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双星》 第2章 荒行风语 太阳刚升起,唯峨就掀开元武的被子,“再睡可要错过晨练了。” 元武裹紧被子翻了个身,“五分钟……” “再不努力,”唯峨压低声音,“老登就要给你安排亲事——” “我骟!”元武猛地坐起身,睡意全无,“我这就去训练、读书、练法术!迟早干碎那帮臭傻**!” 唯峨蹲在院中,闭目凝神,试图感应和光。 假山上,元武的笛声悠扬而起,院子里,云雾般的风灵随着旋律舞动。 晨间的鸟鸣、鸡啼、鸭叫与笛声交织,竟意外地和谐。 这些风灵形态各异,有的褐橙相间,像晚霞一样漂亮,中间流淌着透明的气流。忽然,风中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唯峨皱了皱鼻子,“怎么像是氨气混着甲烷?” 笛声悠扬,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忧伤,宛如一缕轻烟,缠绕在听者心头,久久不散。 唯峨忍不住抬头,“这曲子怎么听着有些伤感?” 元武停下吹奏,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大姐已经结阍多年了,我很想她……” 唯峨对大姐的印象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她的温柔。年幼时那场阍礼上,大姐一身红衣立在堂前,可那刺目的鲜红、喧闹的外家宾客,只让唯峨无端感到害怕。 她不想穿上这样的衣裳,不想守着死板的规矩,也不想与男性共度一生…… 她正为觉醒之事愁眉不展,向元武问道:“我按你说的方法感应灵,三天了都没反应,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觉醒的?” 元武挠了挠头,回忆起那个夜晚。 她溜出禁闭室,赤脚在野外狂奔,耳边风声呼啸。 奔跑间,体内经脉似有能量流动,身体变得轻盈,仿佛化作了风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风云木灵自周身浮现,她惊喜地同它游戏片刻,便仿佛受到无形牵引,随它冲向巨大的风暴眼。 那风暴狂暴无比,挟着无法抗拒的吸力,她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被撕碎吞噬。 在这危急时刻,它突然收缩成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布满彩色的风带,褐色的氨冰云、白色的水汽旋涡、红色的磷化氢湍流,层层相间。 仔细观察,每条风带都在逆时针旋转,风速超过每小时500公里,与书中记载的“木星神风”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千万倍。 最骇人的是中央那个血红色的巨大旋涡,宛如一只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蓝紫色的极光。“老师说那是她的磁场撕裂界门时迸发的电火。” 突然,彩色巨球表面绽开无数羽毛状的翼片,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徒儿啊徒儿,可算寻着你了~”沙哑的声音裹着呼呼风声,吓得元武汗毛倒竖。 谁见过长翅膀还能说话的彩纹球啊? 巨球歪了歪身子,“怎么吓成这样?难道我变得不像人?” 元武盯着她满身的旋涡纹路,“不是不像,而是毫无关系……” “啊!难道我记错了人形?”球体用翅膀尖挠着大概是脑袋的位置,风带被搅出几个小旋涡,“毕竟上回到地界还是六百年前。” 她突然抖动翅膀,甩出一串蓝紫色电光,“不过你也该发现了,我的风和你的同出一源,当年木星那场持续千年的风暴崩溃时,碎片溅射到荒界,这才有了我,如今我名——行凤。” 没等元武回答,行凤的翅膀尖指向她的鼻子,继续道:“你觉醒时撞见的‘眼睛’,正是风暴核心残存的意志!那玩意儿能吞下整个地界,要不是‘法则界限’挡着,你们早被卷进氢海了!” 说话时掀起的狂风让元武睁不开眼。 接下来,她变幻出各种怪异形态:八条腿的章鱼人、倒立行走的蘑菇头、长着血盆大口的蛇颈怪…… 直到元武忍无可忍:“你就不能按我的样子变吗?” 最终成型的生物勉强有了人形,只是手脚像融化的蜡烛般往下淌,浑身翻涌着彩色气旋。 “完美!”行凤看起来十分满意,扭着不成比例的腰肢,“瞧这能抓握的手掌,看这直立的姿态!” 元武盯着她头顶乱窜的蓝光:“……勉强算人形吧。” “我可是能感知所有风系法师,就算藏在其她维度,我也能揪出来,”行凤突然伸长脖子罩住元武,“抓回去当学生!” 狂风扯得元武衣摆狂飞。 “停手!我要飞走了!” “怪了,”行凤缩回原形,“有股力量把你钉在地界了,你认识其她法师?” 见元武摇头,她又兴奋起来:“正好歇歇脚,教你些法术,破界消耗太大,我这老腰哟。” 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这团扭曲的人形气旋得意洋洋,“居然想拒绝?多少人求着当我学生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元武惊讶。 “风会告诉我所有秘密。”行凤抖了抖翅膀,甩出几个小旋风,“比如你现在觉得我像团发楣的棉花糖。” 那夜之后,元武整整三日未归,全家乱作一团,母亲几乎翻遍了镇上的赌坊酒肆,老登甚至带人搜遍了后山的乱葬岗。直到第四日清晨,元武才拖着满身草屑出现在柴房。 “被山匪掳了,”她说得面不改色,抬手摸了摸脖子上伪造的伤痕,“趁牠们喝醉,才逃了出来。” 一旁的三姐神情复杂,她亲眼看见,昨夜元武是从谷仓的梁柱上御风而下的。 自此之后,元武被关禁闭的次数突然增多,她总是故意顶撞老登,在衣架即将落下时装作不敌,以此换来三五日独处的时光。 禁闭室内,行凤化作一缕小旋风偷偷现身,从气旋中吐出一截焦黑的雷击木。 “徒儿,你的法器来啦!有了这个,你们智人才好施法哦。” 她鼓动旋风将木料凌空削成笛形,每凿一个音孔,就迸溅出一串蓝紫色的火星,“此乃为师独门绝学——用风打笛噼里啪啦!” “名字取得真难听。”元武无语。 笛子炼成的那夜,怪事接连发生:母亲晾晒的衣裳在空中跳起舞;老登珍藏的老酒莫名少了半坛——其实是被风云木灵偷喝了;男宝的尿布自深夜飞出窗户,次日湿漉漉地挂在老登脸上。 “三妹!”元武把一颗蒸全蛋塞进妹妹手心,“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去河边洗衣服。” 三姐攥紧鸡蛋点头。这边元武扛着挣动的麻袋回来,正撞上母亲捧着不锈钢碗在院门口苦等,而袋里却是行凤托她抓的活山鸡,说是要研究“恐龙后裔”。 这位不请自来的老师倒是倾囊相授,只是某日,她突然卷着七彩旋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能是觉得地界比荒界有趣,游玩去了。”元武轻抚木笛上蜿蜒的风痕,耳畔总疑心听到那熟悉的破锣嗓子。 “看来觉醒还真得看运气。”唯峨盯着掌心若隐若现的纹路。 元武笑了笑:“我觉得心境更重要,当时看《女与权力论》,越看越愤怒,气着气着就开窍了,你数学那么好,说不定哪天解着题就觉醒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跳起来,冲进屋里,翻箱倒柜一阵后,手里举着一支带彩纹的羽毛笔跑出来,“这是行凤从‘太阳沉没之地’随手拔的暝鸟羽毛改的笔,听说那地方终年风暴不歇,只有暝鸟能活下来。试试?” “需要蘸墨水吗?”唯峨的指尖刚触及笔杆,那些彩纹突然微微搏动,笔尖自动渗出一滴金色液体。 元武轻轻旋转笔尖,金色液体化为细微的光晕流转。 “得用你的和光凝成墨水,现在它渗出了一滴我在里面残留的能量,和光可是阳光和未知能的融合能量,没觉醒法脉根本存不住。不过嘛,可以先用我的凑合。” 她抽出一本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扭曲的符号,“能看清吗?地界、灵界、荒界三界里,只有地界是主世界,灵界藏在维度夹缝中,荒界干脆是地界划分出去的土地。这些符号,只有能感应灵界的人才能瞧见。” “能。”那些符号扭动着钻入唯峨眼中,和她推演过的微分方程非常相似,她看到一组螺旋纹,正是三天前算流体力学时在草稿纸边上无意画下的涂鸦,分毫不差。 “太好了!”元武兴奋地拍手,“我给你看的这些,行凤称之为新法术,她说这和她教的法术完全不同,是以科学原理为基础的。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毕竟行凤那套教法太吃天赋了。” “原来是这样。”唯峨握紧了羽毛笔,她已经期待着画符了。 “来,我给你拆解咒语原理。”元武点向第一道符文,“比如‘微风拂动’这个基础风法术,起始部分是锚定物理法则——你知道风是怎么形成的吗?” “太阳辐射不均,赤道受热引发空气抬升。”唯峨很快回答。 “没错!温度差异产生气压梯度,空气从高压流向低压,这就是‘风’的根源。”元武指尖划过符文拐角,“锁定这个,才能确定召唤哪类风灵。” “接下来这段鬼画符……”她敲了敲中段缠绕的符号,“是和灵界谈条件:要多大风?往哪儿吹?吹多久?” 元武撕下书末页的符文专用纸,让唯峨照着指示抄写。 “第三笔错了,小心!”元武的警告刚落,纸页上的符文突然扭曲,窜出一道细小的电弧,在唯峨虎口留下一道焦痕。 元武轻吹符纸,灰烬飘散,“新式符文就像数学证明,错一个符号就会推导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没想到容错率这么低。”唯峨盯着伤口,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几滴黯淡的金色液体,正缓缓聚成∑符号。 “这已经算很系统了,虽然要求精确,但比起传统法术要靠冥想来捕捉飘忽不定的灵感——”元武挪开笔,皱起眉,“动不动就折腾得焦头烂额,还不得要领,现在至少能修正。” 她对错误处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字符瞬间黯淡许多,“不过就像用橡皮擦铅笔字,总会留下痕迹。