” 说到这,符亦抬眼同姜瑾珩一双眸对视上:“那时我便睁开了眼,更是封闭了周身穴道,防止再吸入这样的灵气。可才睁眼,就发现原先出现漩涡的地处突然出现一滩小池,而各种灵气来源,就是因为那方小池。”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 看来一切同她估计的并不差,是有人将心魔种混入了造出的灵池,更是发动灵气潮汐让灵池内的先天灵气涌出来,让弟子们吸收进去,催发心魔。 姜瑾珩若有所思,符亦却还在继续说。 “当时我发现大家也都纷纷吸入灵池中发散出的灵气,本能觉得不好,想要将人一一喊醒,却在通知过程中就发觉有人似乎发了狂,对身边的人挥砍起来。” 见到符亦越说脸色愈发白,姜瑾珩很快揽紧了她的肩,手掌轻拍着她的脊背小心安抚着。 “没事,不怪你。” 这种事情连她都被骗了过去,更遑论没有什么经验的符亦。 她能从灵气中觉出不对,又有一一去喊醒众人的心,已经很不错了。 “我方才也想问你,除却你,在那片区域我还有很多眼熟的人没能得见。那些人如今到哪儿去了?” 来寻符亦之前,姜瑾珩特意将人尽数数了数。 被她捆起来的人有三四十个之多,身上几乎都有不小的伤口,而地上躺着的,比尚还留有一命在的人只少不多。 既如此,还有数十人只有可能是像符亦这样,四散逃了出去。 闻言,符亦也老实回答。 “我打算喊停大家,不要吸收天地灵气时,幸运的是有些弟子还没来得及吸入那灵池中的灵气,臧书云也在其中之一,我便让她带着那些人,朝西南方向另一处僻静处去了。再还有些同我一样,当时影响还不那么深的弟子,我只好建议大家分散而行,不要伤了旁人,等将心头恶念压下来,再行汇合。” “只可惜,还有一些完全发狂了的人,我根本没有能力去管。” 符亦说得遗憾,可听完,姜瑾珩却满意地笑了笑,更是摸了摸符亦落在脖颈后的发尾,软软的,却又有些扎手。 那种情况下,于符亦而言,定然要有所取舍。 能够将决定很快做下,又在一定的时间通知传达出去,也需要很大的决心和魄力。 看来没有自己这个能够影响到她的主观因素存在时,她还是很沉稳的。 而自己在时,她就要幼稚一些。 姜瑾珩不免想到先前她因为一句话同炽言起了龃龉,看她的目光又添了些无奈。 “我的亦儿很有指挥的天赋。” 就是有时候实在冲动了些。 后一句话姜瑾珩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炽热的目光依旧定定地看着符亦。 听她缱绻说出“我的”一词,符亦只觉得犬齿又有些痒痒的,耳尖也染上绯色。 她心里只想着出去后要回一趟狐族,问问母君玉珏如何寻回。若是不能寻回,又要用些什么法子压制住自己的妖性。 不然,师尊在她眼前晃着,真的像是一块可口的糕点一样,让她无时无刻不想在那如玉般又细又白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想到这,符亦不免低下脑袋,轻声念着清心咒,却还是没忍住喉间微微滚动。 姜瑾珩敏锐发觉似乎听到口水吞咽的声音,又见符亦似乎不敢看她,更是嘟囔着什么,便聚精会神仔细听了听。 她原以为小家伙是因为自己突然的告白,对曾经决然的拒绝有些不满,却意外发觉她呢喃的内容。 是想要静心啊。 还在不停吞着口水。 将所有异常联系起来,姜瑾珩很快读懂了符亦的意思,更想起她低首前,盯着自己那直勾勾的目光。 想到这,姜瑾珩一只手摸到符亦唇边,四指拢住她的下巴,将下巴抬起来,拇指则去寻她口中咬人非常疼的尖利的犬齿,更是强行撬开她唇用指腹磨了磨。 她只这样做,便见符亦吞咽的动作更快了些,似乎也有些不明她的作为,却并不反抗。 见状,姜瑾珩没忍住收了手又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眉宇间尽是飞扬的笑。 “这么想咬我吗,小狐狸。” …… 秘境之外,孟闲带着清裳还守在那道阵门前。 虽说她二人如今已没了什么战斗力,可孟闲还是固执地守在这。 原地修养一会儿,两人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就在这时,孟闲闻听有人破空突袭的声音,眉心一动,再次警惕起来。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是超脱空间法则,能够实现远距离跨越的术法,仅有大乘期的修士能够做到,就是不知来人是否还是她那位“好师兄”。 这次的实际情况倒是比孟闲预料的要好上不少,来的人并非玄明子,而是追人不上的鹤云。 尽管高玄明子两个小境界,鹤云却遍寻不得他的踪迹。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太久不在术法,修炼上有过进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独特的原因。 只是思来想去,鹤云还是决定回来守着似乎被伤到了的孟闲她们,以防止有人做出声东击西的事来。 察觉破空而来的是鹤云,孟闲也当真松了一口气。可不等到身后的阵门有所反应,她也不会全然放下心来。 见她忧心忡忡,鹤云倒是对两人宽慰笑笑,更是出言说道:“放心,瑾珩那样聪明,一定不会被困囿在那秘境中。” 鹤云二次过来时,有观察到这片区域有一股很难体察到的腐朽之气。 这样的气息并不常见,据记载,是魔神蕴生的常见标志。 就算是千年之前,鹤云也只远远地感受过一次。 只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千年前那次腐朽之气更为强烈些。 鹤云说不准为何这一处会有这样的气息,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气息这样浅薄,也无法让她想那么透,想那么深。 虽然同样担心远在另一处秘境中的姜瑾珩,可在在场三人之中,她总是有责任要稳定好大家情绪的。 况且,鹤云是真的相信自己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徒弟。 讲完这句,孟闲也抬首同鹤云笑笑。 她这一笑,倒显出躲在她身后人的局促,让鹤云很容易就注意到。 “这便是上回我去水尧峰,听你念了好些次的清裳?” 鹤云此话一出,不止清裳,连孟闲都僵住了还弯着的唇。 只是鹤云所言非虚,孟闲听了,也只好干咳两声,应了下来。 半幅身子隐在孟闲身后的清裳听师尊就这样将话承认下来,倒更是愣住了。 师尊她……经常念着自己? 清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听鹤云似玩笑般说了一句:“见这样久,你这徒弟还没有好好同我打声招呼。” 话毕,孟闲转头看了看目光稍还有些呆滞的清裳,以为她还沉浸在方才被追杀的场面中,身子又往她身前挡了挡,更是反手捏了捏她掌骨。 “清儿她年岁尚小,方才经历颇多,如今还走不出来也属正常。” 鹤云也只是简单提上一句,想要缓和此地沉闷的氛围,却不想从她二人身上稍看出了些不对劲,勾唇浅笑: “你倒是对她不寻常。” 下意识的保护态,是怎样装也装不出的。 看来孟闲同于瑾珩,都是极其溺着弟子的。 鹤云倒也没想偏,只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青玉手镯,那手镯清透光滑,没有任何杂质沉积,一看便是用极其好的料子做的。 手镯被递到清裳跟前,她抬首,对上笑盈盈的一张脸。 “既是初次见面,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备些礼。” 清裳的目光很容易被鹤云葱白指节托着的青玉手镯吸引,虽然她境界低下,却还是能够轻易看出这手镯并非凡物。 孟闲倒是一眼看透这手镯是个天品中阶的防御法器,而法器中似乎还蕴着一层防御阵法,看来是出自师尊之手。 这时,孟闲察觉袖口似乎有被人攥紧的感觉,回头一看,见清裳似乎比起之前要更局促了些,求助般看向自己。 见状,孟闲好心情地笑出声:“收下吧,不用太拘谨,师尊她人很好相处的。” 孟闲倒是习惯了鹤云这样的大手笔,只是观整片大陆,的确没有几个人能直接将天品的灵宝当成见面礼送给小辈的。 既如此,清裳不敢接下也属正常。 闻言,清裳总算将目光转向笑望着她的鹤云,也敢同她对视了,两只手并拢捧到鹤云手下,等她将手镯放下来。 “那……清裳多谢师祖。” 鹤云既已经听过自己的名字,清裳也不好再行自我介绍,只好面上更恭敬一些。 只是她这样做,鹤云却没有简单将玉镯放下。而是看了一眼她空落落的右手手腕,又将手镯塞进了孟闲手中。 “我看她还是有些怕我,你们师徒俩倒是感情甚笃,还是你给她戴上吧。”说完,鹤云还玩笑般拍了拍孟闲的手背:“可别私吞咯。” 说完,鹤云便离开二人视线,找到最靠近阵门的一处大石,倚靠坐下。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壶酒,只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想着什么独酌。 听到鹤云的玩笑话,孟闲没忍住无奈摇了摇头。 看来不管年岁几何,她这位师尊始终玩性极大。 只是抬眼,她又看到清裳似乎定着身子看向鹤云离去的方向,目光好不容易偏转,还带着些惊慌失措的感觉。 望见自己的时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见状,孟闲没忍住勾了勾手指在清裳鼻梁上轻轻一刮。 “从前顶撞为师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哪去了,如今这样胆小。” 看着眼前的清裳,孟闲总想起那个不如她高一天要喊上百余遍师尊的她,想起那时发生的一件件事。 但说着,孟闲还是顺着鹤云留下的话,抬起清裳一只手,将手镯套在她手腕上。 玉镯很配清裳,将她的手腕衬得更白皙了些,大小也十分合适。 孟闲捏着清裳的指骨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满意地笑笑:“挺好看的。” 她没注意到清裳藏在碎发间染上绯色的耳根,还自顾自说着: “放心,师尊这人只是爱开玩笑。她既拿得出好东西赠予你,便是觉得你合她眼缘,同她相处也无需太过小心。” 提醒完,孟闲只听得清裳喉间发出的清清浅浅的一声“嗯”声,算是回应。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倒显得她有些话多了。 孟闲只当清裳还是在惊吓中,了解到她明白自己意思之后,便不再拉着她不停地说。 而是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到离鹤云不远处坐下,更是替她搭了搭脉。 了解到一切无虞之后,又让人靠在自己肩上。 “想睡的话倚着我睡一会儿吧,在这隐林中也不知度了多少时辰,我想你也累了。” 清裳是累了,可她如今沉声,却并非累了的缘故。 两人相接的指骨此刻还传来痒痒麻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将目光投诸那处,更是完全不想将手抽走。 玉的微凉和那人手掌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让清裳心里冰火交加,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这种时候,她又要在心头自己对自己说,这样的接触是正常的,不应该生出更深的邪念。 虽是谨防沉沦,却一点效用都没有,直到自暴自弃,贪恋更多。 也就在意识到这点时,清裳将手从孟闲掌中抽了出来,更是坐直了身子,不再倚靠着她。 清裳的动作孟闲自然能感受到,尽力忽略掉心头莫名的失落,睁开眼略疑惑地看向她。 可清裳并没有马上说些什么,而是先深吸一口气,更没有将视线转到孟闲那儿。 “没事的师尊,我静坐调息一会儿应当就好了。我虽然力微,可符亦和栾秋仙尊还在秘境之中。我得见到她们平安出来,才能完全放下心,好好休息。” 虽然听她话没有半点不对,可孟闲总觉得清裳突然弄出的动静并非是源于她话中所说的原因。 但孟闲只是这么感觉,若要想,也想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在。 闻言,孟闲只好讷讷地收回自己搭在清裳膝盖上的那只手,目光只看着自己靠的极近的双拳。 “好,我陪你一同等着。” 坐在一旁听完全程的鹤云又抬手,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些醉意,可作为过来人,不论是清裳红透了的耳尖,还是孟闲突然低敛下的眉眼,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鹤云故意想要窥探什么,只是此处只有她三人在,喝了些酒有些失意,半仙之体早就习惯时刻观微。 而鹤云又是那种耐不住的性子,自然东看看西看看。 这一看,倒是解释了之前自己看她二人相处时,窥见的不寻常来。 这两人身在其中,皆看不清对方的心,也好玩得紧。 不过也不知道她这个师尊怎么当的,教的两个徒弟,似乎都喜欢弄点这种不被世俗接受的东西。 只是不被世俗接受就是错误的吗? 鹤云不禁想到自己,想到凤祁。 是从来肆意的凤祁教会自小框定在世俗中的自己,爱为何物。 只可惜,她辜负了这份纯粹的爱。 想到这,鹤云不免眼眶微红。 如今只待将凤祁留下的那枚蛋成功孵化,她便能够放心下鬼界,去寻凤祁散落神魂的消息。 若非一直打听鬼界的消息,盼着那颗蛋孵化出,她压根没了活在这世上的奔头。 鹤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见到她们纷纷沉默,无奈叹了一口气。 她看到的是事实,可想到的只是猜测。 就算事实和她的想象如一,若这两人都没办法看清对方的心思,就算她分别解释个一两次,也对一段感情的发展没有半点好处。 有时候,一些事情需要捅破窗户纸来说。 可窗户纸要是分别在两边各糊上一层,就算是从两边同时破开口子,也许双方看到的对面也都还是一层完好的窗户纸。 有些东西,还是自己领会为好,旁人上心,未必能够帮到什么。 想到这,鹤云又将目光投诸到闪烁着的阵门上。 也不知经历这一场秘境之险,瑾珩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 第73章 她的师尊,永远不容被那样评价。 逗完人之后倒也是有正事的。 既然符亦已经平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要寻到同其余几拨分散而去的尚未被心魔影响的弟子们。 这部分工作做得极其顺利,不消一个时辰,姜瑾珩和符亦就一同寻到了余下所有人。 见到姜瑾珩的瞬间,臧书云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弄清方才发生了什么,才导致那样多的人暴动起来。可既然有了能够掌控局面的人在,自然会比先前众人无头苍蝇乱窜要来得好。 “敢问仙尊,可有看到那些似乎陷入魔障的弟子?” 臧书云走时,已经有人祭出武器对着往日的同伴劈砍起来,那人也是化神境界,她阻挡不得,又得费心保护那些惊惧异常的弟子,只好令人连连后撤。 她想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是臧书云先问出口的,才刚出言就见姜瑾珩点了点头,又满面遗憾。 “我从那漩涡中退出后,回到那处,便眼见一幕血腥场景,想来你应该也有预料。不过你们的决定是对的,有时遇上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不是你们能够处理的。” 姜瑾珩这样说,臧书云又有些自责。 也许是眼见同门在她面前身首异处,也许是辜负了如今在秘境之外,静竹师妹的委托,又或许是某种责任感,臧书云很容易沉默下来。 见状,姜瑾珩没有出声宽慰,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自己知道她尽力了。 过多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经历这些,还得靠她自己消化。 也许是方才互通心意的缘故,符亦见到这一幕没了先前的那种吃味,更是难得对臧书云有了好脸色。 “一起回去吧,再怎么样,也要面对。” 符亦这样说,臧书云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符亦身上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经过这一次会面,这出逃的几十人也顺利成群结队地返回了先前的布阵之地。 一回到那处地方,符亦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更是看着横尸遍野,不免往后退了两步。 她一半的狐族血脉让她嗅觉更加灵敏,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更容易被影响到。 想到这,符亦阖上眼,不愿再看。 她这一后退便撞在了姜瑾珩怀里,似乎是体察到她外泄的情绪,姜瑾珩揽了揽她的肩膀,随后很快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视线,更是侧身同臧书云说道: “书云,你让那几位领队带着受惊吓的弟子在不远处先行驻扎,处理好之后再赶回来,可好?” 这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符亦的反应还算是轻的,有好几名弟子直接扶着一边的人,就差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了,许多更是面色异常。 闻言,臧书云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同那些领队商量去了。 没人见到的地方,符亦偷偷扯住了姜瑾珩的袖角,语气更是低落。 “师尊,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亲眼见证,只是听姜瑾珩描述的时候,符亦从没想过视觉会给她造成这样大的冲击力。 也让她意识到,距离上一世那样血腥残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已经从精神上将一些苦痛剔除了。 闻言,姜瑾珩莫名也想起先前在那几重幻梦中,重复看到的符亦在水牢中的惨烈模样。 虽然这和眼前的事情看似没有关联,却不知道为什么能牵扯到她的思绪。 只是姜瑾珩闻听符亦话中似有哭腔,还是不免转过身,抬手替她拭泪。 “共情是天生的爱人的能力。” 说完,姜瑾珩浅浅一笑:“所以亦儿,能因喜忻,能因悲恸恰恰说明你是一个极具共情能力的人,不应该怪责自己。” 师尊的话总是能及时开解她,听完,符亦吸了吸鼻子,平复好情绪,认认真真地开口道:“我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若非众人在这,符亦总要去牵姜瑾珩的手,不单纯是因为喜欢,还有能让她心定的原因在。 而方才听姜瑾珩话中意思,大约还是要让臧书云做些什么的。 闻言,姜瑾珩先看了一眼臧书云的方向,随后又指了指被她用缚灵索捆起来的好些人。 “一会儿等书云回来,你便同她一起守着那些人,他们尚还受心魔影响,一时半会恐怕清醒不了,还需要有人看着。”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带剩下的人出这秘境依旧是当今最重要的事,阵法没有完成,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说完,姜瑾珩突然想到什么,从储物袋中那处清裳交予她的碎裂却又被粘好的玉哨,递还给符亦。 “对了,这东西,还给你,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用我再提醒吧?” 符亦甫一见到这玉哨,便有些心热,指尖向上探将它取在手中,又紧紧握住,回了声好,又听姜瑾珩问。 “我怎么不记得给过你这个,看上去似乎还被摔坏过。” 这个玉哨算是她做出来的特殊的小物件,总共没做几件,姜瑾珩一眼便能人出出自自己的手。 不过这玉哨也还算得上是灵器,能损坏成这样,应该是要费一点功夫的。 闻言,符亦低首敛眉,心头划过一缕失落。 不过事情过去那样久,或许师尊她不记得曾经从寒潭里救上来过一个孩子,也属寻常。 符亦在心里将自己安慰得很好,可攥着玉哨的拳头却紧了几分。 似乎体察到她失落的情绪,姜瑾珩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又安慰性地说道:“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做一个新的。” 连自己都不记得这玉哨何时给出去的,时间一定是过了很久。 但既然坏了都被修复好保存起来,想必符亦很宝贝。 姜瑾珩以为是自己的话触到了符亦的伤心事,殊不知符亦是在为她的不记得而难过。 闻听她这样说,符亦抬眸看了姜瑾珩一眼,眸中更是失意。 “不,我不要新的。” 不管师尊还记不记得,总归自己是记得的。 她这样的态度,姜瑾珩一时之间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臧书云突然回来了。 “仙尊,我方才和尚有意识的领队商讨过了,他们都很配合,正在安抚其余弟子的情绪,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我做的么?” 闻听臧书云的声音,姜瑾珩只好转了思绪,身子向前几步同她交谈起来。 见大家都各司其职,符亦也不好再缠着姜瑾珩,按她之前说的那般去到被紧缚住的那群人跟前,静息打坐。 同臧书云说完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姜瑾珩又看了一眼符亦,见她守得认真,欣慰笑笑,又去准备那被打断的阵法了。 虽然姜瑾珩强行突破结界领域时受到了不轻的反噬,现在连断骨都未能接上,但只要呆在这伴生秘境中多一刻,就会给剩下的人带来更多的危险。 血泪教训如今就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加以重视。 原先出现漩涡,又出现水潭的阵眼处如今空空如也,徒留下黄沙土地。 有些艰难地赶到那一处时,姜瑾珩旁观路上那些弟子神情,失落,压抑,甚至……还有愤懑。 她理解这些孩子们的情绪,在他们看来,经历过方才那一波,他们不仅痛失同伴,更是有可能掐灭了心中对于出这秘境,名为希望的火苗。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更加不能耽搁。 若是这样不好的情绪继续蔓延开,时间久了谁也不清楚众人内部会不会先出了矛盾。 考虑种种,姜瑾珩很快到了阵法第三阶段最重要的阵眼处。 她先是绕圈般在地上绘了一方阵图,随后在中心坐下,双掌朝向地面。 只见汩汩的灵力从她掌间涌动到阵图上,似将阵图激活了一般,让其闪烁着冰蓝色的幽光。 许是被她灵力所影响,姜瑾珩方圆十丈之内,包括她身上各处都开始结起冰霜。 这个阶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一边打坐着的符亦都被她澎湃的灵力干扰到,站起身面带担忧地朝着这方向走来。 她越走越近,最后还是臧书云将她的身子拉住,喊她离远一些。 “如今仙尊左右不止你我,无人能够近身,你贸然走近,只会被那股灵力压迫到爆体而亡。符亦,切莫忘了仙尊先前的嘱托。” 臧书云说的符亦都清楚,但众人之中,或许也只有她知道师尊为了从那“漩涡”中出来废了多大的功夫。 如今她身子不仅没能得到调养,还要强行破阵,不知又要招致多么严重的后果。 符亦担心。 可符亦也清楚,此刻她的担心是最无用的。 还是怪自己能力太差,在这种时候,竟帮不到她一分一毫。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过去,众人等得心焦。 盘坐在冰蓝色阵图中央的那人如今宛若一尊冰雕,让人看不出一点生的气息,而冰霜覆盖的范围却一步一步加大,让所有人不得不一退再退。 时间久了,围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在讨论这位栾秋仙尊是否已经破阵失败,还要连累大家一同冻死在这儿。 说话的是千仞剑派一位剑修,才刚从心魔影响中走出来,离符亦仅仅是几丈距离。 而这些话,也很容易就传到符亦耳中。 臧书云自然也注意到了,警示的目光刚投过去,便见符亦先她一步站到那人跟前,像是要羞辱他一般,抽出了他腰间别着的佩剑,只一瞬的功夫便压在了他的肩上。 虽是剑派弟子,说话这人在进秘境的一行人中也只属吊车尾的存在,身侧的佩剑仅仅是一地阶低级灵剑,蕴不出什么剑灵,自然是被谁夺了为谁所用。 即使手中这柄剑有些不服她,可符亦只简单压制便让它老实得一动不动了。 而被自己的剑所架着的那人此刻也被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之后才敢抖着声音喊道:“你这是做什么!是被心魔影响到了吗!大家还不赶快一同来,将这疯女人给制服了!” 伴着他的声音,符亦只将剑刃更凑近了他的脖子,甚至轻轻压上过去。 压上去的剑刃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痕,微量的血顺着灵剑流了下来,惹得他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刀剑可不长眼啊。” 符亦这样做,周围人缓过劲来之后也纷纷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虽没有像她一样直接将剑抵在别人脖子上,到底还是将剑锋对着她。 “首座可不要太过分了。” 这一片算是余下剑派弟子短暂的停留地,而经历秘境中那样多的事情,基本所有人也都清楚了符亦的身份。 那些人知她这般许是因为方才宋怀师兄说的那些话,更是有人替他解释。 “方才我师兄言语对令师多有冒犯,却也只是关心则乱,还请首座高抬贵手,放我师兄一马。” 此次秘境之行,死伤者已无数,众人如今将所有希望尽数放在沧澜仙宗那位栾秋仙尊身上。 若符亦当真在这里多杀一人,其他宗派弟子怕也不会有反对的。 所幸如今那位仙尊被冰封在自己的阵图之内,若想救下宋怀师兄,只有这一个时机了。 符亦看着这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剑,不免嗤笑一声,根本不惧他们。 原本同符亦站在一处的臧书云如今也反应过来了,匆匆赶来,急急忙忙呵斥道: “都做什么,把剑给我放下来!” 一些个耳根软,怕挨训的听她似乎生气了,老老实实将剑放下,可还有些人却十分执着,更是看着一动不动的符亦,告状道: “她放下我才放下!” “哦?” 听得这话,符亦浅笑着挑了挑眉。 “此人言语中冒犯我师,被本座发觉之后还死性不改,不仅没有悔过之心,更是加以妄言,这要我如何解了这气?” 先前那些话臧书云也听着了,这宋怀更是该骂。 只是眼见大家被这样煽动,臧书云恐引起门派间的嫌隙龃龉,怕是不好,转了个身想从符亦这边将人说通。 “符亦,你若信我,便放下手中剑,出去后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妥善处理,该罚的也我一个也不会漏。只是现在,秘境中不应该再徒生什么乱子。” 符亦明白她的性子不够沉稳,是而师尊也不会放心她做一些事情,而是托付给臧书云。 可让她简单放下这件事,她也做不到。 正因如此,她没去理会臧书云的话,反而将目光盯着那位仅剩的,并不将剑放下的人。 “你说,我放下你就放下?” 符亦笑得奇怪,被这样问到,那人只觉得从脚底略上来一股寒意,却还是咽了口口水,握紧剑柄,强装镇静说道: “是!你放下我才放下!” 闻言,符亦更是勾了勾唇。 “那你刺我一剑,我便也可以刺他一剑,是吧?” 这句话显然将那人给问懵了,可就在他愣神之间,符亦收回了手中的剑,看也没看往一边一投,身子更是迅速向前走了好几步。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像是不要命般自己往剑锋上怼,闻得衣帛皮肉乍裂之时,更是闻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呼。 原是她掷出的那柄剑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那宋怀胸口,才惹得他这般惊叫。 而扎进符亦身体里的这一剑,也只刺在她肩骨之下的位置。 只不过这并非是她的打量。 不同于一旁痛叫着让人护住他心脉的宋怀,符亦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唇角都已经向外溢着血,还笑着同刺她的那人说道: “你的剑没拿稳。” 不然,这一剑同她掷出的那一剑是扎在同一个地方的。 “疯子,简直是疯子……” 同符亦相对的那人此刻慌忙将剑拔了出来,直接丢在了地上。 粗暴的动作让符亦终于看上去有些脆弱了些,可她还是撑直身子,瞥向一旁的目光很是凉薄。 “放心吧,我刺的位置尚还离心脉有着一分距离,我只想给他个教训,也并非是想置他死地。” 她一番话让那面色如今白如雪的宋怀眸中更闪过一丝狠毒的光,只是这时旁的人再不敢替他出头了,生怕有“疯子”再“一剑换一剑”。 一旁看了全程的臧书云此时也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她方才觉察出了符亦要做什么,却没能来得及制止。 此刻,臧书云看着左肩下汩汩向外溢着血,面色唇色逐渐发白的符亦,只问了一句:“值吗?” 就为了一句话,让自己受这样严重的伤? 见臧书云似乎很是不理解地摇着头,符亦却将目光又投向了不远处的姜瑾珩。 “当然。” 她的师尊,永远不容被那样评价。 就在这时,姜瑾珩那儿突然有了动静。 冻住姜瑾珩的一层坚冰渐渐显露出淡淡的裂纹,仅在一瞬之间,乍然碎裂,碎冰似粉尘般散开,似银白的雪般铺洒在她周边,眉与睫上也沾染了许多。 “师尊!” 不远处注意到这一幕的符亦不免真切地笑了出来,更是急着往那边跑。 而姜瑾珩一睁眼,便接了个主动投到她怀里的小家伙,也不免弯了唇。 伴着她的苏醒,原本出现漩涡和灵池的阵心处此刻立出一个阵门,若是孟闲在此处,便很容易能觉察出这和外界那个阵门是联通着的。 姜瑾珩原本还好奇为何众人不像最初那个漩涡出现时那般激动,原以为是历经过风波之后,人稍沉稳了些,却不想很快便注意到了符亦身上不算淡的血腥味。 见状,她瞬间蹙紧眉,扣着符亦的腰将两人拉开了些距离,又从自己身上发现自她肩上蹭下来的血迹。 姜瑾珩定睛一看,她的徒儿身上被捅出了个剑窟窿,若非符亦声色无异,更是一身玄衣,她早该发现了的。 “何人伤的你,为何又不处理伤口?” 姜瑾珩未曾发觉,从来镇定的她问起这样一句话时唇都有些发颤。 因着符亦通晓上一世的缘故,姜瑾珩知她对剑伤尚有阴影。而这一剑在她看来,只差方寸距离便可伤到她心脉,更会触到她伤心事。 她开始这阵法第三阶段时,未曾料想过发生这样的事,方才醒来看到有个方向聚集了一群人,难道是众人又被袭击了? 姜瑾珩一连问了两个问题,符亦一个都答不上。 若说是何人伤的自己,持剑的虽是那名剑派弟子,可到底是自己要受的这一剑。 若说为何不处理伤口,那是因为来不及处理,她便醒了。 见符亦不说话,姜瑾珩难得生了气,将声音扩了出去,喊来了臧书云。 虽然同为剑派人,臧书云也没有偏私,将事情缘由讲得清清楚楚,尽数告知了她。 说话间,姜瑾珩已经用灵力封锁住那扇阵门,更是在周遭支起了一个防护屏障,替符亦处去伤处衣料,又亲手替她上着药。 上药期间,也许是因着姜瑾珩灵力的缘故,符亦并没有感觉到有多难受,却在白纱包裹好伤处之后,腰间被掐了一把。 “疼!” 听到这句娇声,姜瑾珩不免同符亦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对上,看她装可怜又撒娇,眉宇间的怒气一点都没少。 “原来你还知道疼,却偏要往人家剑上撞!” 不知为何,虽然被这样凶了一句,符亦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刚想软着声音让师尊消消气,便见姜瑾珩转头对上臧书云,语气平淡却让人听不懂她的情绪。 “那两人呢?” 姜瑾珩话中所指任谁也听得出,只是臧书云却揣度不出她的意图,想了想也只好如实回答。 “宋怀因也中了一剑,呆在原地,而郑松在替他护法疗伤。” “带他们来见我,你知道轻重。” 说话间,姜瑾珩的眸中似乎蕴着什么风暴,一分一毫不曾外泄,声音却让人觉出寒意。 “仙尊……” 臧书云还想说些什么,见姜瑾珩那双带着威压的眸又扫了过来,什么也说不出了,手掌撑起身子,拍了拍尘土便往那边去了。 妄议尊上,本身就不是那么好脱罪的事情,如今姜瑾珩还同她好好地说,想是给了剑派一丝颜面。 若真像符亦那般,持剑相对,才是真正生了大气。 左右是他们惹出来的事情,她也不好过多掺和。 想清楚这些,臧书云很快将人带到姜瑾珩面前。 如今那郑松倒没了同符亦相对时那样的勇气,一张唇苍白地同纸一样,双膝跪在那,仅有那身躯还算是挺立。 而宋怀的状态比郑松只差不好,来都是被人架着抬来的,弄了一副好大的阵仗。 众人见状,又口耳相传姜瑾珩将那阵门封锁起来的消息,都纷纷感叹这下这俩人算是踢到铁板了。 当然,还有人在心里觉得姜瑾珩一名大乘期的仙尊同两名区区元婴、炼虚境界的小弟子作对,有些自降身份,更是太计较了些。 不过,有了宋怀和郑松这两位的前车之鉴,即使这些人再有这样的想法,也只能藏在心中,没有胆量宣之于口了。 宋怀被带到姜瑾珩眼前,很快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地上,又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就连头也被磕破了,认错态度也摆了上来。 毕竟姜瑾珩不同于符亦,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就连他的授课老师来了,没准都没办法将他救下来。 “对不起,仙尊,方才我不该口出妄言,辱了您的声名。只不过还请仙尊看在我是初犯,也看在剑派面子上,绕我一命。” 听他这话说完,符亦不免嗤笑了一声,而被笑的宋怀虽还低着头,却胀红了脸,更是偷偷瞪了符亦一眼,在姜瑾珩将目光瞥过来的时候又做出那副惊恐相。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听宋怀陈词之后,姜瑾珩的目光又转向一边的郑松,他不发一言,却在宋怀扯了他好几下之后,终于面带讥讽地回了一句。 “仙尊要杀便杀,不必讲什么漂亮话。只不过若您消了气,还请将那封锁的阵门再度打开,放我仙宗其余弟子出这秘境,不然,还真配不上您在外的名声。” 这人倒是敢作敢当,只是话听起来,却那样自大刺耳。 闻言,姜瑾珩笑了笑,当真灵力话掌,掐住那郑松的脖子,将他高举起来。 “你若想死,在这世道死是最容易的。