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礼是战争》 第1章 贪杯者 当战争如国际象棋的规则还不像现在这么冷静成熟,你避我爱我,欲擒故纵,种种过往皆是线索。我们接受着不断失去的小兵,甚至皇后,直到绞死对方的主帅,这场战争才是一场惊艳的见面礼。 饥饿是撕咬的背面。 漫长而又艰难的几个昼夜后,他们都像动物一样昏沉。虽然伊顿凡赢了战争,但没有粮食。伊顿凡是一个小国,接壤的邻国已经被消灭了。 黎明时显露洋红色,黑烟,残火。 松软的垫子,坐着兰尤帝国来使尊贵的屁股。 “鲨鱼如何凶猛,也不能吞噬月亮。” “你很漂亮,瘦骨嶙峋的漂亮。” 使者霜根戴上白手套后把玩着什么,挑眉赞叹。 细叶闭眼比了个下流的动作,顿时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味道。他乌亮的眉毛簇成一种细致俊秀的错觉,灰眸像火一样晃动。 细叶缓缓露出一个带着锋利意味的笑颜。 “火焰能烧毁坚固的房屋,利箭能射穿坚固的颅骨。”细叶流畅的笑声从喉咙里出来。他用蹩脚的咏叹调道,“尊敬的使者先生。漂亮是没有力度的,真实最有力度。” 战争发动的原因之一,是为了平衡兰尤七王的实力。 幸而这场国力倾斜之战,兰尤帝国始终对伊顿凡未有胜望。 战争发动的原因之二,是为了庆祝兰尤帝国皇帝的生辰。在日期到来之前,兰尤需要一份表面的胜利。细叶缓缓开目,犀利的目光望向霜根,犹如树影,人可见奇树之姿,他面前是这个挺拔的青年,和他背后恐怖的帝国。 行商快马加鞭。 泥潭边的美人鱼抓理着自己干枯的头发,断壁残垣中一只断尾猫快速跑过。 兰尤帝国切断了粮食供给路线,而细叶找到了城市联盟贸易。为了赚取军费,原来与柔弱的鲛人友好相处的伊顿凡开始猎杀鲛人,友好地获得鲛人眼泪和鳞片所化的珍珠宝石,并将他们出卖。 无力购买食物的妇女紧握的硬币,意味着盗窃,抢劫和暴力,还有难以启齿。 混乱是阶梯。 历史上,兰尤地图从站着的猫演变成卧着的长猫。他们爱到甚至为了保证这个形象,不惜将地图轮廓考虑进版图扩展这件事情中。兰尤帝国的地图始终看起来像只猫,每个人必须这么想。 霜根的眼帘半遮着,给金色细长型的眼睛撒下投影。 霜根两腿交叠坐着,修长的礼服笔挺。他戴着单片眼镜,优雅道:“太阳与暴风,无意却使人大汗淋漓或瑟瑟发抖,而此人的冷热太阳与风暴如何感知?兰尤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伊顿凡是如此无关紧要的。” “知道吗?小朋友。”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细叶,“你会向我们献土的。” 顿时空气中又充满了快活的味道。战争是一种应对痛苦的方式,但它比幽默更苦涩。 伊顿凡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相反,许多年前它曾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优良的港口,是茶海之明珠。 将军逐步功高,礼花震耳欲聋,哦,天哪!杀人者怎能称颂?公主几欲昏厥,折扇轻轻掩面。 伊顿凡的絮姬公主在高塔读书,女官侍奉。场战争太久,远方派来了使者,那一国切断了这次联姻,往日威严的国王已近痴呆,战争涂改着两位公主的心绪。 船帆扬起,黑天之下,一伙盗贼尘逞凶而来,他们是想在战火零散的角落再犁一遍。火焰,焦土,是这帮强盗上岸后的第一印象,他们早已熟视无睹。各个小国的国王紧闭门户,不免有兔死狐悲之心和各家自扫门前雪之幸。 在强盗走后,公主带着支援姗姗来迟。她温暖的掌心,感动了一个孤儿背后的村庄。 温柔的泡沫洗去血水。兰尤帝国的士兵叫嚣着要看一看公主。