所以啊,最稳妥的办法还是重写。” 两人反复尝试了七八次,终于画出一道完整的符文。 “这段‘三维值’是确定法术的生效坐标。”最后一笔落下时,唯峨和元武同时静心感应。 “现在能感知它需要的和光值了,来,慢慢调动法脉里的和光,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引导它流转……” 片刻后,符文泛起金光,原本静止的空气忽然卷起一阵微风,带着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 “成功了!”唯峨惊喜地说。 对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清风掠过,但在法师眼中却截然不同:它们流淌着奇异的灵光波动,如同水面折射的碎光。 她看到的“灵魂”,原来是这些“和光”吗? 元武收起木笛,忽然压低声音:“这事可千万别往外说。” “嗯。”唯峨低头观察着手中的羽毛笔,笔身上的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微微闪烁,而她掌心的纹路再次灼烧,“这笔……” “老师说,每根暝鸟羽毛都镌刻着世界的奥秘。”元武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多练练,我看你离觉醒就差临门一脚了。” 唯峨点头,忽然余光瞥见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三姐正扒着门沿偷看,见两人同时转头,立刻缩了回去。 “你不是在试裙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元武挑眉问道。 “我……”三姐绞着新裙子的蕾丝边,脸颊涨得通红,那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是母亲昨日刚买的,说是“到了该打扮的年纪”。 元武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便,爱告诉母亲还是老登都行。” “我不会说的!”三姐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却抖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径直走进屋里,“你们……能不能也教教我?我发誓会保守秘密。” “关你什么事?”元武嘲笑一声,却见三姐眼眶瞬间红了,这模样反倒让元武火气更盛,“整天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要是自己都认定软弱,那就活该被踩在脚下!” 这句话像把钝刀,狠狠扎进三姐心口,她猛地咬住下唇转身就跑,裙摆差点被门槛绊倒。 唯峨望向元武,目光中带着无声的疑问。 “不是一路人。”元武盯着三姐消失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满脑子化粧变美,信什么女人本弱那套鬼话,被戳破心思就受不了,矫情。” 第3章 法脉觉醒 清晨,母亲的吆喝声划破寂静,姐妹三人揉着惺忪睡眼匆匆起床,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她们利落地换上粗布短打,跟着母亲向码头赶去。 码头的风裹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海水的潮湿与鱼获的腥气。 这里比镇上热闹十倍,皮肤黝黑的南境水手正吆喝着卸货,几个戴尖顶帽的冬大陆商人站在栈桥边,用生硬的濡语讨价还价。 母亲突然把账本塞进唯峨手里,“早知道你算术厉害,待会儿跟着我们拉生意。”她朝那群冬大陆商人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她们最爱在秤上做手脚。” “看来母亲有些松动了。”元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转眼又已经跳到货堆旁,轻松扛起一袋谷物。 三姐则默默站在老登身旁,帮牠清点货物,不时瞄向两姐妹,欲言又止。 这时,一艘造型张扬的帆船缓缓入港,檀木色的船身与漆黑的帆布在众多商船中格外醒目。 甲板上走下一个戴海盗帽的青年,她金棕色的卷发闪着光,碧蓝的眼眸澄澈如海,裸露的深棕色手臂布满细小的疤痕,那是长期航海留下的勋章。 她手中握着一把吉她,刚踏上码头,手指便拨动琴弦,欢快的旋律立刻引来了众人围观。 唯峨不由得驻足倾听,虽然听不懂冬语歌词,但那激昂的节奏仿佛带着北地风雪的气息,让人联想到冰川和极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码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唯峨也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却听见身旁传来窃窃私语: “这不是个女人吗?” “对啊,不是说船上不能有女人吗?” “都什么年代了,女人也能当航海家啊!” 那位航海家突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铜哨,清脆的哨声让议论戛然而止,“没错!我是女人,名为——凯萨里昂!” 她用标准的濡语高声宣布,又用冬语重复了一遍,声音洪亮得像是要传到海平面尽头,“女人本就拥有无限可能,而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不等众人反应,她再次拨动琴弦,这次是一首更加激昂的船歌,很快就有水手跟着节奏跳起了踢踏舞。 唯峨看得入神,直到元武的惊呼从货堆后传来:“唯峨!快来看!这箱鱼冻住了还在跳!”她只得匆匆转身去帮忙。 等忙完手头的活计,她暗自决定要找那位航海家聊聊,可还没等她行动,母亲已经催促着把卖空的货箱搬上三轮车。 夕阳西下时,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码头中。 夜晚,唯峨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浮现着白天的画面和响起的音乐。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女人,大方、自信,穿着利落干练,完全不同于她印象中那些带有鲜明特征的女性。 她从小就讨厌裙子,讨厌长发,讨厌那些不便行走的鞋子,也讨厌在衣服上添加无用的装饰,她说不清原因,只知道穿成那样不仅会引来别人的目光,还会感到不安。 后来,元武告诉她,这些叫做“性别标识”,是“虜隶标记”。 可正因为没有这些标记,她经常被母亲责骂“没有女孩的样子”,当她和元武剪掉长发时,母亲更是勃然大怒,一边羞辱她们,一边强迫她们留回长发。 老登威胁说:“不留长发,就断了你们的生活费!”邻居阿姨听到后,甚至扬言:“要是我女儿敢这么剪就打死她!” 她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激烈地反应,或许元武说得没错——没有虜隶标记,就意味着她们想挣脱束缚,反对被吸血、被控制。 唯峨心中涌起一丝期待:真希望明天还能再见到那个航海家。 这时,一只温润的手轻轻覆在她头上,“怎么了?睡不着?”元武低声问。 “嗯。”唯峨轻轻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傍晚码头的风很大,没事就好。”元武的声音带着关切。 唯峨心中一暖,果然最关心她的还是姐姐,她往床里侧挪了挪,给元武腾出位置,把心里的疑惑告诉她:“你知道冬大陆是怎么样的吗?” “新法术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想深造的话,可以申请去那边读书,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有机会。”元武支起胳膊,眼睛里闪着光,“听说冬大陆比我们这边发达得多……不过,贤朝北边最近爆发了战争,是冬大陆的国家打过来的,虽然还没波及到我们,但贤朝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说到这里,元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先睡吧,明天再聊。” 她跳下床去上厕所,床板发出嘎吱声,惊动了三姐,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对唯峨说:“你是不是想去冬大陆?” 三姐在唯峨印象里一直很软弱,总是依赖大姐,对母亲也唯命是从,唯峨并不喜欢和她说话,但也不得不承认,三姐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她的想法。 唯峨没有回答。 三姐忽然有些难过:“你们总是一起做事,从来都不带我……” “想跟上我们的步伐,就自己努力吧。”唯峨淡淡回应,盖上被子睡去。 第二天,只有唯峨随母亲一起出航,母亲说不需要太多人,便安排三姐留在家中照顾男宝,元武则去附近的书香门第寻找书籍。 原本某个男算命大师预言今日风平浪静,谁知刚一出海,便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风。 天色阴沉如墨,大海翻涌如怒兽,巨浪宛如高墙,猛烈拍打着船舷,货船在风暴中倾斜。 唯峨被甩倒在甲板边缘,双手死死扣住一根湿滑的缆绳,抬头时,她隐约看见桅杆顶端闪过一抹幽蓝的光芒,如同深海中睁开的眼睛。 是昨日那个航海家凯萨里昂! 此时,她卷曲的发梢滴着咸涩的海水,却稳稳立在颠簸的甲板中央,高举一颗光华流转的定海珠。 “这不是寻常的风暴,”凯萨里昂对着翻腾的海浪断言,“是海兽争斗残留的法力在作祟。” 