只是你似乎搞错了一点,本尊只为了最疼爱的徒弟进的这秘境,又费劲心思将这阵门打开。” “若没有她,你们尽数要死在这秘境中,为何你能恬不知耻地将这一切当作本尊应当做的?” 说到这,姜瑾珩将手收了回来,任凭那人重重摔到地上,而生的渴望让他下*意识撑着手向外爬。 这一幕让姜瑾珩看得更是好笑至极,无奈摇头: “贪生怕死之辈。” 第74章 爱她的真相。 说话间,姜瑾珩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眸中的阴郁充盈得像是能把人直接压死。 “就你二人这般,竟胆敢欺辱本尊的徒儿?” 这话将两人面色气得又红又白的,可又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道着歉。 “对不起仙尊,都是郑松!是他拿剑指着首座,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见宋怀突然对上自己,郑松面上尽是不敢置信,直接回嘴呛道:“你说我?若不是你在那嚼舌根,又怎会有之后的事情?我为你打抱不平,你竟这样对我?” 乐于看他们狗咬狗,姜瑾珩撑起胳膊,无奈哂笑。 她偏头,见符亦小声小声对着那二人“呸”了一下,感念她性情,不免露出一个真切的笑。 做怪事被抓包的符亦心里却有些忐忑,立马老实得和个鹌鹑一般,乖乖站在那。 眼见这两人愈吵愈烈,姜瑾珩似也是听烦了,抬袖一挥。 两人瞬间被风卷起,又很快飞落到几十丈外,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更是在地面上弄出一个大坑。 耳边议论之言纷纷,姜瑾珩不愿得在这里再耽搁什么时间,旁观周围那些弟子似想问点什么却又不敢问,直将阵门封印解除了去,招来臧书云安排他们一个个出去。 虽然私心里姜瑾珩并不想放那郑松和那宋怀走,但也不会因为这两个杂粹卡死了这个出口。 虽然她现在算是放过了他们,可出去之后若剑派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处决结果,她也有的是自己的手段。 姜瑾珩想这些时已经回牵住了符亦的手。 她的目光扫过被自己包的十分突兀的那一方白,又看着似乎有红血从白布上溢出,脸色也没有变得多好看。 姜瑾珩生气那两人竟然趁她破阵之时伤害符亦,也气她不顾自己身子,硬要用这种方式争理。 见师尊面色不佳,符亦的脸也白了下来,唇张张合合几次,想要解释下什么,却发现似乎有些无从辩白。 最后,她也只是低下头错开目光,更是有些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姜瑾珩见她这副样子,什么气也升不上来了,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抬手又输了一道灵力到她伤口处,替她止一止疼。 “外边有师姐她们接应,我们最后走,防止阵门不够稳固出现坍塌。” 闻声,符亦点了点头。不论如何,她都是要和师尊一起走的,就算姜瑾珩不说也是如此。 由于那一次心魔种的缘故,秘境中原本那乌泱泱一片人也是所剩不多,等他们一个个出了那阵门,姜瑾珩也拉着符亦走了出去。 众人通过阵门来到的地方自然是姜瑾珩之前设置的那个位置,随后又由鹤云留下的传送大阵,送回了沧澜仙宗。 安排完应做的一切,孟闲和清裳便呆在那等,见到符亦出来,清裳更是迅速松了攥着孟闲的那只手,向前一步紧紧拥住了符亦。 “师妹,你能安全出来,真是太好了!” 符亦也没想到清裳会那样激动,下意识也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两人这样简简单单抱一下,倒惹得在场另外两个人都不高兴了。 只是清裳冲过来力道还是有些大,符亦蓦然间被抱住,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惹得她“嘶”地吃疼了一声。 清裳连忙退开身子,这才注意到符亦身上那被包得突兀的左肩,蹙着眉,微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走之后是又发生什么了么?” 她这样问符亦,符亦却不知道为何有些怯懦地不敢开口。 正因如此,清裳才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姜瑾珩,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开始就一直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栾秋仙尊此刻也黑着一张脸,更是转过了脑袋直勾勾地看着符亦,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清裳不理解,却也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又向姜瑾珩拱手服了服身子,还不忘谢她。 “此一行多亏尊上,也多谢尊上能够这样迅速将师妹救出秘境,我也算没辜负师妹的所托。”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这话,姜瑾珩的脸更黑了些,却也不好在小辈面前作那吃味的模样,只好暗地里掐了一下符亦的后腰,更传音给她。 “爱惹桃花的臭狐狸。” 符亦吃疼地躲了一下,又听到姜瑾珩这样说,看看清裳,又看看她,刚想解释,就听她说道: “无碍,我家亦儿能得师侄如此关心,本尊很是欣慰。” 闻言,清裳还笑了,只有孟闲听出姜瑾珩情绪不对,拉了她一把,似要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作为师姐,孟闲定然能看出小师妹如今生着气,也是不想自己的徒儿去触霉头。 这家伙看着谦逊有礼,实则那颗心不知道有多黑,真要整起人来,十个清裳也不够抵的。 只是现在见着符亦,孟闲终于弄懂那日清裳身上那样浓烈的妖气从何而来了。 虽然孟闲也察觉到符亦似乎在练压制妖气的心法,但她境界实在太低,完全无法掩了她的耳目。 当年师妹仓皇回了宗门,便已是有孕之身。孟闲不用猜也知道是和那只狐狸的,见她失意,当她被那狐狸给辜负了,甚至还劝过她除了这胎。 只是那时候符宴卿并不多理会她,总忧愁地望着天。 后来狐族那边隐隐约约有不好的消息传过来,孟闲才终于清楚,师妹她回到宗门的原因。 再之后,师妹诞下一女,只身又离开了宗门,天地间再无她的消息。 细细想来,这之间,都过了这样久远的光景了。 之后,孟闲也从未关注过符亦的消息,上一次知道她的消息,还是多年前无意间听到有人谈论那场择师会上,小师妹与她结下光契的事情。 孟闲已经不参加那择师会许久,也实在太长时间没有收过徒,关于符亦的传言,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 不过似乎从择师会之后那场婆娑秘境后,便也没有听到有关她的消息,还是近期,又渐渐多了起来。 原本孟闲对姜瑾珩和符亦两人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小师妹匆匆进这秘境,只是为了救出自己最心爱的小徒弟。 但在注意到二人出秘境时,符亦缱绻望着瑾珩的神情,又观她们紧紧握着的那双手和小师妹不满的态度才觉不对。 可既如此,符亦又会那抑制妖气的心法,为何那日清儿身上会有那样重的妖气,就像是两人……做了什么一样。 孟闲下意识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眸底更是浮现出淡淡的不悦。不过她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提点姜瑾珩。 “瑾珩,那些弟子我都安排他们遣返回宗了,我们也尽快返程吧。此次秘境之乱,牵涉过多过广,实在不宜再耽搁下去了。” 孟闲这样说,姜瑾珩也点了点头,又问: “方才我们在秘境中,你们这外头可有发生什么异常?师尊她没有到这里来寻你们么?” 姜瑾珩进入秘境之前有将所有事情通报给鹤云,按理来说她应该同孟闲她们呆在一处,此时却没有见到鹤云的身影。 闻言,孟闲和清裳两人对视一眼,后又由孟闲开口说道:“此事稍显冗杂,我们先上路,上路之后同你细说。” 即使是使用传送阵法,几人回去仙宗同样需要时间。 一路上,孟闲将方才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同姜瑾珩细细道来,不论是师兄玄明子的异常还是师尊鹤云的及时赶到。 孟闲更是着重提了清裳的发现—— 秘境中那黑衣魔人使用的柳叶形暗器,同玄明子朝她们掷出的一般无二。 种种迹象说明,此次乱象,十有八|九是师兄弄出来的。 虽然心中早有如此预料,姜瑾珩清楚知道时,还是兀自叹了一口气。 看来在秘境中,将那被发现的魔人之死伪装成自己之手的,一定也是玄明子了。 若非他是布阵之人,又何以自如出入这秘境,更做出这许多事来。 不过,姜瑾珩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到他是如何在那魔人致死的伤口上覆下自己的灵力的。 难不成,这事他一早便开始谋划了? 敌手的谋略城府之深令姜瑾珩乍舌,更是让她满心升起戒备。 和这样的人作对,小心是万不能少的。 若非有狐族那一行的经历,姜瑾珩实在无法提前将这件事怀疑到玄明子身上去,更难想象他或许与符宴卿的失踪有关系。 只是姜瑾珩如今还是未将心底里的这个猜测说与旁人听,一是她并没有把握,仅是猜测,二是怕符亦闻见了,会更加担心。 “师姐意思是说,师尊她追那匪徒而去了?” 姜瑾珩话语中称呼的改换让孟闲怔了半晌,不过很快也只听她平静道: “是,师尊说她要亲自调查这件事。但我总觉得,她是发现了什么。” 对于孟闲的猜测姜瑾珩也思考了半晌,虽然心中没来由地慌神,却还是自信于师尊的实力。 于大乘期的修士而言,一个小阶级或许是等到历劫都无法越过的鸿沟,能力之差也差过天堑。 在姜瑾珩看来,就算玄明子本事再大,都是无法敌过鹤云的,她此时的忧心,纯属多余。 就这样,她们一行人很快回到了仙宗。 此刻仙宗大广场上依旧聚集着那样多宗门的长老,只是此刻他们再没有那样怒火冲天、十分气昂的状态了,反而萎靡地都瘫坐在地上。 他们或许是吵累了,吵不出个结果来,或许是在后悔带着宗派的天骄来参加这一行仙门大比,或许是在想着什么旁的东西。 但这样的情况在宗门大殿中心大阵上出现一团团的光影之后要好了许多。 衣袂染血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大殿广场上,所有人都一改最初那般颓丧的模样,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在那处。 但凡有自家弟子出现,哪一派的长老总要欢呼雀跃,再将人给迎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也正是看到了这大殿之上的一众人,那些在秘境中受了惊的人面色才好看了许多。 只是被送来的人,比之那些长老们料想的要少了许多。 当姜瑾珩和孟闲带着清裳、符亦落了地,几人身后的光阵逐渐黯淡下来,一些尚还未曾接到过人的长老们都彻底绝望了。 那些人沉寂了好一会儿,忽而暴动起来。 “昨日玄明子那老头以宗主身份立誓,会将所有弟子安全带出!仙宗久负盛名,竟也是个出尔反尔的东西。想必此次出事,便是你们仙宗人士谋划所为,勾结魔教,欲图用不义的手段坐上第一仙门的位置!” 说话的是一个落魄门派的镇山长老,此次他只带了唯一的一个弟子前来参加这所谓的宗门大比。 方才在幸存者一众中,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徒儿。 这一番话让姜瑾珩身后的两位小辈都蹙紧了眉,更是想要走上前去和他理论一番。 但还不等她们动作,姜瑾珩就出手将她二人给拦了下来。 此次失事,的确是仙宗责任更大,他说的虽难听些,但姜瑾珩还当真无法辩驳。 但眼见许多人的情绪被她这样一句话带动起来,姜瑾珩实在不能放任不管。 “这位长老,关于秘境中发生的事,栾秋在此也深觉遗憾。当然,一切或许同您所说,背后有不义之人同魔族相勾结,但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定不会是我等愿意看到的。” 姜瑾珩说话时人向前去,声音才刚停到这儿,便听方才那人鼻息间冷哼一声,看她的目光也十分冷然。 “你既如此说,为何此次失事,仅有你仙宗弟子尽数安然,毫发无损?” 闻言,姜瑾珩反而弯唇一笑,更是转过身,牵起符亦的手,将她带到众人目光汇集之地。 “长老所说的确属实,但各位前辈若是有心,可问一问身侧此次安然出这秘境的弟子,若非有我爱徒相助,他们可能在那秘境过活得如此安然?” 姜瑾珩此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有不少受过秘境之中符亦千机伞保护的人很快站出来认同。 见状,姜瑾珩继续说道: “各位不要忘了,此次秘境中生事,从头至尾伤害各位弟子的仅一魔人。我仙宗虽可能犯了失察之错,但若要通过这样的手段削弱仙门他派的本事,只等同于在未来的仙魔大战之中,催强自己的敌手。” “此次这般结果,恐有魔族挑拨之意,万望各位坚守本心,不要被一些莫须有的想法,破坏仙门千年来维系出的深厚情谊。” “当然,本尊在此向各位保证,若仙宗此次真有与魔族暗自勾结之人,本尊定亲自将他揪出来。届时,更会请各派长老来此,一同商定罪责。” 姜瑾珩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在理,更遑论那些弟子出来后,她只身入秘境将人救出的事迹也纷纷传出。 而她的话,也变得可信度极高。 事态就这样被稳定下来,符亦望向姜瑾珩背影的目光更是添了些孺慕。 她的师尊便是这样,一言一行尽显风度涵养,待人处事不徐不急。 对比上自己的冲动易误事,或许是符亦究极一生都无法匹及的高度。 想着,符亦神情突然一怔,眸光里也添了些星星闪闪的茫然。 这样完美,又克己复礼的师尊,为什么会在拒绝了自己两次那样明晃晃的求爱后,独身一人冲入秘境,又接受了她呢? 算算日子,按理来说,师尊应当同外界传言所说,闭关去为那狐狸铸仙身去了,又怎会同清裳说的那般,未曾唤便自行出现了。 这一天的时光,在符亦看来,就如同梦境一般。 就连身处幻梦池那第三重幻梦的时候,符亦都未曾觉得这样满足。 正因陷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符亦才没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 想到这,符亦被姜瑾珩牵着的那只手也渐渐松了力道。姜瑾珩似乎感念到她的变化,转身不解望她。 符亦甫一抬头,望见的便是姜瑾珩关切的一双眸,暗叹自己实在多心,手中又紧了力道,笑着说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若师尊未被打扰的话,如今应当还在闭关铸仙身吧?” 符亦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姜瑾珩,只是她眼观周围人颇多,又看许多人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扯着符亦驭空往玄云殿屈了。 待到回到殿中,姜瑾珩还牢牢牵着符亦的手,引她去床榻上坐。 符亦傻愣愣地就这样被牵过去,直到看见姜瑾珩松散开衣襟,才有空抬手捂住了眼眸。 “师尊,如今还是白日,况且,我还未怎么学……”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姜瑾珩无奈叹了一声,更是攀上来微凉的十指拨开她掩面的手。 “色狐狸,想到哪儿去了?” 闻听这样调笑的语调,符亦虽然敢睁开眼,面色却红得就像是显出了本体一般。 只是她才睁开眼,便见到姜瑾珩左边锁骨下方靠近处,有一只似是水墨简笔勾画的狐狸。 知她看见了,姜瑾珩浅笑一声,随后又将衣衫拢好。 “原本我的确是闭关在铸仙体,可却异常有些躁郁感,如何也疏解不了。再之后,我便发现了这只小狐狸。” 说到这,姜瑾珩抬手轻抚了抚符亦的面庞,更是将她揽进了怀里,掌心贴在她后脑处,似有些眷恋地阖眼同她相拥着。 “不知为何,我那时很快就想到了你。有心事缠身,就算我再想不管来也无法,再加上我心忧你,所以便出关去,想要探听探听秘境中的消息。这之后的事情,你便全知道了。” “亦儿,我知你对那灵狐不喜,也知你大约是因为我,才对她有了偏见,这事全怪我,怪我未曾同你说清楚。” 姜瑾珩说话时,抱着符亦总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那秘境中万事太多诡谲,若非她注意到心口这种突现的狐狸,又尽快赶往那秘境中去,当无一人幸存。 只要一想到这群人之中有符亦存在,姜瑾珩心便像是死死揪紧了一般难受。 “为灵狐塑体的消息是我特意放出去引师兄上钩的,你应当也清楚,此次秘境中,有人勾结魔族,欲图离间仙门,而据我初步调查,便和他有关。实际上,那仙体是先前答应奚音的一件事,更不需要耗费我多少代价。” 姜瑾珩现在不打算瞒符亦任何事,而月媚作为符亦同辈的母族之人,姜瑾珩也希望二人能够和谐相处。 况且,她还答应了月媚,要寻一人教她符箓阵法。 虽然……如今有鸢仪在,似乎也用不上符亦了。 她这样絮叨了好些时间,见符亦并不说话,又轻声问: “亦儿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疑惑么?说出来,只要我知道,定然会为你解释清楚。” 姜瑾珩这样庆幸,这样眷恋地拥着眼前人,哪里晓得符亦在看到她左胸口处那只狐狸之后便怔住了神,耳边似有长鸣,让她闻不见一丝音声。 虽然符亦对血脉传承的东西用之甚少,可妖族的传承之法只要觉醒,便是流淌在血脉中,无法忘怀的存在。 而姜瑾珩胸口处的这只狐狸,符亦识得,是同心咒的最明显的象征。 同心之咒,咒如其名,便是让被下咒术的人对下咒者一心,是狐族高阶媚术的一种。 其高就高在难以让中咒之者意识到它的存在,若要行采补,对境界高深的修士很是适用。 符亦这下子算是明白自己用来隐藏妖气的那块玉珏去到何处了,原来是落在了师尊的身上。 她和师尊的境界差别实在太大,若非有这块玉珏在,即使是难以让人察觉的同心咒,要对师尊施下,也是十分困难。 意识到这一点的符亦心如坠冰窟,原来她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原来师尊她突如其来的喜欢,是因为这咒术之故。 可符亦完全没有印象,不知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对姜瑾珩施下的同心咒。 但玉珏的消失就在那次醉酒之后,想必,便是那个时候吧。 原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也并不是梦,而是自己利用秘法,强行让师尊陪自己演的一场戏。 符亦眼眶突然红了一圈,即使两人相拥着,姜瑾珩看不到她的脸,她也不敢更多地让心上人查觉这件事。 那只下意识抬起,想要解开这同心咒的手缓缓又落了下来,伴着姜瑾珩询问的声音,紧紧环在了她的腰际。 “没什么,我只是想多抱抱你。” 只是想在这不算真的感情中,多感受些爱意。 第75章 不寻常的疫病。 同符亦解释完那么多,姜瑾珩只以为她不会再介怀月媚的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师兄那处尚还有师尊正在勘查,而自己又在符亦身上花了这般时日,是时候要去将那仙体给塑成了,总是拖着也不大好。 只是如今符亦抱着她,更是粘她的紧,让姜瑾珩也不想就此松了手。 两情相依,果真会惑了人的心智。 至少在从前,姜瑾珩是不会有这样想要继续拖延下去的想法的。 可这次,她有心多留一会儿,却不曾想符亦吸了吸鼻子,先推开了她。 “师尊此次招惹秘境中祸事,高调回宗,定然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徒儿实在不该让师尊在此耽搁过多时间。” 姜瑾珩不解,却很容易得见符亦眼尾的泪痕,又观她眼眶红红,一瞧便是哭过的模样。 “怎么哭了?” 姜瑾珩自认为没有说什么会令人伤心的话,此刻看符亦的目光中倒还含了些无措。 她自小没对旁的人生过什么爱慕的情绪,更不懂如符亦般年少女子的想法。 从前007说她似是被抽了情丝,姜瑾珩如今也认了。 毕竟她在看到眼前一幕时,只知道抬起袖替她拭泪,心中乱成一团。 分析符亦话中意思,姜瑾珩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忙的,门中事有师姐,有师尊,再不济就连鸢仪那家伙都比我更上心。如今你我好不容易两厢确定了情谊,我只想能和你相处得久一些。” 姜瑾珩说的完全是真心话,可她这一副诉衷肠、眸光满满映照着爱意的模样在符亦看来,无外乎是在心口有扎了一刀。 符亦竟不知自己的族中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两次冷酷拒绝她的师尊,露出这般爱她、怜她的模样。 尽管知道真相,符亦还是不想将那咒术撤了去,也同样不想姜瑾珩再深究她情绪不对之后的原因。 因此,符亦很快又强扯开一抹笑:“我无碍,只是于秘境中发生的那些事,尚还觉得有些惊魂,久久不能复神。如今虽已从秘境中出来,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说完,符亦又脑袋上前,唇瓣轻轻落在了姜瑾珩的面颊。 “师尊不必忧心,徒儿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也让师尊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符亦的示好对姜瑾珩来说十分受用,她很快扬起唇,目光中不掩想要再深入的欲望,却也只是将两人鼻尖抵近,额头贴紧,压着声音道: “好,我听你的。只是亦儿,你我如今已经了然心意,便不用再顾及着常理。虽说外人并不清楚你我二人的关系,我也从来没有想要掩饰什么过。” 说话间,两人的气息交缠混合着,很有一种闲静自然,让人不想轻易打破的感觉在。 “若亦儿在乎,外人面前,你依旧唤我师尊。可仅有我二人在的地方,你直呼我名便好。” 鼻息间是充盈的清苦香,符亦被这样温柔缱绻的声音哄着,很难不想完完全全沉溺其中。 “好……瑾珩。” …… 姜瑾珩走了,走之前她同符亦说清了此次离开的目的,更是在她身上下了一个没见过的术法。 这术法说是能够随时知道她的行踪,更让她不要吝惜吹响那枚玉哨。 符亦目送着她远去,终于在感念不到她灵力存在时,崩溃哭倒在了床沿。 秘境中初见到师尊时候心中多喜,如今符亦心中就有多悲。 她哭了一会儿,便从怀里拿出与姬雪珺通讯的乾坤盘,望着镜像中映出的熟悉面孔,眼睛又有些酸酸的。 符亦还未开口,便听姬雪珺满面都是担忧,鬓发微乱,似是有好几日不曾入眠的模样。 “亦儿,你如今可有恙?我听闻此次仙门大比中出了事情,似乎将一众弟子都关了进去,如今你可是出来了?” 姬雪珺人在妖族,打听不到仙门太多的讯息。 而狐族百废待兴,她这个女君才刚刚归位,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多,没有办法妄自离开族群。 就算她弃族人于不顾,她也没办法干预到仙门之间大比的秘境中去。 这些天里,姬雪珺不是没有尝试联系过符亦,但这乾坤盘不论怎么唤都没有动静。 姬雪珺有意遣人去寻姜瑾珩,可派去送信的狐人至今都没有带回来消息,更是有可能遭遇了不测。 就在她最手足无措的时候,符亦主动用乾坤盘呼她,让姬雪珺完全高抛起来的心总算是落定了一会儿。 符亦没想到秘境中发生的事情这么快便传到了妖族,可她见姬雪珺如此模样,尽管眼眶微红,还是浅浅笑了笑。 “母君,孩儿无恙,多亏母君赠我的那柄千机伞,才得以让孩儿与诸多同门在秘境中维持着一线生机,能够等到师尊前来,出这秘境。” 见符亦能说能笑,姬雪珺总算是安了心。 “那东西能帮到你,证明命里同你有缘,我将它赠你的做法也是对的。”说话时,姬雪珺面上笑吟吟的,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是姜瑾珩将你救出来的?她对你还算是好。也不枉我家亦儿对她情窦初开。” 自己的心思被母亲明晃晃说出来,符亦不免红了脸,只是她突然想到自己下的同心咒,面上的燥热很快就退却了,换上来的是一片落寞。 “母君,我找到那玉珏了。” “哦?是落在哪里了么?” 参加仙门大比之前符亦曾和姬雪珺说过这件事,虽说那玉珏是狐族秘宝,但姬雪珺也只是担心符亦身份会在仙门中被揭露。 秘宝失了便失了,总重不过她的孩子。 只是如今符亦突然提起寻到了这玉珏,倒让姬雪珺起了点好奇。 “在师尊的身上。” 听符亦这样说,姬雪珺尚还愣了一会儿,她当是符亦将这东西掉了,姜瑾珩捡到交还予了她,却不想符亦说的下一句话让她有些瞠目结舌。 “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用那玉珏在师尊身上下了同心咒。正因如此,她才能察觉到我在秘境中似乎陷入了险境,才会冲关而出,进了秘境来救我,还同我表明了心意,说我与她两相爱慕。” 符亦说这话时,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直低着脑袋。 姬雪珺倒没想到这秘境中竟还出了这档子事,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棘手。 作为过来人,姬雪珺很清楚她在难受什么,但作为母亲,她更想开解她的孩子。 “亦儿,你是觉得若没有这同心咒,她便无心入这秘境一趟,救你出险境,还是单纯在想,她对你的喜欢是因为咒术的缘故?” 姬雪珺的话让符亦陷入思考,许久,才听得她肯定地说道:“不论有没有这同心咒,若师尊知我有危险,定然会前来相助,她救我,绝对不是因这咒术缘故。” 此一言符亦说得铿锵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很快,她就听到姬雪珺说: “既然如此,你便不能怀疑她对你的爱护之心。至于情爱一事,是世间最为玄妙所在。我听你话中提及,这同心咒是你无意间施下,如今也未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结果,只需将咒术解开便是,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姬雪珺一话很是在理,可符亦却犹豫着,似乎还在怀念方才那样温馨的一幕。 见到符亦这副样子,姬雪珺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人都说她狐族最爱将人勾的陷入情沼中不能自拔,可她认识的狐狸,包括自己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痴情种。 但更因为有这等亲缘在,姬雪珺才不愿让她犯错。 “亦儿,感情一事最不能强求,虽然你可能求来了当下的果,但心里也同时种下了怀疑的根。” 姬雪珺说话时,符亦终于抬起头看她。 “这样的心绪一旦存在,就算日后那人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想同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也不会再信了,何苦要在一段感情的开头就奠定好它似假的结果?” 姬雪珺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符亦心上,让她说不出一点话来。可她又必须承认,这些话都是对的,只是她暂时不愿意面对罢了。 沉默许久,符亦终于又扬起了笑脸。 “母君,孩儿这就解开咒术。” 见符亦松口,姬雪珺也欣慰地笑了笑。 “乖孩子,你想通了便好,万事后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闻言,符亦便在姬雪珺的注视下,简单解开了那同心咒,更是笑言道: “我既说爱她,若又做出这样欺瞒、哄骗她的事情来,与害她的那些贼人有何异?倘若某一日,她当真与我一心,确也用不上这咒术了。” 经历了秘境中一番事情,符亦觉得自己也该成长些了。 就像是对上郑松和宋怀二人,符亦自以为能够维护师尊的声名,却在发生后惹了那样多的非议,到最后还需师尊替她出头。 见自家孩子终于恢复从前那样神采奕奕的模样,又说出这样的话,姬雪珺眼眸微亮,心中的欣慰又添了几分。 “你能这样想是极好的,不过,哪一日若你想暂时忘了这些烦恼,勿要忘了,青丘会是你永远的家。” 和姬雪珺的联系很快便结束了。 虽然出青丘时,姬雪珺在两人的乾坤盘上下了诸多的禁止,但毕竟此刻符亦在仙门,两人联系太长时间容易引人发觉,不利于藏住符亦的身份。 所以二人联系,通常只是寥寥几句话,并不会多说。 符亦看着手中再现的玉珏,很快将它握在掌中,又寻了根细绳,将它重新挂回脖上。 她方才探查过了,玉珏上那道掩藏妖气的咒术并没有失效,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了。 而秘境中的种种加之方才发生的那一幕,符亦已经牢牢记在了心底。 就算那是一场梦,也是她最留恋的美梦,让她一分一刻都不想忘怀。 …… 姜瑾珩才刚赶回自己的冰原洞府,突然就觉得心口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她微微蹙着眉,总觉得意识稍稍有些混乱,却清晰记得自己此前所有动线。 通过术法,姜瑾珩感念到符亦依旧呆在玄云殿内,只觉得自己多心,便投身于为焚天塑体中去。 一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见到眼前成果,姜瑾珩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说塑一具同自己几乎完全一样的躯体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但魂和体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奇妙,不是她想塑成这样,而是只能做成这样。 但为了让这副躯体与自己能稍稍有异,姜瑾珩又取丹青耗费灵力在她眉心纹了一小蛇般的符号。 姜瑾珩纹这个,也是考虑到是奚音的本体,想来那落羽剑尊也不会介意。 而受了她这一具仙体,又废了她一株净魔灵草,魔尊焚天自然不再是原先的身份。 姜瑾珩想她堕魔之前亦有名号,在她没想换名之前,便同奚音一起,喊她落羽好了。 一月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 := 塑完这具躯体,姜瑾珩满脑子只想着一人,只想见一人。 她将尚还没容进魂体的那具躯体收进了储物戒,很快破开洞府禁制,朝玄云殿去了。 路上,姜瑾珩联系留在符亦身上那道术法,知她似乎在尘世游历,想了想,还是转了*自己行进的方向。 尘世中,修士不允使用仙法,更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姜瑾珩来得急,自是没有做好现身人前的准备,只给自己施了个掩身术,很快寻到了符亦的位置。 她信步落在河湾桥边的凉亭上,看着符亦难得地穿着一袭洁白色衣裙,向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发放窝头和粥水。 姜瑾珩看着符亦面上露出淡淡的清丽的笑,自己也难免扬起唇。 只是很快,她的目光看向了人群聚首处的一个年轻小姑娘,不免蹙起了眉。 …… 符亦并不知道姜瑾珩今日出关。 在解除那个咒术之后,符亦还未见过她。 初初符亦还迟钝地猜姜瑾珩是去调查某些事情了,一连过了好几日之后,她才意识到,师尊走之前似乎同她讲明了之后一段时间的打算。 闭关塑体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事情,但自知道姜瑾珩的动向后,符亦心里就变得十分平静。 一月的时间里,鹤云将秘境中那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但背后所牵涉之多却让人难以想见。 为此,鹤云不得不重新担任沧澜仙宗宗主一职,更是代表仙宗召开了千年以来第二次仙门大会,同各位宗主、掌门,商量、敲定好一些人的处罚结果。 要知道,第一次仙门大会的召开还是在那场闻名的仙魔大战之后。 各派为了划分好战后各自所属的灵石山脉,秘境属地,这才不得不行此举。 这也从侧面体现出此次事件的影响之大,影响之恶劣。 据清裳师姐说,不仅是仙宗原宗主玄明子牵涉进去,还有不少宗派的宗主,长老,也牵扯其中,同魔族不清不楚。 但她也不清楚这些人帮着魔族做下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毕竟审讯过程中,这些人怪异得很,明明没有被种下魔种,却坚信自己做的事是对的,坚持自己是世间最为正义之士。 而在他们看来,那些死于秘境中的弟子们虽然显得有些无辜,但他们的灵魂却能成就“大业”,算得上是有意义的牺牲。 这所谓“大业”符亦并没有机会深一步的了解,随着大会的召开,这件事的结果几乎变成了不能提及的秘辛,就连经历过这件事的幸存者也被要求缄默。 不到半月的功夫,符亦便没再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不过符亦本身对其就不是很关注。 姜瑾珩闭关前又将冲霄交由符亦,说是有它陪着,便相当于她陪在身边。 这一月的时间,符亦晨起便是练剑,之后便找些吃食,输送灵力蕴养冲霄,午后练习符法或是炼丹炼器,一日日过得也是十分迅速。 符亦如今已然将凤祁交由她的那凤火掌控得十分自如,于炼丹炼器上也颇有建树。 如今符亦炼制地品低阶的丹药成功率算是能够达到十之七八,静下心来,也是能够铸出地品低阶的灵器了。 不同于旁人铸器都铸些个金甲宝剑,符亦这一月铸器的心思基本都在一只玉簪上了,她也不求在簪子上留下什么防御术法抑或是阵法,只求形美。 符亦最开始不是没想着在上面留下些什么实用性的东西,只是她转念一想,凭她和姜瑾珩之间的实力差距,再想尽力留下什么,似乎也是无甚用处的。 于是这玉簪反反复复琢刻了好几轮,符亦才只在上面刻了个地品的聚灵阵法,于形貌上倒是下足了功夫。 符亦将这玉簪做好时,姜瑾珩闭关已近一月。 左右等师尊不出,符亦闻听尘世蜀国发生了饥荒灾疫,臧书云更是修书一封,请她一同回蜀中查探一番。 符亦想着在那秘境中,与那臧书云相处还算是融洽,便连同清裳一起,顺道接了个任务,来蜀国行医布施了。 之前在秘境中符亦竟然不知,那臧书云原是蜀国明德皇帝的胞妹,若是算上辈分,此刻蜀国皇室的那些皇女皇子们还得喊她一声祖奶奶。 虽说修士一入仙门,便基本和尘俗断绝了联系,但宗族关系却是刻在骨子里,避无可避的。 这样世家的关系,若用在不当的地方,会让宗门的选拔变得任人唯亲,但也不完全只有坏处。 如今尘世中五国难起战乱,基本也是这些个世家在之中周旋调和的结果。 