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捉鬼师》 第1章 洛城大学(一) 2025年7月1日 晋江文学城首发/玫瑰茶 月明星稀,夜色朦胧。 “救……救命!!有有有鬼…… 救命啊!!救救我!!有人吗?…… ” 格子衬衫青年面色惨白,双目惊恐,手脚并用往前爬,踉跄撞开天台门,忍不住回头看,一道白影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准确来说是飘在后面。 青年瞳孔紧缩,声线颤抖:“救……救命! ” 白影长发覆面,白衣无风自动,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倏然逼至眼前。 夜风撩起长发,白影五官模糊,只一张唇猩红灼目,唇角勾起,似嘲笑,似愚弄。 “啊!”青年惨叫,脸上血色尽褪,抖着腿后退,脚下石子咕噜噜滚下天台。 他身体后仰,反手抓住栏杆,脚后跟抵在天台边沿,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灌进衬衫领口,阴风阵阵,遍体生寒。 “不要…… 不要过来!为为为…… 为什么?”青年上半身探出天台外,心生不妙,悄悄地向左挪动身体,壮起胆子问,“我…… 我从小到大没做过…… 做过坏事,为为为为什么要杀我?” 白影似乎看出他的企图,歪了下脑袋,只听‘咔嚓’!栏杆断裂。 “啊!啊!”嗓音劈叉,青年胆丧魂惊,惨叫连连,结实的栏杆竟摇摇欲坠,只要他再使一点点劲,连人带栏杆就会掉下去。 这里可是七楼! 耳畔有风,衬衫鼓动,细看之下又像他在战栗。 “不要…… 不要……为什么?” “呵。” 鬼影嗤笑,栏杆‘咔嚓咔嚓’数声。 “啊!啊啊啊!”青年紧抓栏杆,十指痉挛,肌肉抖动,额上冷汗滚滚而下,机械的重复,“为什么……?!” 夜深沉,星稀落,天台上亮着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撕碎。 鬼影面目混沌,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因为,你、该、死!”空灵缥缈似从地狱而来。 德馨楼最高处,一人多高的大钟‘当当当’准时敲响十二下。 0:00。 天台栏杆咔嚓咔嚓不停,青年胸口传来推力,终于,他冲破栏杆,消逝在夜风中。 惨叫与钟声在半空中缠绕回荡。 - 汐和园小区,7号楼2单元604。 ‘嘭——!’ 方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从床上弹坐起来,睡眼惺忪,强制开机。 几秒钟后…… 开机失败,重新躺了回去。 后脑勺刚沾到枕头,他骤然想起什么,唰地睁眼,一跃而起,踩着拖鞋冲出卧室,嘴里大喊:“燕长留!” 上一秒困意朦胧的人,下一秒精神抖擞,怒气冲天,清瘦的背影携带无形的火焰。 厨房里,燕长留穿着黑色T恤,黑色棉质长裤,垂眸站在料理台前,双唇紧抿,眉头紧锁,深邃的瞳孔流露出几分茫然。 “艹!” 方荀扶着厨房门框,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爆出国粹,眼前情景堪称爆炸现场。 “啊啊啊……我的厨房!我的天老爷!”他暴跳如雷,嗓门抬高八度,“燕长留!你搞什么?!” 高压锅炸了!料理台塌了! 高压锅变形翻倒,小米粥天女散花,泼洒在四壁上,星星点点如同繁星点缀,惨绝人寰,实在惨绝人寰。 陶瓷料理台塌掉一半,满地碎片无处下脚,始作俑者稳稳当当站在其中,面色平静,一语不发。 波澜不惊的模样,方荀差点以为对方已经失去三魂七魄。 他怎么能如此淡定? 大早上的一点不让人省心,三次,第三次了! 两周前牺牲的玻璃茶几,一周前下岗的玻璃门,眼前的厨房…… 方荀捂住额头,内心哀嚎:造孽啊造孽,他上辈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辈子上天才派了燕长留来整他的,对吧,对吧。 “抱歉,我想做个早餐,没有掌握好火候。”燕长留墨发束顶,浅褐色眼珠转动,垂着眼皮打量方荀神色,淡定又诚恳,“我会赔偿。”身躯高大,颇有压迫感。 “不是,高压锅不是这样用的,”方荀白T恤,大裤衩,顶着一头呆毛,瞌睡虫早跑光了,乌黑杏眼满是心疼,怒气值一路飙升,“再说你拿什么赔?你有钱吗?你的衣服都是我买的!” 男人从唐朝穿越过来,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不了解现代电器,方荀上班太忙忘记教他使用方法,其实说起来,今天这个局面有他一半责任。 方荀心虚,挠头。 面对责问,燕长留缄默不语,俊美硬朗的面孔毫无情绪起伏,只眉头攒在一起,陷入沉思。 “茶几一千二,玻璃门四千六,厨房要重新整修怎么着也要三五万吧,按照三万块来算,你欠我三万五千八百块,微信支付宝?”方荀掰着手指头报出具体金额。 方荀有意提醒他,人在屋檐下,该低头低头,穿越现代社会需要代言人,最好对他好一点,不要像刚来那天,上来就掐他脖子,二话不说要杀他。 这都什么事啊。 燕长留一双丹凤眼深邃凌厉,不说话时尤为明显,听到赔偿金额,他垂下眼睫,继续沉思。 方荀黑发雪肤,松垮垮的T恤套在身上,饶有兴味观察对方。 明知道他拿不出钱,为难他等于为难自己,方荀拼命说服自己,莫生气,莫生气……。 是他疏忽了,蒜鸟蒜鸟,他破坏的东西还少吗?跟他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别想了,先把厨房收拾了,晚点找人重新装修,欠的钱先记账。”调理好心态,方荀打个哈欠,转身见客厅的挂钟07:43,满脸懊恼,“啊…… 大周末的扰人清梦,比上班起得还早。” 昨晚熬夜打游戏,凌晨三点多才睡觉,这会儿脑子里混沌一片,他打算睡个回笼觉。 打工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周末早上一觉宿到自然醒。 他扒拉着短发一头栽进被窝,深蓝色床单,肌肤细腻无瑕,白得发光。 日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耳朵上,薄薄的耳骨通透红润如玛瑙,方荀耳朵发热翻了个身背对窗户。 二十分钟后。 “叮叮叮……叮…… 叮 …… ”床头手机消息声不断。 方荀拉起薄毯盖住脑袋,空调输送冷气,噪音轻微,卧室里静谧无声,他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五分钟后。 “叮!” 方荀一个激灵醒了,四肢摊开,闭眼呼吸努力放空大脑…… 十分钟后,他一把掀开薄毯,翻身坐起,忍不住要炸了,这回笼觉睡不成了,哪个王八蛋大周末早上不停发消息,他最好有事,否则…… 好友周迟连发六条微信,昨晚一起打游戏到凌晨三四点,他起得挺早。 迟子:【图片.jpg】 迟子:【图片.jpg] 迟子:[图片.jpg】 迟子:【语音3’】 迟子:【语音15’】 迟子:【网页链接】 随手点开,方荀手一抖,手机屏朝下砸在腿上:“我靠!” 高清图片,年轻男子手脚不自然的扭曲着,姿势怪异,双眼圆瞪,瞳孔涣散,眼里的惊惧如有实质,穿透屏幕直击方荀心脏。 后脑勺血迹晕染,衬衫暗红发黑,死亡有段时间了,血迹早已干涸氧化。 开屏暴击,没有一点点防备,方荀不禁炸毛。 方块:【小人提着四十米长刀敌人还有五秒到达战场.jpg】 方块语音:【周迟!艹你大爷,想死吗!吓死爷了,这人谁啊?】 点开语音条。 迟子语音:【荀子荀子,醒了没?快看消息!洛城大学又死人了!】 迟子语音:【这人死的好惨,我靠!死不瞑目啊这是!太吓人了,你还记得去年跳楼那女的吗?今年又死一个,难道真像网上传的洛城大学有鬼?世上有鬼?】 荀子是方荀的外号,起初他十分抗拒,众所周知,荀子,历史上儒家代表人物之一,这外号不合适。 反抗数次,无果,朋友室友懒得改,还打趣说年级前三的学霸,叫一句荀子也没问题,后来就一直这样叫开了。 言归正传,去年航空系一女生跳楼,地点正是德馨楼,据说是因为感情问题一时想不开才走了绝路。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照片让他彻底清醒。 他点开链接是学校论坛,标题:洛城大学惊现男尸,死状诡异,鬼怪复仇还是蓄意谋杀? 评论区盖楼99 。 【3L匿名用户:学校盖在老坟上能不出事吗?做人要有敬畏心。】 【11L不爱吃香菜:笑死,哪来的鬼啊?鬼有人可怕吗?说有鬼的麻烦去看看医生好吧。】 