那颗定海珠,是她两年前救下海龙王所得的谢礼,即便不以和光催动,这枚神器仍可凭借主人的胆识召唤海兽,或许能稍稍稳定这艘摇摇欲坠的货船。 “都抓紧了!”凯萨里昂一声高喊,定海珠释放出炽亮的光芒,却只召来一条鳞片残缺、气息微弱的灰蛟。 随着船身剧烈摇晃,她踉跄跌坐,苦笑道:“怎么偏偏现在掉链子啊!” 她叹了口气,自己的天赋尚未完全觉醒,使用起来时常不稳定。 这时,货箱撞击的巨响中,唯峨的声音传来:“是左舷承重算错了!必须丢掉三成货物!”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突然,唯峨掌心的纹路竟然化作流光,向凯萨里昂手中的定海珠蜿蜒而去。 而那颗宝珠也似有感应,迸发出幽蓝光芒反向流淌,两股力量在半空交融,激起一阵炫目的光晕。 两人皆是一愣,凯萨里昂猛地握住唯峨的手,蓝光顺着她们交缠的流光涌入唯峨体内。 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她的经脉中涌现而出,贯穿全身,逐渐有规律地汇聚成一条完整的新脉络。 难道是……她觉醒了法脉?! 唯峨心中惊骇未定,忽然一连串陌生的音节涌入意识。 不是听见,而是直接浮现在脑海之中:南岛俚语、极地冰民的口哨语,甚至古船龙骨上的符文……就在这一瞬间,她解析了凯萨里昂的法脉结构。 唯峨本能地用雪原的语调回应,霎时间,海域陷入诡异的静止,连飞溅的浪花都凝固了。 在这片凝滞的时空中,唯有两人能动,凯萨里昂抓住时机催动定海珠,金蓝色的光芒爆发,货舱深处传来震天龙吟。 她们脚下的海水凝结成细密的鳞片状,原本颓废的灰蛟蜕变成披覆珊瑚铠的双头龙,稳稳托住了摇晃的货船。 “双向觉醒!”凯萨里昂眼中满是震撼,那些她还未掌握的冬大陆古咒语,此刻正通过唯峨的法脉,源源不断地注入定海珠之中。 唯峨怔怔地看着自己发光的掌心,原本粗糙的纹路,已凝聚成三对螺旋环结构,构成一个大三角图案,其中一条发出神秘的紫光,另外两条则尚处于半透明状态。 “我的天赋是‘语言通感’。”凯萨里昂眼中闪着兴奋,“难道你也是?” “应该不是。”唯峨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好像是解析了你的法脉,复制到了自己身上。” 凯萨里昂闻言更是震惊:“我从没听过有人能引导她人觉醒天赋的能力!那现在,你能听懂多少种语言?” “二十一种……或者更多?” “那是我之前掌握的数量!”凯萨里昂双目发亮,“太厉害了,你居然能复制别人的天赋!”她兴奋得差点抱起唯峨。 这时定海珠的光芒逐渐黯淡,法术消散,货船猛地一晃,两人连忙扶住船杆。 凯萨里昂略显尴尬地挠头:“这个天赋……似乎不太擅长战斗啊。” “那就再发动一次你的珠子。”唯峨轻笑。 “好啊,毕竟是老朋友的馈赠,总能派上用场。”凯萨里昂轻轻将定海珠托起,蓝光再次闪耀。 “让我想想,她当年教过我哪些咒语……”她闭目凝神,咕哝着咒语。 唯峨紧盯着她的发音与气息节奏,也跟着念起咒语,法脉顿时产生共鸣,和光沿着特定路径流转,那咒语仿佛在召唤某个古老的灵。 回应很快到来,汹涌的大海被某种力量拨开,为货船开辟出一条通道,缓缓将其引向岸边。 此时,母亲灰头土脸,阴沉着脸走来,先瞪了唯峨一眼:“让你乱跑!”转身却对凯萨里昂恭敬行礼:“多谢法师大人相救。” “举手之劳。”凯萨里昂随意摆手,将一艘冰晶星舰模型塞进唯峨手中,“我的下一个征途是西行启大陆——但冬大陆,永远欢迎你。” 随着一声豪爽的笑声,那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甲板上突然静得能听见浪花轻语。 唯峨望着海天交界处,那里,风暴撕开的云隙正漏下一束微光。 这或许就是永别了。 凯萨里昂注定不属于这样的小港口,她的海盗船会载着她驶向启大陆,驶向那些地图上找不到的群岛,驶向连传说都不敢轻易描绘的远方。 而自己,还困在这个小地方,连自由都要偷偷幻想,更别说远行。 唯峨握紧了口袋里的冰晶星舰,从现在开始,她要收集一切有关冬大陆的信息:航线图志、异域语言、通关文书、高等学府、秘传法术、远古传说……甚至是凯萨里昂曾提起的“启大陆”。 “等我。”唯峨望向海的尽头,眼中的光逐渐坚定。 第4章 抗争之风 回来时,唯峨脚步匆匆,直奔家中寻找元武。 元武正拖着一辆满载书籍的小车,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回走,车轮下流动着她施展风系法术减轻负担的微风。 “元武!”唯峨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推起小车,“快进去,给你看个好东西!” “哎哎哎!”元武被推得踉跄几步,车轮在风力的加持下滚动得更快,“什么事这么急?慢点啊!” 一进屋,唯峨便迫不及待地讲述海上遭遇风暴、与凯萨里昂相遇,以及法脉觉醒的经过。 元武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真的?!快让我看看!”她低头看向唯峨的掌心,三对螺旋纹清晰可见,其中一道正泛着微光。 “太好了!你也是法师了!”元武欢喜大笑,两人眼中满是兴奋。 “复制别人的法脉?来,试试我的。”元武紧紧握住她的手,唯峨闭眼,感受着元武体内的和光流动。 能量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渗入她的法脉,一幅清晰的法脉图在脑海中展开,她循着这条轨迹运转自身和光,第二道螺旋纹随之亮起彩色条纹,光芒流转。 “成功了!”唯峨松开手,周身卷起浓郁的彩色风云,一只比元武的风云木灵更为凝实的灵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它轮廓厚重,周身缠绕着深褐与橙红交织的风带,比元武的灵体更具压迫感。 元武瞪大眼睛,惊讶道:“你复制过来的风灵怎么比我的还强?” “也许是因为我直接‘看’到了你的法脉结构?”唯峨思索道,“就像照着图纸搭建,反而比原版更精准。” “这天赋……简直逆天。”元武咂舌,“要是多学几门法术,说不定真能超越我。” 然而没过多久,新凝聚的风云木灵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唯峨握了握手掌道:“似乎有使用时限,而且白天用过一次法术,现在需要冷却。” 元武点点头:“这才合理,再强的天赋也有限制,就像我的法脉结构决定了精通风系,学其她属性的法术就效果不佳。” 她转身翻找带回的书籍,哗啦啦倒出一堆卷轴和装订本。 “我跑遍了镇上的书摊和旧书馆,正经的法术典籍少得可怜,全被法师界垄断,以后想提升实力,要么注册法师身份去学院进修,要么拜师学艺。” 她抽出一本崭新的书籍,拍了拍封面,“不过嘛,科学类的书倒是不少,尤其是数学和物理的,我都给你搜罗来了。喏,这本你肯定喜欢。” 唯峨接过书,无需施法,冬语文字便在眼前自动转化。凯萨里昂的母语,现在已像自己的母语那般自然,这是法脉觉醒后最真切的改变,也是航海家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 这段时间的生活难得平静。 随着唯峨展现出的能力逐渐被家人认可,她出海的机会越来越多,也悄悄攒下了一些积蓄,借助语言通感的天赋,她收集到了许多珍贵的信息。 而自从能够无障碍阅读冬语书籍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唯峨常常沉浸在书海中废寝忘食,连吃饭都要元武再三催促。 这天,元武看见唯峨又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对算术向来兴趣不大,但这个四妹却格外与众不同,她比她们都能吃,体格也更壮实,比谁都能打。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在玩泥巴或疯跑,哪像她这样自律? 但这次,元武却意外地看懂了她在画什么。 “太阳、水浪、风、云、闪电、雨?”她蹲下身,指着地上的图案,“这是大气循环吗?”那些图形旁边还标注着各种符号,清晰地展示着变化的整个过程。 “嗯。”唯峨点点头,手指沿着图线缓缓移动,“阳光照射水面产生蒸汽,遇冷凝结成云;上下气流对流形成风,积云中的水冰碰撞产生电荷,与地面形成电势差,积累到极限就产生闪电;最后,云层托不住水滴,就落下成雨……” “这不就是自然现象吗?”元武挑了挑眉。 “是,但这些现象不是孤立的。”唯峨认真地解释,“云、风、雷、雨往往是同时发生的,可法术能做到这种联动吗?” “不能,灵似乎只响应局部变化,”元武难得陷入沉思,“不过行凤老师说过,她在荒界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能带动这么多变化。” “也就是说,法术的力量其实并不与自然联动,只是借助了自然的底层规则?” “没错。”元武肯定地点头,“书上说法术是‘临时修改物理法则’,由和光提供能量来改造灵,因此法术通常无法长久存在,最终会被「法则」修正。” “法术是对抗自然的过程。”唯峨在笔记上郑重写下“相对自然”四个字。 “不过,”元武突然指向太阳的图标,“这一切规律的源头,其实是太阳辐射,所以光属性的法师才那么尊贵,大多住在高塔里,甚至能上达虚天。” 这时,老登的吆喝声从外面传来,元武不耐烦地站起身,“烦人,我先去应付一下!” 等她回来时,整个人都冒着火气。唯峨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刚才听见你们在吵架。” “还不是那个虚天圣贤的徒男!”元武狠狠踹了脚桌凳,愤怒地说,“老登知道我是法师了,非要我去当那混蛋的学生,那家伙的眼神恶心透了!我和牠们干了一架,把牠揍得爬出大门。别担心,我的拳头硬着呢。” “虚天是什么?” “高天伪神的老巢。”元武冷哼一声,“书上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男神主带着七尊者掌管法师的信仰,要施法就得给牠们上供能量,不然法术就会失效,说白了就是收保护费!” “那我们以后施法也会被抽成?”唯峨问。 “我是野法师,就像无证摊贩,抓不到就没事,但只要在法师协会登记,”元武话还没说完,突然爆发的风灵把两人的衣服都吹乱了,“施法必须走牠们的天网通道,否则直接封锁你的法器和沟通灵的线路。” 