百姓安泰,仙门之间也和睦共处,这样的关系若是能一直延续,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符亦才刚来这边的第一天,便和臧书云碰上了面。 两方如同秘境中初见一般,符亦身侧站着的是清裳,而臧书云身侧站着的则是厉静竹。 符亦观她二人相处似乎更亲昵了些,知臧书云的心思,心里也替她高兴。 按照约定,符亦和清裳二人负责在城门前替百姓们义诊,发放些米面吃食,而臧书云和厉静竹二人则去调查这灾疫的起因。 而今日,便是符亦来到这蜀国的第二日。 她晨起替那些在宫中,被强制关束到一起去的百来号人把了脉,发现他们虽然症状相似,基本都为痰咳,发热,面色沉郁,但脉象却没有任何异常。 不像是寻常的疫病。 此时又出来给一些难民布施,符亦主要也是想打听打听些消息,看能不能帮上臧书云什么忙。 昨日臧书云并没有同她们多说什么,符亦也没将事情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事实完全不同自己最初以为的那么简单。 符亦仔细想想,此次蜀国的瘟疫的确来的有些莫名。 疫病从都城向外蔓延,由宫中传到宫外,不符合一般疫病的传播规律。 按照常理,总归是人群最密集,鱼龙混杂之处容易生出这样的病体,少见传播态势是从宫内向宫外传出的。 只是问了好半天,符亦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正在符亦思考之际,一名身着斗篷,面上灰扑扑,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的小姑娘突然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那孩子似乎是饿极了,从她手上拿走两个窝头,狼吞虎咽塞进嘴里,又就着粥咕嘟咕嘟全给吞了进去。 这一套功夫下来,符亦还没能给后两位继续分发,就见她挤上前,扯了扯自己的袖,声音清脆却有些弱声地喊道: “仙女姐姐,能不能再给我两个,我还是饿。” 小姑娘声音虽然稍弱,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看着她,虽然脸上灰扑扑的,却还是能让人看出她那瓷娃娃般精致的容貌,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扯着符亦袖口的那双手似乎也同主人一般脏兮兮的,蹭得她衣袖都有些灰黑,符亦想了想,将剩下的那些东西都交给清裳,自己则拉着那小姑娘到河边去。 远离了喧嚣,符亦从储物戒中拿了个灵果出来,又拿出一块帕子,一同递给了眼前的人。 “喏,吃这个吧。还有,去将手洗洗,不要弄得这样脏兮兮的。” 分发的吃食再怎么说都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徇私多发放一份也说不过去。 只是符亦有些可怜她的境遇,也不忍心看她饿着肚子,只好自己拿些东西出来。 反正自从被认回狐族,符亦储物戒中的灵果灵石可谓是多得吃不尽,用不完。 看母君的样子,似乎是要将这缺席的百年时光尽数补偿回来一般。 只是当符亦拿出灵果,那小姑娘却一下子亮了眼睛。 “这是……青丘的圣婴果!” 符亦惊讶于她清楚灵果的名字,抬眼又看她目光似乎在认真打量自己。 “你难道就是青丘那位才被认回来,九尾狐族的小殿下?” 第76章 魔族为何如此声势浩大? 闻言,符亦面上的笑陡然不见,换而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严肃的神情。 她有符宴卿下过隐气术法的玉珏在身,更是修习了掩藏妖气的心法,断然不会被寻常人认出身份。 而眼前这人先是能说出她给出灵果的种类,随后又讲明自己的身份,不像是一个简单人物。 “你是谁?” 符亦的话才刚问出口,那小姑娘似乎被她震慑到了,好久,空眨了眨眼睛才开口。 “别那么凶嘛,都不好看了。”说完,那人将符亦手中的灵果和锦帕接过,用锦帕捧着,饿极了似的囫囵吞枣般将灵果吃下,才又谓叹一声,餍足地开口。 “我叫雪梨,你可以喊我梨梨。我是家中老幺,娘亲是雪狼族的首领,此次出门是为了躲开婚约。按年龄来算,我比你还大一些,似乎确实不能喊你姐姐。只是为何你看着比我要年长些,化形又掌控得如此好,还和仙门那些人相处得融洽?” 听她自报家门,符亦这才松了松眉。 留在青丘那两月,姬雪珺找画师给她画了好多幅画像,说是要送给交好的亲族看看,日后还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而这些画像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提前知道宴会主人是谁。 那时符亦同姬雪珺说了不少自己“爱而不得”的蠢事,而她便总张罗着要给自己“相亲”。 若非眼前的雪梨提起,符亦当真不想回忆那段经历。 而她话中的几个疑惑其实也很好解答。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还是个未历过成年礼的狼崽子,而她身上那个大斗蓬想来便是为了压住那时不时会露出来的尾巴。 虽然符亦明面上年龄不足百岁,可她在那第三重幻梦中经历了约百年时间,与现世时间流速并不一致,早就是成年的妖了。 只是雪梨问出的这些问题,符亦没有一个能同她明明白白讲清楚的。 想罢,她只好自己撇开话题。 “你连化形都无法完全掌控,又怎么敢只身跑出来,还来到人族领地的?” 虽然她只是在俗世中游荡,但万一被人发现了身份,上报给了仙门,有人接了任务下来除她,她是一点都防范不住的。 但符亦没想到,她这样说,雪梨反倒俏皮地说:“所以我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一样,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啦。” 闻言,符亦没忍住无奈笑了笑。 即使是将一张脸涂得灰黑,她身上也有一种掩都掩不住的气质在,虽然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妖族,但“引人注目”四字还是名副其实的。 不过看她方才吃那窝头和灵果的模样,想来平日里也是胆小得很,今日是饿极了才鼓起勇气来,问自己再要一些东西。 由于上一世的经历,符亦很容易对在人族生活的妖有怜悯之心,见雪梨这样单纯懵懂,抬手替她施展了个净尘术,又施术法,暂时封了她身上的妖气。 看到自己突然变得干干净净的雪梨不免张大了眸,这是仙门最基础的术法,但对从来生活随意的妖来说显得十分新奇。 “按理来说在俗世中我是不能施展灵力的,可既然并非对凡俗人,那倒也无所谓了。这些日子蜀中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暂时就跟在我身边吧,之后我再寻一个方便的时间,将你送回族中。” 符亦一番话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好,雪梨也没什么异议。 在人界游荡的这些时间她吃了不少苦,更有些想娘亲了。 雪梨自出生起就未离家这样远过,此次还是独自出门,思亲之意更甚。 而此刻见到符亦本人,她也不排斥回到族中,履行那婚约了。 毕竟她生得比画像上还要好看得多,人也温柔和善,是她想要更多接触的那类。 原先雪梨逃离族中,便是听了几个姐姐对狐族伴侣多情、肤浅张扬的评价。 如今见了符亦,只觉得她清冷得似天边月,哪里像那种风流多情的人。 虽然不知她为何和那些人族修士混在一起,但若能通过她,为族群攀上仙门倚靠也好。 “好啊,等回到雪狼属地霜痕原,我定要邀你同住一段时间,你我也要好好相处。” 符亦不知道她想那样多,更不知道她话中的潜在含义,只点了点头。 “若那时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符亦定受这邀请,到霜痕原小住一段时间,也算是增长些见识。” 说这话时,符亦不免想到姜瑾珩。 她是冰属性灵根,若呆在冰属性灵气十分旺盛的霜痕原,好像能够更安养好身体。 虽然如今见她身子尚好,可符亦还记着幼时宗门内评述她病弱身子的言说。 没意识到符亦的出神,雪梨只想着自己这位未婚妻说话似乎文绉绉的,以后若是要同她长久地相处,自己免不了要多去研读那些平日里根本不想碰的各色书籍,头疼得紧。 不过,她们雪狼族是出了名的专情,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真和旁的结成伴侣,再难也是要克服的。 两人就这样各想各的,还是符亦先回过神,见到清裳那里排队人数太多,紧缺人手,任由雪梨攥着自己衣袖,又带着她往回走。 就在这时,她们面前突然落下一青衣女子,甫一望见那人,符亦面上便又惊又喜。 “师尊。” 符亦腿脚下意识向前些,却还是抑制住将人抱紧的念想,站在原地。 姜瑾珩原先想着符亦见到她总归是要和先前一样,扑进她怀里,甚至连怎么张开臂膀将人拥住都想好了。 可她没料想到,符亦就那样站在那,面上虽然看得出有些惊喜,却远远达不到那种喜出过望的感觉。 正因如此,姜瑾珩的视线从符亦转而落到她身侧的雪梨上,她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面上却不显,只问: “新交的朋友?” 姜瑾珩觉得自己的态度再不过平静,可目光却还是频频聚焦在符亦那被抓得有些微乱的袖口处。 闻言,符亦略想了想,知道雪梨的身份瞒不过师尊,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嗯,徒儿此行来蜀中,是受书云所托,偶然间遇见雪梨。她年岁尚小,第一次离开族群,徒儿想等到这边尘埃落定,亲自送她回族群一趟。” 符亦说得很是妥帖,此次处事沉稳,计划也十分合理,姜瑾珩明明该欣慰的,一双眸里却隐隐显出些失望。 就这些吗,难道没有旁的要同她说的吗? 姜瑾珩在闭关时也犹豫过,两人正处在情最浓处,她贸然离开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会不会让本就没什么安全感的符亦更加患得患失。 于是她冲关而出,第一件事就是来寻她心心念念之人。 可符亦,却如常时一般。 情爱当真扰乱人心,从前姜瑾珩心中从来没有生过纠结,没有过自我怀疑,没有过犹豫,从来都是随性自在的。 可遇到这样一个人之后,她竟也胆小起来。 符亦说完那些,见姜瑾珩并不发言,只是用她那双似乎含着情绪的一双眸同自己对视着。 这让符亦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疑惑地出声。 “师尊此次闭关,一切可还顺利?急着来此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符亦下山时,方未得知姜瑾珩出关的消息。 而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却见她似乎匆匆赶来,很自然地就联想到那不同寻常的疫病,是半点都没往自己身上引。 若此处没有旁人,姜瑾珩定然直接了当上前一步,锁也要将人锁进怀里,好好抱一抱这个小没良心的,更是以慰她相思之苦。 可如今还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雪狼崽子在这儿,让她束手束脚。 “很顺利,等下次你归宗,想必就能见到‘她’了。” 姜瑾珩只回答了符亦第一个问题,符亦也清楚那话中的“她”是谁,只浅浅应了一声。 见符亦还是没有什么开口的欲望,姜瑾珩不免看了一眼她身旁好奇着打量自己的雪梨,压下心中淡淡的失落,对她笑了笑。 “虽是俗世,你们妖族在人族领地上还需得万事小心。这些日子你便好好跟着亦儿,切莫乱跑。” 讲完,姜瑾珩又深深看了一眼符亦,弯唇向她: “既然你现在正忙,为师便先回宗门,万事小心。” 说罢,姜瑾珩一瞬又消失在了这片天地。 这一来一去时间间隔太短,符亦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眼前人就已不见了人影。 可等符亦走到清裳身边,回忆起姜瑾珩留下的那句话,又有些茫然地蹙起了眉。 她……难道是特意来寻自己的吗? …… 姜瑾珩从符亦那儿到宗门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她才一回来,就有人到了她的玄云殿,而这人正是离宗多日,不久前才回来的鹤云。 鹤云回宗后听闻姜瑾珩再度闭关,此刻前来只为碰碰运气,倒还真让她见到了人。 鹤云很清楚姜瑾珩闭关是为了什么,到来之后只颔首示意她安心继续,便在一旁等着,看她将焚天的魂引入她新塑的那具躯体中。 过程之中奚音也站在旁边,认认真真看着,事关她真正在乎的人,她不敢有什么妄动。 一切很是顺利,不消一炷香的功夫,焚天的魂与新塑的躯体便融合的十分完美,只静待她慢慢融合,不过多久就会苏醒。 做完这些,姜瑾珩不免嘱咐奚音道:“最近仙门出了一些事情,我自问心无愧,但你二人毕竟是曾经的魔界魔尊,魔界圣女,更是因为魔族的计划才得以到人族地界上来。” “虽然自出界之后你二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不好的影响,但若被发现身份,依旧是有弊而无利,沧澜仙宗留你二人不得。” 姜瑾珩如此说,奚音也点头稍作思量一会儿。 她自然知道她和落羽的身份不做好,姜瑾珩能帮她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再难谢的天大的恩了,两人此次从魔界破界而出,也只是为了能有一日见到彼此,所求并不很多。 千年前,落羽虽然主动堕魔,但心里对魔族还是常含着恨的。 她平时虽有些随性,评价有褒有贬,但若非因为魔族的威胁,断然不会上到仙魔战场,与曾经的同僚刀刃相向。 此次奚音出魔界时,临行之日前夕,在梦中见到了她。 梦中的她鲜衣怒马,怀中还抱着一捧鸢尾花,笑着同她说此次的计划。 上一世二人脱离不了魔界,是因为奚音才到魔界,神兽本源那缕神识就被锁在了所谓的圣女殿中,不能离魔界半步。 但正因她腾蛇一族神识存则永存的血脉特性在,奚音才有机会能够得而复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奚音也不知落羽是如何这样轻易地入她梦的。 她最初甚至还认为一切只是她幻想出来的,直到大长老来圣女殿解开了她封锁的神识,使用秘法将她的骨血重塑,最后不情不愿地准备将她安排出魔界—— 奚音才意识到,她的落羽真的没死。 她的神识被困在圣女殿近千年,因祭魔神而四散开的魂体也修复得七七八八,但因为秘法缘故,骨血和魂体融合并不那么完美,甚至会损伤魂体,让她时不时陷入沉睡。 神兽血脉最喜灵气,这些年被养在灵气充沛的沧澜仙宗,奚音将身体也已养好。 此刻就算姜瑾珩不提让她们离开的事情,奚音也想带着落羽离开。 只是虽然姜瑾珩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奚音还是不免去想,她真的会这样轻易放自己和落羽走吗? 思考间,姜瑾珩继续说道: “如今烙刻在她魂魄上的魔气,我已用净魔灵草一一驱除,只是千年间她魂体损耗太大,又不惜燃魂与我斗法,要再醒来,修为一定没有多少了。” 听她这样说,奚音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依旧谢着姜瑾珩。 “这点我早就能够料想到,不过我相信凭落羽的本事,提升修为于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是仙尊先前说过,落羽如今魂体不全,须得那位灵狐族的女子定期替她施术,若我们走了……” 奚音话还没说完,便听姜瑾珩笑着打断了她:“这点我一早便考虑过,想着你腾蛇一族虽然举族隐世,但好待算是神兽一脉中的一支,想必去到妖界比呆在人界要更好些。你去了妖界,月媚那小姑娘去寻你也要方便一些。” “我观你身体里魔气不重,想必是骨血重塑时,更倾向于本源重塑。且你在魔界呆的时日不多,与那些魔人还是不同,若不想又称为那真真正正的魔,往后每日切记以灵气养魂。” 说话间,姜瑾珩抬手,一瓶丹药出现在她掌中。 “你先将这瓶丹药收下,这是我取净魔灵草之根炼制的新药,每三日吞服一枚,想必能够消解掉身上剩余的魔气。” 将这东西送出去,姜瑾珩总归是了了心头一桩事。 闻言,奚音怔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那瓶丹药收下,最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最初落羽只将你作为她复生的一具新的躯壳,想必那时她定然想不到,你会帮我们这么多。” 她直言不讳,姜瑾珩也弯唇笑了。 姜瑾珩没办法告诉奚音,这一世她这样费心费力帮助她二人,有上一世焚天未对她赶尽杀绝的缘故在。 种豆得豆。 若非有焚天的夺舍,有她替自己掩盖住了身份,她也没有机会在之后发觉莫同的不对,不会遇见007,更不会重来一次,做出这许多事来。 因果循环,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若非你的告知,我也无法得知书籍上也不会记载的魔族讯息。你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帮你。” 说完,姜瑾珩又想到符亦,主动说道:“不久后我应当要去妖族一趟,那时便将你送过去,这几日还是希望你就呆在先前为你辟出的那间殿室内,切莫往外跑了。” 闻言,奚音点头以示明白,姜瑾珩目光偏转,这才注意到一旁站了许久的鹤云。 “师尊急着来找我,可是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 闻言,鹤云瞥了瞥站在姜瑾珩身侧的奚音,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将躺在床上没有意识反应的人横抱起,轻声同姜瑾珩说道:“既然二位有要事商谈,奚音便先行告退了。之后落羽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我再通告于你。”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于是奚音就这样带着落羽离开了这件殿室,还贴心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望着奚音已经消失的方向,鹤云没有先开口言说自己的事,反而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尽力帮她二人,也不知最后是否会将因果反哺到自己身上。” 闻言,姜瑾珩蹙了蹙眉:“师尊可是算出了些什么?” 即使已是半仙之姿,可天机从来不会眷顾一个人太多。 鹤云虽能算出落羽和姜瑾珩两人相缠相依的命运纠葛,具体的结果是什么,她所见也是一片迷雾。 但瑾珩作为她最得意,最上心的小徒弟,她也不免多说两句。 “你人格虽独立于她,可到底你二人本属同魂,她生,你便死,她死,你便生,上天断不会留有你二人同在的结果。” 鹤云说的话,姜瑾珩又哪里没有考虑过,只是历经过上一世,她最不信的便是天。 “人生在世,若不与天斗上一回,怎么能算得上是完整?” 说话时,姜瑾珩笑得十分肆意,鹤云见了,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离宗多年,自己倒忘了这个徒儿的洒脱性子,也是多嘴和她说这一句了。 既然她可破命定的死局,想来这次也无需担忧吧。 这样想,鹤云将一切担忧都压了下去,启唇同姜瑾珩说起此次秘境事件她的调查结果。 一切如姜瑾珩猜想的那般,鹤云也抓来许多人盘查过,可以确定玄明子重新设定了秘境的的种种布置,本源也在那秘境中出现过。 想来秘境中最终杀灭那魔人的,便是他。 尽管如此,姜瑾珩还是好奇为何他能在那魔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灵力。 “我追他到大陆极北之地,只一瞬的功夫,有两道异常凶悍的魔气向我袭来,我躲闪两步,他便失了踪影。随后我便回来展开调查,发现这一件事牵扯的人还真不算是少。” 鹤云此一言,也算是确定了玄明子与魔界有所勾结,心中稍有些失望。 闻言,姜瑾珩面上却有些凝重。 她知道终有一日魔神会出世,而他的出世会让魔族举族强大到难以匹敌的地步。 可如今魔族便这样声势浩大,四处找空子钻出来,离间她仙门众派,难道马上就要有什么大动静了吗? 这些人,包括师兄,又为何这样心甘情愿为魔族效力。 方才听鹤云描述,闻她话间多次提及师兄神色有异,甚至常露出癫狂之状,口中还念念有词。 能让一位大乘期的修士如此,也不知魔族在这根线上渗透了多久。 姜瑾珩想到狐族遭遇的一切,便在此时对鹤云全盘托出。 听了她的话,鹤云面上升起淡淡的愠怒:“你是说,他当真与宴卿的失踪有关?” 短短半月的功夫,鹤云基本将自己这些年来遗漏的消息打听了个干净。 她知道符宴卿为了九尾狐族发生的事至今下落不明,也清楚符亦的身份,可怜她的际遇。 之前在传音符中鹤云只是听姜瑾珩带着提了这件事一句,如今听她讲述前因后果,不免有些生自己的气。 “此次没将他抓回来好好审一审,真是可惜了。” 不想鹤云陷入自责,闻言,姜瑾珩忙说道:“魔族诡谲莫测,当下我们应当想一想他们之后将要做些什么,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上一世这个时候,虽然自己居在那灵狐身子里,可姜瑾珩也未偷听到魔族有什么动向。 想来这一世,他们是将所有准备都提前了。 但为何会将所有事都提前呢? 就在这时,姜瑾珩恍然听见一道接着一道的哨声,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符亦在唤她。 鹤云似乎对此也有所察觉,蹙起眉,却温声同她说:“去罢。” 听着那哨声,姜瑾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那边发生的事也同魔族有关。 魔族这样肆无忌惮,定然是攀附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007走之前,自己明明再三同它确认过,魔神的出世,还在遥远的百年后,就算提前,也不至于早这样多。 突然,一个新的设想渐渐攀在姜瑾珩心头。 附身于莫同的那位旧时主神殷穹,不会还未被除尽吧? 第77章 何怕天谴。 听了符亦求救的哨声,姜瑾珩连忙往那儿赶,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鹤云,让她切莫离开宗门。 虽不知道姜瑾珩如此说是为了什么,但鹤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路上,姜瑾珩尽力让自己行得快些,却又不敢空耗灵力,怕到场后应付不了局面。 一柱香的功夫,姜瑾珩便到了她术法所追到的符亦的位置,此处是蜀国的皇宫,一排排殿宇尽显皇族繁华威严,此刻却有种死一般的沉寂。 哨声没有再响,姜瑾珩担心符亦有危险,握在腰间玉笛上的手都有些微颤,更是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她身后阴影处突然走出来一人,闻得风声,姜瑾珩抬手凝聚灵力就要朝那儿打,转身却发现居然是厉静竹。 小姑娘比上次近距离见到时要高了些,一张脸依旧没什么旁的表情,见到她,食指贴唇朝她做了个嘘声。 “发生什么了?” 被带到一偏僻处同躲着,姜瑾珩还见到了不久前才共事过的臧书云,不免出声问符亦如今在哪儿。 知她心急,厉静竹尽量简洁了语句。 “到蜀中时,我们几人各自分了任务,我和师姐在皇宫内调查,符亦和清裳在外帮助那些百姓。方才,符亦来同我们说她找到了在皇宫内投毒的人,原来这场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为,便带着我们去捉那犯事之人。” 说着,厉静竹面上也十分凝重。 “那投毒的不过一介宫女,但当我们赶到时,便有如人俑一般,毫无生气的太监宫女涌过来。 “若他们是凡体我们自然不惧,可这些人刀枪剑戟似乎一点都伤不得,像是伤不得,碰不坏的傀儡,着实让我们头疼。” 即使心中有很多想问的,姜瑾珩还是静静听着,随后,她却见厉静竹面上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愧说: “原本我们想着对抗不过就先一步离开,哪里晓得那领头的人拿出一面不知什么品阶的镜子出来,只一照,便将符亦带在身边的雪梨给吸了进去。紧接着我们四下逃窜,我见符亦不停吹着一枚玉哨,最后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发现,她和清裳主动去引人,也被那镜子吸了进去。” 知道厉静竹在自责什么,姜瑾珩不免拍了拍她的肩膀。 “亦儿吹响那玉哨,是为了引我过来。而你们躲在这处,也是为了留给我更多有用的信息。大家同犯险境,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人给救出来,而不是怪责自己,有负同伴舍生所托。” 闻言,厉静竹虽红着眼眶,却还是吸了吸鼻子,轻嗯了一声。 “只是,那人俑属实是坚不可摧,不知仙尊有何打算?” 这话是许久不曾发言的臧书云说出的,她问这话时,姜瑾珩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听厉静竹方才描述,姜瑾珩基本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断定此次蜀中的灾疫,和魔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那所谓坚不可摧的人俑,想必是魔族特有的魔俑术,可以将人炼化成刀枪不入的魔俑,了无生气,也无魔气,像是牵线的木偶一般。 要不是上一世姜瑾珩有幸见过这样逆天而为的术法,也断然没有这样的判断。 不过这也可证明这背后之人的境界一定比她们四位要高,毕竟这魔俑术的防御属性便是依照施术者而来的。 至于那面镜子,姜瑾珩没了解过,属实是难下定论。 她将自己的想法同厉静竹和臧书云说了,后者很快站起身子:“这又有何难,书云愿意以身为饵,去引那些人俑过来,仙尊在一旁观察,待到他们亮出那镜子,印象便能稍有个大概。” 听她这样说,厉静竹也很快站了起来:“不行,若有这样的需求,也合该是我去。” “不,阿竹,*你是我剑派的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能领会常人触都触不到的无上剑意,实在不能犯这险境。” 臧书云这样说,厉静竹却强行锢住了她的手腕。 “若无你,我想我在修行上也无法再进益半分。” 厉静竹的话似乎将臧书云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无意间听到小辈们互相表露情谊,姜瑾珩也不免摇了摇头,无奈叹上一声: “你们都先别争,你二人不论谁去,都帮不上我领会那镜中神妙,所以出去的人选,仅有我一人罢了。” “可那镜中想来万分凶险……” 厉静竹刚说到这,声音就被姜瑾珩给打断了去:“正因如此,才不可让你们两个小辈为此犯险。且一般这样的器物,皆是要从里突破而出,不好以外力解决,你二人若被吸进去,只会加重我的负担罢了。” 说完,姜瑾珩为她二人施了个掩身术。 “此地不宜久留,如今我在你二人身上留下术法,想也不会引那些魔俑来追,趁此机会速速离去。” 说完,姜瑾珩又回头望了一眼,几人在这说话间的功夫,又有魔俑在周身出现。 许是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们有所查觉,便寻了过来。 见状,姜瑾珩也不再耽搁,拿出两张神行符,就要贴在厉静竹和臧书云二人身上,临了,又补上一句。 “盼你们回到剑派之前,先一步前去仙宗,告知鹤云仙尊此地发生的事情,也告知她切莫担忧,只需将注意力留在同魔族的边界便好。” 说完,厉静竹和臧书云便因为那两张起效的神行符消失在了姜瑾珩眼前。 这边没了顾虑,姜瑾珩直接从阴僻处走了出去。 有好几个魔俑正四处找着,听到姜瑾珩这边的动静,纷纷将脖子都扭了过来,头身朝向的方向完全相反,看着属实是有些瘆人。 这几个魔俑手中并没有拿着厉静竹话语中描述的那面镜子,只是步履迅速向她袭来,手中也没有什么武器。 中了魔族魔俑术的人在中术之初便被抽出了灵魂,随后灵魂被当作养料常燃于那层人皮躯壳之中,直至将灵魂燃烧殆尽,魔俑才会随魂一同烟消云散。 这些个凡尘躯体之魂大约撑不了多久时间,想来在背后操纵的那人还在某处造着这些魔俑,以替换投毒用。 而符亦的发现只是迫使他将魔俑尽数放出来,想要将她们给解决掉。 但姜瑾珩不懂,既然那人实力远高于符亦几人,为何不亲自出手,反而要靠这些魔俑呢? 还有,他在蜀国皇宫中将这疫病传出去,又是出自怎样的打算? 这些问题萦绕在姜瑾珩心头,但眼前这些魔俑已经算不得“人”,虽然姜瑾珩想要救他们,也束手无策。 正因如此,姜瑾珩只一手结术替他们度化亡魂,一手凝了好几根冰针。 冰针飞射出去,扎在那些魔俑的身体里,很快让那一具具身躯爆裂开。 空气中并没有人死时会散开的血雾,姜瑾珩只看到那泛着青黑的身体如同粉尘般消散在原地。 “唉。” 只轻叹了一口气,姜瑾珩又四下寻着。 那些魔俑在找她,而她也在找着那些魔俑。 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连找了十几波近百的魔俑,姜瑾珩都没有见到他们拿出过一面镜子。 想到这,她不免换了个方向,不去寻那些魔俑,而是寻那背后操纵的人。 想要驱动这些魔俑,再如何都要耗费一部分魔力。 而每个魔俑身上的魔丝一缕缕汇聚起来,很容易便指向了一个地方——东宫。 虽然结果很难让人相信,但姜瑾珩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那里。 她驭空而行,灵力覆眼,见一间殿宇上萦绕着经久不散的黑气,便轻轻落在了那屋檐上。 姜瑾珩小心翼翼揭开几片砖瓦,目光随着灵力四处探查着。 只见这间殿屋中央盘坐着一人,整具身体几乎被魔气裹挟住,想来萦绕在这一方的黑气想来就是由他而来。 而就在他正前方的许多十字架木桩上则绑着一个又一个昏过去了的人,有太监宫女,还有宫中戍卫,一些衣着华贵之人,看到最后,姜瑾珩竟然见到有魔俑将符亦她们也给绑在了木桩子上。 而中央盘坐的那人正抻直了手,阖着眼睛,对着他面前最近的那人念叨着什么。 见状,姜瑾珩不免身形稍动,一块碎瓦从屋檐上落下去,让下方的人闻听到上边的动静,不免抬头: “谁!” 好在姜瑾珩迅速将那揭开的片瓦又给盖了回去,更是学了几声猫儿叫,大约是将人给糊弄过去了。 若是没见着那些人,没见着符亦,方才姜瑾珩定然直接揭瓦一跃而下,即使是不了解那面玄乎的镜子,也要和那人斗一斗法。 可方才眼见这一群尚还留存着气息,并没有被制成魔俑的人,她便不能不小心谨慎。 更何况符亦也在里边。 见她的模样,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也不知那面镜子是何来头,竟然能使得练虚期的修士昏厥,甚至观察不到半点灵府中的灵力波动。 若非姜瑾珩探查过那些人尚还留存着气息,都要怀疑这一群都是被做好却没被放出去的魔俑了。 若自己被收进去再放出来,也会如此下场么? 姜瑾珩伏在屋檐上沉思着,突然想到什么,取了几颗迷魂丹,用灵力包裹手指碾成粉尘,又小心翼翼地揭开先前揭开的那片砖瓦,将粉尘挥洒了进去。 粉末正好从中央坐着的那人头顶挥散开,这丹药无味,而那人紧闭双眼,想来应该能够奏效。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那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失去了魔力的驱动,不远处正将人往木桩子上挂的魔俑也停了动作,只杵在那儿。 见状,姜瑾珩将上面的洞口拨弄得大了些,纵身一跃,脚尖轻点在那人身侧。 发觉那人的确陷入沉睡,了无知觉后,姜瑾珩还谨慎地封了他周身几个大穴,这才去探查木桩子上绑着的那些人。 姜瑾珩第一个去的就是符亦身边,即使是她,在这种时候也不免偏私。 虽然这些人她都会尽力保全,但这样的关头,她还是要先知道符亦的安危,稳定好自己的心,才不会在之后乱了马脚。 所幸,符亦并没有出事,她虽气息微弱,但姜瑾珩并没有在她身体里探查到半点魔气。 至于虚空的灵府,不像是被封闭了,反而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不过,至少人还无恙,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检查完,姜瑾珩给符亦喂了一颗回元丹,想她是因为灵力骤失才招致昏迷,却不想怎么等也等不醒。 再拖下去,那迷魂丹药效怕是要过了。 想着,姜瑾珩目光转到一旁站得十分诡异的魔俑上,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外面的那些魔俑被她诛灭得七七八八,就是如此,她也没能找到那面能将人吸进去的镜子。 而这殿中帮着将人绑到木桩子上的魔俑身上又如何呢? 刚想到这茬,姜瑾珩便开始在那魔俑身上搜了起来,很容易被她找见后腰处挂着的一个布袋子,袋子里面沉甸甸的,形状则呈圆形。 保险起见,姜瑾珩并没有直接将那圆饼状的东西拿出来,而是以手覆灵力先感应了一遍,没有感应到半点不对,才缓缓将东西从布袋子里抽了出来。 这面镜子没有什么出奇的,至少在现在看来,镜面之中只呈现出持镜人的身影,于寻常铜镜一般无二。 姜瑾珩不免持着铜镜在手中转了好几下,看不出是个什么玄妙的东西,直接又塞回袋子里,丢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之内。 药效余下的时间里,姜瑾珩用缚灵索将那昏过去的人捆得结结实实,殿中还未燃尽魂火未曾消散的魔俑也同样被锁了起来。 姜瑾珩见他身形异常高大,比之外面见到的那些要高了半个身子,身上也泛着浓浓的魔气, 而造出这些魔俑的人能让他手持那怪异铜镜去外边捉人,想来他也比旁的要特殊一些。 所以,害怕他有什么异常无法控制,姜瑾珩也做了两手的准备。 很快,被她药昏了的人醒了过来,但由于两条缚灵索的缘故,醒来的人完全挣扎不得,那魔俑没有魔力驱使,还和方才一般样子。 “你是谁!” 才醒来的那人甫一见到姜瑾珩,面上便全是惊诧。 也正因为他抬起了头,姜瑾珩才能仔细观察他那一张略显惨白,面无红润的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的。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本尊才要问你,身为蜀国王储,为何勾结魔族,在本国属地内,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姜瑾珩不知他做这事儿多久了,但看他炼化魔俑速度不快,想必是在这儿呆了很多日的时间,才得已组建外头那一支“魔俑军团”。 