【65L李白不打野:拜托,二十一世纪了,哪来这么多老封建啊,信鬼不如信我。】 【108L比卡丘:人有三魂七魄,不是空穴来风,鬼的确存在,我见过。】 【10086L:…… 】 …… 方荀扒拉楼层,快速浏览,网友大致分无神论派和有神论派。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他退出来打字:【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回复挺快,刚发出去一连收到三条语音。 迟子语音:【哈哈哈,吓到了?今儿早上六点多发现的,论坛都炸锅了。】 迟子语音:【实习同学下夜班路过德馨楼见有人躺地上,好奇凑了上去。】 迟子语音:【你别说那人胆子挺大,还有时间拍照片,要我早吓跑了。】 方块语音:【这怎么看都不像自杀,现代社会哪里有鬼,绝b是他杀,我靠好恐怖,我们学校不会出杀人狂了吧?】 迟子语音:【这鬼样子肯定不是自杀,我也觉得是他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把人折磨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哈,假如…… 万一真有鬼呢?】 迟子:【沉思.jpg】 迟子:【细思极恐…… 】 方块:【瑟瑟发抖.jpg】 方块:【你这么一说…… 事情似乎更加诡异了,好tm吓人。】 方块:【但是!话说回来,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站谋杀!】 迟子:【我也站谋杀!】 方荀问他怎么起那么早,周迟扬言他爸要他继承公司,不允许他睡懒觉,早早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只为和公司几位元老开会。 继承公司?听听这是人话吗?、 方荀承认他嫉妒了,实实在在的嫉妒了,当牛做马的社畜听不得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话。 又聊了两句,周迟太忙先下线了,方荀收了手机,发了会儿呆,不管自杀他杀还是鬼杀,都挺凶残的,得多大的仇啊。 他今年毕业不必再去学校,否则每天提心吊胆,说不准下一个轮到自己。 方荀搓搓胳膊,感觉空调冷嗖嗖的,卧室温度直线下降,不能一个人待下去了,他果断下床直奔客厅。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洛城大学(一) 第2章 洛城大学(二) 客厅装潢淡雅,地板砖、沙发、窗帘一律米色现代风,风格清新却不显得女气。 正值八月盛夏,落地窗外阳光刺目,不用出门也能感受外面温度有多高。 左右睡不着了,找人重新装修厨房吧,他联系物业帮忙找个维修师傅。 路过厨房门口,地板、墙壁上的饭粒打扫得干干净净。 田螺姑娘啊,燕长留干活干净利落,没得说。 这男人身高腿长,手臂结实有力,稍微抬手,轻轻松松摸到了天花板,一米九多的身高做任何事都毫不费力。 羡慕了。 方荀目光顺着对方手臂一路滑过,黑色短袖下,背肌宽厚,磅礴的力量盖都盖不住,抬臂时劲瘦窄腰一闪而过,麦色肌肤紧实柔韧,野性,彪悍。 方荀生出想要摸一把的冲动。 “看够了吗?”燕长留回头,二人四目相对,高鼻深目,五官如雕刻,看狗都深情,偏偏这人眸光冷漠,半小时之前的局促不安仿佛是错觉。 方荀摸鼻尖,咳嗽一声,收回目光:“那个,厨房我已经找了人来修,我看卫生也打扫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维修师傅吧。” “嗯。”燕长留洗干净抹布,晾好,擦干手来到客厅书架前抽出一本《唐朝发展史》,端坐沙发上汲取知识,认真专注。 穿来近一个月,燕长留话很少,做事倒是不拖泥带水。 日光落在他脚边,温顺而服帖,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落阴影,他静坐客厅一页一页翻书,秒针转动,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这段时间,燕长留恶补了《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汉字演变史》、《唐朝的盛世与衰败》、《现代社会礼仪》《钱币发展史》、《古今货币换算》……等等近百本书。 