唯峨问:“就像货船过闸要交税?” “比那狠多了,上个月码头那个冰法师,欠缴和光税后连个冰晶都凝不住。” 普通人的世界被男权牢牢掌控,而法师的世界又被所谓的虚天层层剥削,不过是换个名头的压迫罢了,真是在哪都一样烂。 凯萨里昂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那位航海家从未提及要向什么虚天上供,却能在风暴中召唤海龙。 或许,真正的力量本就该像海风一样自由? ---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唯峨握着那支暝鸟羽毛笔,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画出复杂的符文。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轻轻一挥,周身顿时浮现出一层白色光罩。 这是她从一本古籍中学来的基础防御法术“白光盾”,由压缩空气粒子形成的六边形蜂窝能量网。 羽毛笔如今已成为她最趁手的法器,虽然附近没有其她法师可供她复制天赋,目前仅掌握两种能力,但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无障碍地学习其她属性的法术。 元武说,她可能是无属性法师。 她将自己的天赋命名为“复刻”,而掌心那三对螺旋状纹路称作“盗火纹”。随着对法术的频繁使用,她注意到复刻能力的持续时间正在逐渐延长。 然而最近,她的法脉时常传来隐隐的刺痛。询问元武时,她也只能猜测:“可能是运转过度?” “可我用的都是基础法术,和光运转也很顺畅。”唯峨不解地皱眉。 元武无奈地摇头:“要是行凤在就好了,那家伙明明说过笛声能把她召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说着,她拿起木笛轻轻吹动,随即又自我否定,“荒界大姥哪会这么容易出事,八成是又去抓新学生了。”话虽如此,语气中仍带着几分落寞。 “别担心,”唯峨安慰道,“说不定等你遇到瓶颈时,她就会突然出现呢,听说荒界的生灵都性情古怪。” 虽然法脉的刺痛令人困扰,但唯峨并不十分担忧,这种痛感像是某种力量在生长,仿佛有新的枝桠正从法脉中抽芽。她不禁猜想:难道是什么未知的能力正在觉醒? “对了,我放在床底的《元素周期表》呢?”元武突然翻找起桌面。 “给三姐了。” “哦?”元武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她终于开窍想学习了?” “算是有点进步吧,反正我不想教男宝,就让她试试。” 书桌上摆着她们从厨房拿来的熟肉和鸡蛋,还有用积蓄买的牛乳。 元武剥开一颗水煮蛋,递给唯峨:“吃点。”后者接过,简短应道:“好。”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听到扫帚狠狠划地的声响,夹杂着愤怒的咒骂:“你以为自己了不起?整天欺负人!现在没她们护着,看你还敢嚣张?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紧接着是男宝哭哭啼啼的求饶,很快被母亲的呵斥打断,一向怯懦的三姐却梗着脖子,硬气地回怼:“牠先污辱我,就该打!” 不久后,三姐气喘吁吁地冲进屋里,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原来牠们也没那么可怕!你们不知道我刚才骂得多顺溜!以前我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低男一等!呸!谁爱教谁教,我可没这个义务!” 唯峨和元武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扬起笑意。 唯峨放下手中的书,“很好,那你想好自己的新名字了吗?” 三姐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郑重而潇洒地写下两个字——强心。 对强心来说,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她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谁的附属,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三姐。 曾经的她,总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反驳,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可看着元武和唯峨一步步挣脱枷锁,越走越远,她心里渐渐涌起一股不甘:为什么她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为什么她就一定要逆来顺受? 原来……女人还有另一种选择。 她终于明白,自己也可以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而不是永远做一个被动的旁观者。 她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把那些曾经被迫穿戴的裙子、首饰统统倒了出来,堆在地上。 “我要把它们全烧了!” 这句话让元武和唯峨怔住了。 但强心的眼神无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不会再回头。 “恭喜,终于摆脱这些垃圾了。”唯峨鼓励地微笑,羽毛笔轻点,一缕清风卷着火折子将裙摆点燃。 元武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根发簪投入火堆,“相信很快你也能觉醒法脉,到时候我们一起教你施术。” 强心望着眼前燃烧的火焰,用力地点了点头。 橘红色的火光在三人脸上跃动,将那些华而不实的绸缎化为灰烬。 第5章 荒界启程 没过多久,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响,屋内的三人顿时陷入沉默。 “是我,你们出来一下。”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元武起身开门,见到母亲脸上竟带着几分喜色:“正好是你,跟我去客厅。” “去做什么?”元武面无表情地问,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木笛。 “去了就知道了。”母亲神秘兮兮地笑着。 唯峨本能地感到事情不对,强心抢先上前一步,“我也去。” 母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阴暗的目光刺向强心。就在这时,鼻青脸肿的男宝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说:“二姐要结阍了……” 三人闻言俱是一惊。 母亲慌忙捂住男宝的嘴,压低声音呵斥:“这种事别说得太早!” “你们看上谁了?”元武双臂环抱,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母亲讪讪一笑,“当然是之前那位圣贤的大徒男,人家条件那么好,即使被你打了也不记恨,反而……” 元武笑了一声,眼神渐冷。 “别去。”唯峨低声劝阻,一把拉住元武的衣袖。 “跟我一起去。”元武甩开唯峨的手,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男宝躲在母亲身后,既惊恐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偷瞄着元武。 元武轻动木笛,一阵旋风突然卷起,将男宝从母亲身后拽出,直接拖到她面前。 “宝——!”母亲尖叫着扑上前想要救回男宝,但元武动作更快,抬脚狠狠踹在男宝腹部,将其踢飞出去。 母亲踉跄着接住男宝,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 “真碍事。”元武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朝客厅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老登与圣贤徒男的说笑声。 牠们刚踏出门槛,一道狂风卷起,将满脸堆笑的白脸徒男吹得面容扭曲,牠勉强用法器护住身体,老登被吹得翻滚出老远。 元武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徒男按倒在地。 看着牠在法术作用下痛苦抽搐的样子,元武冷笑道:“就是你来恶心我的?小白脸倒还行。” “你……你!!”徒男挣扎着想要反抗,却终究敌不过元武的力量,就在牠即将断气时,元武干净利落地给了致命一击。 却没想到,徒男的法杖突然爆裂开来,让牠在临死前成功召唤了师傅。 突然,天穹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虚天男圣贤踏着黑云从天而降。 牠肤色苍白如纸,身形矫弱优美,大腿上的黑丝若隐若现,华贵的裆帘随风飘舞,红唇鲜艳如血。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徒男,牠瞪大眼睛,声音愤怒中带着嗲气:“你们,偿命!” 一道污血炮弹砸落下来! 还没来得及疑惑男圣贤的装扮,元武与唯峨对视一眼,同时摆出战斗姿态,强心迅速退入屋内,双拳紧握,死死盯着战场。 元武手中木笛一转,笛身亮起光芒,随着一个短促的音节从唇间迸发,一道由密集风刃交织而成的气墙立起。与此同时,她左手已在暗中画符,为下一道法术蓄力。 唯峨几乎在同一时刻出手,羽毛笔尖在空中划出流畅的金色轨迹,云层应声翻涌,两只风云木灵破空而出,唯峨召唤的那只体型更为庞大,它低头轻触元武的风灵,二者交融间,风墙厚度陡增数倍。 