他们饮酒作乐,推开国王的门。一柄长剑落在触门者的脖颈上,红鬃马背上,是银光闪烁的披甲者絮姬。 细叶又比了个下流的手势,仰头阖眼:“投降另说。尊敬的使者先生,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大。如果没有真实的邪恶的自私,试问贵国的血液如何流淌?” 但——这个游戏中,谁是人?谁是猫?谁是鼠?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还是......种种思虑按下不表。死亡如流言蜚语,似有似无似似近,盯着每个人上下滑动的喉结,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可细叶他既不怕死,又很热爱生命,简单来说,他生猛彪悍地活着。 十六七岁的年纪,晒黑的皮肤,浅色头发比较长,他有痞气,纯真的外表掩盖了丰富的经历,危险地让人投降。 “噢——”不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纸小狗啊,他挑起了霜根的兴趣。 兰尤七王之一挑起了这场为新皇庆祝生辰的战争,帝都派来了和谈的使者。这是细叶从掮客风草手中得知的消息。 风草,政治掮客,他手里的消息总是最可靠的。他们这种人,因为均势律的存在而存在,谁也无法消灭。从何处出发而来的马车,他无不知晓。 细叶面上显出灰意,竟有些冷。和约划给伊顿凡一座城市,兰尤却几乎搬空了整座城市的粮食和城防,还有金银。彼此欲裂彼国,双方互视对方为糕饼。 将军细叶雾发半遮的耳朵动了动,但他仍然没有睁眼。 从野蛮的战场跳到精细的外交台,细叶鲁莽的动作显得格格不入。得体,含蓄,留有余地与他毫无关系,但他对伊顿凡爱得深沉。 血腥味和稻草灰的味道残存,一个佣兵鼻翼翕动,打了个哈欠。 细叶是个热血,暴力,猜不透,彪悍贼滑的人。 来自掮客风草的消息说明,在帝国,国战逐渐演变成了背后私利之争。那么,使者必须求速解决这场战争。 眼前仿佛腐肉横堆,霜根的牙隐隐作痛。灰扑扑的人堆仿佛空气中的灰尘一般,贱民们耸动着,不安着。努力挣脱都城爱与欲的年轻贵族,第一次感受到低下的人群沉默的,与某些东西相似的恨意。他新奇怜爱地看着他们。 火攻,水淹,围猎,奇袭,都不能使伊顿凡屈服,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霜根离开前起身,抵住细叶的额头细语道:“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柱廊上的浮雕明明暗暗,舞虻成群在空中飞舞。一座雕像旁,红汤公主解开兜帽,在众市民面前显露她的美貌。先胜而后求战。她在心里重复一遍又一遍细叶说过的话鼓励自己。先胜而后求战。 “我愿意将三分之一的国之宝库献上。” “押着她的侍女。"商人回头说,他又转过头来露出奸诈的笑容,“您要是不兑现诺言,她可就要被打死了。” 彼时兰尤驻扎地,士兵们在外围严密巡视。 一张黝幽黑庞大的办公桌前,兰尤将军正面对一场犹如拷问般的审讯,他的鹰钩鼻上顿时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 战争中,兰尤投入了三万兵力,推平了三个国家,却最终得到一个溃兵而逃的结果。霜根审视着他。 兰尤将军是个一犯错就嘴笨的。诚然,他的战绩还是能挑出一两处亮眼的地方,可兰尤帝国没有耐心了。这次失败必然需要一只替罪羊,霜根玩味地笑着。从他的口里问出来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这个家境并不显赫的悲情的家伙,可以去死了。 “你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兰尤将军如获大赦,低着头倒退出门去。一关门,他大口喘着气,险些就要瘫倒在地。 一箭射出,兰尤帝国的贵族米粟打中了一只兔子。他坐在马上打着旋,心中记挂着远方的好友霜根。仆人提起棕兔高呼。 战争是烟与火的把戏。 兰尤帝国派来的使者霜根把玩着手中的东西。这个战场,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激起兰尤战士们的战意。 “各位是否觉得自己被驱赶到千里之外的蛮荒边境,打着一场在最后关头都毫无胜算的战争,还要面对着愚蠢的上司的指责和放弃……不,帝国伟大的复兴之战,正需要着你们,我们勇武的将士们。帝国为此派遣了骄傲的狮鹫旁的永远象征着光明与自由的鹫尾花家族第四顺位继承人,高贵的霜根殿下。 侍从将窸窸窣窣的疲惫的将士聚拢在一起。下一刻,他们看到了废物上司兰尤将军被砍头的场景。 “这是皇帝陛下的手令,由皇帝陛下亲自赐下,我的存在,就意味着你们不会被抛弃。”霜根高举手中的金色狮鹫纹路的令牌,身后狮鹫旗帜扬起,“去回想吧,你们的铁蹄踏碎过多少妄想与帝国争辉的虫豸,这些意味着你们的英勇将会获得土地,封爵和一位高贵的妻子,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你们将荣耀满身锦衣还乡。” “帝王陛下承诺,伊顿凡的宝库,将属于你们!而这些,是开胃菜而已。”霜根踢倒脚边的箱子,黄金珠宝倾泻而下。 士兵们山呼海啸的音浪回响。 第2章 大时代 她睡在一个危险而易破碎的美好梦中,思想也同样娇嫩,见不得死亡,为离者而泣。她看不见她的父亲对百姓的剥削,只知道自己将会嫁给另一位王子。 人们是这么笑话絮姬的。 “请接受那是回忆。只要能给利益,我就爱你。”絮姬笑眯眯婉拒了这个新的追求者,一个人到露台喝着闷酒。 比起百战百胜的细叶将军,看上去歌照唱舞照跳的絮姬公主显得格外不可理喻。毕竟是女人嘛。人们笑着。 絮姬其实并不在意。她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国家。在絮姬细水长流的把控下,伊顿凡宝库显得格外庞大。其实哪有那么多藏宝图啊?她精心打点着财政。 此刻她倒祈祷自己的父亲永远不会醒过来,永远当个“睡男人”为好。 “哇哦,您真是太漂亮了。”絮姬背后传来赞美。她拿扇子轻拍胸膛,整理好情绪面带微笑转过身去。 面前陌生的男人手拿一只玫瑰花。 “尊敬的绅士,您怎么会想着来这场宴会呢?”絮姬确信宴会名单上没有这个人。 “为了解决絮姬公主的烦恼。”男人将玫瑰丢给絮姬。絮姬发现玫瑰上的刺都被削掉了。 “好啊,我的烦恼是除掉细叶。”赶紧把这个人丢给细叶处理。 “没问题。”男人走了。 当晚,细叶将军遭到刺杀,刺客逃窜。 确定细叶没什么事后,絮姬开始思考刺客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朵玫瑰?她拿出来比对,和自己喝的玫瑰茶来自同一个地方。要拿出鲜艳的玫瑰,只有那里最近。 而且那儿的玫瑰香气与众不同。 “去查,哪里来的人?”絮姬吩咐道。 侍卫长领命。 第二天,那个山坡。两米多高的野玫瑰被风吹得疯狂摇曳着。 絮姬撩了撩头发,这里果然有人。 “你什么都可以问哦。”那人说话。 “我可没有刺杀细叶将军,只是和细叶将军做了个朋友。有人捷足先登哦。”还没等絮姬提问,那人就看出了她的问题。 “公主就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是你保护了细叶。”絮姬没有提问,她只想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那么,保护我吧。”絮姬状似柔弱道。 “没有问题,公主殿下。你可以叫我青苔。”在野玫瑰为背景的空地上,这个自称青苔的男人笑得好看动人。 骗子到死都不会让人知道他是骗子。 “你有军队吗?”絮姬直白地问。 “没有。但我为一件事,因你而来。”青苔貌似轻飘飘来了一句。 “西塔那一块儿的姨妈黑桃上了断头台。说起来我们还有一点亲戚关系。和你,和她。” “可惜我家破落了。”说这句话时,青苔脸上有点装出来的落寞。 细叶远远走来,他这才发现絮姬两人。平时,细叶经常来这儿看玫瑰。 而絮姬在看野玫瑰之外的草地。 他们三人的视线一点点眺望到地平线。 晨钟刚刚响起。 仿佛间,太阳跳跃出来,不温不热的照在人身上,那淡淡的云霞远望着由幽蓝变灿白的天空。 絮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黑桃表姑她只是想研制一款独一无二的香水而已! 她投资了她,却间接把她推上了断头台。絮姬一阵后怕。青苔没有说话,但絮姬已经明白,被污蔑成女巫的黑桃,至死都没有供出絮姬。 “节哀。”青苔拿出一个小小精致的瓶子。 “这香味真好。她让你把配方给我,对吗?” “配方在您的书房。” 絮姬接过轻轻一喷,味道是大片大片浓烈的玫瑰,但黑桃她的解读独一无二。 絮姬公主的投资是成功了,可是,可是……絮姬捏住一只带刺的玫瑰花。女人要掌握更多的权力,她想。 细叶和青苔两人对视一眼。 “真是杀人的玫瑰啊。”细叶嘟囔道。 “这才艳丽。”很多年后,已经让人记不清是谁反驳了这一句。 兰尤帝国的边境,一个小小的影子靠近将死者。贪婪的拾荒者拿走他的东西,他的战利品,没有把他的眼睛拢合。 将死者的手勉强摸向胸口,仿佛要摸到月娘细嫩的白手,却是被冷白的兵铁贯穿胸口。那里曾有他想留给月娘的珍珠和宝石。 这个世界上,月娘是女性最普遍的名字。 千千万万个月娘,就在此刻,为她们的情郎哭泣。甫一下,是一千只玫瑰折下的力度。死去的人永不苏醒。雨水刺破土壤,渗出新绿。 “下雨了。”侍女嘀咕道。 絮姬在繁忙的公事后,脱去厚重的装饰,换上舒适的睡袍,和侍女一起在狭小的被子空间里打开童话书。 她略去人鱼,飞鸟和雨水的故事,翻到自己最喜欢的一篇。 井中人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它是天上人注视不到的地方。但有一天,天上人无意间看到水井,水井的涟漪被他注视,他的眼睛被井中人注视。 天上人还记得那片涟漪,井中人还记得那双眼睛。他们再无交集,又有了交集。 将要亡国的公主带着笑在众人面前飞舞,让人留下美好的回忆,不少人甚至希望在战争结束后求娶这两位美丽的公主。 而细叶常因容貌注目,他是伊顿凡最会扮俏的将军。哪怕现在破损的帽盔之下,依旧是一张经常被言语冒犯的脸。但只要经历了这场战争,就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他。兰尤终要买下胜利,只因细叶百战百胜。 细叶身上有羞耻的流原人称号,这是无法摆脱的。既然无法摆脱,那就让它成为荣誉。 然而絮姬公主她早已醒了,她不像她的妹妹信任这位底层的将军。她只是一朵娇花,却有老虎的气势。审美标准确实是细叶,但她是对爱情的期待不包含审美标准的勇敢小姐。 她的美丽具有一种距离,这种距离足够她成为公主。世上仿佛本没有作恶者,只不过人人的所谓不得已多了,就有所牺牲罢了。 “阁下,我们有多少胜算?”絮姬靠近道。 这是他们的翻身之仗。 控制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矛盾又消灭矛盾。他们利用财富挑起冒险者和兰尤帝国的矛盾,利用人鱼消灭国王与被统治者的矛盾,又利用雪华的所谓尊严即将将胡巴帝国卷入这场本与己无关的战争。 制造主动与被动,平衡与不平衡,知虚实,胜可为。