阅读量之大,学习劲头之高涨,学霸方荀自愧不如。 方荀坐到沙发另一头,刷了刷微博,没什么新鲜事,拾起电视遥控器换台,间隙想起一事,瞅瞅燕长留一丝不乱、光泽顺滑的墨发:“燕长留,下午去理发店剪个头发吧。” 燕长留从书中抬眼,冷淡道:“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对吧。”方荀早有预判,不自觉提高音量,“但是!你知不知道,深更半夜一声不吭站在窗户边有多吓人,我要被你吓死了。” 时间倒回昨晚,那时大概接近十二点,方荀尿急,卧室门打开,眼角余光捕捉到客厅落地窗前有道黑影,室内昏暗,室外路灯逆光照进来,伴随着夜风,黑影长发飞舞,张牙舞爪。 “啊!啊!卧槽!!啊!!!”方荀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手忙脚乱,抱着门框跳脚,惊呼,“鬼!有鬼!啊啊啊,鬼!救救救命!” 窗前黑影转身,平静问:“鬼在哪里?” 当时的方荀抱着门框,嘴巴半张,动作凝固,好半天才放下左腿,‘啪’,灯光大亮,没好气道:“燕长留!大半夜不睡觉又不开灯,你站客厅装神弄鬼呢?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我真服了,你的头发最好赶紧剪掉!吓死了。”小嘴叭叭一通,心跳总算平复几分。 “抱歉,我并非有意。”燕长留神色淡淡,极有礼貌,深邃五官在白炽灯下更显丰神俊朗。 道歉是道歉了,人却没动,影子投在玻璃上,一人一影像在对峙。 光下,方荀肌肤细腻,光洁无瑕,他捂着砰砰跳的心口走过去,盯着窗外浓稠夜色:“你看什么呢?黑灯瞎火的,我拜托你实在睡不着就在房间看书好吧,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吓得他尿意都没了。 回忆结束。 蝉鸣不休,空调嘶嘶吐着冷气,方荀打开一罐可乐,盘腿坐在沙发上:“天气这么热,还是剪了吧。” 燕长留沉默片刻,果断道:“抱歉,不行。” “有什么不行,现在不流行那一套了,大家都短发,入乡随俗咯,……哦,忘了,你还要回去,那不勉强你了,不过先说好,不准再大半夜站窗边了,忒吓人。” 只要不剪发,燕长留没意见:“好。” 阳光落满肩头,体恤宽大,方荀身躯清瘦,逆光可以看出身形轮廓,他换了个台,嘟囔:“现在的电视剧越来越无聊了。” 再换台。 “洛城大学一名大三学生跳楼身亡……”主持人面露沉痛,语气严肃。 这事他一早知道了,正打算再换。 燕长留闻声抬首:“等等。” 方荀不明所以,却耐心等他看完。 新闻不长,主持人很快转移阵地,燕长留转头:“洛城大学在何处?” 方荀指指落地窗外:“不远,顺着这个方向开车十来分钟,怎么了?”甜滋滋的可乐十分解暑。 燕长留垂眸不语。 “燕长留?”方荀微笑,“又不说话,你是不想跟我说话呢,还是天生不爱讲话,好歹我们现在是室友,你不需要我帮你找到那个厉鬼了?” 燕长留掀了眼皮,淡淡的看着他。 “虽然我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你这么笃定,我突然好奇鬼的模样了。” 燕长留抬眼,阳光落在眼底,浅褐色眼珠浪静风恬,高大的身躯稳如泰山:“你想知道?”音色低醇清冷。 方荀翘着脚:“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 可他仍然好奇,从小到大,身边人包括他自己总提起鬼这个神奇的存在,那玩意是圆是扁,迄今为止无人见过。 小时候只要他挑食或者看动画片看到不愿意睡觉,他妈妈总是拿鬼吓唬他。 方荀晚上睡觉根本不敢把脚伸出被窝以外,最害怕突然蹿出来个狰狞的鬼脸把他的脚给啃了。 成年后鬼故事对他的影响削弱,只有在想起恐怖片情节时才慌忙把脚缩回被窝里,大多数情况下鬼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男人自称捉鬼天师,那正好,他倒要看看鬼究竟什么模样。 燕长留眼珠转动,盯着他左手边:“你身边便有一只。” 