男圣贤夹紧那双裹着黑丝的美腿,将骷髅法杖重重杵向地面,杖顶的血球剧烈翻腾,无数面目狰狞的恶灵嚎叫着破球而出,疯狂撞击着风墙。 黑红污血渗入风隙,恶灵甚至自爆冲击,震得风墙剧烈抖动。风墙防御即将崩溃,漫天恶灵突然聚合成一支猩红的血箭,精准地刺向风墙最薄弱的一处节点。 “给我徒男陪葬吧!”男圣贤尖声嘶吼,面色潮红,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 “接上!”元武怒喝一声。 唯峨全力催动和光,补上元武施展“大龙卷我一口吞”的能量缺口。 狂暴风柱拔地而起,将血箭撕碎后直扑血球,却在接触瞬间被污秽血雾腐蚀,炸裂成无数风刃四射。 “小心!”强心的呼喊从屋内传来。 高阶法术的消耗让元武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碎石即将飞溅而至,危急时刻,唯峨的思维突然进入奇异的状态,无数算式在意识中快速闪烁重组。 她右手下意识抬起,一道完美的六边形蜂巢屏障凭空显现,突然法脉产生刺痛。 “这是……”元武虚弱抬眸,震惊于这道无需咒语和法器施展的护盾。 然而,男圣贤的攻击愈发狂暴,血红色的法术倾泻而下,护盾表面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元武咬牙举笛,符文次第亮起,最后的和光注入其中,勉强维系着即将溃散的屏障。“撑住……”她的嘴角渗出血丝,却死死抵住笛身。 而此时,一团嵌着无数人头的恐怖血球已压至头顶,男圣贤的高阶腐蚀法术即将落下。 唯峨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思索着破局之法。 突然,元武一掌拍在她肩上:“滚远点!” 思维被打断,狂暴的气流裹挟着唯峨倒飞出去,她回过神来,在空中迅速调整姿态,借助反向气旋稳稳落地,忍不住怒吼:“你疯了吗——!” 却见元武已经抄起木笛独自直面血球,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决绝而孤独。 虚天圣贤的实力远超想象,作为刚入门的法师,仅仅是几次交锋,她们的和光储备就已见底。 “只能献祭风灵了……”元武咬破指尖,血珠尚未滴落,天空中却突然伸出一对绚丽的五彩云翼。 云翅轻描淡写地一挥,那团恐怖的血球就像羽毛球被拍向高空,另一只翅膀紧随而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男圣贤整个拍进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高空中传来一声慊弃的嘀咕:“什么脏东西。” 那对云翼优雅地收拢,化作人形轻盈落在元武身旁,五彩的气旋在她周身流转。 “你……”元武瞪大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怎么现在才来?” 行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声中夹杂着风啸,“地界的磁场乱得很,害我绕了三圈才锁定你的坐标。” “男圣贤呢?” “应该碎成渣了,”行凤忽然顿住,尾音危险地上挑,“嚯?还活着?” 远处,血雾突然冲天而起,男圣贤残破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破碎的黑丝重新包裹住修长的双腿。 “虚天祝福会庇护圣贤。”唯峨想起古籍中的记载,心头一沉。 血淋淋的男圣贤摇晃着站起身,依旧保持着内八字站姿,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你……你是行凤?” 尖利的风声切开血腥的空气,“你认得我?” 男圣贤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但在虚天之力的作用下,那些碎块又开始快速重组。 “荒界与地界互不侵犯!你违反了规则!!”牠破碎的嘶喊中带着明显的颤栗。 “切。”行凤云翼舒展开来,蔽日遮天,褐红色的斑痕沿翼缘流动,羽毛旋着氨冰微粒,折射出诡谲的光晕。 她漫不经心地振翅,飓风裹挟着刺鼻甲烷味席卷而去,蓝紫色电火在风暴中爆炸,男圣贤的血肉顷刻间绞成齑粉,连惨叫声也被风压碾为静电嘶鸣。 再强的复原力,在如此碾压式的攻击面前也毫无意义。 元武与唯峨僵立原地,瞳孔里倒映着漫天血雾,猩红的微粒在阳光下诡艳一闪,旋即被清风涤尽。 行凤的羽翼缓缓收拢,红斑瞳孔转向元武,“现在必须走了,某个伪神已经嗅到我们的气息。” 此时强心跑向她们,听到这话,三人顿时沉默,唯峨不自觉地用指尖勾住元武的袖口。 突然,那双红斑瞳孔倏地转向唯峨,惊得她踉跄后退。 “原来是你把我徒儿锁在地界?”行凤的声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既像是赞赏又像是调侃,“干得漂亮。” 唯峨茫然抬眼,对这个突然的评价感到困惑。 “快点。”行凤的声音在渐起的风中催促。 元武急切地问:“不能带上她们一起走吗?” “这你得问界门,违规带你都已经算破例了。”行凤的羽翼边缘开始虚化,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 “那她们怎么办?”元武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行凤的红斑眼睛弯成狭长的月牙,“唯峨体内正在孕育新的力量,到时自会觉醒,至于强心……”她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少年,“她只是个凡人,入不了伪神的眼。” 元武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让我道个别。” “好吧,我等等,你快点哦。”行凤抱起双臂,云翼不安分地抖动着。 元武转向走近的两人,强心的裤管上还沾着早晨的泥渍,唯峨的身上挂着刚才打斗时蹭上的血痕。 “我以前说过,”元武的声音有些发紧,“哪天我受不了这里,就会说走就走……现在,真的要走了。” “没关系……”唯峨轻声回应,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告别。 “我不希望你们跟随我。”元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因为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不过是彼此抱团取暖罢了,还不如各自为战……”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不知何时,三双手已经紧紧交握在一起。“终有一天,我们能够并肩,不是吗?” “好,我们志在四方。”唯峨抬起头,眼神坚定。 “再见,我会想你的……”强心憋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了这句最简单直白的告别。 元武含泪转头,突然又对行凤提出要求:“等一下。” “干嘛?还有啥事啊。”行凤不耐烦地抖着翅膀。 “我没收拾行李,去那里不会连衣服都没得穿吧?” 行凤大笑一声:“你不会以为荒界真的很荒吧?好吧,确实是。”她挠了挠头,“但是那里也有类星人部落,她们会接纳你的。” “好……”元武向行凤走去。 “就是对你们智人来说,环境考验会少不了。” 界门在飓风中洞开,门内翻涌着银蓝色的氢海湍流。 行凤的云翼边缘开始崩解,羽毛化作细小的风暴旋涡,旋涡中倒映着荒界支离破碎的天空。 在元武最后回望的瞬间,唯峨的瞳孔被门内溢出的极光照亮,那光芒中仿佛蕴含着另一个宇宙的残影,转瞬即逝却又永恒定格。 第6章 数破桎梏 风停了,太阳未出,乌云翻涌,雨帘倾泻而下。 唯峨用了个理由支开强心,“去看看家里的牲畜和菜地怎么样了。” 强心心知肚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残垣断壁间,一具男尸横陈。 唯峨神色如常地抬起手,橙黄色的风云木灵应召而出,化作旋转的气流将尸体卷入其中,血肉与骨骼在高速旋转的风刃中绞成碎渣,混着雨水渗入泥土。 “女巫!是女巫!”尖锐的喊叫声突然从院门处传来,唯峨猛地回头。 只见三名男法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最年轻的男法甚至踉跄后退了半步,手中火枪的枪管不住颤抖。 “杀了她!快施法!”为首的男法最先反应过来,一道金光从铜铃法器中射出。 唯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三男中,只有左侧那个持枪男虽手指紧扣扳机,却迟迟不敢射击,突破口就在左侧! “你们在干什么?!”母亲尖利的嗓音划破雨幕,她气冲冲提着柴刀跑来,本想着骂一骂元武这个逆子,没想到却看见唯峨被围攻的场景。 “别过来!”唯峨下意识喊道,声音却淹没在法术爆裂声中。 她不得不侧身翻滚避开那道金光,原先站立处的石板上顿时出现一个焦黑的孔洞。 母亲的眼神从震惊迅速转为愤怒,她抄起柴刀就朝最近的男法扑去,刀背重重砸在那男法持法器的手腕上,骨头断裂的脆响甚至压过了雨声。 “敢动我女儿?!”母亲怒吼着,常年劳作练就的臂膀爆发出惊人力量,第二下直接劈向男法腰间的铜铃法器,铜铃应声裂成两半,其中封印的灵体发出凄厉尖啸后消散在雨中。 唯峨趁机催动风云木灵,一道厚重的气墙将母亲护在其中。 此时老登一瘸一拐地走来,见状大喊一声:“都住手啊!”算命男跟在牠身后,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唯峨的方向。 但双方都已打上头,唯峨躲到母亲附近施法,将男法射来的火球弹开,结果击中了持枪男。 最终在两男合力下才将正在狂揍男法的母亲拉开。 “牠们想杀我女!”母亲气得浑身颤抖。 “没看到她刚才杀了徒男大人吗!”为首的男法捂着流血的鼻子反驳。 “不可能!她还只是个十岁孩子,哪有这种能耐!”母亲反驳,在她印象里,唯峨一向乖巧懂事,哪怕算术很好也从未用来算计别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女巫可以伪装成任何年龄!” 