这就是弱国还能胜利的根本原因! 一切尽在不言中。世界上只有猫和猫做朋友的事,没有猫和老鼠做朋友的事。 “等战争结束了,我会送那些人鱼回家。”絮姬公主甜美一笑。 这是什么屁话,那时人鱼早已通过贸易流通到世界各地去了。不过又是一个挑起战争的话题。 “快跑,快跑!”多日未曾休息的细叶一闭眼就是修道院的嬷嬷将他推出院外,倒在血泊中的场景。他的头钻心的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而他在这个情况下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冷静,灵魂缓缓上升在空中俯瞰。 细叶由修道院的嬷嬷收养,发现他时他还只是个婴儿,周围没有任何魔法波动,却有一具干净洁白的女性遗骨。他被包裹着,躺在白骨的臂弯里,伴着一只枯萎的玫瑰花。他的嘴唇像一片微微翘起的红叶子。 冷漠的飞鸟啄食完食人鱼的内脏,乖顺地依偎在絮姬公主身边。她穿着紫色斑斓的短上衣,粉色条纹黑边的长裙,漏出两条肉腿。蝴蝶样式的小鞋藏在白色之下。 她高高在上。 传说一位牧羊人救下了濒死的人鱼,为她们找到合适的领地,并依靠人鱼的力量成为一个小国的国王。这是伊顿凡的故事。 在夜星下,是谁在逃亡? 沼泽地,河流,湖泊,污水渠……无数她的同胞被宰杀。人鱼不甘心地死去。公主的侍女要挖出人鱼的双眼,刮下鳞片,为公主穿戴。大量的珍珠和宝石堆积。 “不用了,把它们赏赐给细叶领主吧,他刚刚成为贵族,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候。只是……” “只是,我可不想嫁给他。” 絮姬公主嫌恶地捂唇。 酒醉的细叶在下楼梯的时候跌倒,被所有人嘲笑。只因他是流原人。他玩笑回应,霜根冷眼旁观。 两人在楼上遇见。霜根因为松散的组织架构,预见兰尤帝国的制度会使边境将领拥兵自重,拉拢细叶。 细叶斟酌不答,又加入欢笑的酒会。 西方重实力,狐狸还不能与狮虎夺肉。强大的,占主导地位的,依然是兰尤帝国。 细叶思考完毕,推开热情奔放的瞎女,又笑着和霜根攀谈。 与上层人相比,普通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哪怕在战争之地,人们依然架起破破烂烂的舞台,欣赏着朝朝暮暮的歌剧,叽叽喳喳的人群噼噼啪啪地响起掌声。 身处悲剧的人捡到一个红果子喜笑颜开,旁观者更为他而悲哀。那个红果子是有毒的,剧中人如此幸福地死去。 熙熙攘攘的围观群众为他的表演叫好。 细叶坐在树上。 他安安静静并认认真真地观赏着大师的这部《若我的国家毁灭》。无人在意他的存在。 无论是卖力表演的霜根还是絮姬,他们都是面带嘲弄地进行游说。人们完全被他们高贵的身份蛊惑了。 人们叫好。 很快游行的小丑便到了,两国人民齐声欢唱。谁都离面沉如水的家伙远远的。 “嘿!”霜根扔给他一个果子。他是在嘲笑他,这是个地狱笑话。 两个容貌昳丽的家伙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一个在月亮上,一个在井水旁,正如那个井中人与天上人的故事,不过读书的美人此刻并不在意他们。 看着城市里新来的面孔,他们又笑了,这是他们争夺的对象。 怯怯的勇者贸贸然加入众人的合唱,新奇地观察着新地方的风貌。老练一点的家伙已经选好阵营拿钱装袋了。 在伊顿凡的叙事逻辑中,是恶龙前来侵犯他们的国家,柔弱的两位公主等待你的拯救。而兰尤帝国则高傲地表示,和我一起去征服新世界吧。 很快两波人就要打生打死。 一个银币滚到新勇者的脚下,他正准备还给失主。而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拿起来喝酒吧,说不定没有明天了。” “听说伊顿凡的两位公主可是孪生子呢。”