时间不会太长,毕竟魔俑的活跃期只短短几日的功夫,但时间也不会太短,不然不足以集结那样多的数目,连带着将这些人全都绑到这里。 见姜瑾珩眉宇间似有寒光,且看她衣袂翩翩,浑身上下气质尽然不同,明显不同于早些时间抓来的那些小喽啰,臧尘不免打了个寒战。 他下意识想去驱动那只那些大人们给他的魔俑,却发现隐在身后的术法似乎失了效用,而魔俑还被捆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别做无用之功了。” 她布下的缚灵索,就算是大乘期的修士来了,想要解开,也要耗费一些功夫,花上一些脑筋,更何况他这个体内有着莫名魔气的凡俗人。 闻听姜瑾珩的话,原以为自己背手藏得很好的臧尘面色更是惨白。 可他就是见姜瑾珩非一般人,虽已经被吓破了胆,却还是厉声斥她道: “你们仙门的人,何时能管起我蜀中王室的事了?” 闻言,姜瑾珩不免轻笑。 “若是你王室中简单的储位纷争,本尊又何必管?可如今牵涉到魔族,事态严重,就算你已经登上那王位,贵为一国国君,本尊照绑无误。” 听姜瑾珩说话的口气,臧尘已经能猜到她是仙门极其位高的那部分人之一,一时之间心气尽数散了去。 只是,他遵从那些大人们的说法,先从皇宫内部将人捉回来,吸了精气,制成魔俑,再为他所用。 同时,他还听吩咐让魔俑在宫中井中投下调制好的魔药,造成灾疫的假象,以名正言顺地捉人来炼化魔俑。 臧尘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为何,会有这样大的人物来他蜀中,管束他。 前两日臧尘便知道有仙门的弟子来此多管闲事,要除去蜀中的灾疫,他便更小心了些。 后来实在没法,不久前还是被人发现,他才失了些耐心,喊魔俑将她们给捉了过来。 难不成是抓漏了,让她们回去宗门通风报信了吗? 臧尘想着,面上颇为懊恼,更是看了一眼符亦的方向。 早知如此,便应当先把这几个给炼化了。害得他大计尽毁,也不能让她们好过。 注意到臧尘并不悔过反而嫉恨的目光,姜瑾珩不免眼眸微狭,踏步过去,抬手便给了他两巴掌。 虽然她动手时半点没用上灵力,却也丝毫没有留手,直抽得臧尘两眼昏花,左右两边脸颊更是很快充血到青紫红肿。 没有一点准备的臧尘就这样挨了两下,等他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姜瑾珩的时候,便有迎来了第三四巴掌。 “小子,趁着本尊还有些耐心,仔细将你背后的人细细讲来,若有半点欺瞒,可就不是抽巴掌这么简单了。” 原本姜瑾珩是不会做这种自跌身份的事情,但她受不了有人用那样的目光去看符亦,只抽他两下也是因为想套出有用的信息。 若他无用,管他身份如何,当一早便化为飞灰了。 虽然蜀中是千仞剑派的管辖之地,但她若想惩戒一个人,这人还勾结魔族,别说蜀王,就连剑派掌门,道清那个老头子来,都拿她没招。 只几巴掌,对他来说还算是太轻了。 可那臧尘就算身子被扇得歪倒在一边,直起身来后,却只有面上的阴郁多了几分。 就算嘴角都挂上了血,还是平日里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样。 “话说得那么漂亮,但我清楚,你们修士是不会对我等凡夫俗子下手的,这不仅仅是宗门禁制的原因在,还容易为自己惹下业障,招致天谴。” 说完,臧尘将口中的血沫吐了出去,得意洋洋地同姜瑾珩说道:“你若真的有胆,便不会用这几巴掌来吓我。” 可臧尘话音刚落,便听姜瑾珩摇了摇头,似乎冷笑一声。 旋即,她手中似乎出现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似带着极北之地能让人从上至下完全凉透的寒意,让瞧见的人也瞬间冷了身子。 如同尸体一般。 臧尘以为她拿出匕首只为了吓吓自己,却不想下一刻胸口处就传来迸裂开的剧痛。 “这雪域寒星原本还是要送出去的礼物,最大的特点便是片刃极薄,杀人不见血,只是我将它铸出来,还未拿人试过刀……” 说着,姜瑾珩的手也松了开,只看着那柄“雪域寒星”插在臧尘胸口,只是她特意扎偏了些,未曾断了他心脉。 “如今看来,这效果倒如我预计的那般。” 姜瑾珩说话时眸中只有对自己铸器技艺的认可,并没有去看臧尘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呼吸沉重的模样。 “你……怎么敢……” 他如今说话艰难,姜瑾珩看了更觉好笑。 “小子,既然这匕首已经插进去了,就可别乱动了,不然我不高兴了将它拔出来,又或者给它挪挪位置,你可就要真的完蛋了。” 似乎在她话语中,眼前人如同玩具一样,可以随意摆布。 这下子臧尘是真的再不敢乱动了,可胸口处的剧痛让他发着颤艰难地开口:“你会有……报应的……” 从他口中吐出这样的话,姜瑾珩仿若听到了笑话。 他当真以为他不说,自己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就算这是魔族的秘术,他这个不人不魔的家伙能学会,看来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法。 即使符亦和众人现在醒不过来,她也迟早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就算她钻研不出,仙宗内此刻正还有两个精通魔族之法的家伙可以求问,如今问他,是给他机会。 “别说你现在是半魔之体,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惹到本尊的爱徒,本尊想杀,也照杀不误。” 说着,姜瑾珩略显凉薄的目光就定在臧尘那渐渐溢出血的胸口。 “能活到这般年岁,擦天道边界的事情也做了那样多,你觉得本尊真的怕多你一道天谴吗?” 第78章 师姐当真是凶多吉少。 “疯女人!” 臧尘拼尽全力,也只喊出这样一句话来。 姜瑾珩的状态与那些魔族长老们同他保证的完全不一。 他们说仙门修士最忌讳沾染上因果,所以才放心让他去做这些事情。 就算最后暴露了,仙门那些人也只是会戒告他,到时候蜀中王室凋零,再如何他也会是这蜀王的人选。 臧尘虽是蜀国王储,可近年来,他的胞妹却更得母王欢心,就连朝中势力也纷纷向她偏倚,让他不能不心里危机。 蜀国向来以能力竞争储位,且此任是为女王,费他王储之位,另立胞妹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就在这个时候,魔族找上了他。 他们一拍即合,魔族让他帮忙吸取凡人精气,而他们则帮自己登上蜀王宝座。 可他没想到会遇到姜瑾珩这个疯子。 如今,威胁已经不起作用,臧尘只好尽力忍下怒气,低下眉眼。 “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仙尊有要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臧尘说这些话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边蹦的,额间出了一层冷汗,顺着眉毛往下滴,就连身子都不停地打着抖。 姜瑾珩见他这副样子,只觉无趣地笑了笑:“本以为总算是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却不想,硬是挺硬,就是太易碎了。” 不敢反驳姜瑾珩的话,臧尘也只好陪着笑,暗自算着同魔族约定好的时间。 他们说今晚便是最后一次从他这里取走精气,到了午夜时分就来,若他能拖到那个时候,也许形式就会有转变。 在此之前,他要先保全住自己的命。 “仙尊说的是,不知仙尊想知道什么,还请仙尊问。” 虽然知道他并不是心甘情愿服软,但姜瑾珩谅他此刻也不敢再出言诓骗自己,手指了指昏迷的一众人的方向。 “如何才能让这些人苏醒过来?” 方才臧尘昏迷间,姜瑾珩给符亦喂了好几颗回元丹,却没有一点效果。 包括在他苏醒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如同酣睡,沉入梦境,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样子。 姜瑾珩想,一定是他对被捉到这里来的人做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 闻言,臧尘似乎纠结了一会儿。 他的确有办法能让那些人醒过来,却并不想告诉姜瑾珩。 若魔镜先一步被打破,魔族那些人一定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没准就不会来救他。 可若是不说出来,他怕眼前这个疯女人真的让他死。 眼见臧尘似乎还在心中权衡,姜瑾珩便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他有这种想法,便是有让这些人苏醒的办法。既然办法存在,姜瑾珩就不信撬不开他这张嘴。 果然,还不等姜瑾珩催促,臧尘便盯着不远处的那个魔俑,老实开口: “那个魔俑身上有一个布袋子,袋子里有一面魔镜,仙尊只需将魔镜摔碎,便可将四溢出来的精气收集好。” 他说到这便停了,姜瑾珩不免蹙着眉问:“之后呢?” “之……之后我也不知道,这些精气都是从这些人身上提取出来的,是魔镜自动提取的,我只知道要想收集走的话要摔碎镜子,其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这些人醒不过来,是被人抽走了精气。 姜瑾珩从前看过某些记载,说是人族失了精气便可若提线木偶一般,不论是再施傀儡术还是别的,都更加稳定高效。 她方才也是一时心急,竟没想到这层。 可魔族要收集这么多人的精气,是为何用? 魔族取走精气的手段姜瑾珩还未曾见识过,更不知后果,如今听他如此说,掩下想杀人的冲动,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若这些人有什么事,你的魂魄便会被我抽出来,绑在仙宗的引雷柱上,受百道天雷。” 仙宗引雷柱原本是为了更方便低等阶修士少受劫雷,安全历劫的,但也会用来惩罚犯错了的弟子。 臧尘虽是一介凡俗,但魂魄这种东西,可是耐造得很。 闻言,臧尘身子一颤,脑袋也略低下来了些。 姜瑾珩很快从储物戒中把那面镜子拿出来,又用灵力聚成一条条的绳索,蓄势待发。 很快,只听清脆一声,魔镜应声碎裂,许多精气如同游魂般飘荡出来,又被姜瑾珩手中灵力凝结的绳索一一圈住。 如此大批量的精气,要想辨认出是谁的,并非一时的功夫,即使是她,也实在是棘手。 一个时辰过去,姜瑾珩的额间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灵府内灵力也稍有些虚空。 可耗费这么多也是值得的,等到将各人的精气分配好,姜瑾珩一次性将它们输了回去。 渐渐的,一个,两个,殿中很多人都渐渐苏醒,有人面带茫然,有人面带愤懑,但目光都纷纷投向了挺直腰杆背着手念着些什么的姜瑾珩,还有胸口被插了一柄匕首的臧尘。 将他们捆在木桩上的绳子此刻也是断开来,有些人太久没掌控自己的身体跌坐在了地上,有些人则撑着木桩站了起来。 “多谢仙尊。” 闻听那道声音,姜瑾珩不免撑开了眼,上下打量了下眼前拱手躬身的英气女子,见她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概,转头看向狼狈的臧尘,哂笑道: “难怪你这么不老实,原来是被人比到抬不起头了。” 闻言,臧尘不免握紧了拳,更是恶狠狠瞪向拱手而立的臧祈,眸中的不满比口中鲜血要更早溢出来。 其实第一天他便想把这家伙抓过来,奈何被她察觉到不对,还上报了剑派,引来人探查,直到今天才抓到机会。 方才他就快要施术完成,这家伙就快要变成任他驱使的魔俑,可这一切都被那个疯女人阻止了。 见他掩不住自己的情绪,姜瑾珩心中对他的不屑又多了几分,只回应臧祈。 “无碍,此一事,蜀中才是被害者,王女之后若有心,只需将这件事完整上报剑派,而这个家伙,连人带魂我都要带去仙宗细细审问。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栾秋带走的。” 姜瑾珩这样说,那人只点头称是,更转头同臧尘说:“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报母皇,昭告蜀中。作为王储,做出此等下三滥的事情,危害我蜀中百姓,当真是失德。” 闻言,姜瑾珩只轻笑了笑。 在她看来,这位年轻的王女说话还是太客气了些。不过或许也正是如此,姜瑾珩才能在她身上看到难得的纯净赤诚。 只是如今众人纷纷醒来,就连清裳和那位第二次见的小雪狼都醒了,符亦还迟迟不醒。 姜瑾珩沉着步子踏了过去,让人轻轻倚靠在自己怀里,指尖轻轻触在她面颊上,眸中忧虑之色不减。 “亦儿……” …… 自从臧祈醒过来之后,姜瑾珩便“退居二线”,只守着符亦,也看着她安抚好那些受惊的宫人,派人去探查她母王安危。 至于臧尘,臧祈虽有心惩罚,但毕竟姜瑾珩发了话,也自然不会放过他,她便将之忽略了。 可姜瑾珩还未等到符亦醒来,便听似乎有人破空而来的声音,立马升起戒备,又掏了几颗回元丹出来,吞服下去。 方才为整理好各人的精气,姜瑾珩耗费颇多,如今要是对上同为大乘修为的人,定然是不敌的。 想到这,姜瑾珩不免抬手先御起一道屏障,仔细观察四周,更是让臧祈组织好人,缩在一个角落,又让清裳稍稍看顾一下他们。 若是一会儿真的要开战,此刻他们也没办法安全躲起来,集中在一处,也许还能防止些伤亡。 而这驭空而来的人,姜瑾珩也只能寄希望于是友非敌了。 时间很快就为她揭晓答案,只她做出防御姿态不过几息的功夫,整间宫殿便像是被一剑劈开,徒留下半边墙壁和几根顶着房梁的柱子。 这样大的动静让在场不少人都吓得打了个寒战,飓风刮过飞扬的尘土,姜瑾珩很容易看见了眼前高悬在空中的某人。 他手持一柄通体泛着银光的剑,剑身之上缠绕着缕缕黑气。 “尊者,尊者,救我!” 出声的正是半倒在地上,唇色发白的臧尘。 由于他这段时间的动作,他胸口处已经氤氲开一团血,此刻见到眼前的黑袍人,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而姜瑾珩甫一看到那柄剑,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她便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由何而来。 这柄剑似乎和她出自本源,就像是冲霄同她的联系。 难不成那秘境中死去的魔人伤口上那极其像自己的灵力,便是因为使用了这柄剑吗? 姜瑾珩脑中突然划过这样一个想法,可她还是难以解释为何这柄剑会和她有所联系。 想不出,便不再想。 姜瑾珩抬头,看向眼前背手持剑的玄明子,语气并没有多好。 “师兄,你我同门数百年,自我来到仙宗起,你于我们一干人,都是长兄般的存在,缘何今日会走到这条路上?” 闻言,玄明子瞥了瞥姜瑾珩,似冷笑道: “瑾珩,你入修行一道来,便一直顺风顺水,三百岁便修成大乘,就算是在远古大陆,灵气比如今浓郁百倍,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自然不了解我的心情。” “只是因为境界提升吗?” 似乎并没有需要瞒着的理由,玄明子很简单地答了姜瑾珩的话。 “大约吧,也有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但那都不重要。” 听他淡然的语调,姜瑾珩心中不免升起愠怒:“那我实在想不通,魔族给了你多大的允诺,能让你背弃自己一宗之主的声名,去做那些腌臜事。” 闻言,玄明子似乎觉得很好笑般摇了摇头,又问姜瑾珩。 “师妹,你应当也知道我囿于合体境圆满数百年,从你来这宗门开始,到你步入合体境,我却一点长进也无,等不来历劫的天雷。” “我等啊等,只等到你们都追上了我的步子。师妹啊,你可知道我有多难熬?” “你又以为我是如何破的这合体境,步入大乘?” 玄明子突破跃进大乘期约莫是七八十年前发生的事了,那时候他已承接宗主之位百余年,一朝突破,倒让仙宗在仙门里的威慑提升了不少。 他如今这样问,姜瑾珩也不知道是何意味,只以为他那时便勾结上了魔族,而魔族通过秘法助他破境。 “修行本身就是极为枯燥,极为需要耐心的一件事,魔族秘法虽然一时能助你突破境界,但秘法反噬,伤自身本源,更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魔族助他破境,无非便是通过夺人修为,炼化成丹,再令他服下。 也不知为了这样一个境界突破,他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听了他的话,姜瑾珩不免蹙起眉,只是她话刚说完,便听一道厉声。 “耐心!” 吼出这样一句的玄明子一瞬便到了姜瑾珩眼前,眼神恶狠狠地瞪向她。 “就你,也配和我说耐心?” 闻言,姜瑾珩沉默许久。 她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于旁的修士而言,的确太过平坦宽敞了些,但她也不会因为眼前人嫉妒的言行,反思是否是自己的错。 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得抬起头,突然攥住玄明子的衣领。 “难不成,这事与师姐的失踪有关?” 当年发生的事情很快在姜瑾珩心头过了一遍,很容易将两个时间节点对上。 当年师姐执意出宗,说是要去寻自己的妻子,而恰是那年年末,玄明子突破合体境,步入大乘。 若真是如此,如今师姐当真是凶多吉少。 闻言,玄明子倒一点也不心虚,反倒是一脸的笑:“不愧是师尊最宠爱的小师妹,一点即通,可比那些魔族的家伙好沟通多了。” 玄明子话音刚落,便受了姜瑾珩结结实实的一拳,更是见她手持玉笛朝他脖颈劈砍而来。 即使玄明子很快反应过来,更是用灵力挣脱,还是不免被玉笛伤到,衣衫破漏,手臂上被划上了一道血痕。 “许久未同师妹过招,倒还真忘了你是最像剑修的音修。” 方才的消息让姜瑾珩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以她的立场,无法理解玄明子的行径,只能说从前自己只能是看错了人。 而这家伙在伤了师姐,夺取师姐修为之后,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替她看顾符亦,当真是人面兽心。 姜瑾珩突然有些幸运在师姐离开后,自己有心注意符亦,还在那寒潭边救起了落水的小姑娘。 当时她只以为师兄平日忙碌,看顾不了符亦太多,也不足够细心。毕竟他没有同样的经历,体会不到小小孩童会对伙伴有着多么深的恶意。 事情发生之后,她只要求惩处了那些孩童,并没有多问玄明子。 如今想来,怕是有他的暗示,那些个出身并不高的孩子才敢捉弄编排曾经的水云峰峰主,阙云仙尊的女儿。 师姐他尚不念任何同门之谊,更何况一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孩童。 若那时她未出现,想必符亦就该溺毙在那里了。 想到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姜瑾珩只觉得浑身发冷。 玄明子跑去狐族掺和狐族和啸月灵虎族的事情,想必也是有魔族在暗中教唆。 一是为了打压妖族望族的实力,二或许便是为了勾师姐失去理性,方便下手。 想到这,姜瑾珩眼眸微狭,压着声音说道: “就算我资质平平,又或者抗不下某道劫雷,即使幸运捡回一条命,修为再无法精进,我也不会背弃自己的良心,将刀刃对准曾经的师长,同门,甚至是自己的小辈,又或是每个无辜的人。” 闻言,玄明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又看了看周围似乎还胆战心惊的人,大声大声地说。 “我手里的确沾了许多不干净的事,但你,我的好师妹,作为前任魔尊可以造出来的一个容器,如今盛放的是谁的魂魄,我想大家倒未可知呢。” 此话一出,众人虽然害怕,却也十分好奇。 雪梨有些听不懂玄明子话的意思,可清裳听懂了,心下震惊又疑惑,一双眸直直望着姜瑾珩的后背。 而她身旁的符亦此刻也渐渐转醒。 其实方才两人对话时候符亦就已经有了些意识,听到有关符宴卿的事情,她更是激动。 如今符亦睁眼,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相对的模样,即使身子发虚,还是不免担忧地喊了一声。 “师尊……” 奚音和焚天的存在符亦是知晓的,正因为她知晓,也清楚她的师尊不会做任何危害仙门的事情,她才更是担忧。 听了符亦一声唤,姜瑾珩很快将目光投诸过去,对上那双含着担忧的眸,内心却安定了几分。 “不怕。” 朝向符亦时,姜瑾珩很是温声,同方才出手凌厉的她判若两人。 只是玄明子的话她也并未反驳,魔族如今渐蠢蠢欲动,这样的消息也迟早会大肆传扬开来,左右不过会变成旁的人对她的议论,影响她的声名。 有鹤云这位仙门第一人在,就算有人想要因为这件事对她做些什么,也需得掂量掂量。 再不济,等解决完*所有事,姜瑾珩愿意卸了仙宗所有事务,她家亦儿想去哪儿,她们便呆在哪儿。 想到这,姜瑾珩也只是勾唇笑了笑:“师兄,都到如此时候,便不要再耸人听闻。不论我因何降生,我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本心,从未做过任何对仙宗,对仙门,对天下苍生不利的事情。” 姜瑾珩话音刚落,便听玄明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你说我勾结魔族,那你在玄云殿内藏的那两人呢?她们又是何身份?” 两人? 这一句话让姜瑾珩神色凝重了些,但她不是心虚,只是好奇—— 魔界之人应当只知道焚天欲图夺舍自己,既然如此,在他们看来,不是自己赢了,便是焚天赢了,断不会有两者皆存的情况,如上一世他们以为的那样。 但为何玄明子知道在她玄云殿中,不止藏了奚音,还有一个刚得身体的焚天? 难不成在她不在时候,他去到过自己的玄云殿? 可玄云殿整殿都被自己下了禁制,若有旁人出入,她也能够一清二楚。更何况自己来之前,焚天的魂被收得好好的,断然不会有人用“人”来形容她。 能时时刻刻知晓时局变化,掌握四处讯息的,除了007,姜瑾珩只知道一个东西。 曾在莫同身上寄生过的殷穹。 姜瑾珩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面上却淡淡不显。 若是对手真的是通晓天机的殷穹,她只能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藏死,不能透露出一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愿你还有一点良知,此刻能同我回宗,将所有情况尽数上报师尊,请她定夺。” 听她不承认,玄明子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紧了紧手中剑,呵笑一声,道: “若我不允呢?” “那瑾珩只好,将师兄‘请’回去。” 说着,姜瑾珩握了握腰间玉笛,回元丹的效果在方才两人谈说见充分发挥了效用。 即使这家伙身上真有殷穹这个脏东西,可如今他没有像以前那般放肆,一定是被伤害到了本源,她暂时也无需有惧意。 见她模样极其认真,玄明子似乎又想到什么,皱紧眉头,又看了姜瑾珩一眼。 随后,他张口念了一道姜瑾珩未听过的咒术,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屏障出现在两人周围,将两人与外界完全隔离开。 姜瑾珩可不会觉得玄明子是怕伤及无辜,才以束缚空间以同她斗法,戒备看向四周。 就在这时,玄明子传声给她,语气更是莫名。 “不知师妹方才可有见到本尊炼化的一尊身形高大的魔俑?” 闻言,姜瑾珩眼眸微狭。 那魔俑她自然有印象,本就觉得他外貌身形奇怪,更是赶着玄明子来时将魔俑收了进去。 此刻玄明子问到这个,姜瑾珩想了想,言道:“那魔俑早就湮灭在我的术法之下了,师兄倒也不必寻了。” 姜瑾珩说完,眼见玄明子面上露出淡淡的诡异的笑。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那个屏障越缩越小,而玄明子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脱离了这篇空间。 姜瑾珩很怕他会对外面的人做些什么,吹响玉笛想用笛音破法,音波却没有半点的作用。 “这束缚大阵就是鹤云来了也得研究上个好半天,我的好师妹,你便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吧。” 说着,玄明子抬手将臧尘胸口处的匕首拔了出去,血瞬间见了他满身,伤口却又在他掌心熨过之后消失了个干净。 伴随着拔出去的匕首,那臧尘惨叫一声昏了过去,还被玄明子踢了两脚。 “真没用。” “你要带他去哪儿?” 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姜瑾珩不免蹙紧了眉,可玄明子再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像抓小鸡一样,将臧尘带起便打算飞身而去。 临出发前,他又转身看了一眼符亦,笑得莫名。 “噢,忘了你了。” 闻言,姜瑾珩心一下子便慌了,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阵的办法,画了好几个阵符,没有一个作效,只好一边紧张地看着符亦,一边继续思考。 “虽然他说现在不能直接杀了你们,但我想,给你点苦头吃吃还是可以的。” 说完,符亦便受了玄明子重重一掌。 这一掌倒不至于让她失了性命,但由于躲闪不及,又十分虚弱,被掌风击到墙角的符亦直接昏死了过去,更是化为了原型。 一只赤色毛发的小狐狸。 第79章 送回狐族 “妖……妖怪!” 众人眼见这样一幕,纷纷更在墙角处缩了起来。 由于妖界与人界尚还有互通的机会,又得益于那些话本的刻画,相较于极恶却难以得见的魔,许多人更怕隐藏在人群的妖。 经此一事,见到如此大的阵仗,许多人才苏醒就又昏了过去,更有人偷偷地猫到一处地方,脚底抹油般偷偷溜走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符亦身边的清裳和雪梨都没反应过来,等事情呈现在她们眼前,才知道上前,去替符亦挡住那些目光。 玄明子倒没想到他这一掌还有以外的收获,也是,符亦尚且还是炼虚境界,又怎么能撑得过他一掌呢。 妖族受到重伤便会化为本形,这样也方便继续养伤,只是他没想到符亦这只由师妹和妖狐生的孽种半妖,也是如此。 做完这些,玄明子更是转头朝姜瑾珩隐晦一笑,像是看不到她努而发红的那双眸一样,带着臧尘扬长而去了。 一柱香的时间,世界天翻地覆。 姜瑾珩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从这阵法中破阵而出,只好贴在壁上,红着眼睛同清裳传音: “清裳,拿一些疗愈的丹药给她吃进去,控制好在场所有人,最好是用术法消除了他们这段记忆,不能让他们把亦儿的身份传出去。” 姜瑾珩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已经有些于事无补,方才她眼见一些人灰溜溜地翻过墙壁不知朝哪儿去了,外头如今她信任的只清裳一人,可她没有三头六臂,顾念不了那么多。 如今做这些事,只是为了缩小影响罢了。 闻言,清裳点了点头,拿出药来,却发觉衣角被人扯了扯。 “清裳姐姐,你把药留给我,我来照顾她。” 出声的便是同清裳一起奔过来的雪梨,她身为妖族,知晓在人族暴露身份的危险。 且她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自己如今无恙,自然是要照顾好未婚妻的。 先前承了符亦的恩,如今看她伤重倒在这里,雪梨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有人帮忙,清裳自然答应。 且这雪梨是符亦主动带在身边的,清裳虽未同她说过几句话,但想必符亦是信任她的。 正因如此,清裳很快将四瓶丹药塞进了雪梨怀中。 “这四瓶丹药,你先各给她喂一颗,若是起反应却很痛苦,蓝色瓶子里的便再喂一颗,若是无反应,隔半刻钟都喂一颗就好了。” 交代完,清裳很快走向臧祈和那些宫人。 出乎她的预料,在自己回来之前,臧祈便似乎有意控制所有人留在这处,见她来了,更是躬身一言: “这位仙长,虽臧祈对方才所见所言也十分震惊,但此次蜀中之难得解,也多亏了你们。至于其他事情,断不是我等常人能够插手的。” 说完,她指了指身后似乎被她安定好的那些人,继续说道: “按照往常例子,臧祈已经将人尽力控制在这里,若是仙长要告诫或是清除我等记忆,也可更方便些。至于那些偷逃出去的,算是本殿看顾不利……”、 她说到这儿,清裳也十分难办。 自己一早便知道符亦身份,但因为相信她人品,不会对她另眼看待,但旁人对她不相熟,会有畏惧之心也属平常。 但只是名声又有何要紧,清裳只怕符亦的身份传到仙宗去,对她造成更大的影响。 毕竟仙宗才出秘境中那件事,若是有人因为符亦的身份借题发挥,硬要把一些不属于她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也是阻止不了的。 清裳想,栾秋仙尊或许也是这般想的。 她刚要抬手消除了这些人的记忆,便听背后还关在屏障中的姜瑾珩说了一句:“算了。” 既然都有人逃出去了,再这样做总有些掩耳盗铃的嫌疑。 半妖的身份又如何,人妖两族早早便定好了协议,如今魔族蠢蠢欲动,两族更是要联合起来,共同抵御魔族。 若是仙门当真如此顽固不化,只过千年便忘了魔族的残忍凶悍,只以为自己是天地主宰,不愿与妖族同盟,迟早也要被魔族侵蚀腐化。 如今玄明子正巧为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时机,让她去和妖族谈定合盟。既如此,符亦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她想了许多,才对清裳说出这一句“算了”。 既然栾秋仙尊如此说来,清裳也歇了施展术法的心思,只是还提点臧祈。 “王女既然知道我仙门处事的作风,即使今日不被清楚记忆,也要知道对某些事情缄默不言,才可明哲保身。更不能同你那兄长一般,同魔族勾结。” 清裳一句话,说得很淡,听着只是简单提醒,臧祈却很清楚也是威胁。 但她面上并没有不悦,只是公事公办般浅笑了笑。 “这是自然。” 勾结魔族之事,就算清裳不多提点,臧祈也不会将家丑外扬。 而方才醒来后,她便亲眼得见如今被关在屏障中的那位实力通天的仙尊对她那个徒儿有多关心宠爱。 而如今的一切,不论是障眼之法还是真的,若惹到了她,她大约也不会善罢甘休。 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臧祈自身有着充分的实力,文武兼才,也十分地有眼色,自然不会蠢笨到到处去说什么。 这件事吩咐完,许多人也就纷纷散了。 而姜瑾珩则一边试着破阵的法子,一边时不时看一眼符亦的情况。 雪梨虽然不是很会运用灵力,但她也是纯水灵根,妖力天生地有一定的修复效果,此刻也放出来为符亦蕴养被震断的经脉。 此刻破损的宫殿之内只剩下姜瑾珩、符亦和雪梨、清裳在,她便也没有藏着自己的身份。 察觉到身边渐渐散出妖力,清裳这才去仔细打量雪梨,此刻风将她的斗篷给刮了下来,清裳很容易在她头顶看到了一对白中带灰的毛茸茸的耳朵。 她也是狐族的人吗? 清裳不免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只静静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二人突然闻听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去看困住姜瑾珩的那光幕。 只见光幕之上如今尽是裂纹,灿烂得像是布满了冰晶,又在一瞬间迸裂开来,“牢笼”如烟粉般散去。 盘坐在离符亦最近的那个角落的姜瑾珩如今粗喘着气,额间尽是汗,就连一零都被打湿了。 可她才睁开眼,就很快站起身来,着急去看符亦的情况。 原本皮毛十分水光的小狐狸身上如今尽是被灵力轰击迸裂开的口子,姜瑾珩见了,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难受,眼睛更是难得地红了,忙抬手以自己的灵力替了雪梨的妖力。 她寻寻找找,才在储物戒中找到早些时候她没炼那么多的塑筋丹,掰开狐狸嘴巴塞了进去。 姜瑾珩用灵力探查了一遍,更确认符亦受了严重的筋脉伤,那些体表的伤口只需时日养着,几日的功夫便能好全,但筋脉伤却可能影响终身。 方才玄明子那一击当真是没留多少手,要不是符亦先天的神兽体质,受了这样的伤害非死即残。 正因如此,姜瑾珩才十分懊恼,若是方才她再小心一些,能力再足一些,便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理智上,姜瑾珩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怪自己无用,但情感上,她实在是忍不住。 似乎知道姜瑾珩有多难受,清裳没有多说些什么,只静静地陪在身边,更是观察着周围有无异况。 可雪梨却蹙起眉来,看着眼前红着眼睛的清冷女人,心里渐渐浮出淡淡的疑惑。 她记得这人应当是符亦的师尊才对,仙门里,师徒之间感情居然如此深厚吗? 只是虽然疑惑,雪梨也未曾说些什么。 她能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极其稀有的变异冰灵根,修为也比她不止高上一点半点。 让这个人来负责替符亦疗伤,当真是最适合的。 姜瑾珩只输了一段灵力到符亦身体里去,虽然她的灵力符亦已经能够适应,但是也不宜过多,影响到她的本源灵力的增长修复就不好了。 一番功夫过去,原本还会时不时抽搐的狐狸安定下来,也不会再呲着牙了。 姜瑾珩让狐狸靠在自己怀里,也不敢多动,生怕弄疼了。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风云突变,姜瑾珩抬头不免蹙起眉,就连清裳也做出了防备状。 方才玄明子便是这样来的,真不知还会来些什么样的人。 不同于清裳,姜瑾珩倒看了一眼雪梨。 从境况变化开始,姜瑾珩就意识到周围妖气似乎越来越浓重了,很快,有两位身着银白铠装的女子就这样落在了她们身边。 “何人来此!” 眼见清裳已经拿出本命灵器,就要拨动那天衍瑟将人击退,姜瑾珩抬起空闲的左手,出声制止。 “清裳,退下,她们是来找她的。” 说话间,姜瑾珩看向一边站着有些懊恼的雪梨,而那两人见姜瑾珩瞬间人出自己的身份,虽然十分惊奇,却还是拱手行了个礼。 “二位仙长,我二人无意擅闯此地,只因终于找到我家殿下所在,一时心急,毫无顾忌便赶了过来。我们只愿带走小殿下,即刻便可离开。” 说着,开口那人又将目光转向雪梨。 她在动用自己妖力的时候便知道有这样一遭,却也没想到她们来得那么快。 雪梨在人界这些天,没有动用一点自己的妖力便是这个缘故。 经过这一言,清裳也终于意识到她们的身份,将灵器收了起来,转头听姜瑾珩的吩咐。 “这小家伙在人族领地暴露了身份,再留在此地的确不稳妥。如今你们来了,请你们带回也算是方便、安全。” 