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到的晴天》 第1章 出发 杜晞婉猛的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雨声如鼓点敲击着窗户,雷电闪过,照亮了那个佝偻的身影——脸上狰狞笑着,手里拖着锈迹斑斑的铁棍,暗红色的液体从走廊尽头脱到门前。 "我不会离开你…求求你…放过我"吴妈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 年幼的杜晞婉捂着嘴蜷缩在门后,不敢发出声音。 "你怎么突然约我出来聊天"叶诗涵的拉回他的思绪。 "我可能要辞职了"杜晞婉缓缓说着手摘下了自己金属边框眼镜。 "你一年到头不歇口气,永动机都没你能熬!歇几天正好。" "又拿我取乐是吗" 叶诗涵突然倾身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袖口传来:"姐,你上次好好睡一觉是多久了,你现在连假装被照顾的想法都没有了" 风衣袖口滑落一截,露出杜晞婉腕骨处未消的针眼。她猛地抽回手,玻璃杯里的冰块跟着晃了晃,像她骤然紧缩的瞳孔:"…医院常规体检而已。" "你就是这样总是瞒着我们…要不你去度度假吧,找找灵感。要我说,你们当作家的就是太闷了,整天与世隔绝,还被要求创造一个新世界,你出去走走多看看不同的人,万一就改变想法了呢" 小时候父母刚创业那会,只有吴妈照顾他。后来吴妈辞职了,她困在枷锁里,再加上常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后来杜晞婉为吴妈创作的黎明前的真相《躲在门后的哑巴》。 这些年自从《哑巴》火了之后她反而更害怕了,她自己就仿佛与笔下的人物一样也被困在了书里。 "我只是害怕,我害怕我继续写书,又害怕我写不了书…" "姐,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我…我想休假…" "姐,书已经发了这么久了你还没离开吗…" "那不是那本书的事…" "算了先不提了"叶诗涵知道杜晞婉不会多说什么,就像这么多年他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他对杜晞婉这个人最多的了解也是在书里… "我投资了我研究院的同事现在在匀城收了个茶园,你去那休息休息正好可以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不。" "你什么时候开始投资了,你只是投资茶园吗" "这…姐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只是乐于助人" "是乐于助人吗" "我那同事…人靠谱的,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是专业第一,就是突然回家去了" "不过你铺垫那么久是想让姐姐替你做差"杜晞婉语塞,摆起了姐姐架子,眼神中却没有不满,但又让人害怕。 "我哪里敢啊,我就是怕你把自己闷坏了,让你去散散心,听说她环境可好了,就是你们大文豪该待的世外桃源啊,您要是闲了还可以体验体验采茶生活,有苦吃了就有苦说了"叶诗涵说着伸出手在杜晞婉的手上轻轻试探,做着独属他的叶式撒娇法安抚姐姐的情绪。 见杜晞婉低过眼,她赶紧掏出手机,转给了姐姐地址和朋友的联系方式。 "那就这样你先回去看看,要是满意咱就去不满意就算了,一定不要把自己憋坏了,呜呜呜要是在难过一定要记得联系妹妹,让我好为您排忧解难啊"说着又把手搭过去像小鸡啄米一样哒哒哒地啄着杜晞婉的手。 "谄媚" "我哪有…我的好姐姐~您在那要有一丝不满,我立马订机票接您回来。我的实验还没做完呢,我先走了哦,这一顿我请你好不好,要是你满意一定记得在小姨那给我打个五星好评美言几句,带我去吃大餐!"叶诗涵带着阿谀奉承的语气挑-逗到。 等到杜晞婉抬头时,小孩已经背着他的包洋洋洒洒地开门出去了。叶诗涵向来不在乎生意上的事,看着对话框里的信息她突然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让她花钱投资。 叶诗涵面对杜晞婉并不太会撒谎,干脆早早离席,少说少错。 叶诗涵一直在暗中调查着当年的真相想将杜晞婉拉出泥潭。一年前终于查到了那男人的去向猛地发现那人却与自己的好室友有关,而同事有在此期间发生变故回家工作,于是她假借投资的目的与对方打听,在达成协议将杜晞婉送过去散心。找人在暗中保护到了适当时机自己在一同前往。 毕竟叶诗涵是作为投资人推荐过去的,杜晞婉加上对方微信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很快便沟通好了行程。 杜晞婉父母在誉州小有成就,因为白手起家常年在外忙碌,对她的管教比起同阶级的家庭却轻松不少,对她的事并不会过问太多。 因为路程遥远,过去的飞机订在隔天早上,杜晞婉醒来后便和叶诗涵沟通了工作事项,并和自己的助手沟通这次年休的事,杜晞婉并不是全职写书再加上这几年不休假的工作,公司便很快和他走了手续。 昨天她与对方约的在车站门口见,行程已经发过去了,这会应该是到了。 杜晞婉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雨后的匀城站像被水洗过的水墨画,青灰色台阶上还泛着粼粼水光。 远远看到关门的小摊店前站着一个人,手里拿了一把雨伞,穿着一条宽松牛仔裤,搭配着深蓝色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背着一个卡其色抽身户外双肩包,有一种独特的少年气质。高挑的身材,扎着马尾,脸上内外轮廓线条分明,一双狗狗眼星眸璀璨,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娇嫩又不娇弱,更像是一株"兔尾"挠人心痒。 她愣了一下,很快认出来眼前的人,朝对方挥手。 林溪泽抬头,她确认眼前的人应该是与自己联系的人没错了,两人对视后就朝杜晞婉的方向跑来,接过行李箱。 "你好。"杜晞婉停在两步开外,声音像浸了雾气的瓷器。 微微一笑对杜晞泽点点头“你好,我是林溪泽,我们在电话里联系过,你叫我溪泽就好了。” “我是杜晞婉,白露未晞的晞” "那我的溪是''溪水''的溪,"林溪泽浅笑着"看来我们名字里都藏着水,也难怪今天下雨。" 还未入春的匀城还是有些许的凉意,因为过雨,杜晞婉只觉得空气非常通透,沁人心脾,这场城市的洗浴好像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我的车停在山腰上,出站口这边是在广场背后私家车开不进来,得多走一段了"林溪泽的伞始终倾向杜晞婉那边,有水滴落在她深蓝衬衫肩头,晕开成更深的墨色。 "你好好打,别淋湿了" "没事,匀城有句老话。"她突然开口,"接风雨是吉兆,我沾沾你的喜气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让他觉得有些许突兀,但明白对方并无恶意,不知说什么,若有若无的点了头。 对方的行程是出发前就和她说过的,现在已经是午后,她歪头说到“离进市区还有一段路呢,你已经出发半天了,前面有几家老店买米粉味道还挺好接受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好,你安排就好了” 两人坐在餐厅气氛又冷了下来,林溪泽坐德离林晞婉虽还有些距离,但林晞婉身上那种清冷的香水味混着旅途的尘埃味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她鼻尖,她轻轻的呼吸着,让这令人安心步步攻略却又带着距离感的香味慢慢吸入心中。 她想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寂静,站起来接了两杯水又夹了一碟小菜放在二人中间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吃得下什么于是都夹了点…” 热气腾腾的米粉带着牛肉的鲜香气味,宽米粉软糯却又不粘,辣意是温和的缓缓升起的并不刺-激,一口汤下去刚凉下去的身体又一下子暖起来了。 