粗俗的雇佣兵议论着。 “其实我更喜欢霜根……”一位喝醉的大汉显然也管不住嘴巴了。 现在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刻。 生长力的发展使得农村的人口大量转移到城市,可是新兴的城市还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接纳这些流动人员,他们只能被转化成兵力了。 泥人,木刀这样的小玩具也很畅销呢。 “下一个。” 招兵处出现了一个骑马的帅哥。 “我是来追求絮姬公主的。”他扬起手。然后被人从马背上射下来。 “细叶大人,我追随您。” 下一个想搭话的被霜根用眼神逼了回去。距离霜根回去的死线越来越近了,他想到了一个绝招——猫。 兰尤帝国信奉的神明是这个国家的国拟人,一只特立独行的黑猫,人们相信他会在帝国的时代中穿梭,陪伴帝国永存。 帝王更是有一只猫神雕像,只差左眼上的宝石就完成了。 城市里忽然出现了大量老鼠,这可是会导致鼠疫的了不得的东西。兰尤帝国义正言辞地派出数只猫咪猎杀,赢得人们的好感。 这段时间大家为了争夺兵源可谓花招百出。 然而阴暗的房间内,正进行一场谋杀。 红汤公主看着痴傻的父王,拿起一个枕头——拍了拍,给他靠在身后。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喃喃自语,“我总会杀了你的,父王。” 在人们眼皮底下,马上就是数万场谋杀案了,这仿佛也是轻轻的一起。 红汤理了理漂白成金色的头发。 “姐姐永远是我的明月。”红汤扑在絮姬的怀里,“再给我讲那个故事吧。”她看着繁忙的絮姬抱住她。 骗子到死都不会让人知道他是骗子哦,我埋了一个伏笔,大家可以猜猜谁是骗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大时代 第3章 交迭时 据史料考察,这是一段只有生者珍藏的对话。 “让人爱你的方式不是带他们去安逸富饶的地方,而是带他们去险境。”浪子深沉道。 面前的人表情龟裂。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浪子,浪子怎能只有一个爱人?”浪子回答。 “可我希望他前往安逸富饶之地。” “不幸的先生,这只能说明你爱他,啧啧,估计至死不渝。”浪子啧啧称奇。 很久以后,很久以后,声音仍在言语者内心回荡:“是的,至死不渝。” 浪子差点死于闷棍敲击之下,他倒在陌生人的怀抱里。陌生人笑了,估计您还没有发现我是谁。不过,愿您在帝都安逸富饶,哪怕您闯了如此大祸。 帝都的戏台前,这个高傲的浪子正闷闷不乐,而陌生人陪在他的身侧。 不,不能称呼他为陌生人,因为他是胡巴帝国中,最熟悉彼王储雪华阁下的青皮谋臣。 他们是兰尤帝国最大的敌人。 “啊啊——你这个家伙,又用阴谋诡计骗我回来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 “不不,我是敲晕了您,阁下。” “总之赠送你一句话,要想在我身边步步高升的话,可不能再听那个老混蛋的话了。” “是,我未来的陛下,好戏开场了。” 演员们升起云梯,拉起吊绳,帷幕将开。 台下的观众冒出星星眼。 今年的银价跳来跳去。 他们都是嬉笑的二代,还不懂这一切的沉重。玫瑰红色和青莲色搭配浅灰色调,鹿皮手套。柠檬色的巨大裙摆,衣香鬓影。 他们简直像打翻了一盘颜料,他们觥筹交错将世界摆弄。 兰尤帝国前一任国君空想王的时代刚刚过去。他们八十岁的丞相不久前自杀,死前高呼,“我为什么不能打破盛极而衰的国运!” 是碾压,是被扒的体无完肤的阶级和时不我与的哀愁,是往前一步即将坠落的大兰尤帝国的黄昏。 没有一个人在意老人的妄语。 