闻言,雪梨眉心微蹙,心中有些纠结。 她并非不想回到族群,只是有些担心符亦。况且,若论暴露身份,谁又有符亦方才暴露身份暴露得更明显呢。 自己是雪狼族的小帝姬,也没有在人族领地惹下什么大错,若不回去,也不会有人来伤她,害她。 但符亦不一样。 从方才的对话中她也隐隐能得到一些信息。 这位青丘刚被找回来的帝姬实际上在仙门还有另一层身份,而她的妖族身份若是曝光出去,是断然不能再留在仙门的。 想到这,雪梨不免开口:“这次我同你们回去。” 说到这,好不容易依靠妖力追踪到雪梨那二人面上尽是喜意,却听她又继续说。 “不过,这位仙尊,还请您同意,让我将她带回妖族。” 说话时,雪梨指了指姜瑾珩怀中的狐狸。 闻言,那二人面色瞬间白了。 她二人看看雪梨,又看看姜瑾珩的脸色,发觉她并没有发怒,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提心吊胆,很想提点自家殿下—— 这不是在霜痕原,要是惹到了这样实力不可探,深不见底的人修,她们几个被扒了皮拆了骨制成什么都不会有族人得知。 而姜瑾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却并非愤怒,她在认真思考。 的确,此刻符亦被送回去,养在狐族更适宜她蕴养经脉。若是呆在自己身边,过分危险不说,因她未来一段时间的忙碌,符亦也许还要承受仙门一些人暗地里的中伤。 而狐族有姬雪珺在,想必也无人能够伤到她。 但她不舍得。 想着,姜瑾珩多看了一眼怀里的狐狸,面颊更是贴着狐狸脑袋蹭了蹭。 雪梨见她这样,以为她不同意,刚要出声继续劝,就见姜瑾珩站起身,抬手为狐狸施了个保护屏障,更是拿出一个储物袋,将狐狸和储物袋一并交给了她。 她的目光似有眷恋,也一直追随,可很快,雪梨就看她掩下旁的神色,只认真看着自己。 “你的提议甚好,亦儿信你,我也愿意信你一回。但你需得保证,亦儿被安全送回狐族,送到她母君面前。” 说着,姜瑾珩又从储物戒中翻翻找找,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雪梨:“听闻雪狼一族头领早年受火羽鸟族重伤,因火毒顽固,至今留有旧伤,本尊这里有一颗天河凝露丹,想必能解了这火毒,就算是你等此一行的报酬。” 姜瑾珩此话一出,雪梨身后的那两人皆是一喜,天河凝露丹是为天品丹药,首领一早便收集了丹药的原材料,却苦于找不到能炼制的丹修,此次见有人拿了出来,面上喜意尤为明显。 只是很快,因为姜瑾珩下一句话,她们很快又变作了愁苦相。 “但若殿下未能遵守诺言,休怪本尊事后算账,血洗你霜痕原。” 说话时,雪梨同姜瑾珩对视着,看到她眸中的寒凉,有些生气。 “不劳仙尊提醒,我自会保护好她。” “那便好。” 说完,姜瑾珩又看了一眼安然卧在雪梨怀中的狐狸,阖眼前眼中似有决然闪过,转过身来,侧头同清裳说了一句。 “走吧。” …… 玄云殿上,姜瑾珩走后,落羽也很快苏醒。 奚音一直守在她身边,虽然得了姜瑾珩的承诺,说只待灵体融合,她面上还是有些愁绪和担心。 如今见到人缓缓撑开那一双眸,奚音的眼泪一瞬便压出了眼眶,但也算是喜极而泣。 “落羽!” 她倏地扑到了眼前人怀里,即使人还未从榻上支起身子,便下意识揽住了她。 落羽的记忆还停留在在那婆娑秘境同姜瑾珩斗法上,如今看到奚音,有一瞬间的茫然,可这种想法还是被喜悦瞬间取代。 “阿音……” 许是太久未曾见过眼前人,落羽的声音有些发涩,即使对这具身体使用还没那么熟练,依旧手向后攀,撑起身子,同眼前人交颈相依着。 许久,才听落羽疑惑问道:“这是哪儿?我不是输了吗?” 闻言,奚音很快答道:“此处为现世沧澜仙宗的玄云殿,而你我为何在此,实在是说来话长……” 奚音用最简短精炼的语言同落羽讲解了一下如今的情况,见她面上似乎露出难得的震惊,巧笑着说: “姜瑾珩说她已经将你身上的魔气尽数除去,只是灵力修炼还需你自己多费工夫。” 不用奚音提醒,落羽也能意识到自己如今境界已经跌落炼虚,只是方才听奚音说那姜瑾珩尽力帮她二人,心中实实在在有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两人本应该是夺舍之仇,落羽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得她援手。 在落羽的计划里,姜瑾珩不过是一个助她脱身的容器。她也不清楚为何这人会补全了魂魄,更难相信还胜过了自己。 但被姜瑾珩击败时,落羽心中除了有怒意和不舍,切切实实还含了些欣慰。 作为曾经的剑尊,落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魔族站在一起。如今自己准备夺舍而出,明面上是同魔族企划,实际上已想好办法断它根基。 这事她可做,击败她的姜瑾珩亦可做。 想到这,落羽面上浮出一抹笑: “之后有机会得见,我也应当好好谢谢她。” 不吝相助可能的敌手,此等赤诚,落羽倒不敢称她为自己的影子了。 …… 姜瑾珩知道就算蜀中那些人不说,玄明子也会尽力将符亦身份通告仙门,但她没有想到他的手脚那么快。 同清裳回到水云峰时,姜瑾珩就被一群好事的弟子们围了起来。 由于才出了秘境那件事不久,即使沧澜仙宗的人基本无伤亡,但其他门派因为这件事对仙宗而起的龃龉也不少,导致许多弟子的情绪都不是特别稳定,特别是水云峰的,还要受到其他峰弟子的蛐蛐,整日里人心惶惶,都在背地里猜测谁才是秘境中的内隙。 此次符亦的身份大肆传扬起来,又见一身青衣的姜瑾珩归来之时身染鲜血,面有疲色,像是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通告传言属实。 来回奔波,姜瑾珩不愿理会这样的探查,所幸符亦已经在回到妖族的路上,就算身份在仙门曝光,也对她无实际上的影响,便留清裳一人,独身回玄云殿了。 她脱离此地,但清裳可就惨了,被迫被围在中间解释,实话不能说尽,瞎话不能乱编,讲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还是见不到人墙的边缘,难得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思。 就这样呆在这吧,也挺好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厉声。 “你们今日的授学可都练好了,明日的功课可都温习过了?尽数围在这里,是想去执法堂领罚吗!” 声音过后,清裳发觉那些人渐渐地离散开来,虽然有些人面上有些不满,却又不敢顶撞。 清裳抬首,那道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师尊发出来的。 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尊。” “你我无需这般客气。” 说着,孟闲见清裳衣衫上沾染了些脏污尘土,抬手捏了个除尘诀,又问: “符亦如今身份暴露,师妹如何说?” 知是孟闲,清裳也不再藏着掖着,老实说道:“符亦受了重伤,苏醒不得,仙尊已将符亦交托给妖族之人,请她们带她回狐族安养。” 闻言,孟闲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免得有后顾之忧,如今形势诡谲莫测,清儿,你日后也少出去,为师实在是不放心。” 自秘境出来后,这还是第一次清裳同孟闲共处这样久,闻听她如此说,心中一道暖意划过。 “徒儿会时刻注意自身安全。” 话就停在这儿,许久,孟闲才尝试开口:“清儿,要不要回水尧殿看看,我在院中种了你最喜欢的辛夷,如今正当开花时节,百花绽放,难得一观。” 闻言,清裳心念微动,对上孟闲那含着期待的一双眸,却又退却了。 从秘境中出来后,师尊便想同她修复关系,但于清裳而言,若只是师徒关系,点到为止,维持在当下便足够了。 既然人心已经出现了隔阂,便追求不到原先的境地了。 虽然陌路之时,清裳有想过将一切都宣诸出来,但如今安泰,胆子又小了起来。 原谅她在感情中就是一个胆小鬼吧。 想到这,清裳避开孟闲的目光,拱手躬身,温声道: “还是不了,徒儿此一行有些乏累,如今只想回到住所好好休憩,若之后得闲,定上水尧殿,看看师尊亲手培植的辛夷。” 闻言,孟闲轻敛下眸,似乎有些失落,却还是强撑起一抹笑: “好,既然你累了,那便好好休息吧。水尧殿上禁制对你无效,你若得空,自己上去也行。” 说完,似乎怕她再次不应,孟闲先一步消失在了清裳的视野里,徒留她一人发怔半晌,随后又轻叹一声。 第80章 命定的死局。 姜瑾珩不能亲自送符亦回狐族,是因为她要做一件大胆的事情。 方才在那宫殿中,姜瑾珩见玄明子眼中杀意不减,有对她,有对符亦的,而旁人则是有些视而不见。 他伤符亦时,莫名说了一句话,言道“他说现在不能杀你们”,更是让姜瑾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必玄明子身上真有殷穹的存在,而这话中的“他”恐怕指的就是殷穹。 虽然007走之前再三检查过,这方世界没有了殷穹的痕迹,但他曾经作为更高维度的主神,能躲过管理局一次视线,就有机会躲过第二次。 姜瑾珩不怪管理局,也不怪007,她只是在反复思考玄明子那句话。 为何殷穹会说,现在不可以杀掉她这样的话呢? 方才两人才碰面时,自己灵力虚弱,符亦未曾转醒。 玄明子比自己早一步跃进大乘,更是因为年长对很多术法使用得比她熟练流畅,那时若真的想杀自己,也并非不无可能。 以殷穹的秉性,若是可以,断然不会放过她,犹如放虎归山。 看来,他是在畏惧什么。 但历经了上一世的无力,姜瑾珩完全不会去想殷穹惧怕的会是她,也不会想他所惧的是这世间存在的某一个人。 想了又想,姜瑾珩只能给自己一个较为合理的答案。 他在害怕管理局。 天外之人得由天外之人来收,007曾说过,解决掉莫同之后,这小世界最恢弘的气运暂时还悬在自己身上,而她曾有一时的念头,将符亦培养成这样的人。 按这个道理,若她莫名其妙死在了这方世界,世界气运者陨落,管理局那边定然能够收到异常讯息—— 处理过这方世界事务的陆芷便会闻讯赶到。 所以,至少在现在看来,殷穹都不能让她,也不能让符亦死。 故此,即使玄明子下了手,也未真正将符亦置之死地,只想让她承受更多苦辛。 正因想了那么多,方才上山后,姜瑾珩才无意于理会那些群聚的弟子,甚至将清裳留在了那里。 这是姜瑾珩第一次想清楚了事情的脉络起源,却找不到一点方向,无力解决。 若真是她猜测的这般,不是她死,便是符亦死,就算能破局,于她个人而言当真是个死局。 想到这些的姜瑾珩沉默着回了玄云殿,鹤云正代她处理宗内事务,抬首见她垂头丧气地走过来,不免蹙眉,轻问道: “怎么了?” 她今日并没下山,不知道符亦的身份暴露出去,见姜瑾珩这般模样,当人出了什么大事,一时之间还有些紧张。 姜瑾珩见到鹤云,想了想,还是将心头这件事放下,温声同她解释道:“符亦受了玄明子一记重伤,我将她交由与九尾狐族交好的雪狼族的小帝姬手里,让她带着符亦去到狐族,在那边好好疗养。” 说着,姜瑾珩挥一挥袖子,将那尊不很寻常的魔俑展露在鹤云眼前。 她原先就说造出这魔俑的人修为至少比符亦她们要高,后来捉住臧尘,便知自己所想不虚。 看起来他只是学了一个魔俑术术法,身上被度了半身的魔气,难怪还要依靠着这尊魔俑去将人捉过来。 既不是他炼化的这尊魔俑,只可能是魔界那些人,又或者是……师兄。 “还有,师尊可否看看,这魔俑上有何玄机,徒儿总觉着很不似寻常魔俑。” 好在玄明子来之前姜瑾珩便将这魔俑收了起来,不然被他瞧见了,定然是和臧尘一样被带走的结果。 姜瑾珩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能将这魔俑放走的感觉。而她也实在不懂,之后向玄明子言及自己已将魔俑毁灭了去,他为何要那样诡异地笑。 听了姜瑾珩的一番话,鹤云面上还是十分凝重,她心里还有旁的话想要问她,见她有疑惑,还是先吞进了肚子里。 “我看看。” 鹤云绕着这魔俑旋着身打量了几番,突然,上手去看那魔俑眼睛,将他眼睛撑开,声音瞬间大了几分。 “是义眼!” 义眼? 闻言,姜瑾珩不免蹙眉。魔俑皆是由人身炼化,难不成这被炼化的人生前便是用的义眼么? 她的思绪才刚刚转了没多久,就又听鹤云言道:“不,不止是义眼,这魔俑似乎披了个外壳,就连这人皮都是从另一处扒了贴上来的。” 扒皮作俑,听到就让人觉得是万分残忍的手段,姜瑾珩不免心中恶寒,更是攥紧了拳。 “瑾珩,我要破开这魔俑看一看,总觉得里面似乎藏了些东西。不过,此地似乎不太妥当,你随我到峰顶去一趟,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好应对一下。” 说完,鹤云便带着那魔俑去了峰顶,姜瑾珩也自然跟着。 到了地方,鹤云先是掌中灵力化刃割开了她以为是外壳的东西,果不其然,在魔俑内部发现了一个幽暗的小空间。 魔俑的皮肉皆不似常人,反而像是坚石一般硬邦邦的,故而姜瑾珩最初也没意识到这外壳便是用玄铁所铸,直到看到鹤云将外壳割裂掰了开,还十分震惊地盯着眼前一幕。 不过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令她更为震惊的事情。 随着魔俑外壳被掰开,姜瑾珩和鹤云也总算见到了里面幽暗小空间里藏着的东西,那是一个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师姐?” “宴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低身去探查眼前人的身体状况。 情况不容乐观,眼前的人脉象全无,也并无呼吸,灵府空空荡荡,一副身子却和生人完全一样。 此情此景,让姜瑾珩和鹤云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活死人。 姜瑾珩这时候也才意识到,为何玄明子听到自己已经将这魔俑湮灭的消息,会露出那样诡异的笑。 原来,想来未来某一日重逢,他便会同自己阐明一切,想让自己因为这件事,自责后悔终身。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符宴卿突然睁开了那一双有些空洞的眸子,一直手直逼蹲在她身前的姜瑾珩的心窝,另一只手也直直掐住了她的脖子。 虽然符宴卿此刻全身无半点灵力,但到底从前是合体境圆满的修士,体术绝佳,又被数道劫雷锻体,底子在那。 由于正在出神,姜瑾珩一点也没避开,的的确确被人捅穿了身子。 见状,鹤云双目都睁大了些,抬手便要击开捅伤她还掐着她脖子的符宴卿,却听她断断续续喊出声: “不要伤她……师姐一定是被设定了什么机制,师尊若要救我……还请速速解了这机制,我还能撑一会儿。” 闻言,鹤云着急起来,叹一口气,却也按她话说,去找符宴卿身上能够影响她的东西。 “瑾珩,她已不再是你熟悉的师姐。” 活死人其实如名字一般,看着是活人,实际上已经是一具空有躯体的死尸罢了。* 至于这具死尸为何还保留着活人样子,也许是遭人炼化成了傀儡,也许是被喂了什么药,总归不再是生前的样子了。 但姜瑾珩既说了不要伤她,鹤云自然不会直接动手。 很快,她在符宴卿颈后找到了几枚埋进去的银针。 鹤云用灵力将这银针振出来的瞬间,掐在姜瑾珩脖颈上的手便失了气力,符宴卿也歪倒了下去,手也从那血洞中落了出来。 见到姜瑾珩面上汗津津的,鬓发都完全乱了,胸口又一直溢出血,鹤云摇了摇头,忙去替她上药。 “值得吗?” 鹤云忍不住问出口,姜瑾珩却笑了笑:“我答应过亦儿的,即使是师姐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也应当带到她面前去。” 闻言,鹤云默声。 虽然她也不舍得,可刚才的情况下,若是瑾珩出了危险,两人之间只能保一个,她定然是要舍掉定死了是空壳的符宴卿的。 “方才我查看了下,宴卿应当是被炼成了傀儡,而她颈后的那几根银针便是保证她可行动的东西。” 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 原来玄明子打的是这个算盘。 若是自己消灭了魔俑,他便之后将这件事说出来,令她分神。 若是没有消灭魔俑,如方才般将魔俑打开,发现里面的师姐,若是没有鹤云在身边,她便会因此受了重伤。 同时,还会认识到,如今师姐已成为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维的傀儡,让她更为愤怒,无力。 不论是哪一点,都是对他有利无害的。 当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鹤云很快将二人都带去姜瑾珩的寝殿,符宴卿失了那几根银针的控制,垂手低着脑袋倚在床边,而姜瑾珩则是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 鹤云站在她床边,许久,才问:“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傀儡不同于寻常死尸,身灭魂归才能入鬼界过那奈何桥,重新转世成人。 可傀儡身经久不灭,便是以散魂为的代价。 若是哪一日傀儡身也被销毁了去,这世间便彻彻底底没了这人了。 这也是姜瑾珩方才不愿让鹤云动手的原因。 但如今她问起这话,姜瑾珩还是回答不出。 不告诉符亦和姬雪珺,便是还给她们留着念想,但这样的念想会随着时间的逝去,渐渐变得越来越少。 告诉符亦和姬雪珺,便是给她们留了一具只能承载四年的空壳,若是要行这一步,还是得再将人炼一遍,依旧是以傀儡身的形态永存。 这和自己的结局一样,如何选,似乎都是一条死路。 想到这,姜瑾珩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这时,她又听鹤云说: “问问那狐族女君的意见吧。宴卿生前离开宗门,也是为了去寻她,如今只能以这种形态存世,就算是要留,也该留到她身边去。” 鹤云的话十分在理,确实是个好意见,但姜瑾珩却还在忧心殷穹的事情。 “师尊先去忙吧,徒儿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好想想。” 姜瑾珩以为鹤云会应自己的声直接转身出去,一如她寻常那般,却不曾想,鹤云依旧皱着眉,站在床边,声音也十分冷,一如幼时捉到她耽于玩乐时那般。 “瑾珩,你老实说,想要偷摸干什么大事?” 方才甫一见到姜瑾珩进入殿门,鹤云就想问她这句话,中途插进一件意料之外有关宴卿的事情,暂时撇开了她的思绪,却不代表她会忘了要紧的事。 闻言,姜瑾珩身子一僵,本想两句话糊弄过去,却对上了鹤云那双严肃的眉眼,低首想了想,只能将自己来时的猜测全盘托出。 “虽然007走之前告诉我尽量不要透露时空局的存在,但如今是特殊情况,既然殷穹都已经存在,多一人两人知道应也无妨。” 她说得轻松,鹤云却听得震惊。 难怪那时,瑾珩历完那么多可怖的劫雷,符亦为她挡了一遭,两人都还存活下来。 并不是没历过劫,鹤云懂得姜瑾珩破境大乘的雷劫比寻常修士的要狠厉不少,却从未想过那深层次的原因。 而那时候借了瑾珩分身而来,喂她们吃下丹药的人,果然是天外之人。 也难怪,瑾珩命定的死局竟也破了。 可一切真如她猜测那般,岂非她又再一次陷入死局当中? 想到这,鹤云不免温声。 “瑾珩,此事事关重大,不要过早下了决断。我知你心系苍生,但若你的猜测有不实的地方,你早先一步踏入那死局之中,让那些念你爱你的人怎么办?” 鹤云的声音十分轻缓,在听姜瑾珩阐述时,她便猜到了接下来自己这个傻徒儿要做什么。此一言,只是希望她慎重考虑,不要太早下了决断。 可闻言,姜瑾珩神色如常。 “我知道的,如今我也只是猜测,需得经过多次验证猜想,才会行出那一步。但假设事实真如我所预想的那般……” 她的话停在这个地方,又深深看了鹤云一眼,才继续道:“若师尊陷入同我一样的境地,而那位前辈还在的话,师尊又会如何选?” 符亦早和她说明了体内凤火的由来,更是讲述了这位前辈和自家师尊的恩爱纠葛,姜瑾珩也是那时候才明白,鹤云所谓的云游,不过是到处去寻那凤祁的踪迹罢了。 同为有情人,姜瑾珩相信鹤云能够理解她。 闻言,鹤云也是一怔,思考良久,才言一句:“我或许会和你做出一样的决定。” 说完,姜瑾珩了然地敛下了眸,却听鹤云继续说道:“但独守了这千年,我也体会到一个道理。” 她的声音低落,字字句句都关联着自己的伤心事,姜瑾珩听到,难免自责自己提起。 她想起身,却又因伤痛牵扯,动弹不得,只听鹤云声音断了一会儿,又染上了些哽咽的腔调。 姜瑾珩定睛一看,从来坚韧的师尊此刻眼睛竟然红了。 “有时候,还活着的人未必比死了的好过。” …… 落羽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偷听,只是她才掌控这具身体不久,境界又跌落回炼虚,便着手去练习一些简单的术法。 而观微就是其中一种。 她启动术法时,正看到姜瑾珩被符宴卿一掌贯穿胸口,一时之间震惊出了神,之后就这样继续静静的看着了。 直到听完她们讲话,临到结束,落羽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偷窥的行径若是被发现,因着身份的缘故,恐会生出些不好的事来。 但至于为什么没被发现,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姜瑾珩身上那本为同源的灵力缘故吧。 这段对话信息量实在大,大到落羽不禁去怀疑,姜瑾珩救下自己是否另有目的。 只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多想,不免暗叹自己现在草木皆兵,实在多心。 若自己对她真的有用的话,她定然会时刻盯着自己,哪里会在自己即将要苏醒的时候,又去做旁的事情。 这样想,自己还真是小人之心了。 想到这,门扉似乎被人推开,落羽转头,目光正好撞上端着餐食进来的奚音。 “之前姜瑾珩说过,让我们这段时间就呆在这间殿室,不要轻易走动。我闲来实在无聊,做了些你从前最爱的甜羹,你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变差了吗?” 还未将瓷碗从奚音手中接过,落羽就先展了一抹笑,夸赞的话顺口便来。 “哇,好香,音音还是那般手巧。” 见她的落羽还是那样活泼的落羽,奚音不免弯起唇,可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她这样看了许久,见落羽将甜羹喝得精光,咬着唇含着笑又将碗勺收了去。 可就在这时,奚音喉间又涌上那股熟悉的腥甜。 她低首将这感觉强行掩了下去,声音断断续续:“锅里……还有,我再为你……盛一些……” 言罢,奚音很快夺门而出。 落羽只隐隐觉得不对,想喊停奚音的时候,却见她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她想到了自己才练习过的观微术法,想要去探一探奚音的情况,却被一道禁制给挡在之外。 奚音她有事瞒着自己! 落羽不知道为何,只觉得心慌得厉害,即使这幅身子她使得不灵敏,脚沾到地上还有些酸软,撑不起身子,她也连滚带爬地出了这寝殿。 听方才的话,看奚音奔走的方向,落羽猜测奚音也许是去到了这间殿室的膳堂。 果不其然,落羽一路扶着东西赶到那时,正看到奚音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碗甜羹,而她却在用一方素白帕子紧紧捂住口鼻,不想让喉间上涌汩汩的鲜血溢出来。但指缝间,刺目的红色依旧缓缓渗出。 “音音……”落羽站定在门外,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闻言,奚音猛地转身,眼中闪过惊慌,迅速将染血的帕子藏入袖中。但已经晚了,落羽清楚地看到了那抹刺眼的红,像雪地里的红梅,美得惊心,却令人心碎。 “落羽……你怎么……” 怎么在这里…… 奚音的声音轻若蚊鸣,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 落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感觉正握着易碎的玉。 “你咳血多久了,是因为什么,为何方才又不告诉我?”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奚音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此刻,膳堂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衬得此刻更加寂静。 “无……无事,只是你醒来之前被伤到了,内伤未曾治愈。” 说着,奚音朝落羽浅浅一笑,可她对着的那人却不是好糊弄的,尽管模样冷冽,如今看起来却有些脆弱。 “你之前说,这些时日都呆在这玄云殿,又有什么样的人敢上来伤你?若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弟子,那你便带我去见那姜瑾珩,说说究竟是谁这样欺负你。” 落羽说得认真,奚音是真怕她去找姜瑾珩,攥着她衣袖的手渐渐收紧,缺还咬着唇不愿多说。 “告诉我实话。”落羽的声音软了下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骨:“音音,不要瞒我了。虽然有很多事我的确难以承受,但若哪一天你突然消失了,才真的叫我抱憾,会时时刻刻后悔今日行径。” 闻言,奚音肩头一颤,而素白帕子上一汪猩红映在落羽眼前,刺得她眼眶生疼。 “自从……能保持清醒开始。”说着,奚音指尖蜷缩:“这具身体就在崩溃。” “先前我总是陷入沉睡,便察觉不出什么,近些时间,我完完全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这具身体像是被下了蛊毒般,日渐衰败。” 说着,奚音撩开衣袖,胳膊之上,皮下正蜿蜒着蛛网般的黑纹:“每日子午,经脉就像被千蚁啃噬。” 落羽盯着那些黑纹,想起自己从前和大长老的约定,声音像是淬了冰。 “他们算计你。” 他们取奚音魂魄,在她身上下的并非只有魔族特有的往生术,还有一种诅咒之术。 这种术法会极大缩短一个人的寿命,更何况奚音曾陷入那么多年的沉睡,这副身体早在她沉睡之时便开始慢慢腐败。 而这种诅咒之术无法可解,仅修习一种特殊的魔法可以暂时压制。 若她早些醒来便好…… 她自负算计到了魔族,却没想到他们在奚音身上摆了她一道。 也是,从来精明的大长老又怎么会那么痛快地应下助她复生奚音的事情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想到这,落羽心中不免怒火滔天,却在看到奚音时候,一双眸里只剩失意和心疼。 她拥住眼前的人。 “都怪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85 第81章 我可以替姜瑾珩赴死。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很快奚音又忍不住那样难以抑制的痛苦,却还记着不能染湿落羽的衣饰,以防被旁的人发现身体的秘密。 她很快往水槽那儿去,落羽见状,攥紧拳,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音音,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和那时一样,去到……” 落羽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奚音似乎情绪很大,捂住胸口,似有些话想说,却难受到说不出口。 尽管如此,落羽还是望见奚音对她摇着头。 那双巧目含透了拒绝和坚持,一如千年前那般。 见状,落羽一怔,却见奚音身子似乎摇摇欲坠,忙上前去,如蝴蝶般轻盈的女子很快便跌进了她怀里。 似乎是因为身体里太疼了,奚音眼皮子一下一下耷拉着,唇角还向外溢着血,却还是紧紧握着落羽的手。 “不要……不要再和魔族有什么纠葛……” 说着,她甚至向倚靠着的人露出一抹淡淡的,十分释然的笑。 “其实……从再次睁眼的那天开始……我就只想着能看你一眼,算是弥补……从前你我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遗憾……” 说着,她的手摸向了落羽的面颊。 “所以……姜瑾珩能够不计前嫌替你塑体……我心中是万分感激她的。” “那人是你造出来的,我相信……你也绝对不差,不要再为了我再和魔族粘上关系……” 说完这些,奚音觉得肺腑的疼减轻了些,脸也渐渐有了血色。 奚音知道,这是今日承受之苦消退的预兆。 从这时候起,她也能够使上些气力了。 奚音从容地将自己嘴角的血擦净,随后在落羽懵然的目光中,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两人的气息一瞬间交融,依旧紧紧依偎着。 氛围中,奚音回忆往昔,眸中一直含着水光。 “落羽,我永远记得初次离族,误入秘境时,你救我的那种肆意从容。若不是我,你会一直都是那样,不会变成人人喊打的魔头。” 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但落羽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将人十指紧扣,红着眼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耍酷?” “音音,我从没有什么道德感。阵营是天地初生,本自天地孕育后选不得的命定。我可以失去名声,做彻头彻尾,被仙门厌弃的人,但我不能没有你。” 落羽一番话说得满含哭腔,奚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情绪也被渲染,却还是摇了摇头。 “但此次我们相见,是源于旁人的善。不说报答,但问前路。我知你在乎我,但你看我如今处境,想想我们从前境遇,便知道,同魔族站在一处,无异于与虎谋皮。” “于我而言,背负过多,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在可预知未来的时候,择一福地,了此残生。” “我不在乎活多久,我只在乎我的落羽,只在乎她还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这很重要。” 说着,奚音将脑袋卧在落羽的肩上。 “我爱你。” 这一声奚音空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在落羽看来,并不作数,心中难免落寞了些。 但也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忍着哭声难抑情绪的哑声。 “我也是。” …… 鹤云现在很忙。 先是弟子里一向最成熟稳重的玄明子莫名地变成了魔族走狗,留下一堆烂摊子不说,还四处捣乱。 如今最疼爱的关门弟子又因为天命,随时可能结果了自己。 头疼,现在就是,很头疼。 夜间的那一番谈话让甚至还勾起了鹤云心里掩着的那道疤,就连她也没想到,痛了千年的伤口再度被揭开,一颗心还是觉得麻麻涩涩的。 但鹤云没想到,第二日,那张和瑾珩长着没多少差别的脸的,才苏醒没多久的落羽竟然找到了自己。 尽管如今看落羽的境界如蜉蝣般,但鹤云也还记得自己年少时印象中的剑尊风采,更难忘她仙魔战场中,如同杀神般的模样。 真算起来,她甚至可以算是自己的杀妻仇人。 只是听符亦描述,那场战斗中,凤祁和魔尊又怎么不能算是同归于尽呢? 时过境迁,鹤云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 就算如今凤祁还活着,她应当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毕竟至少凤祁和当时还是焚天魔尊的落羽,是为她自己、为整个妖族、为两族联盟的胜利而斗…… 而曾经自己在凤祁孕期,拔她众多尾羽,刺出几乎致命的一剑,这样的人才会是刻骨铭心的仇人。 想到这,鹤云掩下自己落寞的神色,问那不请自来的人。 “剑尊在我仙宗水云峰住得可惯?” “你喊我名便可,毕竟往日辉煌早已不复存在,若要跟着旁人一同喊你们仙尊我也不惯,我们便以平辈而称吧。” 闻言,鹤云点了点头,又问:“你来此可是有事同我说,是有关奚音的?” 同住水云峰这段时间,奚音来找自己的次数寥寥无几,而她们互为伴侣,性情当然相合。 所以此次落羽独身来找,鹤云很容易这样想。 “你很聪明。” 落羽只是答了她这样一句,并未继续多言,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即使修为不再,曾经的上位者依旧有着那股掩不住的气势,鹤云也不拘泥于这个,倒是好心情地在她将茶水饮尽时又给她添了一杯。 “其实我听到了你和姜瑾珩的对话。”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落了惊雷,鹤云滞住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会儿才恢复动作,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同于姜瑾珩,鹤云对神魔身份来回转换的落羽并不很多信任,且她先前便观奚音并非用了简单秘术复生那样简单。 没有将一切说与姜瑾珩听,让她防备,只是因为一切尚还在自己掌控之内。 但若落羽偷听到了她们讲话,将瑾珩的猜测告知魔族,鹤云便不能不动手根除了她。 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落羽却是一笑。 “并非偷听,只是这幅身子我使用得还不惯,便开始练些基础术法,偶然听得你和她正在讨论那些令人吃惊的事情。” 前世的经历,天外之人的相帮…… 这些东西在奚音睡着之后,逐渐又浮现在落羽脑海。 此刻时间又近午时,奚音不愿自己再见到她那副难受模样,将她赶了出来。 但她哪里晓得,落羽观微会不自觉开启,会不自觉将视线落在她身边。 看得到,摸不着,安慰不得,最是痛苦。 而痛苦,总是能激发出新的想法。 既然她和姜瑾珩本为同源,如今她也基本整魂,若真如她们所说,姜瑾珩能引来天外之人的瞩目,她也一定能。 若姜瑾珩死了,落羽便没有理由去求,求那所谓天外之人相帮,但若自己愿意成为这赴死之人,便可留下自己的条件。 姜瑾珩连同她缠斗欲图夺舍的自己都能出手相救,想必不会不管音音。 能成为救世的英桀,似乎也不负那存在在音音记忆中,应当是她的模样。 仿佛孤注一掷,落羽就这样找到了鹤云。 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又何惧鹤云浓重的杀意。 “既然如此,你对此有何看法?” 鹤云的声音紧跟在落羽之后,闻言,落羽笑了笑:“若你们说得属实,我可以替姜瑾珩赴死,但……我有一个条件。” 落羽将奚音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有一丝保留,甚至告知了自己曾和魔族那些人的周密的“计划”。 “他们如今正按着那计划走,只是缺了我承诺的出口,出来得更艰难一些。不过很快,他们便会受到我送他们的大礼。” 听完落羽的话,鹤云不仅瞪大了双眸。 