林溪泽细心地搓去竹筒里一次性筷子上的倒刺,然后将筷子递给杜晞婉。杜晞婉接过筷子时,无意间注意到林溪泽虎口上的薄茧。林溪泽是叶诗涵的同学,大约比杜晞婉小上个五六岁。尽管叶诗涵的面孔显得青涩,但虎口上的薄茧却透露出稚嫩的故事。 "怎么样吃得惯吗" 汤里混着木姜子的香气在舌尖炸开,是形容不出这种山间的酸涩。 "嗯…我很喜欢"杜晞婉的语气很平静毫无波澜,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客观事实。 "一会进市区我带你去买点日用品我们再回去吧,我顺便去办点事。" 顺着马路又继续往上走,在顶上林溪泽的面包车就停在那,七座的车他昨天就把后排撤下了,打开后备箱刚好将行李放进去。 "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带我去市中心,我自己买点东西就好了,正好快递还没到这几天得先买点将就着用,等我完事了再给你打电话。" "那也行,你有啥事就打给我,买不到的你告诉我,我替你找找" "嗯嗯" 又是半小时的路程,他在信盛广场放下了杜晞婉。 她驱车离开,停在了一栋烂尾楼附近。 从车上拿了大大小小几袋奶奶嘱咐他带过来的干货,往对面的老小区走。 她上楼敲响了门,一位大概四十多岁跛脚的女人给她开了门。 "奶让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年前做了点干笋腊肠腊肉啥的,担心你一个人过年冷清,天天催着我看你,要不是不方便他自己都要来了。" "前几天有太忙了,这两天可算是好点了,我就赶紧给你带来了。张嫂吃了没,哎哟我可是饿死了"说着他往厨房走过去,锅碗瓢盆都干干净净的放着,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似的,林溪泽这一串连招倒是让张嫂没法儿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下厨了。 "啊…你等等哈,嫂给你做"张嫂好像从梦中抽离出来就开始往厨房走,神情恍惚,好像每句话进入他的耳朵都要走过若干个弯。 "唉…别别别…我来吧,你都不知道奶奶觉得做腊肠麻烦,都没咋做,我说想带点给你,她才应声。你在这做着,我去下厨,这腊肉的猪是我去年养的那批放养的,可香了,你一会替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好好,我一把年纪了,还得你反过来操心我…嫂对不住你啊…"伴着厨房哗啦啦的水声,张嫂又垂下一丝气说到。 "嫂,你又这样。" "不说这个了,回去你记得替我给奶道平安,奶奶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身体还是老样子,精神气到好了不少" "那…那家人都还好吗…"张嫂像是被一颗刺锥住滞了下。 "老样子,在帮你走手续了,拖不了多久的没事的" "好了好了菜来咯,嫂你洗洗手,咱吃饭" 饭后林溪泽和张嫂两人打着配合又是刷碗又是收拾屋子的,这屋里灯像电暖炉才总算是开始慢慢升温,有了点暖意才离开。 林溪泽给杜晞婉打过电话,过去接她,在发动机的轰鸣声,她驱上了回忆的路…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一场大雪在工地里出了意外,当天就走了。母亲那时年纪小根本没有领证撂下她就走了。 奶奶领回尸首没掉一滴泪,但接到被那女人丢下的小孙女却哭的不成样子。她不哭是再也没了牵挂,哭是舍不得就剩下林溪泽一个人… 祖孙二人回到家之后,张嫂便接替了她那个逃跑的母亲的责任。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嫂对自己这么好,可她并不在乎因为他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 "怕你开车困,给你买了杯咖啡" "谢谢,回去时间长你可以睡会,我开缓点到了叫你" 杜晞婉来这么久虽没说过几句话,却不让人觉得难以相处,反而很温柔。 杜晞婉头微微后仰,香水味与山雨气息在鼻尖形成微妙分-界-线,长长的头发流入肩颈,看起来明明很温柔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两人开到天昏才到镇里,二人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山间,绿叶和藤蔓相互纠缠,从一座山开到另一座迂回盘旋。现在天暗,车厢里得行李箱乒乒乓乓的响,她担心的抓住座椅扶手不再往外看。 "是不是害怕,这路是不好走,你听会歌吧别往外看了,我再开慢点就好了" "嗯嗯"杜晞婉抬头看着,好似对面的人和自己抱着同一块浮木,担心下一浪的来临。 开了整整两个小时,两个人总算是到了家,一停车杜晞婉立马冲下车去,寻找他的陆地,宣布顺利着陆。 夜里的村子很黑,月光像银色的绸缎被揉皱了随意丢弃在水泥路里,树影是沉默的渔夫撒下网,打捞着偶尔路过的虫鸣。而属于杜晞婉的战争也即将打响——远处不停的狗吠此起彼伏,而自己身后又有低沉的哼声,她不由得开始加快脚步。 "害怕的话,你可以拉着我的衣服,慢慢走就好了,走太快的它会追上来的"察觉到身旁的人有点害怕,林溪泽安慰到。 "这山里的空气还挺好的" "离市区远空气自然就好了,今天转车转的累了吧,你先休息休息,等过两天我带你到处走走" "好" "回家之后等我给你做点吃的吧,奶应该出门了" 林溪泽的家在小溪边上,周围有各式各样的树和半圈还没长好的竹,窄窄的竹桥卧到院子里。院子虽不大但五脏俱全,又圈着圈,又围着菜,搭了个小凉亭。门廊底下放着一张躺椅,房檐上挂着晒干的玉米和红色的干辣椒,主屋亮着灯,在等他家里的主人回来。 吱呀… 一根线吊着昏黄的钨丝灯垂到半空,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闻报纸,碗柜在电视旁的角落里,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和证书,挂着几张发黄的照片。整个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和竹林的味道,整洁温馨又有年代感。 林溪泽打开碗柜,果然看到了奶奶特意留给她的菜,毕竟她下午吃了两顿,现在还没有饿意,于是简单热了热锅里的菜,又加了道家常菜。 但明明是几个家常菜,不知是什么原因杜晞婉觉得这味道又和自己平日里吃的不一样,新鲜又甘甜,又或者是一路的颠簸和忐忑不安让她太饿了所以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 "你的房间在二楼,那只有我的书房,平日里二楼没人去。小叶和我说了你是作家,你一个人住上面视野好,清净。楼梯上虽然安了灯,不过夜里还是要小心,厕所和澡堂都在屋后的小屋里。洗漱用品我都给你置办好了,你过去就可以用了,床上用品啥的也是刚跟你换好的,你今天累了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我要去茶山看看,不在家,白天你可以看到奶奶,有什么事可以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你给我打电话,不麻烦。" 眼前这个人说的做的都周全体贴,甚至知道自己的想法,杜晞婉愣了神,慢慢认可了叶诗涵合作创业的眼光。 "好,谢谢你。" 洗过脸,她打开柜子,里面也有着一股竹香。她将衣服慢慢装到柜子里,在收拾完之后,累了一天的杜晞婉靠着床躺着,回想这一天的在过去从未有过的经历,很快就让他入了睡。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出发 第2章 心事 大雨和黑暗再次席卷她的房间,他又躺回了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怒吼声和撕喊声再次冲破她的耳膜,那个男人又在雨夜里逼近… 她缓缓的睁开眼,早已经习以为常,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因为一切从未发生过。 