客厅空调冷气拂过手臂,方荀觉得像极了阴气,胳膊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脖颈僵硬,缓缓移目。 洁白的墙壁,墙角一盆富贵竹,光线洒在竹叶,青翠欲滴,什么都没有!燕长留这个骗子!只会哄他。 方荀松口气,底气又回来了:“哪有鬼,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虚…… 不是,你干什么?”额头传来一点凉意,似冬日白雪落在眉间,不等反应,白雪迅速融化消解。 是燕长留食指点在他额心,这人手也太凉了吧。方荀都要怀疑对方是鬼了。 “你干嘛突然这样?”方荀摸摸额头,不疼不痒,“这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吗?” 乌黑通透的双眸困惑不解。 燕长留后退两步,注视他左手边。 方荀以为对方还在吓唬他,笑得狡黠,左唇角红痣活泼艳丽:“同一个坑你别想让我跳两次。”他表情得意,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头,“这世上……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真有鬼!” “啊啊啊啊啊……救命!”方荀尾音上扬,一个弹跳起步,想也不想双腿盘上对方的腰,双手搂住对方的颈项,边嚎边扭,“燕长留!燕长留!有脏东西!走开!走开!救命救命……!” 方荀个子不算矮,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清瘦也有一百二十多斤,但凡换个人肯定要被压趴下了。 燕长留底盘却稳如泰山,身上挂了个超大‘树袋熊’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单手托着方荀大腿,脸不红气不喘,任凭对方如何扭动,眼神镇定。 “不看了,不看了,快送它走。”方荀闭着眼,整张脸埋进对方颈间,瓮声瓮气,“送它走……立刻马上!” 燕长留身上有苏合香,这味道他上学的时候闻到过。 那是在《中国古代生活史》选修课上,为了身临其境,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根线香,就是这个味道。 话说,他穿越过来有段时间了,为什么身上还有味道,他家沐浴露也不是这味啊。 不对不对,眼下重点不是这个。 那只鬼走了没? “嘻嘻,真好吃。” 那鬼还说话了!方荀天塌了,他不该好奇心这么重的。 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不止天塌了,他的世界都塌了啊。 燕长留声线磁性舒缓,咫尺之间:“你确定要我如此超度他?” 方荀愣了,察觉两人姿势属实暧昧了。 大腿上那只手隔着薄薄的布料,凉意直抵皮肤,方荀忍不住浑身冒鸡皮疙瘩。 这人也是鬼吧?是吧? 不然一个人的体温怎么会这么低呢? 方荀跳下来耳根泛红,不好意思抿抿唇,捂住眼睛朝后指指:“那个那个……还在吗?” “嗯。” “大哥哥,还有吗?想吃~”小鬼嗓音清脆甘甜,如果不去看他的样貌,绝对以为对方是个可爱的小正太。 方荀壮起胆子,张开手指缝,看了一眼又赶紧闭上。 天老爷,小鬼头顶扎了个小辫子,挺可爱,可他没有五官啊,两个黑窟窿眼儿瞪着他,好可怕!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阿弥陀佛,我有口无心,勿怪勿怪,赶紧送它走,送它走,走走走,燕长留燕长留。” “啊啊啊,我不好奇了,一点儿也不好奇了,求求你让它走。” 手里揪着燕长留的衣摆使劲拽他。 燕长留不为所动,擒住他的手腕:“它没吃饱,吃不饱它不会走。” 手腕凉意袭来,方荀一抖,嘴瓢:“他他他想吃什么,我我马上给他点外卖!” “苹果。”方荀松开衣角掏手机,燕长留自然而然松了手。 “苹果啊……”方荀微怔,“苹果还有,都给它都给它,我去拿。”说完小跑进厨房,冰箱里三个苹果,方荀一股脑全塞给燕长留。 “你给它,给它吃。” 燕长留递给小鬼。 咔擦咔嚓…… 方荀尾巴似的跟过去,揪住他后背衣服,露出一只眼睛,看一眼马上闭眼。 天老爷!