连日来,此国帝都宴席不断,贵族们思念着霜根。人们在背后谈论着别人总是十分苛刻,但没人会说霜根一句不是。 “铛铛——” 月亮与云彩在幕后人吃力的拉动下升起,华美的音乐被游吟诗人吹奏,开场诗照常被念起。精灵来到台前,他替这世间最美者远地之国的那位公主述说。 如远东之国瓷器造就的皮肤,早晨最清澈的露水化作她的眼眸,含苞待放的玫瑰点染的唇瓣,柳丝勾勒的双眉。啊,如此美丽的公主殿下,你又为何在湖水旁自哀叹,引得森林的精灵为你烦恼。 啊,公主藏在远远的山丘上,高高的宫殿里,她又怎么知道精灵的烦恼呢? 公主的父王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生下了没有心的公主殿下。于是,国王命令巫师用冰雪为公主殿下制作一颗心脏。可是,公主渐渐长大,她要如何用一颗冰雪之心前去爱人呢? “铛铛——” 却见士兵身影,往来如梭。小国伊顿凡地界上,谈判双方兰尤和伊顿凡吵得不可开交。小国伊顿凡将军细叶是个自信的人。 他说:“如同蚂蚁般只能看见平面的军队,和如同这支易折的军队的契约,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们能走出我们的边境。” “铛铛——” 公主登上高山,开始用极其高亢的歌声唱到:“啊,我自小体弱多病柔弱不堪,并在幼年的时候失去了我的母亲。父王续娶的继母无视我,我美丽善良坚强勇敢大方温柔冰雪可爱聪明,却饱受继母的刁难,而父王对此不管不顾。” “铛铛——” 史官记录着,无人阅读的旧纸堆又多了一页。风吹过钥匙,发出声响,执行官拿着霜根的特赦令,趾高气昂地来特赦一位边区的犯人。 这是一位狡猾的骗子。他正在和狱友吹嘘着自己从一位贵族夫人身上骗取爱情和金钱的故事。直到一个狱友开口:“你这被歧视的流原人。” 执行官一来,他诚惶诚恐地停下。当听到自己的特赦,此人高兴地鹅叫起来,接着啐了狱友一口,翻着白眼昂着头出去了,并且开始浮想联翩。直到他看见了霜根。 骗子两脚打颤,抖着腿低着头小声询问:“霜根大人?” 霜根眯着眼睛看向他,半响,身边人道:“起来吧。” “不知大人何处需要小子。”骗子小心询问道。 “我要你撒一个谎话,一个弥天大谎。” 这样的公主显然赢得了王子的心。 当这浪子兴冲冲地跑到幕后,要追求那扮演公主的演员,却发现,哪有什么身世凄美柔弱不堪的绝世美人。在蓬蓬裙的掩盖下,是一位身量八尺的阉伶,擦了铅粉,正在卸妆,露出满是褶子的脸面和发达的肱二头肌。幕后的众群演来去匆匆,没有一人在意这碎了心的王子殿下。那扮演公主的演员更抽抽鼻子,“呸”地一声把浓痰吐在王子的脚下。 在剧场似云画的月光下,王子目瞪口呆,想起来一位真正高贵的公主,那身影和剧场上的声影重合……他突然失了神。 “我要去找我的公主殿下,伊伟公主。” “她已经嫁为人妻了。” “子琛公主……” “她发誓再也不见您,你们已经有过一段恋情了。” “水边的公主……” “她的族群是帝国的依附。” “伊顿凡公主……” “可是王子殿下,您不久前才解除了和那位絮姬公主的婚约,真是好一通大闹呢。” 如今狮虎相争,王子殿下要前往伊顿凡的话,必然举国反对,更何况那位絮姬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位高贵的公主,居然靠奴隶贸易站在社交台名利场上,多么可笑啊。 “将生死做游戏,这可不是好习惯,王储殿下。” “我知道的,我的流氓谋臣。只是伊顿凡出现了我现身于此的消息,并做着一些不名誉的事情。” “战争可不是您想象中那般美好,王储殿下。” “我的青皮谋臣,不要再将我当做王储了。”王子眨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我嘛,不过是一只快活的跳蚤。” “我终是要去远乡的。” “人生若水晶,看透顽石。