杜鹃鸟和画眉的声音伴着水声,在山间带着天然混响,静静地传回耳边。早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窗外是若隐若现的群山,梦境在枕畔化成一小团暖乎乎的空白。这一–夜的睡眠中,大脑像被山泉濯洗过,那些昨晚那些淤塞的杂念,不知何时随梦的暗河流走。 他缓缓走下楼,屋廊下坐着一位大概七旬的老人,又高又瘦,手上长满茧子,大概是生过病的原因手一直在颤–抖但手里的活却干的很井井有条。她佝偻着手里拿着几个竹条编织着什么,还未成型,杜晞婉作为一个外行人自然是看不出来所以然。 "妹崽,你醒了,我做了早餐在锅里放着呢,你等等哈,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奶奶,我还不饿呢"杜晞婉拉过一个板凳坐在旁边,仔细看着。 "奶奶,你编的这是啥啊" "椅子呀,这家里来了人就得添一把椅子" "是做给我的吗,谢谢奶奶" "和奶奶客气什么"奶奶脸冷了一下,没有责怪语气是开心和疼爱。 "前几天小溪就和我说家里要来客人了,还要住好长一阵,我心里开心得很,有个人能陪我聊天,是我更高兴啊。妹崽,你叫啥呀" "我叫杜晞婉,和你家小溪不是一个溪,你想叫我啥都行" "哎呀,看来你和我家真是有缘啊,你刚起来这天虽然已经翻年了但还是有点冷,别凉着了咱们进屋去" "没事奶奶,我穿的不冷,空气又好,这些鸟声你来我往的,听着舒服。" "哈哈哈说话真好听,我们家小溪就知道气我,你真是贴心多了。" 杜父杜母因为忙于工作,从小各种事基本都是吴妈操持,吴妈离开的时候杜晞婉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有请新的阿姨过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着,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疼爱让她心里发酸又感动。 "奶奶我回来了,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不在屋里休息呀,这天还怪冷的,雾那么大" "你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带了昨天的米粉,这个天气早上起来吃一碗,热乎乎的,一下子就醒了" "谢谢你,一–大早赶路不方便吧,你还这么早给我带了吃的回来" "你下次不用客气,昨天看你喜欢吃就带回来了你吃得惯就好,听奶奶说他在给你编椅子啊,给她开心的,家里人不多,我平时到处跑,你在这她很开心,我才应该谢谢你" "投资的事合同我都拟好了,你吃完看看合不合适,小叶的意思是我做大股东,钱她投一部分,剩下的就当借给我,所有的内容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你签字就好了" 合同他和叶诗涵早就签好了作为条件,林溪泽必须要保证杜晞婉的安全,并且隐瞒两人合作的关系所以这一份只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不让杜晞婉起疑。 "小溪啊,吃饭就不要谈正事,你这多影响人家,对谁都讨人厌" "奶奶,没事的,不碍事。奶奶,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 “我都一把年纪了,就喂喂鸡鸭,打打山货什么”说着奶奶取下一个干玉米就往院子拉上人往外走,将林溪泽一个人留在屋里。 "咯咯咯…"奶奶走到圈边上,鸡鸭就自己围上来了。她一手拿着玉米一手拿着玉米棒,着玉米棒一撮,玉米就像长了腿一颗一颗的掉到手里,于是手一挥,圈里的牲畜便扑棱着翅膀,你挤我啄地抢食。 "奶奶,我能试试吗" "你两只手分开拿,一戳就下去了" 杜晞婉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家里的事基本也是自己一个人收拾,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都自给自足,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可他上手时才犯了难,玉米棒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一使劲搓的手生疼,红了一片,她索性自己徒手一把一把剥了。 奶奶在一旁笑着,这孩子和小溪倒是有些相像。 "婉婉,你帮你奶奶看看你喜欢哪只公鸡" "奶奶,你今天心情还真是不错哈"林溪泽拿着刚刚吃好的碗,走到一旁的水池里开始洗。 "奶奶你看这只,不肥不瘦,鸡冠又挺又红"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己刚用的碗现在已己被林溪泽三下五除二洗好了,她又不禁感慨了这个人的行动能力… "嗯,奶奶也觉得这只好,我们俩眼光看来一样好。" "现在天气还挺好的,小溪你带人家去附近转转啊" "好,我收拾收拾我们就去" 这会已是午后,霜和雾都散开了,阳光终于透过玻璃窗照到这个小山村。风轻轻一拂,树叶推推搡搡,一圈一圈的阳光在土地上晃来晃去。林溪泽担心杜晞婉还不适应,并没有打算走很远,绕过木屋,两个人往后山的方向去。 这算不上路,都是靠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平坦则直走,陡峭则铺石。 小径边上散养的鸡鸭在自己觅食,虽比起圈养的瘦很多,但肉质鲜美有嚼劲,也更有野性的风味。越往前走路越陡,乡村的人们但都铺了就地取材的石块,围了些矮小的木桩扶手,既能找到落脚的地,又不失一番户外探险的美感。 "这附近偶尔会有人过来旅游,镇里也就拨了点款过来修路,做安全措施,来的时候你也感受到了,进山还是太费劲了,来的人少的很,但也图个清净安逸" "来的人少那村里的人呢" "年轻基本都出去工作了,留下这些孩子和老人。不过有些人住在附近" "周末的时候下班了,会回来再回来。主要也是看看孩子。你小心别被这些藤蔓绊到了。"林溪泽走在前面却一步三回头的和杜晞婉聊着天,担心她没走稳,干脆就扶着身后的人走到跟前。 "好。前面往哪边走啊。树长得真好,感觉还没有走几步,这会却已经看不到家了。" "走哪去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流水声越来越近,二人也开始提着声音说话。 "你在这待多久啊" "大概半年吧,也可能更早或者更晚,还没决定,我不知道…呢"不知是水声变大了,还是声音变小了,她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穿过了眼前的绿意,落在遥远的地方,终点在哪只有他自己知道…林溪泽觉得好像某个瞬间眼前的人短暂的停止了一下。 "这天气好的时候,水涌下来能看到彩虹。今天太阳不太好,估摸着是看不到了。" 抬头望过去,在水帘后的山腰是喀斯特地貌特有溶洞。水幕溅到池子里,像散开的烟花,水雾弥漫在空中,清凉中带着山间的独特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沾湿了鬓角,再一路朝下流去。 潭边是一桌石椅石凳,几块大石头立在溪边,顺着看过去,树缝里若隐若现的小路延到半山腰。 "我想上去看看"那幽深的洞口,那阴影像自己藏匿的心事。 "好,你走前面,潮了容易长青苔路滑" 比起前面的路,这上去的小路更陡,几根粗大的藤蔓像冬眠的蛇横亘其间,若是不仔细看兴许会被吓一跳吧。 "我以为你们作家就是天天待在家里写书,没走两步就会累了,没想到这么厉害"她似乎察觉了对方眼里的黯然,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想要驱逐对方的不安。 "我周末也偶尔会去登山,不累。"她往前走,俯瞰轰鸣而下的泉水与清澈见底的小潭,打湿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眼里空荡荡… "我很喜欢。在这里,瀑布会藏在树里,小路会躲在幕后,像书里理所应当但现实里不该有的。" "偶尔来确实很美…" "嗯,人们常说,面朝大海,心也会随之豪迈起来。