又是一番剧烈的争吵。 终于忍无可忍,为首的男法崩溃宣告:“有什么事上法师庭再说!” 老登和算命男连忙一唱一和地打圆场。 “可她是女巫!女巫!是邪恶的异端!”那个被唯峨暴揍的持枪男不甘地叫道。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母亲的大吼压过所有叫喊,“哪个能证明我女儿杀过人、是女巫的证据,拿出来!快!拿不出来就是你们污蔑!” 唯峨没想到母亲会为她如此出头,她原本只想着快速解决所有目击者。 众男一时语塞,面面相觑。哪有什么证据?早已被彻底毁尸灭迹! 看清牠们态度有所缓和,老登觉得有机会,于是上前,一边劝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悄悄塞在为首的男法手里。 最终,在她们的斡旋下,男法们总算松动,决定先将唯峨关禁闭,三天后收集证据再送上法庭审判。 整个过程都没人询问唯峨的意见,她自然也只能一言不发,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试试越狱吧。 禁闭室内结界重重,唯峨坐于黑暗之中。 夜深时分,母亲端来一份丰盛的晚餐,是她十一年来吃过的最好一餐。 “你大姐结阍了,二姐跑了,现在你又被关在这里……”母亲长叹一声,“我身边就剩三妹了,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法师。” “不是还有男宝吗?”唯峨边吃边问。 “你还敢提!”母亲怒目圆睁,“男宝被你二姐打断肋骨,求了多少法师才肯医治!” 怒意稍纵即逝,她很快缓和语气,“明日上庭,你要表现得乖顺些,法官问什么就答什么,别再顶撞了,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可你杀的是圣贤的弟子,这几乎是死罪啊……” 唯峨却丝毫不为所动,“乖顺?好让这群男的羞辱?” “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母亲厉声呵斥,“究竟是谁给你们洗的脑?半点女孩样子都没有,对男儿这般仇视!” “洗脑?”唯峨冷笑更甚,选择做人而非做驴就是被洗脑?“还不是你们偏心男宝的报应。” “唉……”母亲似懂非懂,却仍要辩解,“可家里不能没有男丁啊……” “闭嘴,不想听你这些驴话。”唯峨冷声打断,“滚吧。” “你!”母亲气得发抖,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多吃些吧……” 她心知肚明,这小女儿怕是凶多吉少了,寻常人避之不及的法师,她们却敢一而再地招惹。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唯峨内心出奇地平静,虽然法脉天赋被禁制压制,但另一股力量正如行凤所言,在体内汹涌翻腾。 待她将餐食一扫而空,便闭目凝神,任由那股力量在法脉中奔流,剧痛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快意,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雀跃。 是时候实施逃离计划了。 先前随她们外出时,她已将镇上的地理布局、人口分布牢记于心,脑海中清晰浮现出完整的地图,正一步步推演着最佳逃脱路线。 随着力量不断涌现,周身金光渐渐转为幽蓝,伴随着噼啪作响的电离声。这股奇异的能量,竟然连禁制法阵都无法压制分毫。 还不是时候,她停止运转那股能量。她尚不清楚这力量的本质,更无法预料会引发什么后果,稳当起见,她选择先解析禁制。 “法术的本质,是数学结构的具象化……”唯峨在脑海中构建起三维坐标系,结界能量的波动在她意识中化作一串串数字,沿着x、y、z轴延伸展开。 “频率0.73,波长2.4,相位差π2/3……”她默念着,手指在膝盖上画着正弦曲线。 结界并非完美无缺,它像所有人为设计的系统一样,存在周期性漏洞。 微弱的血金色光晕从她皮肤下渗出,复刻天赋激活的语言通感与风云木灵开始运作。 守卫换岗的脚步声、男法师加固结界时的手势与咒语,都异常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每一个细节都被分解成最基础的法术要素,在她意识中纤毫毕现。 “原来如此。”她嘴角微微上扬,却在听到那群男法回到桌前喝酒时的交谈后,笑容瞬间凝固。 语言通感的能力并非全是便利,那些粗鄙的对话中不断蹦出的辱女词汇令她作呕,这群男的把辱骂母亲当作口头禅,张口闭口离不开对女性及其器官的污言秽语,简直败坏了她的心情。 之前跟风学坏的男宝也是如此,整天把那些肮脏词汇挂在嘴边,直到被她掌掴了几次,才终于学会管住那张臭嘴。 好在阵法符文用不了这些污秽词条,而数学语言更不会带着令人作呕的性别歧视。 唯峨的思维深处浮现出一系列难以名状的图景,这些抽象至极的意象只有她自己能够理解,但语言通感却将其转化为清晰的数学模型。 她的意识高速运转:必须求解出特定的特征函数,使能量密度矩阵在谐振频率点产生奇点;或许还需引入内积空间的正交基展开,才能完全解析这个结界的数学构型…… 感知中,结界开始“溶解”,无形的能量脉络化为无数发光的丝线网络,节点亮起遵循黄金分割律的光芒。 复刻天赋不仅记录这些模式,更将其内化为法脉的本能,形成超越记忆的深层构造。 待守卫的脚步声消失,唯峨开始了真正的破解。 然而破解到一半时,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这一天下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元武离开后,家中只剩下老登和男宝,强心的处境必然艰难,但法师界危机四伏,唯峨实在无法确定带着她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若是……把牠们都解决掉呢?不,这远远不够,周围还有那么多亲戚,那么多男宝。 女人被迫离开故土,散落在一个个以男为尊的陌生家庭中,她们没有共同的土地记忆,缺乏血脉联系,如同一盘散沙。而阍因制度就像一把精巧的锁,将她们永远隔绝在各自的院落里。 那些未阍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力量?她们年轻时也不得不依附于原生家庭。说是家,可唯峨从未觉得这是自己的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女人要结阍,而卖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反观老登,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既是举全家托举的夭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构建起庞大的人情网络,几个亲家相互勾连,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兄弟”同盟。 处处都是桎梏,步步都是阻碍。 唯峨指尖凝聚金光,在地面勾勒出简略的地图,一户一户仔细标记。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快速决断出最优解法。 很久,她的指尖停顿。 ——全部清除,强制实现全女小镇。 第7章 血色黎明 下定这个决心时,法脉的剧痛再次袭来。 唯峨咬紧牙关,手指在地上勾画:对男宝打叉,对老登打叉,对镇上所有男的打叉。 当指尖滑到“母亲”那一栏时,她顿住了。 她下不去手。 多么讽刺啊,母亲明明是这一切苦难的源头。幼时的她是那样弱小,生死全系于母亲一念之间,她不敢反抗,不敢流露不满,如果没有姐姐们的庇护,她不知会沦为何种境地。 危险几乎从未缺席,尤其是当母亲带着不稳定的配子、那些令人作呕的男亲戚进入家中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安全和空间被侵犯。 而母亲却强迫她接受,要求她对那些男的礼貌称呼,多互动、多微笑。她始终沉默不语。 母亲带她来到这个世间,可为何又要亲手将她推入险境? 那一天,她躲在角落,元武悄悄过来陪她,她哽咽着问:“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我?也许……她自己也是被迫的……” “只是母亲对孩子的爱不一样罢了,男儿是所有母亲的男儿,可不是所有女儿都会成为母亲……那就从我们开始改变。” “不结阍,不生男,让压迫在我们这一代终结。反抗会付出代价,但绝不能像她们那样屈服。” “由我们开始,终结这一切。” 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指划破了皮肤,鲜血滴落在地,但她的推演没有停止,“你送饭来时,我竟然还期待着你回头……” 母亲对她不好,却也不是完全的坏,在那种“一巴掌一颗糖”的拉扯中,她始终无法彻底斩断情感的牵绊。 最终,她在母亲的名字上,画了一个血红的圈。 深夜,急促的喘息声打破了禁闭室外的寂静。 强心弓着身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摸到石墙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好不容易才支开守卫……”她将包袱往结界方向推了推,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回。 “从西侧窗户,我能暂时打开一道缝隙。”禁闭室内传来唯峨冷静的声音,她抬手轻触结界,手心泛起金色光芒,禁制上的符文显现片刻,随即解除。 强心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她的惊叹戛然而止,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地面上交错的血痕,像是一幅诡异的地图。 “你……打算怎么逃?” “黎明前的守卫最松懈。”唯峨语气平静得可怕,“不必担心我,回去休息吧,这些事不该牵连你。” “元武刚走,现在你也要……”强心的声音哽咽了。 “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唯峨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我会替你扫清所有障碍。” 强心用力眨了眨发红的眼眶,重重地点头,她知道再多言语都是徒劳,唯峨向来说到做到。 强心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中。 子夜时分,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将唯峨惊醒,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门栏外,三个男法站在阴影中,目光中带着**裸的恶意。 唯峨瞬间绷紧身体,羽毛笔已滑入掌心,为首的男畜急不可耐地扯开裤腰,露出令人作呕的器官。 “找死!”唯峨眼中寒光乍现,禁制在她周身爆发的金光中土崩瓦解,迷雾法术瞬间扩散,她闪至为首者身侧,将其充作肉盾。 高压水流从笔尖释放,精准洞穿一名男法的眉心,随即一声有力的膝击撞向为首男法的胯/下,惨叫声划破夜空。 唯峨转身的瞬间,第二道水箭已离弦而出。 幸存的男法未被击穿,但法器已无法正常使用,牠手忙脚乱地掏出求救球,却在引爆前一刻被定住了。 空气诡异地扭曲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巨兽正在苏醒。 唯峨浑身战栗,体内奔涌的能量几乎要撕裂血肉。 “下去……快下去!” 她咬紧牙关试图压制,却感受到遥远彼端传来的共鸣,某种幽深而强大的力量正牵引着她的法脉,在意识深处奏响和谐的嗡鸣。 金、白、蓝三色光芒交织流转,新的法脉如春藤疯长,全新的能量通道在体内贯通——第二次天赋觉醒的洪流冲垮了所有桎梏。 男法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牠想要逃跑,却发现身体已被无形的力场禁锢。 唯峨缓缓抬起手指,空气在指尖剧烈扭曲成旋涡,仿佛预示着某种毁灭性的力量即将降临。 “不…不要…”哀求声戛然而止。 一道蓝白光柱从唯峨指尖轰然喷出!砖墙、法器、血肉,一切物质都在纯粹的能量中汽化。 “「高能宇宙射线束」” 唯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名字,她看着指尖残留的蓝光,心中疑惑:是谁引导了她的法脉觉醒?但直觉告诉她,那来自遥远的冬大陆,某位强大到足以与她产生远距离共鸣的法师。 唯峨没再多想,转身逃离禁闭室,消失在夜幕中。 夜风卷着焦灼的气息,将禁闭室内的青烟吹散,现出完美的圆形孔洞,宛若世界的伤痕。 夜色将尽,周围无人察觉。 唯峨施法将男宝拖进柴房,月光下,斩骨刀在她手中闪着森然的寒光。 男宝醒来时,惊恐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唯峨毫不留情,将牠脖子斩断,丢在母亲家门前。 天边微微泛白,唯峨已经喂饱了鸡鸭,给老黄牛添了草料,甚至不忘摸一摸看门土狗的脑袋。 给菜地浇完水后,她跃上房檐,欣赏破晓的蓝天。 她的法脉不再疼痛,但新能量在体内无法控制地奔涌,像是在不断地积蓄。 也许,她要将它多次释放。 母亲被浓烈的腐腥味惊醒,打开门,看见门前的尸体,尖叫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惊醒了左邻右舍。 唯峨还没看够阳光,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得不从屋顶起身。 “抓住她!她杀了我们男儿啊!!”老登抬头看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引来巡逻的男法,纷纷冲去追捕唯峨。 唯峨借助风云木灵的力量跑得飞快,却在途中刻意放缓了脚步,直到被男法们彻底合围。 男法们布下囚困法阵,能量壁垒升起,就在阵势将成之时,唯峨的目光猛地锁定其中一男。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引力猛然降临,将那男法死死钉在原地! 她手中的羽毛笔轻若无物地举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发出声声尖啸,剧烈扭曲的涟漪中心,一道刺目到极致的蓝白射线轰然爆发。 那射线撕裂空气,带着焚尽一切的灼热轨迹,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咆哮而出,被锁定的男法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身躯便在刺眼的光芒中瞬间湮灭。 唯峨敏锐地注意到,射线在命中目标后会反弹回指尖,形成封闭的能量回路,这个发现让她嘴角微扬,这样就不容易滥杀无辜了。 此时法阵彻底崩溃,发出电离的炸响。 唯峨转身盯住另一名男法,恐惧迅速蔓延整个空气。 “跑啊!”男法们惊恐万分,四散而逃。 唯峨按照脑内地图的记忆,开始进行清算—— 无端禁言男,死! 误判冤枉男,死! 逼穿驴装男,死! 猥琐害人男,死! 风灵呼啸,蓝光闪烁,短短半个时辰,整个镇子陷入死寂。 当唯峨找到老登时,牠正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按住胸口,心脏病发作的痛苦让牠的呼吸困难。 “平心而论,你倒也没什么大错。”唯峨冷漠地评价着眼前的“父”,“只可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活在这个世上。” 她操控气流将老登牢牢制住,风元素化作无形的手掌捂住牠的嘴,就这样拖拽着前行,直到街角处,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闻声赶来的母亲。 望着母亲红肿的双眼,唯峨心头掠过一丝迟疑。 “不要,不要啊!”母亲的凄厉的哀求声中,狂风骤起,风刃如绞肉机般将老登的躯体撕成碎片,血肉混着骨渣在旋风中飞舞。 母亲手中的柴刀“咣当”落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浑身颤抖,“你……你怎么能……”声音嘶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少年。 唯峨俯视着母亲崩溃的模样,心中无声地道歉:对不起,但我已无法回头,没有了男儿,或许你才能真正清醒……当然,我只是还下不去手杀你而已。未来如何,就看你和强心了。 她拾起地上的柴刀,在掌心狠狠一划,鲜血顺着掌纹滴落。 母亲呆滞地望着这一幕,却只听到女儿冰冷刺骨的声音: “你不配当我的母亲。从现在起,我们一刀两断。” 她扯下一块粗麻布绑在路边的木棍上,蘸着掌心血,在镇中央的石碑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血咒: “此镇入男者死!” 她并不通晓真正的血咒术,但这血红的警告已足够震慑。 长风骤起,卷动她染血的衣摆,母亲突然踉跄着扑来,“等等!你要去哪?!” “别靠近我!否则砍断你的手!”她的声音冷厉如刀,“我给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母亲僵在原地,在风灵环绕升空的最后一刻,唯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冬大陆,我来了。 清晨的港口刚刚苏醒,人群寥寥无几。 唯峨记得有艘货船今天启程前往冬大陆,仔细辨认颜色与编号后,她终于找到了目标。 她化作一缕清风,悄然遁入货舱,身体突然一阵疼痛,像被抽空般瘫软下来。出人意料的是,一股难言的轻松感漫过全身。 在黑暗的货舱角落,她蜷缩着陷入沉睡。 第8章 渡海之途 咸腥的空气钻进鼻孔,唯峨睁开眼。 货舱的木板缝里渗着水珠,船身在浪头中发出吱呀声响。 她的身体仍残留着隐隐痛楚,但和光已恢复了些许,一阵剧烈的饥饿感突然袭来,胃部像是被火灼烧。 她扶着潮湿的舱壁站起,透过缝隙望见远处海天交界处堆积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压垮。 脱离虚天庇佑的海域,连天和海都透着一股不安的冷漠。 掌心聚起黄白相间的气流,风云木灵在为她探路,感知到厨房位于二层拐角后,她攀上锈迹斑斑的排水管,风灵在脚下形成无形的托力,让她轻盈地向上移动。 厨房里,船员正在处理渔获,沉重的菜刀砸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恰好掩盖了气流扰动的细微声响。 隔着铁网窗,唯峨操控风灵缠上半条悬挂的熏火腿,就在熏肉即将落入怀中时,那个熊头人身的厨师突然抽动鼻翼,粗壮的脖颈上鬃毛根根竖起。 唯峨反应极快,风灵立即卷起盐罐砸向对面货架,“哗啦”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趁机抱着战利品滑下管道,稳稳落在甲板上。 熏火腿的咸香在她的口中化开,远比行李里的干粮美味得多。 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思索着新发现:“那个熊头是传说中的兽人吗?没想到真能遇见。” 海风拂过,她下意识往阴影处一躲,生怕飘散的香气会暴露行踪。 每天天还没亮,唯峨就趴在舷窗边,看太阳像一颗溏心蛋黄从海平面缓缓浮起。有次风特别大,她甚至能听见成群的小鱼从船底游过,鳞片刮擦船板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午夜的甲板总是属于她一个人,她仰面躺在盘绕的缆绳堆里,月光将浪尖染成碎银。 高天上,元星的赤道环带横贯天幕,自一侧地平线拔地而起,垂直刺向天顶,又坠向另一侧的地平线,将夜空从中劈开。