而我要从玫瑰丛中挣扎出来,玫瑰问我她的丽色孰可比拟,我答那脚上的血泡和灰尘。石头啊,石头啊,你看那青苔上的斑斑血迹,玫瑰为何低头不语。”雪华王子低声吟诵游吟诗人的诗句答复他最好的朋友。 他说:“我会回来的。” 他们没有去看戏剧的下半场,高傲的公主拒绝了王子的求婚,并斩杀了这个轻慢的家伙,她向恶魔许愿,用美丽的容颜换取无穷的力量,组建了一只大军,让整个大陆为她颤抖。公主美丽善良坚强勇敢大方温柔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不是为了嫁给爱情的。 围观者破口大骂,为这样糟糕破了的剧情纷纷向戏台献上石头。 戏台后,一个长着雀斑的红发女孩抱着剧本泫然欲泣,她是被收养的孩子,如今是一个新人剧作家,显然她的戏剧并不受欢迎。 而她不知道,她是女巫之子,拥有神鬼难测的预言之力,她的戏剧以后当然会受欢迎,不过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个词语,狗血闻名于世。 上一任女巫可是被砍下双手,既然故事已经演绎了一次,造物主又怎么会让它再次出现。 “去见心上之人,带礼物必不可少。”雪华王子粲然一笑。 “这已经是您第二百五十个心上人了。”谋臣青皮揭短道。 “小混混,不要再提从前了。人总是会改变的,何况你以前不也只是个小混混吗?” “那叫为饥饿和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阁下。” “那这是为爱情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 “您真的很没有礼貌。” “我本来就不属意王位,那王室的礼仪又何必拘束我。” “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忠于我吧。” “您说得一点没错。”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渴求它——权利,只为您停下向前的脚步,我最好的朋友。我本是兰尤帝国的血脉。 路边的流浪汉倒在泥土里。而我在这里心甘情愿和您玩过家家一样的游戏,只因为我忠于你,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的起源是一颗砂糖。人们都相信着这样的传说,大部分地区都信奉着糖神。而胡巴帝国,正在传播一种新的宗教,名为灰衣人。 灰衣人认为世界的苦难虽然远看是黑不见底的,不过身处其中尚能忍耐,你总能稀释苦难。可一旦惹怒他们,他们的报复心理也是极强的。 世界如此苦涩,他们决定报复世界。 帝国的底层人民,多接受这样的传教。这让上层焦头烂额,苦恼不堪。 兰尤帝国和伊顿凡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犯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错误,将霜根调离兰尤帝国的权力中心,来到伊顿凡的边境。 第一步选择就已经错误,意味着接下来的努力白费。这场战争对于兰尤来说是局部战争,对于伊顿凡来说是全面战争。兰尤脆弱的皇位继承人身边没有了强大的保护,相当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子。而伊顿凡面对了一个强大到绝望的对手。 而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兰尤帝国皇帝旁边新来的佞臣小小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