你见的广阔,心胸也自然开阔了。在这里,倒感觉心可以藏起来,像眼前的一切一样。" "不过我觉得,比起找地方藏起来,有时候更需要面对的勇气…但有一个地方能躲起来也挺不错"林溪泽突然指向溶洞阴影处,地上的藤蔓像蛇一样爬到树上:"但是你看那边是不是跟你书里写的藏尸地" "我们走吧"杜晞婉淡淡地说道。比起昨天的小心翼翼,今天眼前这人更加放肆起来。杜晞婉的身体不可察觉的怔了一瞬,多了一份无语。 这地方瀑布一跃而下,抬头橘黄–色的太阳慵懒的挂在水里,耳边是哗啦啦的响声在冲洗她的思绪,她的心却比这溶洞更加潮湿… 杜晞婉总是给一种温柔的力量,就像眼前的潭水看起来平静但声势浩荡地冲开岩石向下流去。带有一种冲击力,总是打破对于她外貌的刻板感受。 下山的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听不到后面那人的脚步声,她才回过头。林溪泽正蹲在溪边洗鱼腥草,杜晞婉鬼使神差地蹲到她身旁。 "为什么挖这个?"她盯着对方被泥水浸红的指尖。 "我看你昨晚灯亮了半宿"林溪泽甩了甩水珠将几片嫩叶放在杜晞婉面前,"奶奶说,这能治水土不服的失眠。" "这是鱼腥草,一会放调料里,都是刚长出来的,还嫩着,我刚在路边上看到就挖了点"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抢着把话都说完了,杜晞婉语塞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看来这弯弯曲曲的食物和它的名字一样,清冽的鱼腥味炸开…让她光是闻着就没忍住面露难色…杜晞婉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抬头却见林溪泽眼里亮晶晶笑得像认真干坏事的小孩… 二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奶奶已经宰好了鸡,在院子里剃毛了。热水浇下去,一股热气飘得到处都是。 "我们这出行归家就会为人杀一只鸡,奶奶刚问你就是想给你炖鸡吃呢,他手艺可好了"林溪泽放下手头的东西,又去园子里摘了几把各式各样的菜一同放在水池里。 这两天对于这个人的行动力杜晞婉是有了见识,她也不多问就过去帮忙了。 "奶奶,晚上叫上四婶一起吃吧,那么多菜,他自己在家,一块来热闹"林溪泽用的是山间水,自然比外面的凉得多,没两下手就白里透红,骨骼分明的手显得但是更性感了。她甩了甩手,两只手指提起杜晞婉伸过来的衣袖。 "你去替我们叫四婶呗,就出院子旁边那一家" "婉婉,你就听他的去吧。看到有年轻人来可以陪她说几句话,她估计也高兴的不得了了" 四婶比奶奶年纪小半一轮,看起来更硬朗些,瘦且矮小的身体却能给人一种力量感,眼里清亮有神。一听人敲门也不问缘由就赶紧迎进来。这个时间基本上没有人来旅游,能来走乡串客的基本都是自家人。又看到是这张女娲杰作般的面孔和让人陶醉的温柔乡根本没办法把她拒之门外。 "昨天就听奶奶说小溪要去市里接客人,怕你害羞打扰你休息还没过去找你呢,你还主动过来找我,真是对不住了。快进来坐着,吃点水果" "奶奶说叫您一块过去吃个饭" "好,你等一下我们一块过去"说着四婶就往卧室里走,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蓝染的小兔子正好是今年的生肖递到杜晞婉手上。 "我在家闲着就爱整点这些,你回屋里头把它挂着图个吉利。"四婶年轻时是村里最好的绣娘,手艺格外精致。 "好"杜晞婉点点头。大概是家里一直没有长辈习惯了独自生活,他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人烟生活弄得不知所措忘了怎么表达感动,但仅仅是看一眼,她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哪怕只是点点头都不会让人觉得扫兴。 奇怪的是这挂件明明是第一次到他手上,可是这手艺和颜色却让她感到熟悉… 奶奶已经升起了灶台的火,与屋里的碳火不同,在院子里加砂锅烧出来的辣子鸡更入味并且有种自然的清香和柴火味,再加上都是今天现采的蔬菜更是鲜美。从食材采摘到入锅毕竟是睁眼闭眼的事。 林溪泽把鸡切块后,加入香料熬炖到剩两成的鸡汤,在配好调料煎炒后,将鸡肉倒入砂锅中和啤酒红牛闷炖,最后再将鸡汤盛回。 四婶一来就提着两根小板凳接手了奶奶手里的活,奶奶从家里拿出了晒干的板栗,放在火边烘焙直到一个接一个的炸出口来,再去了壳放进碗里等炖汤用。 杜晞婉伸手想去帮忙,可这板栗在他手上好像是会变得更烫些,刚拿到手就被烫的不行,又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他太烫了你就等一会,不着急的。"四婶拉过杜晞婉的手看着有没有被烫着,这双充满岁月痕迹地手轻轻在她的手上却让人一愣,并非是讨厌这样的触摸,而是这双–沟–壑纵横的手触碰到了他的掌心,粗糙坚硬又带着触及人心的温度。 "没有烫到吧"林溪泽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带着人到水边冲了水又去房间里上了药。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 "你只是受伤了,奶奶他们的手做习惯了,自然就没有你的手敏感,你才会被烫到的,不用给谁道歉。" "好了,走吧你这两天小心一点" "嗯,谢谢你" "你不用在和我客气了,也不用和奶奶他们客气,你当做在家就好了,我们走吧,回家吃饭"林溪泽安抚着杜晞婉一双眼睛湿–漉漉亮晶晶。 刚出锅的鸡肉软嫩可口,汤汁更是鲜香,但庆幸刚刚那个充满鱼腥味的东西,只出现在了林溪泽自己的小料碗里… 杜晞婉平日控制饮食,没什么食欲,再加上忙于工作自己做饭都是草草了事,所以基本没怎么好好吃,但林溪泽每一次下厨都让她败下阵来… 第3章 靠近 初晴的清晨,四婶家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水光。杜晞婉和林溪泽并肩走在田埂上,鞋底沾着湿泥,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四婶说瓦片被风掀了好几块,屋里漏了点雨,我这几天得去帮他修葺房屋”林溪泽弯腰捡起一根断枝,指尖蹭过叶片上的水珠,“你可以让奶奶带你去山上转转,最近入春了去找山货也挺有意思的” 到那时,四婶早等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两顶草帽。阳光穿过帽檐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来得正好!我刚蒸了清明粑,还热乎着呢。”她将草帽扣在两人头上,动作利落地系紧绳结,“瓦片堆在灶房后头,梯子我让隔壁阿旺搬来了。” 林溪泽熟练地架好木梯,掌心在裤腿上蹭了蹭:“我上去换瓦,杜老师帮不能我递材料?”她眨眨眼,发丝还带着田间的雾气“不用怕太高,在下面递给我就好” 杜晞婉懒得和这人计较什么,但一个人又实在无聊,帮帮忙也无所谓。 干完活,四婶将二人留在家中吃饭。这活虽然不多,但杜晞婉发现自己肩膀都累得使不上力,这饭吃得都让人觉得累。 林溪泽看到对方悄悄地看着红了的手掌,过去给她揉揉肩,一瞬间杜晞婉下意识地侧过身,“不好意思,我是看你今天太累了,我帮你揉揉肩的……怕你晚上酸痛睡不着觉。” “谢谢” “明天在家陪陪奶奶吧” 这两天林溪泽一直不见个人,只有到了吃饭的点才会回来,给自己带点奇奇怪怪的小吃。她最近偶尔和奶奶去田间逛逛,与乡亲们打打照面,偶尔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 这天到了下午那人都还没回来一次,平时她怕自己无聊,午饭都是回家吃的,今天却见不到人,杜晞婉实在无聊就去了四婶家中一同帮忙。 到了那并不见那人踪影。 “晞婉啊,你是来找小溪的吧,她出门办事去了,这修葺屋子灰尘大我们去别的地坐会” “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这木屋怎么修” “婶去给你泡杯茶”虽然来了两次,但都并没到家里好好坐着。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坐在家里。 