环的内缘仿佛悬着巨大冰岩,近在桅顶,反射着清冷月华与星光。这堵横亘天穹的光之断崖,投下的巨大阴影让海面也显得更加幽深。 她举起手臂,辨认着星星,南十字星的位置比三日前低了两指。 船只即将驶入危险的无风带。 随着接近赤道,空气变得黏稠沉闷,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唯峨站在甲板上,风灵的力量失去了方向,对它来说,没有风,就像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某个傍晚,寂静中突然传来风灵模糊而急促的警告,唯峨眉头紧锁,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头蔓延。 她冲进驾驶室,对那个翘着白丝美腿的年轻男船长喊道:“调头!立刻调头!” 船长发出嗲声嘲笑,红唇不屑地勾起。唯峨不再废话,抬手射出一枚小型法术炮,擦着男船长的耳际炸开,震得牠脸色惨白。 “听不懂吗?”唯峨冷声道,“我是法师,让你调头就调头。” 男船长嘟着嘴转动船舵,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原本平静的水面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船身在浪涛中剧烈摇晃。 唯峨抓紧船舷,目光锁定远处翻涌的海面,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笼罩全身,呼吸变得非常艰难。 风灵在耳边尖叫,疯狂地喊着“逃跑”,可船已被周围的海水牢牢困住。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船底缓缓升起,遮住了余晖,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唯峨屏住呼吸,看着那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恐怖大王章。 她粗如古木的触须上布满狰狞的吸盘,庞大的身躯宛如移动的岛屿,每一次轻微的摆动都掀起滔天巨浪,船在她面前像片薄纸,脆弱得不堪一击。 唯峨试图用语言通感与她沟通,脑中传来的却是一片汹涌的怒意与厌恶。 “入侵者,死。” 低沉的声音直接灌入她的意识,带着不可抗拒的震慑力,还未等她回应,一条粗壮的触须已经横扫而来。 木板的爆裂声震耳欲聋,船员的尖叫与求饶瞬间被海水吞没,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抛入狂暴的浪中。 唯峨咬紧牙关,强忍着恐惧试图凝聚高能射线,正在即将发射时,一道触须猛然袭来,重重击中她的身体。 她眼前一黑,意识迅速坠入深渊。 咸涩的海水灌进肺里,一道冰冷的意识流刺入她脑海:“有趣的小法师,差点放出不该放的东西呢。” 被强行中断的能量在体内暴走,剧痛席卷全身,她必须立刻释放这股力量…… 就在这时,行李中的冰晶星舰突然迸发出耀眼蓝光,“嗯?这是?”大王章发出疑惑的低鸣。 见唯峨痛苦蜷缩的模样,她伸出一根触须,将冰晶星舰轻柔引出,暴走的能量开始通过这个媒介流出,缓缓注入星舰。 星舰的蓝光逐渐转为幽暗,表面浮动着一圈圈危险的光晕,“可怕的能力,最好永远封存……” 一个透明气泡突然从四周升起,挤压出她肺中的海水,最终凝结成保护罩将她包裹。 “既然是故人的伙伴,便破例相助吧。”低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冰晶星舰化作流光,没入她漆黑的身躯。 “后会有期。” 巨大的阴影缓缓沉入深海,最终消失在无尽的蔚蓝之中。 --- 唯峨坠入梦境,意识如苇叶浮于死水。 渗水小舟载她滑向墨汁深渊,寒气凝成冰针扎入骨髓,胸腔压着千斤巨石,每次喘息都似要撕裂肺泡。 绝对的寂静中,黑暗正将最后一丝意识抽成真空。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就在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传来带着温度的低语:“醒来吧。” 暖流如融化的黄金,缓缓注满血管,冻结的神经噼啪苏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座透明的茧房内,四周是寂静的深海,细碎的金光如星辰漂浮。 还未完全理解眼前的情况,便感到风灵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边,她的身影变得黯淡,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要离开了吗?”唯峨轻声问。 风灵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耳廓,最终像一缕微风,渐渐消散在水中。 “谢谢……再见。”她低声道,心中涌起一阵空荡荡的失落。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风云木灵来自元武,而她现在身处荒界,复刻的力量早已开始减弱。 就在这时,尖锐的哨音穿透海水,灌入她的耳朵。 几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从深蓝中浮现,唯峨定睛一看,那是一群虎鲸。 领头的虎鲸足有货船两倍长,白色眼斑在游动时泛着阳光的波纹。她们围着唯峨转圈,年轻的一只用吻部顶了顶她的后背。 掌心突然发烫,第三条盗火纹泛起深蓝色光,保护罩“啵”地破裂,海水却没有灌进她的口鼻,她的手脚正在膨胀成鳍状,皮肤覆上冰凉的黑白胶质。 小虎鲸兴奋地用尾鳍拍打她新生的背鳍,水波传来断断续续的稚气声:“你闻起来像半熟的鲱鱼!” 游动比想象中简单,水流擦过皮肤,带来细微的触感,她只需轻轻摆动尾鳍,便能借力前冲。 虎鲸族长的目光沉稳,在评估着这个外来的“拟态者”。 “我需要前往冬大陆。”唯峨发出低频哨音,“海域太广,我无法独自穿越。” 族长问:“你能承受深海旋涡,能应对捕猎吗?” “我能学。”唯峨坚定地回答。 小虎鲸们凑过来,围着唯峨转圈,兴奋地叫嚷:“带她去吧!她能游得很快的!而且她能变成我们!” 族长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能跟上队伍,我们就带你前行。” 接下来的旅程里,两只幼鲸总喜欢贴着她的肚皮滑行,用高频声波向她讲解如何用回声定位沙丁鱼群。 年长的虎鲸示范突袭技巧时,她接连撞歪了三次方向,最后整群鲱鱼还是被族长精准地拍晕在礁石上。 捕猎能力最强的当属拟态小虎鲸,她能化作鲱鱼混入鱼群,再突然恢复黑白身躯,一口吞尽猎物。 这份天赋却也让她顽劣成性,时而伪装成海鳗缠住同伴的尾鳍,时而化作水母用触须轻搔族长的肚皮,惹得鲸群哨音乱颤,水波里荡开一串恼怒又无奈的气泡。 当尾鳍开始发麻,唯峨发出求助的咔嗒声,族长立刻吐出气泡群,将她裹进悬浮的水球里休息。 拟态并非真正改变肉身构造,而是进入一种特殊的魔法状态,本体沉入意识核心,由精神力操控外在形态。 这种转换消耗巨大,每一次维持拟态都在燃烧体内的和光。唯峨现在浑身脱力,只能任由水球托着漂浮。 直到第十五次恢复人形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能维持拟态整整一个小时了。 这个能力受限于虎鲸的法脉结构,她几乎无法变成海洋生物以外的形态。 即使勉强拟态成物体,也只是徒具其表,唯有还原为本体的虎鲸时,才能近乎完美地复刻,且维持得最久。 小虎鲸也痴迷于观察鸟类,偶尔会拉着她一同化作海鸥,振翅掠过海面。 从高空俯瞰,族群的轮廓在碧波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流动的剪影。 登陆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唯峨展开花了两天时间掌握的军舰鸟拟态的双翼,海风托起她黑白相间的羽毛,雨丝掠过喙缘,化作细碎的水珠散落。 她在低空盘旋一周,最后看了一眼深蓝海面下浮动的鲸群身影。 小虎鲸突然跃出水面,在半空中变成圆滚滚的海豹,用鳍肢使劲拍打肚皮,溅起一串晶亮的水花。 “噗噜噗噜!”她含糊不清地叫着,圆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唯峨忍不住笑出声,振翅拉高身形。 族长带着族群最后一次冲击浅滩,尾鳍拍出的浪涌在礁石上撞出悠长的回响。 当她的爪尖触及湿润的沙滩时,军舰鸟的形态立刻化为雾气消散。 裸露的脚掌陷入温暖的沙粒,这种久违的触感让她鼻子一酸,这是两个月来,她第一次真正接触陆地。 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巨响,那头顽皮的小虎鲸正以座头鲸的形态表演甩尾,溅起的水幕在雨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 唯峨举起手臂挥动:“来日再见!” 族长低沉的鸣叫穿透雨幕,整个族群像约好一般同时下潜,只留下渐渐平复的旋涡。 咸腥的海风卷来几片鳞状云,在云隙间若隐若现的远方,一座积雪覆盖的休眠火山正吞吐着淡青色的雾霭。 她踩过被浪推上岸的褐色海藻,感到脚下冰凉湿滑。 冬大陆的沙滩是铁灰色的,沙粒间散落着荧光蓝的碎贝壳,每当浪头退去,指甲盖大小的沙蟹便举起螯足横着蹿动。 唯峨一时兴起伸手去抓,不料被蟹钳狠狠夹住,疼得连忙甩手。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这儿的螃蟹怎么这么凶悍!” 不远处,一丛青绿色灌木静静矗立,叶缘仿佛镶了一圈寒霜。 灌木后方,一座歪斜的木屋半隐半现,暗色的瓦片上积着一层浅灰。 屋内升起一缕袅袅炊烟,随风飘散,淡淡的烟气融入空旷的灰蓝天幕,给这片孤寂的沙滩平添了一丝温暖与生气。 唯峨朝着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