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 小鬼九岁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死了多久,一副骷髅架子,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抱着苹果啃得起劲。 啃两口,抬头瞅一眼方荀,咧嘴一笑。 感谢阅读[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洛城大学(二) 第3章 洛城大学(三) 小鬼张开深渊巨口,方荀浑身一抖,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燕长留的手臂,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它笑什么?”方荀躲燕长留身后,欲哭无泪,“它干嘛看着我笑,不会要吃我吧?” 吃了苹果就不能吃他了哦。 小鬼头一分可爱九分可怕,矛盾又和谐的生物。 燕长留:“它在向你道谢。” 道谢?威胁还差不多。 方荀赶紧摇头摆手:“客气,太客气了,它喜欢就好。” “你刚点我额头那一下是开天眼吗?” 燕长留留意着小鬼的一举一动,回答:“ 嗯,阴阳眼,可见常人不能见之魂魄,七日过后恢复。” 方荀揉眼睛:“哦。”那就意味着,这七天他随时随地能见鬼,还以为这玩意可以随意开关呢。 落地窗外赫赫之光,日影渐长,小鬼懵懂不觉,抱着最后一颗苹果啃得双眼放光。 它的快乐如此简单。 “不是说鬼怕光的吗?”外头烈日高悬,蝉鸣不休,方荀猛搓手臂,“ 它…… 怎么没事?” “谣传而已,鬼怪并不畏光,相反,它们最喜白日出没,烈阳和人身上的阳气是它们的力量之源。” “世人大多未开阴阳眼极难遇到,再者,阴阳各行其道,互不相扰,乃万物法则。”燕长留娓娓道来,娴熟沉静。 原来如此。 传说果真不能全信。 方荀有许多问题等待解答:“这小鬼在我家待多久了?他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为什么要来我家?” 燕长留观察了一会儿:“有段时日了,胸痹之症,无药可医,四年前过世,魂魄徘徊阳间吃百家饭喝百家水。” 胸痹即心脏病,治不好,小孩死了以后不投胎到处溜达,虽然挺可怜,但听起来有点自由是怎么回事? 方荀头皮炸毛:“有段时日?你怎么不早点说?”天天跟鬼同处一室,自己被蒙在鼓里,想想怪瘆人的。 “倒也不必过分担忧,如它一般的低级鬼,潜藏在人群中,随处可见,随时出没,它们并无危险,假如无人供奉,数月或数年会自然消散。” 换句话说,没有人供奉的魂魄也就是无主魂魄,无人记得它们,无人超度它们,它们最后会回归天地。 谈及专业领域,燕长留侃侃而谈,冲淡了身上那股冷漠疏离之感。 见小鬼心满意足,他摸出符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1}。” 符咒无火自燃,火焰汇入小鬼百会穴。 哇,好酷,又长又拗口的经文从他口中说出来流畅悦耳,方荀一个字没听懂,但不妨碍他欣赏。 小鬼头身影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细小的灰尘在半空中飞舞。 方荀松口气,上下左右梭巡,周围干干净净,提着的心放下了。 “刚刚你念的是佛经吧?” 燕长留平静,眉眼深邃:“是,往生咒。” 方荀眼神清亮:“它投胎了?哎,燕长留,你怎么知道它四年前去世的?那张符从哪掏出来的?” 对方衣着单薄,藏不住东西,也没见他掏口袋啊,从哪变出来的? 燕长留手指修长像精雕的竹骨,手握书册赏心悦目,眼睫半抬,只简单说:“天师大多开过阴阳眼,极少部分出生自带阴阳眼,再加上后天学习即可窥见魂魄的前世今生。” 听起来好厉害。 他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翻开书页细细品读,坐姿笔挺,侧脸深刻,温润如墨玉。 方荀追过去:“燕长留,那符哪来的呢,你会变魔术啊?有随身空间?” 这问题搞不明白,方荀心痒痒,他伸手去翻燕长留的裤子口袋:“符藏在这?” 