这屋子的装潢和林溪泽家里区别并不大,她在屋里随意地转着,墙上也是各式各样的照片,在那堆照片了,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男人,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但身旁的女人又是谁? 想到这,她的额头又开始溢出冷汗。等到四婶回来时,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问道“婶,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啊” “那是我儿子……旁边那位啊,是他老婆和女儿。” “那他们人呢” “他老婆去市里工作了,女儿是个哑巴,倒也争气,现在在特殊学校给人上课”在村里人不多,传起消息自然也快,一点风吹草动都弄得人尽皆知,自然大家都遵循着家丑不可外扬。 “那您儿子呢”他不知道四婶为什么刻意绕过那人,但隐约觉得另有隐情。自己这么多年总是在害怕,他不敢去甜调查任何当年的事,但当线索出现时,所有的恐吓一瞬间抛掷脑后,推着他寻找真相。 “他没啥出息游手好闲的,平时见不着人。前段时间惹了事,住院了。他啊就是命好,娶了个好老婆,生了个好闺女,不愁吃喝。” 兴许是自己认错了人,大概天下就是会有人长得很像。 “婶和你说啊,我这孙女可聪明了,打小和小溪一块长大的。要不是烙下个残疾,肯定比小溪还有出息。人又孝顺,一到周末就会来看我,大家都说我有福气……” “婶,你又和人说你家林卉呢”林溪泽不知从什么时候在这的“杜老师,我买了点甜点说给你回了家找不到你人,原来你在这” “家里没什么事,我就想来看看你在干嘛,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我换了瓦片,有些材料不够就去镇里买了点,一会我带你上去看看。” 山里的落日和外面不一样,一轮红日悬在半空,烧开了半面天空,浸红了白云。她坐在屋檐上,微风轻轻吹着她的发丝,落日的余辉映在林溪泽的脸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感觉屋檐上总是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坐在这感觉自己也是家里的一块瓦片,遮风挡雨” 风很温柔,但杜晞婉并没有放下白天的猜想,她并没有听见身旁的人在说什么。有些事总是会在心里埋下种子。她逃避了那么多年,她很害怕也不敢回忆但她想挖掘出那人的踪迹将他绳之以法!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这很美,让我出了神” 美好的风景总是短暂,黑暗悄无声息的将村庄包围,林溪泽搀扶着将杜晞婉搀扶下。 整夜的思索吵得杜晞婉夜不能寐。 天还蒙蒙亮,晨雾未散,耳边还传来声声的鸡鸣,杜晞婉推开木窗,见林溪泽挽着裤腿蹲在溪边割了一把的野草。 “你怎么醒了”林溪泽听见动静抬起头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会,你那么远没什么动静的,我就是睡不着” “你认识么,艾草” “不认识” “你在休息会,今天我给你做青团。保证新鲜,食材到餐桌只用零秒” “不用了,我下来帮你” 厨房里,林溪泽将焯过水的艾草捣成泥,混入糯米粉。杜晞婉盯着她小臂绷起的肌肉线条,和这张稚嫩的脸有一种可爱的反差感。 “杜老师要不要也试试看” 杜晞婉的指尖试探地陷入温热的面团,粘腻的触感将她的手包裹。 “沾沾碱水,才不粘手” 杜晞婉并不是不会下厨,但做这么多的量还是第一次…… “你看我,这样揉就没那么费力了”林溪泽看那人努力的样子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与平时那个面不改色的杜晞婉不太一样。她将手小心覆上对方的手背,轻轻地按压带着她又再次示范了一下。她知道杜晞婉并不习惯和自己的接触,所以并没有刻意地靠近而是在对方地反应下慢慢试探。 奶奶端来两个碗,一个甜一个咸。杜晞婉学得很快,马上就学会了制作的精髓,包起青团来易如反掌。 “婉婉不愧是文化人,学起来就是快,包的也好看”奶奶拿起一个青团看着“这可比小溪刚学的时候包的好看多了,比他现在包的也好看” “这青团包的都一样,咬下去才知道酸甜苦辣。奶奶,你这人不能只看表面,万一我的最好吃呢” 两人坐在灶边等青团成熟,灶火噼啪,杜晞婉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你的脸上沾到灰了”林溪泽用自己的脸指着告诉对方在哪。 杜晞婉用手背蹭着脸,轻轻擦拭。 “我帮你吗” “嗯……好” 林溪泽拿来纸轻轻地擦着。 揭开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林溪泽拿起一个让杜晞婉尝尝味道,初尝微苦,回甘却绵长。 “这味道好熟悉,好像以前小的时候吃过。”这是杜晞婉第一次主动谈起过去的事“小时候入春,家里的阿姨会给我做,味道就是这样” “后来呢” “后来她辞职了,我一个人生活就没再吃过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做”林溪泽真诚极了“你不要怕下厨的,我给你做好,你说就行了” “嗯,我没觉得下厨很麻烦啊”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样子她心里觉得有丝好笑。 “小溪啊,一会你给街坊邻居们都分分。”奶奶装着刚出锅的青团分成了好多份。 “小溪姐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对啊,可好吃了,你要多吃点哦” “我拿花和你们换”小女孩踮起脚将手里的花朵放在二人手上,“漂亮姐姐,你也做了吗,谢谢你,你等一下我也给你送我做的给你” 女孩从家里拿来了自己编的花环,戴在杜晞婉头上。“姐姐像花仙女,真好看” “那我呢,我有没有”林溪泽挑逗到。 “我和你玩都腻了,我现在觉得这个姐姐更温柔更像仙子” 杜晞婉摸着头上的花环,低头看花——是朵早开的雏菊,她轻轻合拢手掌,心里泛起一丝温暖,轻轻地笑着摸着女孩的头“我觉得你也好看,你像小精灵” 第4章 共眠 二人本来打算这几天去茶园看看项目的,可接着几天都在下雨,匀城这个地方一旦开始下雨就是下个没完没了停不下来。下雨天看书是杜晞婉的习惯,这几天她都会拿着各种小说坐着属于她的板凳在屋廊底下看着雨看书,时不时又抬头数着从雨滴。 林溪泽拿着烤好的红薯坐在杜晞婉身旁。 "这雨虽然小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不停"杜晞婉带着烦躁的语气,连绵不断的雨水总是下着粘稠的回忆。 "是的,今年的雨季来得太早了,按照以往应该得下一周了,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茶园林溪泽尚才接手了半年多,这是他经历的第一个雨季,一直下个不停只怕茶会变涩了…担忧像细雨连绵悄无声息地流入心底。 "以前小的时候我喜欢下雨"语气里带着回忆的暖意"因为这样奶奶就不会出去了,在家陪着我,那时候他总是一脸忧愁,后来才明白靠天吃饭就是这样"林溪泽回头看着那个担心她的倔强老太太"你不知道一场大旱会有多久,也不知道一场雨什么时候停" "不过下雨天真是想让人睡觉…隔着纸没那么烫了"林溪泽将剥好的红薯递过去。 "我不喜欢下雨…当法医的常说,下雨的时候会冲刷掉很多人来过的痕迹,让事情变得麻烦又复杂,不过不管是什么下雨都会让事情变复杂"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平静,又充满难以发现的厌倦。 "你现在不是就快要有麻烦了不是吗,我的合伙人我认为我们都有点麻烦在这样的天气…"雨丝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阴影,那份疏离感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更加清晰。 