在听到她那声诡异的“大礼”后,鹤云更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恐怕如今魔族那些人因为那所谓主神殷穹的缘故,怕是已知晓落羽如今已“投敌”。 但鹤云听她对这所谓“大礼”只浅浅言及,想必一切都在暗中,且早已安排妥当。 只是如今既然知道了殷穹的存在,鹤云实在好奇,为何她能那样自信,不被发现。 但不论如何,能有胆量说出“替人赴死”话的,鹤云生命长河千年来,也没能见过几人。 “你当真考虑好了?”鹤云不免发出疑问:“我可不是瑾珩那样的软性子。若你今日应承下来,又给我提供了个这样绝佳的办法,来日反悔,我必亲自替你完成这诺言。” 闻言,落羽一笑,又抿了口茶水。 “我这人最是重诺,一言九鼎。还望到时,你不要忘了许下我的条件。” 落羽的条件很简单,如今在这世间,除了魔族再无人能够救回奚音,可若那人是天外之人,一切便尽数不同了。 “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消掉奚音有关我的记忆,那时我既已燃魂永灭,不合该让她再记得我。我知道的,你懂得这样的秘法。” 说着,落羽抬首,笑吟吟地望着鹤云。 闻言,鹤云没说话。 她没有多大的把握确定真的有所谓的“天外之人”,一切只在瑾珩的话中出现过罢了。 原先鹤云怀疑落羽这样承诺的真实性,方才那句话之前,对她说的所有话都还有半分的试探,如今听她交代起后事如此郑重,倒是默然了。 “若你死后,天外之人不现,你已身陨,要奚音如何?”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落羽眸中先是划过一丝眷恋,随后却满含着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戏谑。 “音音她本就时日无多,且她不希望我与魔族为伍,若不抓住这样的机会试上一试,早晚我二人也要分别。若这个办法当真不能奏效,魔族和仙门谁胜谁负,便要看各自本事了。” 说着,落羽面上带着了些疯狂。 “到那时,不论那边赢了,能拉得一界殉葬,也属实是不枉来此世间一遭。” 鹤云从未同这样的人共事过,见状,难免摇头,低声喃喃。 “真是疯子。” 两人只见距离并不远,她的声音很容易送到落羽耳中,更是让她轻笑一声。 “我本就是疯子,千年前便是,如今就更是了。” …… 姜瑾珩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总觉得格外漫长。 虽然有负伤的缘故,但她总觉得似乎像是有人给她下了药一样,头昏昏沉沉,不似往日苏醒,一身畅通。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如今水云峰有鹤云在,又怎么会有人能够近她的身,给她下药呢? 姜瑾珩很快甩了甩脑袋里荒谬的想法,下意识去摸自己受伤的区域,却发现伤口完全平复,没有一点皮肉痛苦了。 这让她不仅蹙起眉,手往里衣探,只摸到有些可怖的伤疤。 这是怎么回事,伤口好得如此快么? 就在这时,她识海中一道机械声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已苏醒,联络系统接入中。】 这道声音让姜瑾珩晃了晃神,她四下看了看,发觉屋中陈设如自己睡前一般,这才确定自己没有二次“重生”。 还不等她推开门扉喊人来问,识海中便又响了一声,随后接入了一道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联络系统接入成功,已接入系统007信号。】 【宿主,你还记得我吗!】 “007?” 闻言,姜瑾珩下意识问,听到识海中传来强烈的欢呼声后,便意识到自己是猜对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回时空局了吗?怎么来这个小世界了,是检测到殷穹的存在了吗?” 自顾自猜到这一点,姜瑾珩面上都带上了些喜意。 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殷穹的一部分碎片一定还留在这方世界,而007此番来,一定是为了帮忙彻底铲除他这个毒瘤。 原本她还以为一定要采取自缢的手段才能引得管理局的注目,引来007的帮助,如今睡一觉起来就重连了007,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知道姜瑾珩如今才刚苏醒,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不了解了,007便同她慢慢解释起来。 【宿主,其实你已经沉睡了一年了。不过你猜的没错,殷穹在局长大人来到这片世界之前就复制了一枚细小的碎片在你师兄玄明子的身体中。当时那枚碎片存在感不强,他还极力想要转移到符亦体内,让局长大人在她身上察觉到了殷穹的气息,对她颇有关注,便忽略了本应该注目的玄明子。】 说到这,007有些不好意思。 【而我离开前,这枚碎片藏到了宿主你去到过的,世界之外的幻梦中去,以至于我扫描了三次都没能扫描到它的存在。虽然这些话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是当时事实便是如此,这也是管理局的失职,都是我不好。】 【再后来,我走之后,殷穹那枚碎片便随着时空涡流到了魔界,后面的,你应当都笑得了。】 说着话,007的声音突然沉闷起来,姜瑾珩的眉头也是越听皱得越紧巴,她还没忘007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连忙问道: “你说我沉睡了一年了,我是因何沉睡,你们又是如何感知到这个小世界的异样的?” 提到这点,007也是胆战心惊。 【虽然这个世界我的辅助工作已经完成,但由于小世界还不稳固,于是便会一直将情况挂在后台,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也是能够知道。】 【那日,我带人从一个新的小世界做任务回来,就发现这个小世界的稳定指数降到最低,说是气运者即将陨落,小世界即将崩坏。】 闻言,姜瑾珩突然十分激动。 “气运者陨落?不会是符亦……难道是符亦出了什么事吗!” 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007连忙解释道: 【并非符亦,而是一个和你长得八分像的女人。那时候我匆匆探查这个世界,发现她正在主动燃烧神魂,赶到之时,她已然只剩下最后一缕魂丝,似乎要撑到最后见到我的存在一样。】 “和我模样长得八分像的女人?” 姜瑾珩脑中渐渐浮过一个人影,此时007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她额间有一条你没有的小蛇记号。似乎发觉我来时,还笑着说了一句‘终于来了’,似乎是特意以魂为引,勾我来的。】 “那就是落羽!可她为什么……” 落羽的躯体为她所造,她自然能够认得,但姜瑾珩却不知她为何要如此做。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 “你说你赶来的原因是察觉到小世界气运者即将陨落?” 姜瑾珩先前便做过这样的假设,更是明白,这个小世界气运者,非她便是符亦。 而如今落羽真的引魂自焚,当真引来了007,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气运者就是自己。 自己的魂为007补全,落羽负有主魂,魂魄由自己帮忙,令月媚补全。 她二人同时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更骗过了天。、 落羽自燃神魂,自然也会让这天认为,是自己死了。 一切都串上了。 但落羽为何会主动这样做。 虽然两人之间只有交手的缘分,甚至就连她醒来的模样姜瑾珩都不曾见过,哪晓得睡一觉起来,人都湮灭了。 这样的物是人非,让姜瑾珩心头不仅有些难过,但很快,她便赶忙问007: “那如今境况如何?魔界可还势强?” 【由于魔族那边有殷穹插手的缘故,局长大人又下来了一趟,连带着解决了许多魔族蠢蠢欲动的高手。这可不是假公济私噢,实在是殷穹那个坏蛋太狡诈了,又把魔族实力喂得那么高,我们就只好稍微调整一下平衡性了。】 007这样一段话让姜瑾珩不免无奈摇头。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低维度世界放在这些“天外之人”眼中,就像是一条任人宰割,案板上的鱼。 但若非牵扯殷穹,管理局也不会贸然出手,最多会绑定同自己一般的任务者来辅助完成任务。 这样的能力用得善便如管理局一般,用的恶那便是殷穹一般。 能力都是好能力,看放在谁的手中了。 “那……魔神可还会出世?” 既然007都在这了,姜瑾珩不免先问上一问。无论除不除去殷穹,魔神对仙门来说应当都是极具危险性的存在。 007那边似乎正在查阅数据,得出消息后,赶忙通知姜瑾珩。 【按照数据显示,魔神将会提前降生,降生时间,便在不日之后。这个降生似乎有殷穹的干扰在,他还在魔族时,费尽心力就是为了夺掉魔神的身体,所以故足了劲儿催化魔神。在与魔族斗争方面,管理局已经帮了仙门太多,魔神方面,还得你们亲自上心,我最多给你提供提供消息了。】 这个消息听得姜瑾珩眉头紧锁。 不日便会降生,那意味着没有多少时间准备。 千年前那次仙魔大战中,不算是成年体的魔神降生,便有那样强大的力量,以一敌百。而这次是成年体的魔神,其实力可以想见。 其实这一次见到姜瑾珩,007有许多东西想要问她。 比如自己走之前她反复强调不会喜欢符亦,而这次来后才通过鹤云得知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在乎。 方才她醒来后,第一个关心的也是符亦,便可以说明事实。 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只可惜如今当真不是磕cp的时候。】 它将姜瑾珩苏醒的消息告知给了鹤云,毕竟从它又到这个小世界后,便听局长大人的吩咐同鹤云暂时绑到了一起。 也正因为这个,它才从侧面得知了落羽自愿点燃自己神魂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个小世界中它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人,竟都是痴情种。 难怪那些老系统都说,玄幻修仙世界容易出痴情种呢,有经验不愧是有经验,当真是所言不虚! 就当她感叹的时候,鹤云便领着一人来到了这间的寝殿。 听到门扉被人推开的声音,姜瑾珩视线一下子转了过去,见到鹤云,先是喊了一句师尊,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是否师尊给我下了药?才招致我躺在这里,昏睡一年的时间。” 姜瑾珩思来想去,她定然是被药昏了。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药倒,还对她无敌意的,在这仙宗之中,怕是*只有鹤云一个人了。 闻言,鹤云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下来。 姜瑾珩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她身后跟来一个手里捧着花,蹦蹦跳跳的熟悉的人—— 是奚音。 但她明明看着是如旧时一般,早就是成年体,心智却展示得如幼儿一般。 见状,姜瑾珩下意识问:“落羽死了,她……” 听到这个名字,奚音似乎不继续笑了,眼眶里更是无缘无故,无意识地往下滴答着泪珠。 “落羽……是谁?” 第82章 这是谁家的婚贴? 见奚音这副模样,姜瑾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没说完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许久,才回上一句: “你不认识的。” 见状,鹤云也是无奈,从兜里拿出了块油纸包住的糖,手又伸到奚音面前。 “自己在外面玩好不好,我和这个姐姐有事情要谈。” 这样哄着人的语气,姜瑾珩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奚音似乎也只有刚刚听到落羽的名字时才有一瞬间的失态,而收到鹤云那块糖之后,面上又复进门时那样欢快的神情。 姜瑾珩就这样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后猫着身子跑了出去,直到看人出了最外的殿门,才抬手一挥,将两道门都闭的严严实实的。 “大致情况,想必007同你已经说了。” 鹤云的声音淡淡的,闻言,姜瑾珩点了点头。 只是,如今她脑海中奚音怪异的模样还挥之不去,此时见她不在,便大大方方问了出来。 “007方才已经同我讲得七七八八,但为何落羽会主动赴死以吸引来管理局的关注,为何奚音又会变成如今这样,徒儿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言罢,姜瑾珩眉头微蹙,十分不解。 这件事毕竟是自己侧面造成的,鹤云不免叹了一口气。 很快,鹤云将落羽如何听到了她和姜瑾珩对话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那时,落羽想到了你和她灵魂本为同源,而她若想补全灵魂,需得花上约么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为了谨防你发现我们的计划,她让我给你下药,使你陷入沉睡。” 至于为何主动做这件事…… “瑾珩,我想你应该猜得到,她如此做,是为了奚音。” 就在这时,007适时地解释了起来。 【当初奚音复生,魔族是用了往生术不假,但宿主你还记得吗,先前我同你说过,她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咒术,也许正因如此,魔族才没有对她下那噬心咒。】 姜瑾珩对这件事稍稍有些印象,不禁接嘴道: “这咒术有何效果?” “若到术成之时,每日子午,腐蚀脏腑,受蚀骨铭心之痛,最多千日之后,会因五内具坏不得好死。” 说话的是鹤云,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小,陷入了一种低落的氛围之中。 闻言,姜瑾珩睁着的一双眸都撑大了些。 “所以,她听了我的话,想用自己的命引来管理局,救奚音?那为何奚音又是这样孩童心性,甚至忘了……” 说到这,姜瑾珩难免将目光投向了鹤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是我施展禁术消除了奚音的记忆,此刻展现出的纯真本性,是禁术带来的暂时的代价,而007帮忙修复了她体内的各种创口,保住了她的性命。” 听完,姜瑾珩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费尽心思给落羽造出了一具躯体,净化她的魔魂,又去青丘一趟,请了灵狐来帮忙为她凝魂。 算起来做了许多,但姜瑾珩却连她一面都没见到。 有前一世的缘故,尽管这一世两人之间只有缠斗的经历,姜瑾珩还是想同落羽坐下来,两人平平静静好好聊聊。 却没想到,如今已没了机会。 但若非是她,这样去做的人也会是自己。 正因如此,姜瑾珩如今的情绪十分复杂,不知该哭该笑,又听鹤云继续说道: “瑾珩,她让我留给你一句话。” “嗯?” 姜瑾珩转头,目光直直对上鹤云,见她拿出一张传音符,符箓在她掌中很快点燃,熟悉又张扬的声音瞬间展开来。 “姜瑾珩,你既救我一命,如今我便还你一命,也不算欠你了。还有,东原烈风峡谷间,我曾在峡谷之下种下一片梧桐木,最高的那一株下埋了一坛好酒,就当是为了道谢请你吃的酒了,珍重。” 落羽的话就到这儿了,那枚传音符便以燃烧殆尽,闻言,姜瑾珩无奈摇摇头:“真是个傻子。” 说起来,她和落羽倒是一直有着缘分。 若非有她的缘故,世间便不会存在一个姜瑾珩。 要不是被夺舍,她又哪有不被殷穹发现,重新掌管身体的机会,也没有这一世的提前谋划,没有替她重塑仙身的可能。 没有她的复生和牺牲,又怎么能让姜瑾珩再度看到007。 姜瑾珩这时候才终于明明白白意识到什么叫做相生相克,便是她和落羽两人的关系了。 世事兜兜转转,玄妙莫测,谁也估计不到来日的事情。 很快,姜瑾珩又想到奚音,抬首问鹤云:“那……师尊打算如何安排奚音?” 奚音的身份就几乎决定了她不能长久留在仙宗,但如今她展现出的心智完全不足以独居,落羽又死了,她的安置便成了问题。 这个问题,鹤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 “瑾珩,你因药昏睡没多久,我回宗后便时刻带着的那颗凤鸟蛋便有了破壳的迹象,免不了要多盯着。据说凤鸟一族自有破壳迹象起,要近百年才能真正破壳而出,远超过奚音恢复正常的时间。我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也习惯了。” 见她这么说,姜瑾珩也算是安心,方才见她哄小孩的把戏还算是熟练,便也不再问这个。 落羽既然替她做了这件事,那她想要守护的人她也一定会尽力保护好。 姜瑾珩下意识抚了抚胸口,感受到胸口那个大疤之后,不免又问了一句:“那……师尊又是如何安排师姐的?” 闻言,鹤云挑了挑眉:“自然是按你所说,将她送到了那位女君身边。活死人缺少人魂,但007同我说,那傀儡上还有一缕生魂,也许是那日我们发现得够快,魂魄还未曾燃尽。这样一来,宴卿虽未有主魂不能聚魂,却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没准哪一天也会生出人的意识。” “不过我并未将这件事同那女君说,如此希望渺茫的东西,若真有一日实现,当由她自己发现来得更惊喜些。若没有此等天迹,也不要空等一场。如今我已调整好让她认主,算是以另一种方式,会好好呆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保护好她吧。” 说话时,鹤云想起自己当时将被炼作傀儡的符宴卿送到姬雪珺面前的场景。 那位与她同样着红裙的女人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却还是瞬间灰拜了神色。想必她也清楚,一个百年不见的人,四处都未曾听到过她的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念想被打破时候那一瞬的失落也是难免的。 那时候鹤云真的想再同她说一个希望,但又怕希望带来的是未来更大的绝望。 不如不说更好。 这之后,鹤云也没再见过姬雪珺。 如今仙门和魔族对抗激烈,妖族却以部众不多,实力不济,作隔岸观火状,焉知不是这些年仙门并不遵守两族契约的报应。 魔族和人族接壤更多,若妖族真不想管,的确可以一直拖着,毕竟有人帮他们一直顶着。 若放在之前,鹤云这里定然能收到和妖族开启大战的请命书。但如今和魔族对抗,仙门伤亡惨重,已经有不少宗派之长暗戳戳地朝她打探消息,问妖族是否蠢蠢欲动,不日同仙门开战。 如今三方关系更为僵化,不是鹤云想看到的结果,但的确无可奈何。 姜瑾珩才醒,不清楚这些,闻听这个消息,心中欣慰多些。 但愿出现奇迹吧。 问了其他人,姜瑾珩心中最在意的还是那一个。 “那亦儿呢?师尊去了既去了狐族一趟可还见到她,她如今可还安好?” 方才姜瑾珩并没有从007那里听到任何有关妖族,有关狐族的事情,但既然一年都过去了,符亦的伤也应该好了。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鹤云正等着呢。 只是…… 鹤云突然起了玩闹心,从怀里抽出一则叠折好的大红色的婚贴,递给姜瑾珩。 “刚好近日,姬雪珺命人送了一则婚贴到我手中,请我去观礼。但我这边实在走不开,便转赠给你,你自己去看看吧。” 姜瑾珩有些犹疑地接过鹤云手里那封婚柬,动作十分轻缓,更是下意识排斥这东西,又问: “这是谁家的婚贴?” “是狐族和雪狼族的联姻,这两族经常通婚。婚贴都在你手上了,你自己打开来看看不就是了。”说着,鹤云作势就要替姜瑾珩将那封婚贴展开,却被后者一个缩手给避了开。 “我之后有空再看看。” 姜瑾珩低声喃喃,说话的时候甚至都出着神。 先前她将符亦交给雪梨时,便从她眸中看到了如自己一般的情绪。正因如此,姜瑾珩也解释清了为何她看雪梨时会莫名有着些敌意,明明她从未对任何初见的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在那个时间,姜瑾珩还是决定将符亦交给了雪梨。 无他,只因为她是那时候最值得托付的人,还因为姜瑾珩观察出了她的情意,知她断然不会伤符亦。 但姜瑾珩没想到,只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们竟然要成婚了。 也是,自己这边的态度几月之间变了几回,更是在她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尚在昏睡,她又如何不能忘了与自己的情。 大约曾经符亦体会的感觉就是如此吧,如今患得患失的倒成了她了。 也不对,倒不用患得患失,而是已经“失”了。 方才姜瑾珩向鹤云问的是符亦,而鹤云给出了婚贴,姜瑾珩自然而然认为这婚贴上有符亦的名字。如今鹤云看她失意,未免有些不忍心,提点她道: “你当真不看看婚贴?” “不了。” 姜瑾珩拿着婚贴的手一松,拿东西很快被她收进了储物戒中。 她看着心情不是很好,却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我想出去走走,这幅身子骨太久没用,也不知道机能是不是该退化了。” 说完,姜瑾珩没再看鹤云,推开寝殿门扉,只几息的时间,便行至大门外。 见状,鹤云无奈摇了摇头,看着她的背影还追了一句。 “时间就在这月十五,你醒得正正好,如今离终末的一场大战还有一段时间,有空便去看看吧。” 话音落,姜瑾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鹤云倒不担心她没听见,毕竟自己这个徒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最了解。 如今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听到有关符亦的消息肯定半点都不想漏。 方才还说想要出去走走,实际上,鹤云清楚她心里不知道扭成了什么麻花样,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哭呢。 鹤云走出姜瑾珩的寝殿,在外头大殿的桌案上开始泡起茶来。 007同她绑定许久,便知姜瑾珩那偶尔的黑心眼是从她这里学来的,只是学得还不够好,不够透彻,不然缘何这个时候又被她给戏耍了。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把婚贴拿出来啊,这不是摆明了想让她误会嘛。】 闻言,鹤云只是缓缓揭开茶盖,勾唇一笑。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直提醒她看婚贴,是她自己不看的。” 【哼,真是恶趣味!】 “只说我,你又为何不提醒她呢?” 这一句话将007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又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茶水很快就好,鹤云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同007说: “放心,瑾珩一定会去狐族的,她舍不得,就算没有那婚贴,知道了消息肯定也会找点借口混进去。” 说话时,鹤云很是自信:“如今她误会了,更快从自己的心,她们二人能更早看到对方,不是更好吗?” 007不语,只偷偷将不能惹这个女人记到本本上,又听鹤云继续调侃。 “就是不知道,她如此迷迷糊糊地去,报的是什么心思了。” 只是为了见一面,扯人私奔,还是为了……抢婚? …… 狐族和雪狼一族不日将有喜事,此事不假,但两位主人公却并非姜瑾珩猜测的符亦和雪梨。 她倒是猜对了一半,那雪狼族的小帝姬的确即将完婚,对象却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月霓。 这份亲事结下得十分意外,自一年前,雪狼族“离族出走”的小帝姬雪梨回族后,就一直热络着同狐族的“婚约”。 那桩她自以为的“婚约”实际上只是她母君想要约束住她的借口,奈何她回来后,偏偏要“假戏成真”。如此,宠女无度的雪狼族女君便去找了姬雪珺。 毕竟符亦伤重之时是雪梨送回来的,狐族算是欠了雪狼族一份人情。 承着这份恩,姬雪珺也不好明确拒绝,再加上雪狼族女君指示要求让雪梨来和符亦同住,两人培养培养感情。 姬雪珺反正是觉着,就算是当不了伴侣,为自家女儿多找个朋友也好,便也同意了。 正因如此,符亦伤尚还未好全的时候,雪梨就住到了青丘,更是开始亲自照顾她的起居。 这样过了约么两月的时间,符亦清醒过来,能够化形了,开口第一句话,还是找那远在天边的“师尊”。 这把雪梨气的牙痒痒,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向符亦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更是表明了身份心意,她相信符亦对她一定也有好感,却不想符亦言辞果断地拒绝了她。 她的一句“心有所属”让雪梨瞬间就想到了一人——她挂在嘴边天天念叨的“师尊”。 可那位沧澜仙宗的栾秋仙尊自第二次仙魔大战开战以来便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那时,仙门不少仙尊在战场上纷纷陨落,有些还遭受暗害。 所以在外界看来,这位从来远负盛名的仙尊其实也陨落了,只是仙宗为了稳定人心,未将消息放出去。 这个消息在符亦也听到很多次,一是因为她经常去打探姜瑾珩的消息,但姬雪珺又不让她出狐族,她只能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二是雪梨有意为之。 在她看来,感情在一些时候就是要使些手段,但她发现自己改不了符亦的心思。 即使其他人都说姜瑾珩死了,可她一点也不相信,每日便是偷着想跑出狐族,最后惹得被关禁闭的结果。 那时雪梨便知道,符亦在等着姜瑾珩来到狐族,将她接回仙宗。 很快,沧澜仙宗的确有人来,不是众小妖猜测的仙宗前来求援,也不是符亦一心等着的姜瑾珩,而是那位复任的仙宗宗主,鹤云。 她向狐族送来了东西,但具体是什么雪梨并不清楚,只知道在她走前,符亦追问姜瑾珩的消息。 鹤云的回答模棱两可,在旁人看来,便是间接承认了那位栾秋仙尊的死讯。 但在符亦看来,不是确切的结果,便是能等的好结果。她相信姜瑾珩不会丢下她一人,那种相信好像不完全因为某些私情,似乎还含着些对她的确信和了解。 时间久了,雪梨便知道符亦大约是个死心眼。 曾经她多怕狐族花心,如今就要多感叹,她认识的狐族都是怎样的专情。 就拿那位狐族女君来说,曾在多年前有一位人族伴侣,可如今空空入也,也没见她身边有新人陪。雪梨记着自己有个姨母也是一般的情况,百年的时间,枕边人都换了三个了。 这俩真不愧是母女俩,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心了一样。 这之后,雪梨便没有再强求同符亦结成一双人。 虽然若她去求母君,母君再去求符亦的母君,双方家长或许会直接将婚约定下来,但那时的雪梨已不再相信自己能够撼动她心中姜瑾珩的地位了。 如此强求,到最后只会落得两人互相心生埋怨的结果。 正因不继续那样想,雪梨便想在呆在青丘的最后一些时间里,将青丘好好逛上一逛,玩上一玩,总不至于到最后算起来,时间空废去了。 就这一逛,雪梨误入了一个阵法中去,还被一个不讲礼貌的女人捉着去见了狐族女君,说是要拿她问罪。 大殿之上,主座上的姬雪珺解释了她的身份,更是说明她无意闯阵,雪梨就等着那没礼貌的狐女同她道歉,却见那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勒令她不要随意乱逛。 之后雪梨才知道,那狐女是灵狐一族的族长,也是姬雪珺不在任的近百年间,狐族的女君。 雪梨知道灵狐一族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那时又被月霓这样训斥,第一次对初见的人生了讨厌的心思。 既然讨厌,就要给对方添堵。月霓既不让她去触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阵法,她偏偏要去。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雪梨每一日都往月霓那儿跑。 最初那个女人看她来了,还会蹙着一双秀眉不悦地望着她,时间久了,甚至会给她带些时节的灵果。 那些灵果似乎是一些禁林中才能采得的,雪梨平日里根本吃不到,而她一直最爱吃各种灵果,这也算是完完全全投她所好了。 这样混吃混喝久了,雪梨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还记得自己最初来麻烦月霓的目的,虽然舍不得,还是在某一日告知月霓说,之后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那时月霓似乎有些不解,还当她是不喜欢今日带的果子,许诺她明日会带更多些随她挑,却不想之后的一日、两日、三日……雪梨的身影彻底不见了。 雪梨并不知道月霓每日都在等她,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些灵果,但交了些新朋友之后,也将很多东西抛之脑后了。 在她看来,月霓对她的印象还如初见时一般,既烦她的接近,又不得不拿着东西哄着她。而那些灵果,便是让她不要继续闹,安抚她的条件。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雪梨要回霜痕原,那一日,月霓不知为何拦在了她的空间灵器之前,甚至贿赂打点走了她的随从,只身钻进了她的车驾之内。 事后算账也不是这么算的,雪梨那时有些怵她,且早听她是六阶品阶,比她的实力不止高了一点半点,像是一只鹌鹑一样躲在那,乖乖巧巧,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 那时雪梨甚至想到她要偷摸在这路上了结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月霓才见到她,第一句问的却是为何不来找她了。 说话时候,月霓像是变戏法一般变了许多个灵果出来,又交给她一件储物戒。 那戒指看着十分贵重,不仅仅是模样引人注目,还因为灵器在妖族十分珍贵,一般不是十分重要的人,都不会拿灵器相送。 雪梨想拒绝,月霓却只是指了指已经送到她怀里的灵果,陈述自己每一种都给她摘了许多,若是喜欢,之后只要来狐族找她要就是了。 她完全没有给雪梨时间拒绝,说完便离开了。 雪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闷葫芦一样的人,似乎在追她! 第83章 是师尊将阿梨绑来的? 又是送灵果又是拦她车的,就差把喜欢她刻在脑门上了。 雪梨是一个既行动迅速又主动大方的人,意识到月霓的心思之后,她主动取消了回族的计划,日日去寻月霓,过着有人伺候的好日子。 但这家伙似乎是个木疙瘩,每日只知道守着那个阵法,半步都不动,雪梨都要怀疑捉自己去见狐族女君和拦下自己的车驾那两次,是她唯二出那密林的时候。 虽然月霓给的灵果的确很好吃,但她这个人无趣得很,又迟迟不去向她母君提亲,久而久之,雪梨都要怀疑她压根不喜欢自己,只是喜欢投喂。 直到某日,雪梨同交到的一些朋友喝酒,酒喝多了沉醉不醒,好几个人一同沉睡了三日,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清醒之后,雪梨便听说灵狐族的族长似乎为了找她不眠不休。 但她不清楚雪梨的交友,毫无头绪,只能一家一家去寻,到底也没寻到她。 这之后,雪梨的自信又多了许多。 她想着,既然木疙瘩不主动,她便要多主动些。 双方之间,只要心是相对的,就算只有一个人在往前走,也迟早能走到一起。 很快,雪梨的母君便带着各色的礼来青丘提亲。 姬雪珺最初还以为这亲事是向符亦提的,她清楚符亦不愿,连拒绝的借口都想好了,却不想,这门亲事的对象是月霓。 即便月霓是一族之长,但她早已没了长辈,这门亲事提到姬雪珺这里也属正常,但姬雪珺却半点没想到,半年前还在大殿上,同月霓闹得不可开交的雪梨,如今竟然要向她提亲。 姬雪珺懵然喊来月霓,她竟也毫无反应,只是简单应下了这门婚事,细看,眉眼间还含着些笑。 自出了月华那档子事之后,姬雪珺可就没看过月霓笑了。 等到婚书落笔拟定结束,姬雪珺还是没怎么回过神。 但作为一族女君,看到雪狼族和狐族千年交好,如今还定下姻亲,自然是高兴的。 也是定下婚约之后,雪梨才知道月霓一直守在那的原因,弄清楚了为何自己最初入阵,她会那样生气,同时,她也七七八八拼凑出许多旁人不曾听过的密辛。 妖族定下婚约之后,就要同住一段时间,俗称“试婚”,若是不合适,及时止损,不用闹得完婚后为了解契撕破脸皮的地步。 刚开始时,雪梨只觉得月霓好看又懂投她所好,倒是头疼之后如何同她做些亲近的事情。但之后,她便清楚了狐族为何一直被传言花心多情,这仿佛是狐族天生的本事,不论这个人木不木,到床上可和性格完全不同。 试婚一般定为一年的时间,但雪梨很满意月霓,之前又同她相处那样久的时间,便将婚期拉近了些。 正正好,时间卡在了姜瑾珩苏醒后不久。 这场大婚很是盛大,请遍了妖族几乎所有族群,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雪梨还请了符亦作她的主婚人。 虽然当不成伴侣,但符亦心里的确很感念雪梨那段时间的照顾,既然是她提出来的帮忙,便也没有拒绝。 可姜瑾珩不知道这许多,她满心满眼都是符亦即将成婚的消息,脑中无论去刻意想着什么事,到最后总都还会变成这件事。 姜瑾珩同鹤云说自己要去四处走走,活动一下这幅身体,实际上却跑到了落羽传音符中所说的那个位置,将她留给自己的酒给掘了出来。 那的确是坛好酒,正衬着那边的湖景,让姜瑾珩倒真得了一点娴静淡然。 这酒入口绵柔,实际上却又烈又沉,姜瑾珩只倚靠在那树上,取了几两出来喝,便已经喝得有了些醉意。 她酒量并不低,还不忘以酒浇地,请落羽喝上几口。 这酒让她思维有些混沌,不过多时,像是问已经湮灭了的落羽,又像是问自己。 “你就这般走了,不怕她当真忘了你,又去爱旁人吗?” 讲完,姜瑾珩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明明一年前决意赴死的是自己,若非落羽的缘故,此刻,在这喝酒的就不会是她了。 