燕长留截住他的手腕,冷淡道:“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对方大手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显,铁钳一般禁锢着方荀,俊美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薄唇抿成锋利的弧度,睫毛浓密,覆盖着浅褐色眸子。 杏仁眼一瞬不眨,方荀瞅他片刻,收回手:“好吧。”逾越了。 二人同一屋檐下生活二十八天,对方极有分寸,相处时既不过于亲近让人感觉不适,也不过于疏远显得冷漠,就连时间也规划的恰到好处,上午看三本书,下午看三本,晚上打坐冥想,劳逸结合,非常自律。 白吃白住不太好,燕长留承包了家里的卫生,自从对方住进来,毫不夸张的说,居住环境提高了一个level,倒不是说方荀邋遢,只是没那么讲究。 方荀怀疑燕长留有强迫症,牙杯手柄一律朝左,毛巾被叠成豆腐块,就连沙发四个靠枕距离适当对称工整。 哦,还有门口的鞋子,下班后方荀踢了鞋子,歪七扭八晾在玄关,第二天他上班发现鞋子在鞋架上,鞋头朝里,排成一列。 这人绝对有强迫症。 方荀不闹他了,躺沙发上正翻看消息,维修师傅到了。 方荀开了门,师傅手脚麻利,三个小时后方荀付了款,两位师傅提着工具离开了。 “两万八!”方荀盯着余额痛心疾首,“燕长留,我要记账,统统记账!” 燕长留若有所思,回了客卧,未几,返回:“这十枚铜钱送你,眼下它们也算古董了,你去当铺一枚约莫兑换一万两千元,十枚便是十二万,是否足够抵扣我的日常开销?” 恶补过古今钱币换算知识就是不一样。 方荀惊叹之余不免大惊失色,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这铜钱搁现在就是文物,倒卖文物五年起步,你留着你留着,还没到这一步。” 他承认十二万非常诱人,可他更不想进去踩缝纫机啊。 而且,燕长留到底看的什么书?《盗墓笔记》吗?怎么想起古董这一茬来了? - 夜幕降临,炙烤了一天的柏油路蒸腾着滚滚热浪。 方荀躺了一天骨头酥麻,拉上燕长留出去溜达,这时手机响了。 迟子语音:【好大儿干嘛呢,大好时光出来浪啊。】 方块语音:【你爹正要出门,过来接我。】 说来也是缘分,方荀跟周迟大学相识。 入学那天校门口发生车祸,看热闹的同学家长里三层外三层,方荀好奇心作祟也挤了进去。 当时他身后站了个男生嘀嘀咕咕正跟同伴讲话。 方荀一开始没注意,那男生转身时,一甩包,网球拍不偏不倚拍到了方荀后脑勺,方荀当场两眼一黑,痛感噼里啪啦在脑子里炸开来。 “抱歉抱歉,同学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男生蹲在旁边,手足无措,一连串道歉,“有没有出血,要不要去医院,抱歉啊……” 方荀抱着脑袋原地蹲下,待那阵钝痛消散才说:“没事,不要紧。”因为没受伤,后脑勺也没血肿,他摆摆手示意男生可以走了。 男生满脸不好意思:“实在抱歉,你……你真没事?” 方荀起身:“没事,你走……,啊!”他吼了一嗓子,金鸡独立,原地一蹦三尺高。 “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是男生口袋里网球掉出来,好死不死砸到了他的脚趾,方荀头发倒竖,龇牙咧嘴,脚趾像被人砍掉了,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在叫嚣着疼死了,疼死了。 方荀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不宜出行啊不宜出行。 男生肉眼可见的紧张:“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行我们去趟医院吧,医药费我出。” 校医就在不远处待命,生怕开学出事故,所幸问题不大,男生掏钱买了消肿止痛药,这件事算过去了。 谁知,找到宿舍方荀发现那个让自己倒霉的男生正弯着腰翻行李箱。 俩人面面相觑,同时笑出声。 二人性情相似,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又因为这个小插曲很快成为铁哥们,吃喝拉撒形影不离,只是毕业后工作忙碌,俩人一个月能聚上两三次算不错了。 