眼前这人像个呆呆的大型犬,通过这么几天的相处,自己居然也开始想挑–逗起来! "我现在…也讨厌…"林溪泽耷拉着尾巴说道,嘴里的红薯似乎都变得不甜了。 "呵,怎么丧气了我的合伙人。雨是不会停下来了,所以我们安心睡觉好了"他的语气带着凉意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安抚。 "我们去看雨吧"林溪泽去找来了一把油纸伞,站到雨里眼里充满期待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披着头发,发丝沾着几滴雨水像江南水乡里的姑娘,像这朦胧的雨洒进了阳光马上雨过天晴就会出现彩虹一样…在这天这濛濛细雨好像是在给世界浇水,催促春天的到来而不是摧毁她的黑暗。 "不去"她拒绝的很干脆,但其实杜晞婉被林溪泽的脚步拉着二人早就走了很远了。这么多年杜晞婉对人温和却又拒之千里,可是在遇到林溪泽并来到这,林溪泽每每展示的善意和恰到好处分寸感让她无法拒绝,这里的一切都太顺利地成为了他藏身的躯壳。 两个人在这雨里不知道走了多久。 “看,”林溪泽指着路边一片宽大的叶子,上面一只蜗牛正慢悠悠地向上爬,留下银亮的轨迹。“它倒是不急。” 他们看着蜗牛一点一点爬上树叶,看着几只田园犬甩着身上的水互相追逐。这雨像从天而降的绸缎落在地上没有声息,安安静静地下着。 "下雨天还出来啊"在地里干活的人看到林溪泽说到 "出来转转,二伯咋还不回去,还下着雨呢" "我穿着雨衣的没事,把这土翻完了就走,下雨了正好润润地"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说着还时不时擦擦脸上的雨和汗。村里人不多,里里外外互相都认识,见面总要说上两句。他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伞下的杜晞婉身上。村里来了生面孔,总是稀罕事。 “哎哟,欢迎欢迎!城里来的姑娘吧?看着就斯文!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啊,都是乡亲!”二伯热情地招呼着,眼神里满是淳朴的善意。 "那我就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走吧回家吧,刚刚问我你是谁,村里哪家来了客就都是大家的亲戚,相互帮衬嘛。" 两人踩着湿滑的石板,在细密的雨帘中,慢慢走回那座亮着温暖灯火的小院。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的衣袖偶尔会轻轻摩–擦。 杜晞婉能闻到林溪泽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草木、泥土和一丝阳光晒过的衣物气息。在潮湿的日子里,这气息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点,让他的心有一丝干燥。 从前和父母哪怕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很少见面,更后来搬出去了。“相互帮衬”...对她而言,是遥远得近乎陌生的词汇。可刚才二伯那毫无掩饰的热情和善意,又如此真实。 … 本以为会是一场滋润新生的细雨,但雨就这样又连着下了两天,而且越来越大,杜晞婉和奶奶在屋里围着炭火聊天,天早就不冷了但下着雨烧了火会没那么潮。 雨越下越大,门前的小溪已经快涨到桥上,雨混着黄泥土更是从斜坡上冲出一条路来,早已经没了前几日的美感让人心神不宁,似乎一个不注意山上冲下的泥石就会将山村淹没… 天越来越暗,杜晞婉再次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远远的一个人穿着雨衣不顾大雨慢慢地往家走,手里还提着一条鱼。她垂着头,无视着这场大雨,裤脚边上还沾着泥土来不及弄掉。 "你咋穿着雨衣都湿透了,把鱼给我吧,我们快回家去,泥土湿了水流的到处都是太危险了"杜晞婉从奶奶手里拿过雨伞赶紧跑了上去大声的喊到,因为一不小心他的声音也会被大雨淹没。 "下雨了,村口的鱼塘决了,我路过就顺路去帮忙了。雨没个停的意向,那叔把鱼都低价回家处理了,我就买了一条,正好没有空着手回家,晚上我们吃鱼吧" "快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这都湿透了,下这么大雨感冒了怎么办"她烦躁,他讨厌这种潮湿的感觉,总是会让他想起方年那场大雨。 和奶奶打过招呼,林溪泽甚至什么都没拿就去洗澡了。天不冷,但这湿–漉漉的人回来肯定是会冷的。奶妈去房里拿过干净的衣服去后院送过去,杜晞婉总觉得这场大雨又要带走什么或者又把她卷进没完没了的新的浪潮里。 "雨大了,去年刚进地里的苗长不好,土一松就没了。没有个晴天,种出来的茶基本就砸手里了…"奶奶眉头微蹩,眼里是愧疚和担忧"老天爷下雨是笑是哭,咱都只能受着,咋还能和老天爷较劲…就怕她是在和自己较劲…在市里有她热爱的事在等她,她就只能被我和雨困在这里…"在这个春天,奶奶和林溪泽的种子也在心里萌着芽。 "那她回来是因为奶奶吗"在奶奶面前杜晞婉的话语多了一丝温度。 "那年的雨也像现在这么大,人老了只是摔一跤就会起不起身,四婶给他打了电话,她第二天就回来了,哪怕等我好了,再怎么说她也不愿意走…祖孙俩都有自己的理,她说她回家是为了创业,不关我的事…" 杜晞婉的眼里转着惋惜和心疼,她知道奶奶和林溪泽都藏着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彼此将对方都放在了自己之前… 杜晞婉拿着浴巾在火炉旁烤着,直到慢慢接近体温,她掐着表在门外递给了林溪泽。浴巾的温度包裹着刚刚被淋湿的身体,寒意都散了去。香味和雾气也随着门的方向漫出,看到杜晞婉她眼里先是闪了一下又马上暗下。 "吹吹头吧,吹风机我刚从楼上拿下来了,在这吹吧别着凉了"杜晞婉用毛巾裹住林溪泽滴水的头发:"你体温好高。" "是杜老师手太凉。"林溪泽仰头,后脑勺不小心蹭到对方锁骨。 "没事的,已经暖和了"她的目光朝手里的浴巾看去。 "我帮你吹吧"杜晞婉说出之后自己又是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今天这样的天气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担心眼前这个人。她拉来椅子让林溪泽坐在自己跟前,手随着风的方向拨弄着那人的头发… 吹风机嗡嗡声中,杜晞婉指尖突然陷入她发间:"这里还有片茶叶,都没洗干净…"展开掌心,却是鲜嫩芽尖,"淋雨还去茶园了?" "就...顺路看看。"林溪泽眼睫动了动。杜晞婉忽然弯腰,鼻尖几乎贴上她耳侧:"撒谎。你身上有折断茶枝的青涩味,和..."深吸一口气,"和…沮丧味。" "哪有,我明明好好洗过澡了…只是塘都决堤了…我担心…" "没事的,雨都也已经下了。别担心,等雨停了之后我们在一起去解决,就算有问题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损失不会太大。"杜晞婉的声音和暖暖的气流在林溪泽的耳边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她松下自己疲惫的身体将头埋进对方的怀里,两颊温温热热的昏昏欲睡。 她刚刚松软下来的情绪还没回过神,风声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停电了。突如其来的、彻底的黑暗,伴随着窗外愈加狂暴的雨声和雷声,瞬间攫住了杜晞婉。她的呼吸一窒,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林溪泽刚刚换上的、干燥的衣角。她知道,这样的夜晚,那些被雨水浸泡的旧梦,总会如期而至... "我出去问问怎么停电了…"在黑夜里,林溪泽又带着惯有的镇定,试图将白天的沮丧和此刻的担忧都压下去,摸索着要起身。 杜晞婉在黑暗中偷偷又攥紧林溪泽的衣角。 "怕黑?"林溪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关心,眼神抚慰着杜晞婉的情绪,也试图收起白天的担心。 "怕你摔倒。"杜晞婉的声音有些紧绷,努力维持着平静。