那时的她只希望符亦能够过得好,可如今,她在狐族生活得很是肆意,唯有自己的生,成了最大的一个变数,她便贪心地想要符亦守着她,不能忘记她了。 明明最初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果然,人只要得到了什么,就会想要更多。 理智就这般驱使姜瑾珩不要多想,可另一边,她又不免委屈。 明明最初是符亦先主动的,爱意如此浓烈,热忱,让她忍不住为之心动。可如今,那份热情竟也是她退却地更快些。 于修士而言,一生之中经历多段感情的经历也是许多。 虽然只活了快三百个年头,但那种在一段时间内,执拗于她的,符亦并不是第一个。即使如此,她却是姜瑾珩唯一有回应过的第一个。 情爱一事,她见证过许多,评点过许多,可落到自己头上,还是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总思考不出来为什么。 她先前笑过月晟,笑过月华,更笑过师姐,觉得她们作出某些决定来人并不十分清醒。 可如今对上自己,她笑不出来了。 若真的理智,她就该将这段情忘却,大大方方地,以师尊的名义,好好参加那场观礼,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而不是在这里喝闷酒。 她做不到。 姜瑾珩心中反复念着这一句话,念得久了,她似乎认真思考起来,将人抢回来的可能性。 鹤云给她的婚贴自然可以畅通无阻地去到那场大婚上,但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抢走新妇,还是要豁得出一些脸面的。 脸面? 姜瑾珩吃酒吃得正醉,慌不择路从树上跌下来,又去湖面去静静看自己那张脸。 虽然没有多少情爱上的经历,但姜瑾珩还是知道自己这一张脸惹人喜欢的。若非这一张脸和修炼上出色的天赋,她就不会在早些年脾气那么差的时候收到那么多结契的邀请。 她如今透过水镜看,那脸大概因沉睡瘦削了些,气色也略显不足,似乎的确没有曾经那么好看了。 顶着这张脸去抢亲,符亦会喜欢吗? 不,也不能只凭借着这张脸。 既然她都变心了,定是腻了这张脸,自己还得想想旁的,能让狐族愿意主动同雪狼族解除婚约的机会。 就在这时,姜瑾珩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赶忙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些材料,又开始细算时间。 算起来,她也是时候将答允月媚的东西送去狐族了。 …… 大婚前夕,雪梨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左右眼来回地跳。 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她在人族时,好不容易向卖水果的小贩讨了个果子,刚要吃,便被另一个乞丐抢走了。 她将这件事同月霓说,只得到后者一个宠溺般的笑,还有随意拿来的一个现摘下来的灵果。 和月霓订下婚约之后,雪梨才知道为何这人几乎是灵果不离手。且不论灵狐一族便基本以种植灵果树以生活在青丘,就连月霓自己,都在各处许多人进不去的禁林里栽了许多灵果树。 难怪不管什么时候,就连在床上,她都能时时刻刻拿出一个灵果来给自己补充体力。 原来自己是要嫁一个水果贩子头头! 虽然灵果好吃,但雪梨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皮跳的。哪里想到还没成婚呢,月霓就这样敷衍她。 雪梨这个人有事说事,一点不憋着,一点不含糊。听了她的抱怨,月霓倒是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也不再给她塞灵果了,只将人抱到了床上,好好“安慰”了一下。 所谓身体力行胜过万句蜜语甜言,但雪梨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会被用在这里。 正因如此,这一日雪梨再没同月霓说起过自己眼皮跳的事情。 当然,也不是她不想说,更不是她屈服了,只是真的没有力气说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不论是礼服,宾客,还是场景布置,样样都十分完备。 雪梨就这样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哪曾想,被接到礼堂的路上,一阵风挂过,竟将她的轿辇掀翻了去,人更是被那阵风卷走。意识被夺走的瞬间,雪梨似乎见到一抹青色的身影,但未曾看清人形,就彻底昏了过去。 …… 将雪梨掳走的,便是刚到青丘不久的姜瑾珩。 她掐准了时间,将约定好要做给月华的那具身体制了出来,便即刻动身,前往青丘。 到了青丘,姜瑾珩没去找月媚,没去找月霓,更没去找姬雪珺,只等在喜轿的必经之路上。 此次狐族同雪狼族联姻,那送进青丘的喜轿里坐的,一定是那雪狼族的雪梨。 至于为什么掳走她,那是因为如今她无法确定符亦住在哪里,更不想等到观礼的时候,看她同旁人解下同心契,才将人带走。 想必要与她成婚的妻子被人掳走了,她定然会十分着急,更是会主动出来寻。 姜瑾珩只要等到那个时候,再将符亦捉过来就是了。 这之后,管符亦愿不愿意,她都会将人强留下。 若狐族和雪狼族不允,那她也不会放雪梨回去,更不会将答允了要塑好的那具容纳月华妖魂的身体交给狐族。 一边是失去两个帝姬,失去昔日的好友,一边是雪狼族帝姬安全回族,交给狐族承诺好的月华的身体。 姜瑾珩相信这是个很容易的选择题。 正因如此,捆好雪梨之后,姜瑾珩将她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点了她周身大穴,用麻布塞住了她的嘴,短时间内漏不出一点声响和动静。 这还是姜瑾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虽然想着的确有些不好,但只能先委屈她这样。 若真要让她和符亦成婚了,姜瑾珩才要后悔一辈子。 做完这些,姜瑾珩很快又回到了方才掳走雪梨的地方。她给施展了一个掩身术,让底下的人没办法看到自己,便静心等着。 很快就有狐人发觉不对,找上前来,发觉那破破烂烂的喜轿和满地的狼藉之后又赶紧回去,像是要禀告什么。 这正合姜瑾珩的意,但她没想到了,她久等不来符亦,反而等来了姬雪珺。 姬雪珺来时匆匆,皱着眉头,还在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具体说些什么姜姐还没有听懂,只听到姬雪珺提到“她”还在阵法那里,此时出了事,也不知道要不要提前通知她。 阵法,什么阵法? 姜瑾珩双眸微狭,仔细思考着姬雪珺话中的意思。 但她还是选择原地等着,这种情况下,守株待兔总比漫无目的的去寻找要好很多。 姜瑾珩这样想着,也就这样目送着姬雪珺离开,却还是分*了一缕神魂跟在她之后,想着若她去寻符亦,便也能寻到符亦的踪迹。 姬雪珺走之前,有探查过散落的喜轿周边狂风刮过的痕迹,那时她隐隐还往自己这儿看了一眼,若非姜瑾珩相信自己的掩身术能够骗过她的眼睛,就要怀疑自己是否被发现了。 想必那一望,她也只是观察到了飓风刮过的位置吧。 等了好一会儿,姜瑾珩靠在树上好整以暇,那缕散出去的神魂则跟着姬雪珺去。 神魂一路飘着,来到那大红色的喜堂中。 上一刻,姜瑾珩还阖着眼,倚在树边闭目养神。但下一瞬,那缕跟着姬雪珺的神魂探到了某个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人,姜瑾珩便陡然睁开眼。 是符亦,只是那身衣服,相较于方才见到的雪梨穿着的款式要简单了许多。 姜瑾珩没再管些什么,瞬身便朝那边去。 功法灵力才一发动,姜瑾珩便再没有藏着,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能察觉她澎湃的灵力,刚到那喜堂时,便听到有人通报,说是外人闯入。 姜瑾珩没有再给他多说的机会,手一挥解开那狐狸洞前的禁制,只身闯了进去。 或许是里面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姜瑾珩就这样慢慢走到了符亦面前。 姬雪珺将姜瑾珩的模样看清楚,还是十分疑惑。 她记得明明给沧澜仙宗递了婚贴,前些日子那鹤云也说她没空来参加观礼,将婚贴交给了姜瑾珩。既然如此,她若是想来观礼,拿出婚贴交由守卫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缘何要如此硬闯。 姬雪珺刚想问,就见姜瑾珩看向自家闺女的眼神颇含着些怨怼,结合才发生的事情,失踪的雪梨,心里不免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家伙莫不是以为今日要同雪梨大婚的就是亦儿吧。 姬雪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又会有谁能在她青丘地界,无声无息地掳走了就要同狐族结亲的雪狼族的小帝姬,又这么正正好出现在喜堂。 原先姬雪珺听到符亦说起给姜瑾珩下了同心咒时,当姜瑾珩的确对自家亦儿无意,但如今看她一脸怨怼,又觉得她大约或许抱了真心。 也许是她的真心表现得太晚,让亦儿患得患失了许久,才会信两人亲近是咒术故,而非本心。 只是她若存了这样的心思,为何在过去的一年里了无消息,只让雪梨将亦儿送回狐族后,完全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姬雪珺还记着鹤云来那日,亦儿有多想从她那儿探听到有关姜瑾珩的消息,又有多失望地被她关在这青丘一年。 但作为母亲,她这么做只是担心符亦再受到被送回来时那样重的伤。如此的心惊胆跳,姬雪珺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 就是不知道雪梨那孩子如今被姜瑾珩安置到了哪里,她清楚姜瑾珩的性格,定然不会伤她。但在大婚之日被莫名掳走不论于谁,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只希望那孩子不要在这样重要的日子留下心里阴影就好。 想罢,姬雪珺转过头,却发现符亦看着眼前人,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和难以压下的喜悦,若非被震惊定住了脚步,定然就扑进她怀里了,一点没注意到姜瑾珩的异常。 这让姬雪珺不免扶额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师尊……” 符亦激动又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姬雪珺不免又看看姜瑾珩,见她眸中的幽怨似乎更甚,本想启开的唇瞬间闭得死死的了。 两人之间傻一个就是了,怎么还一傻傻一对的。 姜瑾珩不是听不见符亦的声音,只是她见符亦眼睫微颤,声线似乎也在发着抖,以为她是怕自己,不免眸色更深了深。 这时候知道怕了,翻墙出去勾搭别人的时候怎么也不知怕? 此刻,姜瑾珩想放点威压出来,却又心疼怕真的伤了她。 即使知道她如今对自己没了情意,姜瑾珩还是谋划好了,要将她捉走关着,只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前,放在别人身上,姜瑾珩少说要劝两句,为人不能被情爱束缚了一辈子。 但如今发生在她身上,她也没有什么理智。 想着,还不等姬雪珺反应过来,她拽着符亦,拂了拂衣袖便消失在了这喜堂内,徒留给姬雪珺一句话。 “若想雪狼族那小帝姬安全回来,月华的灵魂在规定期内有安荣之所,就请女君取消了这场婚宴。” 声音回荡在这仅寥寥几人的喜堂中,显得浩荡极了。 但闻言,姬雪珺却只能无奈扶额,脑袋也有些疼。 空间术法她并不如姜瑾珩,此刻若想去追,恐怕也是追不到的。 只是见这家伙疯极了却还有所克制的样子,应当也是不会伤到亦儿的。 喜堂中还有旁人见证了这一幕,不免有些瞠目结舌,震惊之后又都听指示地看向姬雪珺。 见状,姬雪珺也没办法,但这件事不好声张,只勒令殿中剩余这些家伙不许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大婚的礼节先如常准备。 若最后当真寻不到雪梨,她再另行通知。 到时候是另选日子延期还是如何,也只能那时候再说了。 吩咐完,姬雪珺又很快出去,几个瞬身来到自己的狐狸洞,提笔修书一封,让人赶快送到那沧澜仙宗。 她青丘可没本事能降得住姜瑾珩这尊大佛,要想尽早解决这件事,还得请来这或许唯一能管得到她的人才是。 …… 姜瑾珩将符亦带到了她捆着雪梨的地方,一路上,她揽住符亦腰的那只手都扣得十分紧,直到到了目的地,才安心松了手。 这处被她设下了禁制,非比她境界高的修士都没办法进来,就算符亦这一年在狐族再有进益,也没办法逃出去。 但一路上,符亦看不出她半点异样,只满心陷在见到姜瑾珩的喜悦中。虽然行到半路,符亦有问过姜瑾珩话,但她都紧闭着双唇,一句也不曾回答。 即使如此,因为是她,符亦半点没有挣扎。 这种心境持续到在那洞中见到雪梨,到了那儿,符亦才稍稍有些察觉出不对。 那洞很像是一个废弃的洞府,里面还有些落了灰的石凳石桌,更是辟了各类房间出来,但符亦没空管这个,见到雪梨的一瞬间,便转头望姜瑾珩,面上疑惑和惊讶更多。 “是师尊将阿梨绑来的?” 这一年里,符亦同雪梨相处得很好,她也很感谢雪梨将她带回狐族,费心思照顾自己。 虽然两人不会是最亲密的关系,但既然符亦愿意当雪梨的主婚人,便是已经将她当成了顶好的朋友。 她如今很自然亲昵地喊出雪梨的名字,完全没有旁的意思,可在姜瑾珩听来,便足以惹恼她。 先前她明着让符亦改口喊她,符亦却还要依理老老实实喊她师尊,不愿叫她的名字一句。可如今在这青丘同另一个人相处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喊得那么亲密了? 正因如此,姜瑾珩不免呢喃了一句:“阿梨?” 符亦如今离她尚还有一段距离,她正蹲在雪梨旁边检查着她的身体状况,蓦然间听到姜瑾珩声音,却没听清说什么,下意识转头想问,却见姜瑾珩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声音也有些冷。 “这样就心疼了?” “什么心……唔……” 符亦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完完全全堵在喉中,眸中的疑惑震惊瞬间被另一种更深的震惊替代,双手刚想挣扎却又被捉住,反剪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这个吻比从前的都要霸道强硬许多,让符亦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稍稍分了些神,便察觉姜瑾珩用犬齿去咬她的下唇,像是惩罚,却又心疼得不敢使了太大的力道,只让人觉得麻麻痒痒的。 一吻结束,符亦的唇都被咬得又红又肿,更是脱力地靠在岩壁上,急促地喘着粗气,手臂下意识地推拒姜瑾珩的靠近。 这下子符亦再没有心思去想姜瑾珩究竟喜不喜欢她,只能肯定她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师……师尊,听我解释……” 第84章 色狐狸。 姜瑾珩不想听她说,便是见到她眉眼间展露出那淡淡的难以忽略的媚意,就觉得心火更甚。 只要想到她这种模样也许还被其他人看过,姜瑾珩就觉得苦涩堵在喉间,更有似是蚂蚁般的啮咬持续在心间。 她抬手抚过符亦那殷红的唇,却用食指将她的唇抵住,作噤声状。 “据说你们妖族婚前有试婚的习俗,那你对她可还满意?” 姜瑾珩这一字一句都是从喉间逼出来的。 不知是被她声音震慑还是什么缘故,符亦只是摇了摇头,就见姜瑾珩又揽住她的腰,右手掌腹却抵在她灵府处。 一瞬之间,一股极寒的灵力便传遍了她五内,灵力之中,混了一缕神识,最后竟潜进了她的识海,紧紧裹挟住她识海中神识化成的一只浅粉色的小狐狸。 “唔……” 神识被裹挟于修士而言是最为危险的一件事,却也是修士伴侣之间最亲近的接触。 符亦一下子就软倒在姜瑾珩怀里,更是因为上位者的威压在,耳朵尾巴都掩不住了,尽数漏了出来。 呜咽声渐渐传入姜瑾珩的耳朵,但她却没有因此升起怜惜,眸光中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她捞起符亦一条漏出来的毛绒绒的尾巴,从尾根捋到尾尖,一边感受着符亦在自己怀里颤到不行,一边加重神识上的束缚。 若是运转双修功法,神交能带来的就不仅仅是感官上的刺激,还有修为上的进益。 可符亦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更是没有掌控一点主动权,只能愈发依赖地往姜瑾珩怀里靠。 但她越靠,几乎将她完全单手抱起的那人便欺负她欺负得更紧。 实在是太舒服,符亦泪腺难免被催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更复泪光。 她这幅样子实在是疼人得紧,但姜瑾珩看在眼里,总去想,若是旁人对她这样做,她也是如此吗? 这种执念生根在心里,她的动作也愈发剧烈。 只是这样的情绪还没多久,就有一双胳膊环上她的脖颈,又有一个吻紧跟着送了上来。 “轻些……疼……” “我看你喜欢得紧。” 话是这么说,可姜瑾珩却还是不自觉松了手中的力道,只是两人交缠的神魂还是缠得紧紧的,密不可分。 空气中尽是吐息的声音,一呼一吸之间黏腻得都像是连着丝。 许久,符亦终于有气力缓一缓,却又被抓住尾巴,胡乱揉了揉,整副身子都跌进了姜瑾珩怀里。 两人不知何时起已经转移到一张石床上,姜瑾珩似乎还使了个净尘术,又铺了好些绸缎,才未让符亦立马发觉位置的转变。 但她清晰地意识到,姜瑾珩似乎在生气。 可师尊为什么生气呢?方才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高潮中,符亦没时间想这回事,此刻见到她那一双失意的眸,身子不免欺上去,更主动了些。 她咬着唇压下尾根的麻痒,空闲的两条大尾巴从姜瑾珩腰间穿过,将人紧紧锁着。 符亦手上解衣服的动作很快,还有一条尾巴更是趁势钻进眼前人里衣,等到姜瑾珩反应过来之后,发现情事中掌控的一方早不是她。 她一把抓住那条在自己腰间作乱的尾巴,斥了一声。 “色狐狸……” 这事若放在往常,符亦定然会委屈。毕竟从最初到现在的主导人都是姜瑾珩,她只小小主动了一会儿,就被这样骂。 但符亦知道姜瑾珩现在在生气,非但不委屈,反而应下了她这句话。 至于动作被发现了—— 就算是被姜瑾珩抓住了一条尾巴,可她只有两只手,自己有五条尾巴,是怎么也抓不完的。 这般想着,符亦另一条尾巴悄无声息地钻进姜瑾珩的衣摆,同时她还喘着热气,低低地笑了两声。 “是因为是师尊……” 闻言,被她压着的那人似乎身子轻轻颤了颤,眸中犹疑,理智上不信她说的话,却又溺在这样的甜言蜜语中。 说着,符亦热烫的吻落在姜瑾珩颈侧,看到那青白分明的脖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在回想记忆中有些清甜的滋味。 但,也不止血能为她止渴。 想着,符亦的指尖轻轻划过眼前人的衣带,所到之处尽数瓦解,就连识海中原本被束缚得紧的狐狸如今也被松了开,转守为攻,用浅粉色的尾巴缠住了那冰蓝色的神魂。 呜咽声渐渐从姜瑾珩口中溢出,符亦用唇堵着她剩下的声音,学着她先前那样,不给一点反抗的机会。 尾尖渐渐向下,撩开那碍事的衣袍。 姜瑾珩似乎察觉到她想做些什么,双手拼命地抵着她,更是蹙起那双眉对她警告。 但这样的警告对符亦似乎没有半点效用,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在姜瑾珩脖间吮咬出斑驳的红梅,更压着她的双手,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别……别让它进去……” 即使姜瑾珩能强行挣脱开,但还是害怕伤了符亦。她以为符亦会听她的话,毕竟从前她就是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却不想下一刻那毛绒绒的感官就变得那么真实,撑得很满,动起来还有些扎人。 就像是原本很水润顺滑的狐狸毛浸透了水,结在一起,摸起来就没那么舒服。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于姜瑾珩是,于符亦也是。 符亦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次过于莽撞,但她停不了手,看着眼前那双氤氲熏红的眸,想欺负人的心只会愈加强烈。 她还不清楚姜瑾珩为何会生气,只是看她如今样子,推拒的力道也小了些,应当是不讨厌的。 狐狸尾巴越滑越深,直到抵到某个地方,让姜瑾珩实在没办法,张口咬在了符亦肩膀上。 吃疼让符亦稍稍瑟缩了些,但意识过来之后,又重新抵了进去。 “师尊为什么生气?” 此时的符亦带着些诱哄的语气,咬着眼前人的下唇,一双眼睛里似乎只装得下这个人。 被这样深情的眸子对上,又有身下、神识的意识在,姜瑾珩一双眼不免有些发痴。 可听到她的话,那双眼又氤氲出淡淡的水光。 “你都要和别人成婚了……还问我为什么生气?” 姜瑾珩的声音忍着怨,似乎又在懊恼为什么都知道事实,被她这样对待,还是不能完全地推拒开。 可符亦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双眸突然就闪出亮光,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 “师尊以为,今日同阿梨成婚的是我?” 符亦的心情瞬间大好,她总算是意识到为何姜瑾珩今日会如此失常,澎湃的被在乎感更是冲刷掉了心中久等一年等不来人的失落。 “你还喊她?” 姜瑾珩尚还没有完全清醒意识,哭着一双眼,出口又是质问:“若非我将她掳过来,你是否此刻就在同她洞房花烛?” 这样拈酸吃醋的话符亦没想到终有一日会从姜瑾珩口中说出来,弯了弯唇,又将浸满了汁水的尾巴抽出来,抱在怀里状似可怜地说道: “对呀,那如今师尊都将我的尾巴给染湿了,我还怎么向我未来娘子交代?” 闻言,姜瑾珩红着眼睛,明明那双眼还染着让人难以自持的媚,却同时还充斥着难以忽略的破碎感。且因为这句话,姜瑾珩竟生出一种要将她尾巴再吃进去的冲动。 符亦故意将话说得更惹人生气些,果不其然又被咬了一口,那牙印留在她肩上,但到底不深。 即使师尊再生气,都是舍不得伤她的。 意识到这点,符亦也不想再气她,见到她眸中的失意,心也被揪着似的疼,有些后悔方才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正因如此,她才轻轻吻掉那些泪,又捧着眼前人有些湿的双颊,继续说:“既然如此,师尊做我娘子好不好?” 符亦说完这句话,便见姜瑾珩似有些怔神,才将事实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其实今日,是雪梨和月霓的大婚,师尊将雪梨给捉了过来,此后我们可得好好同她们道歉。” 说话间,识海中两人的神魂紧紧偎着,姜瑾珩的面上也是一片怔忪。 雪梨和月霓的大婚?是了,师尊当时也只是说是狐族和雪狼族的联姻。 而有关符亦的部分,是自己臆断猜测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姜瑾珩瞬间有些局促,她不免看向另一片区域拐角,在那看不见的地方,雪梨正被五花大绑束缚眼耳,甚至还昏迷着。 “真……真的吗……” 姜瑾珩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想要起身,却又被符亦压了回去。 “师尊想要做什么?” 符亦的手划过姜瑾珩的面颊,一双眸同她对视得专注。 姜瑾珩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她误会得最深的,其实是符亦。 但这家伙看起来似乎乐在其中的模样,刚才甚至还说出那种话激得自己更生气。 想到这点,姜瑾珩有些恼:“我要送她回去!” “不急。”说着,符亦抬手加固了罩着所卧石床的屏障,更是有一张符箓似流光般钻了出去。 “我已经将消息通知给了母君,她自会派人来救援雪梨。” 说着,符亦已经湿漉漉的那条大尾巴摇在姜瑾珩眼前,在她红脸到不免闭上眼的时候,她的唇也渐渐下落。 “但在此之前,师尊得要好好喂饱我……” “更要因为先前的误会,好好安慰我……” …… 雪梨很顺利地被姬雪珺接了回来,其实于她而言,除了有刚被掳走之时那些不太好的记忆,似乎也没受罪。 甚至重新回到大婚的喜堂内,雪梨都没弄懂是谁那么奇怪,将她带走了,又一块皮肉伤都没受地让她回来了。 雪梨问那位将她带回来的姬雪珺这件事的时候,姬雪珺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说是误会一场,让她不要介意。 闻听她被强盗掳走的消息,月霓也是十分地慌。 原本她要守那阵法到婚前一时辰,今日将事务推给月媚之后,便一直四处在找雪梨。 如今知道她安全回来的消息,心中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见到这对新人没有因为那两个笨家伙耽误吉时,姬雪珺也很是欣慰。 但受到符亦传音符时,姬雪珺既惊喜于这样快就找到了雪梨的下落,又因符纸里偶尔传来的奇怪的声响而疑惑。 只是到了那地方姬雪珺便不再疑惑了。 地上是散乱的衣物,而一方屏障罩着的,是可视范围内最近的一张石窗。 就算不是过来人,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看到眼前这种情况,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来之前姬雪珺还好奇自家闺女要如何同姜瑾珩解释,又要如何让她相信,但她属实没想到是用上这个办法。 不过也能够理解,小情侣嘛,分别了太久,一时情难自禁,干柴烈火,也是正常的。 好在那时雪梨的药效还没过,不然若是让她发觉,恐怕也要留下点心理阴影。 因此,之后雪梨向她问这件事的时候,姬雪珺心里都有些发虚,看她的目光也怜爱了些。 不过好在,她是个心思单纯的,既然安安全全回来了,就没有继续往深想了去。 至于月霓,姬雪珺还是全盘托出了。 毕竟事关她守护一年的引魂阵,她姐妻的复生,她还是需得知道为好。 不过说完,姬雪珺也还补充讲道姜瑾珩已经将月华的身体给做出来了,相信之后她和狐族的误会解除,很快就会将月华的新身体给送回来。 许是清楚姜瑾珩对她狐族有恩,对灵狐一族更是有恩,也相信她的为人,信她不会伤害雪梨,不会陷狐族于不义,月霓也并未生气。 毕竟雪梨如今已经安安全全回来了,最先知道消息时,她所盼的也是这些。 但那个忘性大的小妮子,才回来没多久似乎就不记得了先前的惊惧害怕,看到这喜堂之间没有符亦,还多嘴问了好几句。 毕竟在雪梨看来,符亦可是她的主婚人,那些宾客流程里,除了她们一对新人,便就是符亦最重要了。 但她问话时,却一点没注意到身后月霓的脸色。 狐族不论是谁都清楚,这位雪狼族的小帝姬最初便是本着追走符亦才来到狐族的,更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她和月霓的发展。 只以为雪狼族执意要与狐族有姻亲,而符亦又不肯,姬雪珺便着急忙慌地将月霓给推了出来。 也许在月霓心里,雪梨选择她也是有一些退而求其次的原因在。 被问到这个问题,姬雪珺随意扯了个理由,自己就当了这个主婚人。 送两位新人入洞房的时候,姬雪珺盯着月霓看雪梨的目光,不免摇了摇头。 这孩子,今晚有的受了。 …… 不同于狐族今日的鸡飞狗跳,鹤云这边倒有些清闲。 仙门不日将对魔族发起最终的剿灭行动,她如今正看着自己初具雏形的布防图,放心地让奚音替她看护着她和凤祁那枚带着金色族纹的蛋。 也许腾蛇和凤鸟都是蛋生,奚音似乎很喜欢时不时会动弹的小家伙,有时抱着它,能在殿门前安安静静坐上一整天。 中途鹤云有收到姬雪珺一封类似“求救”的书信,可看过内容,她也只是笑了笑,随手放到一边去了。 自己这个徒儿果然如她所预料地赶去了狐族,甚至还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这姬雪珺信中说到符亦已经跟着瑾珩而去,证明就不需要她来管了。 只一个符亦就能哄得她服服帖帖的。 至于雪梨,倒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作为师尊,她总要为自己的提点不当负责。想罢,鹤云也书信一封,随着附带一瓶固体丹去,让姬雪珺送去给雪梨,就当作她替她那不省心徒儿的赔罪。 毕竟小姑娘同她新婚的妻子之间实力算是悬殊,若真的在床上计较起来,免不了要吃亏些。 有了这丹药,不论是恢复体力也好,更得心应手地运转双修功法也罢,总要更得力些。 007知道鹤云抱的是这样的心思之后,不免封紧了自己的小嘴巴。 这水云峰从上到下都是一般的黑心眼,哪有人在大婚的日子里送这种东西的,难不成所有人在床上都要争一下长短吗? 若是知道007的心思,鹤云定要说一说它那不通情爱的机械脑子。 于陷进情爱的那些人来说,争一争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不过是增添些情趣罢了,又哪里有人真的会特别计较,但又哪里有人会完全不计较。 在她看来,礼物就是要这种能够立马用到的才好。 处理好这件事,她更专心致志规划这最后一场大战的布防,只是有一点,她迟迟不曾决定好。 鹤云知道,千年前便是凤祁燃烧了自己的本源,才压制那魔神一时,但如今,魔族节节败退,却并未透出一丝魔神的痕迹。 前些日子一场大战,由于有007和陆芷的帮助,帮助殷穹的玄明子已然被下到仙宗水云峰底的水牢中。 只是殷穹从他身上剥离开后,他就一副疯癫模样,不仅闻不出东西,就连搜魂鹤云都未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种未知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有些惶恐。 007和背后的管理局从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便告诉她,它不可以插手仙门和魔族之间的恩怨,若非玄明子和殷穹有关系,也不会帮忙将他给抓来。 但按照管理局的话说,千年前,凤祁尽力封印的不过是未成年体的魔神,而不日后要出现的,是成年体的魔神。 只一字之差,鹤云便能意识到其中的厉害。 她不是没做好牺牲的准备,就怕单她一人的牺牲,没办法封印这魔神。 知道她烦恼这件事,007也只能适时地加以宽慰。 其实这时候它应当是绑定在姜瑾珩身上的,只是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一点也看不到信息,便又跑到鹤云这儿来了。 【别担心,落羽走之前,不是说她还留了惊喜给大家吗?】 虽然她口中的惊喜就连管理局都探查不到,但她之前提到过是有关魔神,所以至少,要担心也要看到那“惊喜”之后才说。 闻言,鹤云也是无奈摇了摇头。 “那家伙,也是个疯子。” 不过,落羽当真是她见过最能拿起放下,却对感情如此执念,从一而终的人了。 只可惜她和奚音是再无可能了。 先前瑾珩为落羽铸体时,她尚存主魂,可以通过灵狐族的秘法渐渐回拢散落世间的其余散魂。 可此次她主动燃魂以求管理局的注目,并非散魂,而是将魂魄引作能量用,直至油尽灯枯般,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也就是说,无论碧落黄泉,世间再不会有落羽这个人存在。 想到这,鹤云不禁将目光移向了一边正抱着蛋的奚音。 鹤云最初的计划里,奚音不会那么早,那样被强行消除记忆。 但她发现了自己和落羽的计划,也想要破坏这个计划。 她们二人于双方都含着完全不保留的爱,但正因如此,落羽才又将计划提前了。 正因如此,鹤云提前,强行消除了奚音的所有记忆,术法束缚之力,更是比往常的要用上了三倍不止。 这也是为何奚音经历过禁术之后,被影响这样多的原因。 鹤云甚至有在后悔,后悔做出了这件事。她不知道消除记忆对奚音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虽然在外人看来,忘情好过痛苦终生,但于她和落羽而言,这段记忆会是两人之间情之所在的唯一象征。 直到落羽决定动手的前一日,鹤云还同她秉烛夜谈。 鹤云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自私,自私到要拆散她们两个去保全自家徒儿的性命,但那晚,落羽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她说,其实这一次的决定,并非只是为了奚音,但奚音的存在,奚音曾说一些话,的确是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重大原因。 落羽此前从未想过,为何她随意分出的散魂造出来的姜瑾珩,会有拯救天下的抱负,能舍得,有信念,全然不似她这个游散闲人。 但就是奚音的那句话,加上这一年的时间,让落羽心中对于这件事明朗了许多。 被压制在婆娑秘境的千年时间让她心中只剩下执念,哪里还记得自己从前的模样。 奚音的一句向往,向往她的从前,让落羽意识到她似乎也有明媚的时光。 是什么时候变得不这样的,她也记不清楚。 但就在当下,她特别想做出这么一件事。 这件事或许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更无需让人感激。 只需要证明——她忠于自己。 就算奚音会恨她。 第85章 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同符亦折腾完,已是第三日了。 原本要结束的时候其实是第二日的午间,就这样,那家伙还不知足,说狐族缠尾经常性地持续好几日的功夫,气得姜瑾珩发了狠咬她一口,让她找别的狐狸去做。 知她说的是气话,符亦只揉了揉姜瑾珩喊着发胀的腰,又坏心思地去亲她。 “真舍得吗?” 自然是舍不得的,正因如此,两人就又在那张石床上呆了一日,还是最后,姜瑾珩觉得嘴巴实在发干,要缺水到昏过去了,符亦才有些食味知髓地停下,替她去取水喝。 这一番经历下来,姜瑾珩实在是感叹,感叹年轻人身体是真好。 虽然她同符亦一般年岁的时候,身体似乎更不好一些。 如今两人差了三个大境界,自己竟还受不住她这样弄。 姜瑾珩隐隐有些头疼,在符亦刚将水给她取过来的时候,没忍住踹了她一脚。 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符亦只顾着看水有没有撒了,之后才可怜巴巴地望向姜瑾珩。 那一双似乎等着挨她训的狗狗眼让姜瑾珩看了,不免心下一软,实在是一句凶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说着,她接过水喝,就这样错过了符亦眼眸中闪过一瞬的狡黠的光。 就不,下次还这样。 …… 还记着要去狐族将月华的新身体给送过去,自苏醒过来用术法清理干净身体之后,她便带着符亦往狐族赶。 