二十分钟后,二人下楼。 小区绿化做得不错,蓝雪花、三角梅数十个品种开得热烈,大叶黄杨,琴叶珊瑚葱葱郁郁,夏日本该如此生机盎然。 一群小孩子在楼下跑来跑去。 方荀想起那个骷髅小鬼,他现在见到小孩绕道走。 刚出单元门,方荀就被滚热的风扑了满面,呼吸间气流炽热,水泥路暴晒一天,热气蒸腾而上,像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去哪?”方荀坐进后座,‘啪’地关上车门,只是下楼五分钟而已,额头鼻尖布满细密的汗珠。 反观燕长留,长袖衬衫黑色长裤,丝毫不见对方流汗,冷静得缺了汗腺似的,一双大长腿窝在座位下,有几分憋屈。 燕长留本欲入夜前往大学查探情况,耐不住方荀再三邀请,终是松了口。 “喝酒去。”周迟边开车边从后视镜观察二人,“白天被我爸逼着见客户,跟那些糟老头子虚与委蛇,灌了一肚子大红袍,铁观音,嘴里淡出鸟来了,必须要补偿补偿我这饱经摧残的耳朵和胃。” 燕长留眼皮一掀,目光在后视镜跟周迟相撞,那目光太深邃通透了,仿佛可以窥见自己的灵魂,周迟收起视线目视前方。 方荀挥手,吸引周迟注意力:“嗨,好好开车。” “你们…… 。”周迟坏笑,他见过燕长留一面,以为方荀甩了前男友立马找了下一个,任凭方荀如何解释,周迟嗯嗯嗯,是是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摆明了不信。 他哥们长得又不丑,盘靓条顺的,性格好,学习好,哪一点配不上燕长留了。 他们两个实在太配了好吗! “别瞎想瞎打听,开你的车。”方荀靠着椅背,笑的温柔无害。 铁哥们哪都好就是八卦了点,说了燕长留只是借住,两个人清清白白,他非要脑补一出狗血大戏。 方荀管不了,let’t go,let’t go。 沉默半天的燕长留开口:“为免节外生枝,学校…… 我今晚走一趟,先失陪了,稍后找个地方停车……。”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厉鬼兴许就在那里。 周迟急了,油门加到底:“别啊,一块去多热闹,学校有什么好逛的,荀你快劝劝他。” 方荀侧首,窗外暖黄色光线交替闪现,映得他眸子忽明忽暗,T恤领口有点大,锁骨若隐若现,在暗夜里为他镀上神秘性感的光。 他清楚燕长留着急去学校的原因,白天那则新闻跟他要找的厉鬼十有**有关。 其实燕长留迫切想要回去的心情,方荀十分理解。就比如小时候父母有事把孩子寄存在亲戚家,不愁吃喝,没有受虐待,但仍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只是…… “学生跳楼,警察今早介入调查了,学校暂时封锁。”方荀观察他的反应,“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个风口浪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明晚吧,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学校前一晚刚死了人,他第二晚就迫不及待的凑上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周迟迷惑:“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 后座一片静默。 “好。”燕长留一身黑衣融化在夜色里,路灯掠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藏在阴影中,他如同隐忍许久即将出笼的猛兽,只待一声令下。 “hello?这还有个人呢,没人理理我吗?”周迟放慢车速,“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方小荀,不解释一下吗?” “注意红灯,八卦的心收一收。” “方小荀,我恨你!我要跟你绝交!” {1}往生咒全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洛城大学(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