这个理由在轰鸣的雷雨声中显得如此单薄。 就在这时,奶奶拿着蜡烛过来了,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刚来人说了,树倒了压着线,就停电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林溪泽借着烛光,清晰地看到杜晞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她的脸色在摇曳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这不是简单的怕黑或担心摔倒。 "我去把灶台的火生起来,把鱼弄了晚上烤鱼吃吧"池子在院子里,杜晞婉拿着伞跟了上去。这么大的雨要是再淋一次雨,刚洗完澡一会又得凉了。 奶奶在屋廊底下生了火,点了两根蜡烛,杜晞婉坐在一旁陪着她,但更多是她不想自己待着,风吹着她的脸,心里也凉嗖嗖的。 "你淋一天雨了,姜茶驱寒,你刚刚洗澡的时候熬的,先捂捂手"杜晞婉将杯子递过,语气又变得和平常一样疏淡。 林溪泽将鱼架在夹子里烤着,时不时地刷着酱料,风将烟吹到她的脸上,火花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发梢还是湿润润的,一侧被放到耳后,眼里被熏出泪花亮晶晶的附着泄了气的样子,像一个被淋湿耷拉下尾巴给主人打猎的小狗让人心软软,看起来让人安心。 林溪泽把洗过的洋葱土豆茄子放在砧板上,杜晞婉见势接过鱼继续翻着。 林溪泽做菜基本上是色香味俱全,并且也很照顾他的外地胃,可是今天这个天气他丝毫没有吃东西的想法。 因为这场大雨,这顿烛光晚餐吃的也格外安静,只能听到筷子敲过碗边的声音。饭后林溪泽坐在屋檐下,肩线在雨幕中绷成一道锋利的剪影。他的情绪也越来越低,她来不及注意到身旁的人今天有什么异常。 杜晞婉眉眼暗着,额头湿润,不知不觉拉上林溪泽的衣角。两人就这样吹着凉风,各自沉着自己心里的担忧。 雷声炸响的瞬间,林溪泽捉住那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手脉上:"别害怕,数这个…活人的脉搏比雨声可靠。" 掌下跳动灼热如初春破土的芽,杜晞婉忽然哽咽:"…你身上总有晒过太阳的味道" "晚上要一起睡吗…雨大…怕你睡不着"杜晞婉眼神一刻也不敢停留,爬心虚钻了谎言的空子找不到理由搪塞,因为在这场大雨里在看起来随时会被淹没的山村里,会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不害…好"小时候逢雨季,祖孙二人都会一起在沙发上躺着休息,奶奶拿着芭蕉扇为驱赶识图下口的蚊虫,让他在那蛙声一片和夏蝉争鸣中美美进入梦乡。现在,可她并不知道杜晞婉想驱赶的是什么,她觉得那人就像这烛光照到的小片光亮,眼里总透露着难以捉摸稍纵即逝不易察觉秘密… 第5章 拥抱 林溪泽找来了几根蜡烛放在灯罩里,小小的烛光将原本这个宽敞的房间变得只剩下那灯光下的一块。 下雨的夜总是漆黑的,风雨撞得木窗吱呀作响,烛火被吓得左右–摆动。杜晞婉轻轻的靠在林溪泽身上,想起那人的话,一下两下的偷偷数着对方落在枕边的脉搏。那暖暖的阳光的味道蹭在鼻尖上才让她有了一丝的宽慰。 烛光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中,暖意又渐渐变成冷调。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这莫名的依赖感让他觉得局促。既害怕自己总是这样顺其自然地沉–沦在这份平静里,又不敢独自面对这肆意妄为的狂风暴雨,就这样转身背对着地抑制着自己白天的不安。 林溪泽隐隐感受到身旁的人平静得像一块薄冰,冰下是暗流涌动,整个人在隐忍的打颤…她慢慢转过身,轻轻地靠近,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我睡不着” 林溪泽懂得对方的隐忍,她并不想把这份倔强与坚强戳破。 "我在害怕…"杜晞婉知道对方好意,顺着对方的台阶说着。 杜晞婉额头上是被烛光亮的闪闪的汗水,眼神变得无神又空洞,像是在一个糟糕的天气里等待法官判决死刑的犯人。 这么多天以来,他总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杜晞婉的心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人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似乎到了应激的程度。 "是想到什么了吗" 林溪泽小心试探着,将杜晞婉浅浅地抱住,轻拍着对方的脊背安抚着。 "嗯…"杜晞婉几乎不可见的摇摇头"这样的大雨就像那天一样" "你可以不说,没关系的"林溪泽虽主动,但在要靠近这个"真正的"杜晞婉时,她只敢小心地把握分寸。 杜晞婉的声音像被雨水浸–透的纸,几乎一触即碎:“吴妈……是照顾我的阿姨。”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掌心,呼吸越来急,“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求饶……可我躲在窗后,连哭都不敢出声。”她突然抓住林溪泽的手腕,又像被烫到般松开,将脸半埋到林溪泽的胳膊上,"我趴在窗户上寻找那声音的来源,于是那就成了我见到吴妈的最后一眼" "我看到她趴在地上,满脸都是血…拉着那人的裤脚求饶着,求求对方放过她。当时我才九岁,我太害怕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杜晞婉费劲力气,她抓住空气停在空中"我目睹了一切,可是我像一个哑巴,害怕的不敢呼吸…" "那个是谁" "我不敢肯定,对方佝偻着身体穿着雨衣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终于她用力的呼吸着,指甲嵌入掌心,最后变回白天那副平静的样子,用冷漠的说道"是…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丈夫杀了他…我看到了…" "杜晞婉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要的不是安全,我是要救她,你懂吗。" 对方停止了隐忍的那种害怕,林溪泽却能感受到她的心崩的更紧了,那暂时的崩溃好像一个新的木匣将自己又一层地锁住。 没有停止害怕的如释重负感,只有更多的压抑和缄默…眼里打转的泪花在努力的克制着慢慢收回身体,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泄密。 林溪泽心头一震,手臂不自觉地紧:“所以你一直觉得,如果当时站出来…可是这不怪你" "是怪我…你什么都不懂" "你冷静,你看看我,杜晞婉!这不怪你,你当时还太小了面对这种情况你也无能为力不是吗"林溪泽抓住对方,试图将她抽离那份焦灼… 杜晞婉对自己的失态吓了一怔"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没关系的,谢谢你…抱歉" 空气在黑夜中凝固了不知多久,杜晞婉靠在林溪泽身旁慢慢地回过神。 "你白天是去去山上了吗"她的语气又变得平静冷漠置身事外,仿佛暴风雨后的海面,只剩无声的余波。 "嗯,可以补救一点,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杜晞婉像与世隔绝在大海中的一座美丽孤岛,她不依赖任何人的存在,保持着骨子里的倔强,害怕依赖这份不会属于自己阳光。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可以帮我在家里照顾奶奶吗,雨大我害怕她腿又疼了"林溪泽轻轻握住杜晞婉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放在自己身上"我们睡觉吧,你不用担心这些,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好吗" 杜晞婉在啜泣中昏沉睡去,仿佛把积压的重量暂时卸给了黑夜。