只是见到姬雪珺时,姜瑾珩观她眸中隐忍的笑,还是不免掐了下身边乖乖喊着“母君”的符亦。 那时她有感觉到有人造访洞府,也清楚大约是符亦通知来,接走雪梨的人。 但罩着她二人的屏障那样简单地在那床榻上,醒来时姜瑾珩又发觉遍地是散落的衣物,想来到访的那人定然知道她们在床榻上做些什么了。 如今见到这姬雪珺意味深长的笑,姜瑾珩便很快意识到,那日来洞府的大约就是她了。 被莫名掐了一下的符亦吃疼喊了一声,这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姬雪珺怎会不知,就当作没听见,只问姜瑾珩: “如今误会解了,仙尊可是要履行当日的承诺?” 既谈到正事,姜瑾珩也不再含糊,抬手一挥,将替月华塑好的那具新身体展露在姬雪珺眼前。 做完这些,姜瑾珩突然想到些什么,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固体丹来。 这东西她自己早上才用过,用来补气最为适合。 这三日的功夫,姜瑾珩算是体会到为何那些修士对同狐族双修的事情,又怕又是向往,更何况,她是一点都抵不住符亦的相求的。 而雪梨那小姑娘和月霓新婚,还同她差了境界,想必比她更需要这丹药。 姜瑾珩将丹药一并递了过去:“对了,替我将这固体丹交给雪梨吧,就算我为前些天的那场乌龙的致歉,之后若有机会当面见她,我也会亲自同她道歉。” 姬雪珺听到她的话,接过那瓶丹药,不免无奈笑了笑,低声自语:“你和你师尊当真想到一处去了。” 给完这些,姜瑾珩很快向姬雪珺说明要返回仙宗的消息。 知道她身负许多,姬雪珺也没有留,更没有像之前一般拦着符亦不许出那狐族。 有姜瑾珩在亦*儿身边,她还算是放心的。只是临行前,她还是将符亦拉在一边,一双眸里满是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符亦疑惑为何母君要将她单拎出来,却不想,是为了授她一部天品的双修功法。 眉心中汇入一缕红光的那一刹那符亦就完全红了一张脸,再没有在姜瑾珩面前那样大胆,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等着的人,又声若蚊蝇般同姬雪珺说道:“母君这是何意。” 被闻到这个,姬雪珺倒没有什么扭捏的,只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姜瑾珩,又低首同符亦说。 “双修并不是不可说的事,我狐族双修功法甚多,而双修功法有强有弱。这部功法在运行时能帮助双修双方吸取天地灵气,更能使境界低下的一方以境界高的一方的补灵速度补灵,比较适合你二人。我见你身上似乎没有补灵后的痕迹,反而有些亏空,便多提点你两句。” 闻言,符亦点了点头,这几日的功夫,她的确耽于同师尊做那档子事了,就连双修功法的影子都没想起来。 虽然在姜瑾珩面前,她并不会羞,但是被母君指出这个问题,符亦抓住衣衫的指节都紧了几分。 孩子会不好意思,这也在姬雪珺的意料之内。但很多事,她经历过,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姜瑾珩的确出色,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大乘境界,普天之下,想必没有几个人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但符亦如今只是化虚境界,若爱侣不在身边便不能保证性命,此后要应对的艰难困苦便要多上许多。 想着,她拍了拍符亦的肩膀。 “你二人中,她是仙门的佼佼者,而你是我青丘的帝姬,实力悬殊不说,更有一层师徒的名分在,于世俗而言,是不能相容的。” 听到姬雪珺这样说,符亦面上有些失意,这些东西她都清楚,但由母君口中说出,她心有些慌得厉害,生怕她不允自己和师尊相爱相处。 看出符亦的顾虑,姬雪珺无奈笑了笑:“我说这些,并非要让你放弃同她的这一段缘,不然,就不会提点你双修功法的事了。我只是希望你想着,如何同她并肩。若实力足够强大,世俗又何有所谓?无人能够伤你们分毫,口诛笔伐又算得了什么,能让你们分开吗?” “自是不能。” 符亦的声音十分肯定,姬雪珺听了,欣慰地笑笑:“既如此,她在那等着你,你便要好好跟紧她。” “去吧。” 闻言,符亦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驻足,转过身来,几个快步又紧紧抱住了姬雪珺。 “母君也要好好的,等仙魔战事了结,我一定拉着师尊,回青丘住。” 自认回符亦之后,母女俩之间的相处其实没有多亲密。 许是因为自小被养在外面的缘故,姬雪珺也并未苛责她太多。 只是如今受了这样一抱,她心中难免划过一丝暖意。 “嗯,母君会等你们回来。” 这一抱之后,姬雪珺便目送着姜瑾珩和符亦离开,转过身,便看着先前鹤云送来的那具由宴卿做的“傀儡”木着一双眼看着自己。 鹤云将她送过来时说,宴卿的魂魄已散,主魂不知落到何处,如今的模样,是已经被人制成傀儡,改变不得。 所以她将傀儡重新炼化,送到自己身边,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也就是说,宴卿如今留在这世上的,只这一副空壳了。 鹤云走之前让傀儡向她认主,姬雪珺最初不想再看到她,仿佛一见到她便是在向她提醒,宴卿已经不在了。 正因如此,最初姬雪珺便命令她好好呆在一处,不要随意走动。久了,又想再看看那张脸。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虽是傀儡身,但却不完全听自己的命令,总是偷跑出来,也不知是干什么。 但姬雪珺清楚,她不是宴卿,宴卿再不可能回来了。 为了方便,姬雪珺喊她阿离,像是自虐般地想要记着什么。 阿离阿离,便映证她二人的分离。 只是今日阿离又出现在她身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见状,姬雪珺无奈地喊了一声:“怎么了?” 傀儡并不会有人的情感意识,也不会有什么知觉,但像是意识到姬雪珺不怎么想看见她,阿离的脑袋稍稍低下来了些,抬手露出一个大剌剌的伤口。 “破了……” 见状,姬雪珺蹙了蹙眉。 活死人的皮发一如正常人,就连此时被划出了口子,都与常人一般。 可符宴卿这副身体算是强悍,轻易很难有东西能伤到的。 正因如此,姬雪珺往前走了几步,抬手输了妖力到伤口处助她恢复,又问:“怎么受的伤?” “采……采花……那山里有只老虎,同它打了一架。” 不知为何,这句话的语气颇有些自豪,让姬雪珺多看了她一眼。 但说着,阿离隐在身后的那只手不知从哪儿处变了一捧幽兰出来,捧在胸前,又递给姬雪珺。 这捧花看得姬雪珺有些发怔,她抬眼看向熟悉的那张脸,意料之中看到那双空洞的眸,掩下那有些怔愣的神色。 花不是那捧花了,人也并非是那个人了。 想罢,姬雪珺并未接过那捧花,只认真给阿离处理好伤口,命令般说道:“以后不要去那里了,老老实实呆在这。” 说完,似乎怕她听不懂意思,姬雪珺又补了一句:“也不要再采花了。” 说罢,姬雪珺便松了绑完纱布的手,只身离开狐狸洞,徒留她身后阿离睁着那双空洞的眸,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离开。 在她完全走出狐狸洞的时候,阿离看了看手中的那捧幽兰,将花摔到了地上,老实找了处位置坐着,目光一直停留在洞口的方向。 不喜欢吗? …… 姜瑾珩和符亦回到仙宗之时,鹤云刚将与魔族大战的布防图弄好。 按照管理局的预估,魔族将会在初一无月时分,魔神出世之时发动最后一次的大规模反扑,因此,许多防御工事要早做防备。 出青丘时,姜瑾珩便知身后跟了个小尾巴,一路紧跟着她们上了水云峰,她都未将人捉出来。 此刻到了峰上,她往后一瞥,抬手拟了个诀,很快捉了一只狐狸过来。 是好久不见的月媚。 也不对,应该是只有她好久不见的月媚。 见到月媚,鹤云首先有些诧异,随后又很快意识到她的目的,无奈摇头。 但姜瑾珩尚且不知,只提溜着狐狸问:“小家伙偏跟着我上仙宗作什么?一路上我见你偷着摸着才未点出,如今都到了这里,总该和我说实话了吧?” 此刻符亦也清楚了姜瑾珩心意,她先前也同自己说明了为何同月媚接触。 此刻见姜瑾珩问话,她倒也不吃味,反而同样好奇。 不同于她,月媚有着鹤云作保,这一年间经常性地来回仙宗和青丘,符亦先前还想向她打听有关姜瑾珩的事情,但得不到消息,只好作罢。 只不过似乎近两月,她的确是没出青丘。 但在符亦印象中,她若想来仙宗,应当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思考间,月媚挣扎开姜瑾珩的手,落到地上,化为了人形。可那一双红着的眸,就像是哭过一样,尽显主人家的心情。 “怎么了?” 姜瑾珩没有微蹙,看向鹤云,却发觉鹤云似乎早有预料,先一步向月媚开口:“鸢仪还没有消息,你如今上仙宗来问,也是枉然。” “她怎么了?” 问这话的还是姜瑾珩,符亦也跟着不明,便听鹤云同她解释道:“瑾珩,你昏迷一年不知,我仙门同魔族之间大战已数日,伤亡失踪皆有,就在上一场还算大的群斗中,鸢仪参战,自此之后便没了消息。向外,也报她失踪。” 闻言,月媚倒先蹲下抱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遍捶自己的腿。 “这个笨蛋,我那时说要和她一起去的,她偏不让,现在人也找不见了。” 知道她难过,鹤云将月媚给扶了起来,又拍着她背安慰她道:“你先别难过,前几日晨起时候,我听东南方战场剑派的一个长老向我禀告,说是有人在月前看鸢仪同一只指挥魔狼的魔人鏖战,此后便消失在了一片密林中。” 闻言,月媚脑袋轻抬,声音有些低:“她还活着吗?” 这件事鹤云不敢保证,但她却还是安慰她道:“本尊那时便去到那片密林中,找到了搏斗的痕迹,鸢仪的灵力痕迹,更找到了几具魔狼的尸体,但并未看到她的。” 鹤云一句话让月媚重燃希望,双眸中也更复光芒。 见状,鹤云也笑了笑:“你应该相信她的实力,我们也是,对不对?” “嗯。” 讲完,月媚也不继续哭了,转头望向姜瑾珩,擦了擦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个谢:“多谢仙尊发觉我却并未将我甩开。” 听清来龙去脉,姜瑾珩自然不会怪责月媚,想她此刻定然依旧伤心,不免宽慰她道:“我知你本性,跟着我上山来也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无需自责。” 即使知道姜瑾珩和月媚之间没有什么,但见到师尊朝着她笑还说这些话,不免触到了符亦的旧伤疤,鼻息间没来由地“哼”了一声。 想当初就是在这里,自己将冲霄横于脖颈前,但师尊却无情拒绝了自己。 越想越委屈,符亦狠狠瞪了一眼还在与人谈笑的姜瑾珩,撒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居所走。 聪明如姜瑾珩,又有复归的007提醒,哪儿能注意不到符亦的异常。 在符亦撒开她手的一瞬间,姜瑾珩便重新拉过她的手腕,更是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胳膊搂在她的腰间,也不说话,只做出这样的动作。 察觉到她们之间暗涌的情绪,鹤云无奈笑笑,只好拉过月媚,同她说着还有哪处她还未有时间去搜寻,可让月媚单独去找找。 鹤云也留下一句话给姜瑾珩,让她去内室中记一记自己规划好的布防图,若有哪里需要修改的,晚间她们再讨论讨论。 若是没问题,此后就要加紧建造一些防御工事了。 那两人渐行渐远,符亦却还维持着在姜瑾珩怀中的样子,没忍住红了张脸,又伸手去推她。 “这时候知道害羞了?先前拉着我在床上不依不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姜瑾珩如今大大方方将这种事讲出来,符亦更是睁圆了一双眸,双手就去捂她的嘴。 床榻间的情事自然不能和在外头表露出来的同语,毕竟那时她也是一时上了头,想让自己心爱的人身上各个角落都留着自己的痕迹,便冲动了许多。 到最后符亦也有些后悔,毕竟那时姜瑾珩唇都有些白了,嗓子更是发哑。 哪知道就休息了半日的功夫,这人还在外头打她的趣。 真是亏了自己当时还体谅她。 姜瑾珩不知道符亦小脑袋瓜子里装着些什么,却只知道她的小赤狐生气了,需要人哄哄。 一个带着凉感的吻落在自己唇上时,符亦的气就消了一大半,但依旧还想说些什么。 那人似乎体察到自己的情绪,很快又落下密密的吻。 每一个吻都不深,但正正好足以安抚符亦的情绪。 符亦很快就被哄成了顺毛狐狸,整个人都沉浸在粉红泡泡里,无法自拔,却听到姜瑾珩又说:“亦儿,化成狐狸给我抱抱可好?我想……摸摸尾巴。” “尾巴”如今在符亦听来已经十分禁忌,被哄到正当时的时候突然被提出要求,她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但看着姜瑾珩那张略带着些期盼的一张脸时,符亦虽然还有些不情不愿,却依旧乖乖化作了狐狸。 五条尾巴的狐狸就那样安然卧在姜瑾珩怀里,说是摸尾巴,实际姜瑾珩只是将尾巴轻托着,轻轻用手顺着狐狸毛。 她身子凉,这样抱着符亦,只觉得抱了个手感绝佳的暖炉子。 姜瑾珩很快去到自己殿中内室,更找到鹤云说的布防图。 只是狐狸卧在她怀里也是不乖,时不时捧着她的手指用犬齿轻轻咬着,又不敢咬破了;时不时又爬到她脖颈上挂着,软舌时不时舔一下她的面颊…… 每次小东西不太乖,姜瑾珩便会去拍狐狸屁股,狐狸便会稍稍安生些。不过也安生不到多久,就又要闹腾起来。 后来,姜瑾珩也不管了,任由她做这些小动作,只是每次被她捉到动静太大,她便要去捻一捻符亦除了尾根之外,最敏感的耳朵,有时甚至上嘴去咬一口。 狐狸也不怕这个,但可能是考虑到姜瑾珩如今在做正事,稍稍闹了一会儿,便窝在姜瑾珩怀里,浅浅睡了起来。 等姜瑾珩看完那张宏大的布防图后,便在寂静的房中听到了浅浅的鼾声。 明明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姜瑾珩听着她入眠的声音,没忍住轻扬了扬唇,更勾起食指,在那尖鼻上刮了刮。 真可爱。 …… 符亦再转醒,是在姜瑾珩的床榻上。 狐狸踩着四肢从榻上站起来,眺望四周,竟到处也找不见姜瑾珩的人影。 她一阵慌,就怕先前发生的许多都是黄粱一梦—— 这种梦她做得并不算少。 她很快跳下床去变作人形,就在此刻,门扉被人推了开,姜瑾珩换了一身衣裳,细看那衣料上竟用金线绣着各种动作的狐狸,那狐狸形状,似乎便是拟着符亦做的。 但符亦没时间注意那么多,只见着姜瑾珩腰间别着一柄玉笛从外头推门进来,她很快扑进了人怀里,心中那股子怅然才消了去。 “我还以为,师尊又不要我了。” 摸到实体,符亦才能确信自己经历的不是一场梦。 几月前她在青丘从昏迷中醒来,无论从何处探听,都找不到一点有关姜瑾珩的消息,这个人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方才苏醒时,她也有一股这样的感觉。 意识到符亦情绪的低落,姜瑾珩才推门进来时唇上扬着的一抹笑也悄然落下,她张臂抱住了眼前人,下巴在符亦发间轻蹭了蹭。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虽然这句话听着十分像是空话,但或许是自己原先预选的决定落在了奚音和落羽头上,姜瑾珩第一次觉得此前自己规划了一件傻事。 即使要一起死又如何,至少临死之前,两人心是贴在一处的。 若回到那个节点,要做下同一个决定,姜瑾珩不会再想将符亦撇开。 即使是命定的死局,她也要问到符亦的意见之后,再做决断。 一个人孤独地去死,另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这是一种无私,但又怎么不能说是一种自私。 同为一段关系中的两个人,符亦应当和她有着同样的选择权力。 只可惜,每次姜瑾珩都要透过别人,才能懂得更多。 在她看来,落羽是个伟大的人,但她对奚音好残忍。 而自己也差点这么残忍。 想到这,姜瑾珩眨了眨眼,想尽力将眸中水雾散开,又扯出一抹笑,同符亦分离开,穿着自己新做的那身衣袍,展示给符亦看。 此刻,符亦也终于注意到了她衣服上绣着的狐狸,不免亮了亮眼。 “好多狐狸!”【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86章(正文完) 第86章 正文完! “喜欢吗?” 姜瑾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符亦听到,很快点了点头。 “师尊怎么想到这个。” 如今姜瑾珩也不再揪着称呼了,她之前让符亦改口,想着两人之间不用计较称谓,但既然她叫惯了,也不必管了。 只是这些日子,在床榻上听着她喊这个名字,姜瑾珩还是难免有些羞耻。 “一时兴起,晚间聊了聊布防图上的改进,正巧逛到了针功堂去。我许久不曾做新衣服了,看她们用针线往衣服上绣些什么花鸟、翠竹,一时兴起,便学了学,用灵织机织了这个。” 听姜瑾珩说这是她自己动手织的,符亦瞬间两眼一亮,更是捧着花纹细细看了起来。 “怎么织这个?” 这话像是明知故问了,但姜瑾珩乐于说些甜蜜话哄人高兴,便拉着符亦的手,抚过那细密的纹路。 “自然是喜欢,我家狐狸性子有些野,不能不能时时带在身边,只好绣出这样的图样来,日日穿在身上。” 说着,姜瑾珩更问了一句:“不然我该怎么办呢?” 她话中说的明显是自己,但那一句“野狐狸”符亦可不想承认。 若真让她认下这个由头,也得让她先尝到些甜头。 说着,她俏皮地攀上姜瑾珩的胳膊:“狐狸喜食肉,师尊若想哄着人家跟着你,好歹也要投其所好,多喂喂才是。” 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姜瑾珩不免细眯了眯眼,更抬手拍了一下这小家伙的屁股。 “不正经。” 她拍得虽快,却一点都不疼,可受了这一掌,符亦倒装起可怜:“呜呜,师尊不疼我了。” 这些天里,姜瑾珩倒是明白清楚她的一些小把戏,唇微微上扬,灵力威压下来,便只见符亦露出耳朵尾巴,恢复不出完整的人形了。 这下子符亦是真真被欺负到了,却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姜瑾珩指尖打着圈地蹭过她的耳朵,脑袋下意识想往她掌心拱。 这是她身负狐族血脉难以改变的习性,想被喜欢的人随时随地摸摸抱抱。 她正想着眼前人为何还没有其它的动作,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刚想不满地问,就见她手中拿着个类似缚灵锁的器物,状似无形。 只是不同的是,那东西比束缚双手的的缚灵锁要多几个圆环。 “这是什么?” 她不免出口去问,却见姜瑾珩眸中划过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啊……”说着,姜瑾珩将手中的灵锁一抛,那上头的五个圆环瞬间扩大,最后牢牢锢在了符亦的身上。 等到东西落实下来,符亦才瞪大了眼睛,总算是意识到这灵锁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就在这时,姜瑾珩突然眉眼含着笑地说道:“当然是用来锁住亦儿那几条不听话的尾巴用的。” 姜瑾珩话音刚落,抬手五指做了个动作,符亦那每一条近半人高的尾巴便飘扬起来,她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尾巴竟不听自己的话了。 “师尊这是做什么!” 符亦突然有些局促,咬着唇一双大眼睛里也有些慌张,但眼前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将她抱着来到了榻上,清清凉凉的吻落在她眼角,鼻间,最后点在一抹胭脂色上。 随后,姜瑾珩又揉了揉那双时不时会动动的耳朵,稍显温润的呼吸缓缓喷洒在那内里有些带浅粉色的耳朵尖上。 她没有理会符亦的不满和推搡,只轻笑着去揉那自己最喜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不听话的东西,自然要绑起来。” 上次自己便是吃了没准备的亏,倒让这小家伙后来居上。此次姜瑾珩趁她睡着,特意启开器鼎造了间束缚灵器。 虽然做工有些仓促,不过地品低阶,但用在符亦身上,床榻之间,倒是足够用了。 被这样斥了一句,符亦一双水汪汪的眸都泛起些红,似乎是真的委屈了。 “师尊讨厌我的尾巴吗?” 明明这些日,她看着姜瑾珩的态度,是很喜欢她的尾巴的,如今却要用灵器束缚,便是在防着她! 可她这幅模样,姜瑾珩实在是爱得很,舔了舔唇,眸中的笑有些不怀好意。 “自然是喜欢的。” 这句话倒让符亦满意,即使尾巴被束缚着,那尾尖的上扬也象征了主人家喜悦的情绪,更是尽力地往姜瑾珩手中多送了送。 而符亦也很快意识到姜瑾珩在在意什么,一定是那时最初由她主动,最后却被自己吃抹了干净,既如此,自己受回来便是。 这样的你来我往,也算是情趣。 想着,符亦装乖的那套算是彻底被她拿了下去,感受着身上的吻渐渐下落,衣衫也被扯了开,反而一脸主动地去问姜瑾珩。 “那师尊打算喂我什么?手指,又或是……” 说话时,符亦迷离着一双眸,盯着姜瑾珩那张有些启开的唇。 可闻言,姜瑾珩却捉住了她一条大尾巴,握在掌间,更是拉到了她的面前。 她那双修长骨节明朗的手轻轻按在那条尾巴上,顺着毛生长的方向捋着,让符亦享受地往姜瑾珩身上又倾了些。 随后,符亦却听姜瑾珩说: “你喂我吃了什么,我便让你吃什么。” 闻言,符亦那双陷在情欲中的眸子怔愣了半晌,好容易恢复了清明,渐渐意识到姜瑾珩话中的意思,不免多眨了几下眼,对上她张扬笑着的那张脸,濡湿的腿心突然滑进什么,让她不免弯了腰,羞耻地像只鹌鹑般缩在姜瑾珩怀里。 “我的好亦儿……可还喜欢?” 听着这话,符亦咬了咬唇,感受着体内怪异也难以忽略的感觉,娇怯怯地瞪了姜瑾珩一眼。 真是太坏了! 怎么有这么记仇的人! ……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符亦总算是抱着尾巴又醒了。 姜瑾珩倒没有她那么贪欲,见到她似有疲乏,便歇了心思,哄她睡着。 只是不知道为何师尊并非常规性地使用净尘术,反而是打来一些温水,替她擦身子,还有……尾巴。 也不知道是否境界差得太大的缘故,明明是一起做那档子事,连着好几日,符亦总觉得姜瑾珩的精气神比自己恢复得快很多。 如今清醒过来,符亦看着自己抱着,甚至枕着的尾巴都有一些恼意,很快将它们收了进去。 姜瑾珩如今一样不在房内,但符亦很容易在床头找见一张花笺,看到上面她同自己报备所在。 “我和你师祖约好今日去剑派商讨共抗魔族,见你睡得正香,便没喊你,醒来后便去峰顶练剑,不许偷懒。” 最初看到花笺上的小字,符亦唇微微上扬,心情尚好,可见到后一句话,未免微微咬了唇。 “坏师尊。” 她暗暗喊了一声,目光随即看向墙上挂着的冲霄,抬手剑便自动出鞘,剑柄落到自己手中。 符亦如今使唤冲霄已经十分习惯,不晓得是否因为双修,和姜瑾珩灵力相互融合的缘故,如今冲霄对她态度更是温顺。 说是练剑,实际上符亦更多时间在想着如何将做好的玉簪送给姜瑾珩。 这玉簪自一年前她就已经做好,中间发生了那件事,她便一直呆在狐族,如今耽搁了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 这簪子材料已经是符亦能找到最好的了,但若是别在姜瑾珩发间,符亦还是觉得有些不配。 她正犹豫着,很快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抬首,便见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人正御空而立,一手背身笑望着她。 “这簪子,是送给我的吗?” 一瞬的时间,姜瑾珩已经走到她面前,从符亦手中拿过那玉簪。 符亦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多久了,更不知道她看了自己多久的窘迫,如今还明知故问,一双眸瞪了一眼那笑着的人,更是向抢回簪子。 “才不是给你的。” 她的动作很快被姜瑾珩躲过,那人依旧笑着,将玉簪牢牢捏在掌中,更是抬手,将自己发间那支簪子摘了下来。 一时之间,青丝如瀑般滑落,看得符亦挪不开眼,随后,她听那人似乎对她说: “亦儿,替我簪发好不好?” …… 符亦觉得自己肯定是掉进了这个坏女人的陷阱里,只消她笑着同自己说两句话,她就完全拒绝不了。 屋内,符亦有些生疏地替姜瑾珩簪发,她的手指穿插在浓密的青丝之间,不免问道: “师尊今日去剑派,可有确定下之后的行程?” 闻言,姜瑾珩眼眸微垂,声音有些俏皮,情绪却有些低:“我若说实话,亦儿可千万不要骂我。” 闻言,符亦蹙了蹙眉:“为何要骂你?” 姜瑾珩微叹了一口气,老实说道:“按照计划,我明日便要同一些人共同奔赴前线……” 说到这,符亦的声音很快打断姜瑾珩接下来的话。 “那我和你同去!” “就是这点怕挨你骂。” 说话间,符亦已经替姜瑾珩整理好发髻,她转过身来,牵住符亦的手,声音有些低:“此去危险重重,你该相信我,放我一人去,我能够看护好自己,定当完好无损回来。” 她这一番话说完,符亦眼里便已经含上了热泪。 “师尊是当我累赘么?” “不,只是因为心中牵挂,也许会致我分心。那些魔人狡诈,防不胜防。” 姜瑾珩抬手替符亦拭泪,战场死伤无度,她不想让符亦犯险。而凭她能力,若非遇上魔神,都有机会一战。 她二人才刚重逢,她清楚符亦会舍不得,才没有最开始就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是既然做了准备,通知是迟早的事。 “还是我太差了。”符亦心里突然堵堵的,她突然想起姬雪珺的话。 若是她和师尊能够比肩而立,不仅不惧世俗眼光,更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听到符亦这样自怨自艾,姜瑾珩不免又蹙紧眉头。 “胡说,我家亦儿明明在同龄者间佼佼,若你说差,该让那些人情何以堪?” 其实她也不愿同符亦分开,明明前夜还说不会再将人舍下,只隔了一夜,却又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不同的是,先前她想着的赴死,如今她想着的是如何得胜归来,同自己的心上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说着,姜瑾珩抬手轻抚了抚符亦交给她的发簪,很快展唇笑了笑:“亦儿放心,一会儿我教你一套剑法,等哪日你能将剑法练到烂熟,我定出现在你眼前。” “当真?” 见符亦不再落泪,姜瑾珩执起她的手,带她来到峰顶。 冲霄乖巧跟在两人身边,当姜瑾珩抬手,它便乖乖落到掌中。 伴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姜瑾珩簪着符亦刚送的玉簪,算是给她作了一道剑舞。 虽舍不得姜瑾珩,但符亦清楚,此次仙门和魔族相斗,关乎苍生,如此,她便不能再自私,偏要留人下来。 那魔神的确如管理局预料,在次月的月初便复生,只是结果却大出众人所料。 魔神复生之后,竟未向仙门众人发动攻击,反而开始不断吞食他身后魔人,实力逐渐暴涨,更让人胆战心惊。 只是魔神的转向攻击,的确让仙门众人感到先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又因为魔神体内蕴着的越来越澎湃的力量重新悬了起来。 作为主战先锋,姜瑾珩在看到魔神露头的时候,就号令众人后撤,却见鹤云一人,独身往魔神方向去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到她手中结印,姜瑾珩一把将人给拉了回来,双瞳之间满是惊惧。 “师尊,你这是要如何?” 方才她见鹤云的动作,分明是要自爆,想引得和魔神同归于尽。 见被姜瑾珩发现了,鹤云也不再藏着,直截了当说道:“瑾珩,莫要拦着我,如今是做出决定最好的时刻,若是这时候不出手,之后他全时光,你我联手都再扛不住。” 虽然鹤云也不知为何这魔神出世并非预料中的成年体,甚至似乎比千年前还要小上一些。 但看他吞吃下那些魔人,体内灵力攀升,鹤云也不得不防。 话是这么说,但姜瑾珩却无法接受鹤云的做法,见她要挣脱自己的手,忽然想到什么,着急忙慌喊了一句:“你忘了落羽说的了吗!” 闻言,鹤云一怔。 “她说还有惊喜留着给我们看呢,你难道不等之后再做决定吗?” 这话似乎让鹤云稍稍纠结了一会儿,只是很快,她又松开眉,看向一边暴戾的魔神。 “虽然如此,但若错过了这个机会……” 鹤云说到这,不远处突然传来暴动,两人神色皆是一凛,忙看向那个方向,便见长着可怖翅膀的魔神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着。 “这是……” 见状,姜瑾珩不免蹙眉,忽然想到什么。 她转头,同一边的鹤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闻见了明朗之意。 由于上一世魔神便是因为百万魔人献祭,才招致提前现身,所以这一世,姜瑾珩看到他吞吃魔人,积攒魔力,也是魔神现世必经的一项。 那些魔人想要召唤出这样强大,无法匹敌的所在,显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但看他如今模样,却更像是一种吃饱了,要撑死了的感觉。 姜瑾珩说不上来,但有一种直觉驱使她这样认为。 难道说,这就是落羽曾说的,惊喜? 抬眼望去,魔族集结的三百万魔众如今奔逃的奔逃,溃散的溃散,被魔神吃进肚子里的反而占了十之七八。 这样生灵涂炭的境遇,倒是反哺到召出魔神的魔族头上去了。 那魔神不继续吃了,姜瑾珩眸细敛着,显得分外狭长。她摸了摸下巴,最后突然想到什么,摘下自己发间那柄玉簪,又看了眼鹤云,见她点了点头,随后向后发令道。 “众人听令,从此时起,皆将全身灵力聚集汇总到此聚灵阵中,本尊已有对抗魔神的办法。” 自魔神存在以来,仙门从未有过对抗魔神成功的记载。 据说天地开辟之初,仙神同魔神有过一场大战,最终以仙神散尽一身修为羽化,封印魔神万年为结局。 自此之后,每有魔神出世,便总有一人甚至更多人,为大道牺牲自己,将魔神再度封印。 封印的次数多了,封印的时间也就短了。 方才鹤云那番举动,许多人眼见却并未拦着,便是因为他们清楚,封印魔神需要付出代价。 但如今姜瑾珩将人拦了下来,又声称有办法对抗魔神,众人心里忐忑,更多的是不信的。 见他们犹犹豫豫,姜瑾珩难得发起了火。 “方才鹤云仙尊以身犯险,想要以命封印魔神,你们不拦,本尊不怨,因为本尊心里清楚,你们虽不愿同胞以命相搏,换来一时的太平,却也无法可解。” 说到这,姜瑾珩手持冲霄,如瀑的青丝散落开,随着冰蓝色的*灵力波动,沉浮飘荡在半空中,倒是有些骇人。 “可如今,本尊即说或许有旁的办法,尔等不全力支持,难道都要做那贪生怕死之辈,只想着以同胞性命换自己性命无虞吗!” 姜瑾珩的声音传遍云霄,不消一会儿,许多人从众人维持的防护阵法中走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灵力纷纷传进姜瑾珩手持玉簪的聚灵阵法中去,不多时,汇成了一道绚丽七彩的光,极其强大的灵力波动,就这样笼罩在姜瑾珩身侧。 姜瑾珩虽无法运用这样强烈厚重的灵力,但已经计划好要用来如何做。 她带着玉簪往魔神那处飞去,鹤云也后退,只暗暗提点她小心。 很快,那魔神似乎嗅到了极其具有诱惑力的灵力团,朝着姜瑾珩这边看过来。 他面上因为魔力充斥而显得十分地可怖,像是在青紫色的染缸中染了个尽。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贪婪,见到姜瑾珩携着灵力而来,目光死死盯着不放,更是飞扑而去,一口将笼着七彩光的人给吞了进去。 符亦刚赶来战场,便见到这样一幕。 她早觉今日心慌得厉害,见到空中紫黑色的乌云经久不散,便知道出了大事。 未曾参战的弟子们和留在宗内养伤的伤患谈论起这件事,都说是魔神出世的预兆。 虽然记着姜瑾珩的吩咐,但符亦咬了咬牙,还是奔赴而来,却没想到,师尊在她眼前被那庞大的怪物一口吃了进去。 “师尊!” 她看得整幅身子都在发抖,更无力地跪了下来,两行泪滑落,没持续多久,就又强撑着身子向那边去。 若是师尊活不下来,她也不要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符亦离那突然安静不动的魔神近了许多,却被注意到她的鹤云给扯到了身边。 “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知道她或许回错了意,但看她哭得这样撕心裂肺,鹤云也是不忍,想向她解释,又听符亦说: “别拦着我……”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鹤云突然觉得,自己都有些拉不住她。 只是很快,不需要她解释,那魔神腹间突然亮起方才一般七彩色的光,众人皆从方才的哀叹中转而惊喜起来,符亦更是盯着那处,眸一动不动。 很快,那魔神嘶吼起来,众人退居到牢固的防御阵法中去,注入灵力以作抵挡,想着或许要防备着那魔神厚重的攻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七彩光芒大盛,那魔神腹间突显出龟裂般的痕迹,又在下一瞬,彻底爆裂开来。 随着一声极其响亮的嘶吼,伴着庞大身躯摔在地上引起天地之间的震动,那爆裂开来的腹间又浮上一团亮光,正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边。 光团愈发靠近,有人认出那是姜瑾珩,又看到她身后的庞然巨物正化作飞灰,正湮灭,瞬间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而符亦也终于止住了泪水,看到眼前踏步而来的姜瑾珩,胡乱擦了擦脸,却被人先一步拥住。 姜瑾珩没问符亦为何会来到这里,只自责自己方才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做出了那样有风险的举动,致使她如此不安。 就连此刻将人紧紧拥着,姜瑾珩还是觉得她身子似乎有些发抖。 “对不起……” “我以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同时退开了些身子,又同时对上对方的一双眸,相视一笑。 姜瑾珩抬手擦了擦符亦尚未干的面颊,打趣道: “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闻言,符亦嗔了她一眼,旋即回道:“我是狐狸,再怎么样都变不成你喜欢的猫。” 这话中似有些旁的意味,姜瑾珩轻笑了笑,抬眼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人,俯身在符亦唇上落了个淡淡的吻。 这个吻让符亦瞬间睁大了眸子,看看她,又看看周围,更是没忍住轻抚了抚唇。 这并非是二人单独调情的时候,师尊斩灭了魔神而来,便是众人目光所在,可她…… 符亦正想着,姜瑾珩又重新拥住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心更是跳快了几分。 “亦儿,同我成契吧。”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