晨光已漫过窗棂,林溪泽蜷在她身旁,睡梦中仍攥着她的衣角。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还在熟睡的人,想起自己昨晚的失态,明明昨天失落不安的是这个在梦里嘟囔的小孩… 只有在睡的时候,林溪泽才会卸下防备露出原本那软软的本体,让人心疼。 茶山的状况不差,可是这雨如果一直下下去那就另当别论了。她心疼林溪泽哪怕早就精疲力尽,但回家看到奶奶的样子又忍不住自己的无措,变回那个可以撑起这一小片家的小大人。 想到这她忍不住想摸–摸对方的头,她的手指掠过林溪泽的发梢,又迅速收回,偷偷地吸吸这个人身上令人舒心的味道。 晨光透过雨后的云层,在林溪泽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杜晞婉发现她的睡姿像只护食的松鼠,怀里还紧攥着被角。 “看够了吗?”闭着眼的人突然糯糯地出声。 杜晞婉迅速缩回身下的手尴尬地说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杜老师摸我像在给小猫顺毛一样,很温柔,只是睡够了” 两个人是睡到日照三竿才下楼的,像昨晚盖在心头被退散的乌云在温暖中转晴。 "今天难得你俩睡这么久啊,昨天雨那么大是累着了。这雨再大,那都是借宿的客人,天一亮就走了。" "一会我俩一起去吧" "行,山上下过雨路不好走。一会换身衣服我们就走。来这么天也没个机会看看,这第一面就是个败仗…" "好在雨没下太多天,还能救一点,我相信你" … "这还有半个多月也快清明了,后面天气好的话应该不会太糟糕的,就是去年刚种上的那一批苗难说。那是我回来之前就一直在研究的,还没实验过不知道怎么样…昨天雨太大了,不过去的急来的也急。那批从市外采购的茶树都损失惨重。" 连日的阴雨终于散去,眼前低处的树苗上已经沾满了黄土,挡风棚已经被吹倒了。虽对茶树的了解不多,但这场景作为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惨烈。 “排水渠全垮了。”张伯蹲在田埂边,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撮泥,搓了搓,“这土都板结了,根肯定闷坏了。” "这些都是什么茶" 林溪泽蹲下身,拨开泥泞检查根系:“是毛尖,喜湿却怕涝。根系泡水超过48小时会缺氧腐烂,得先保住根。”林溪泽抄起铁锨挖沟,泥水溅上裤腿,“再拖就真没救了解这场雨冲走了春肥,得补施促新根。” 杜晞婉踩了踩松软的田埂:“梯田的排水沟是不是堵了?我看垄沟里全是淤积的腐殖土,低处的苗全倒了。” “当初你说这新品种耐折腾!”李婶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声音尖利,“现在连老茶树都比不上!这几亩地全完了,这茶园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大家都等着这点钱生活,现在好了,都亏完了你拿什么干?!” "上面的应该没事。李婶倒的只是老苗”林溪泽抹了把脸上的泥,担忧的说“但那是去年试种的新品种——‘中茶708’抗寒抗旱成芽率高,但耐涝性还没数据支撑。我并没有把握一定会存活,它们还只是在实验阶段,我本打算今年再观察一年,没想到这场雨来得这么猛”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婶眼眶发红,"我家就指着这片茶园过活,今年要是绝收,明年连肥料钱都拿不出来!再这样下去,以后就没人接手这烂摊子了!" “好了,你少说两句,你也知道小溪接的是烂摊子,还非要说,茶园亏了她心里也不好受。”张伯安慰道。 "走吧,上面的成树应该不算太严重"先上去看看。"林溪泽没在理会,黄壤本就细腻,加上下了雨路特别滑。杜晞婉穿不惯这水鞋走得费劲,二人搀扶着往上走。 "幸好今年防风棚撤的晚了…你在这边等我" 林溪泽走得很快,杜晞婉留在原地开始收拾着被吹的乱七八糟的大棚。过了好一会看见那人飞快的跑回来,眼里都是喜悦。 "我去年种的那一批苗" "全活着吗"路很滑杜晞婉赶紧扶住方。 "活着,而且他比去年的成树扎得很深。固土效果比我想象中的更号" "那太好了"杜晞婉终于放松下来,不知道是哪一刻开始,她的心慢慢被林溪泽所影响了。 “不过表面上虽没什么问题,但茶叶的生长状态并不好” "下面那些苗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全部重新移栽新的苗,还不算太晚,肥料也可以补施。幼树虽还能食用,但不少茶叶嫩芽已经没了,是一笔不小的损失,粗叶又太过苦涩难以入茶…" “不过都换成新品种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茶品种好,气味清香。幼树还未成但茶叶却很嫩"杜晞婉缓缓的说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茶叶嫩但长时间的下雨,做成茶,茶水苦涩,现在虽可以填补损失但卖出去的货品质不高,后续的市场肯定会因小失大" "那不如做成茶萃精华,提取香气做香薰或护肤品辅料。"杜晞婉缓缓道,"我认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专收小众茶源做天然提取物。" "可茶多酚含量低的嫩叶不适合萃取…" "那我们可以做成技术要求没那么高的香包,香皂" "茶园是我去年回来接手的,刚刚起步,这批量少只加工这一部分市面上不会有人接手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收拾着这和暴雨对击过的战场。 "茶园的事我们就先留在这,回家吧,这路不好走,这会回到家也快天黑了" "还挺早的" "早也回去了,都收拾完了"林溪泽拿出纸巾帮对方林溪泽擦拭她脸上的泥渍时,指尖微微发颤——杜晞婉本不必陪她吃苦收拾残局,泥土弄得满脸都是也来不及顾。可那人弯腰扶苗的背影,却比任何话都更有力量。 已经是三月,回村的路上开满了油菜花,夕阳西下,杜晞婉的视线又开始失焦,这一切变得像是莫奈的画一样在她的眼前。 "累了吗,我们休息休息?" 杜晞婉回过神,摇摇头。 "唉,你看这油菜花开了,过几天闲下来了叫上奶奶他们,我们去春游吧" "好啊" "走吧快回家,晚上让奶奶做大餐,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多吃几顿…"见着越来越近的村口,林溪泽像装回了电池又活了过来。 小屋早就亮起了灯,祖孙俩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老人做好了一桌的饭菜,看着电视等这两人回来。 "哇,是什么好香啊,让我看看奶奶给我做了些啥,我猜猜是不是给我炖了鸡!"林溪泽说着俏皮地打开门"奶奶,你果然被我猜中了,我真是太了解你了" "我烧了水,赶紧洗洗去,你脏就算了咋带着婉婉也弄成这样。婉婉,你先去洗个澡吧,等你洗完了我们再吃饭" "没事,你们先吃我马上就好了。" "那哪成,等你。" "奶奶,那我呢,我不洗了吗。"林溪泽语塞,对这份偏心感到无奈… "你不是在洗了吗?洗个脸洗个手。" "奶奶,你偏心哦" "那我先去洗了,我很快就好"二人的对话让杜晞婉忍俊不禁。 看着杜晞婉慢慢变得像之前一样,林溪泽的心里也有了些轻松,她又开始看不到那人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在杜晞婉联系她之前,叶诗涵早就就联系了自己,虽然没具体说什么但要她保证杜晞婉的安全。 林溪泽想着,那个不为人知的心事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见到了那晚的吴妈吗?吴妈现在又是死是活呢… 吴妈的消失、杜晞婉的隐瞒、叶诗涵的叮嘱——这些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但她知道出来杜晞婉的事,如何最小化的减少损失也迫在眉睫,现在还不是追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