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坠月色》 第1章 第 1 章 枯叶被汇聚的雨水打落在地,污水汹涌地往排水口奔去。 枯枝败叶,深浅水洼,远处的群山也变得雾蒙蒙形成一个灰调世界。 周浅将视线里唯一一抹亮色拾起——她的红色书包。书包大半部分浸在水洼里拎起时带出一串水珠。 她忙不跌拉开书包拉链,连从瓦片房上滑落浇灌到她头上的雨水也无暇顾及,在确认包内送外婆的东西完好无损后,她才松了口气,从包里掏了枝棒棒糖塞嘴里。 书包角回落的水珠砸向水洼,她脸上的伤口被一圈圈涟漪稀释。周浅往水洼里吐了口血,这回的倒映反到显得骇人。 周浅拍拍裹满泥土的衣角,毫不介意地将书包背回肩上,踏过水洼目不斜视地往巷子口走去。 “周浅,我们走着瞧。”一道声音将她叫住。 周浅停住,视线下移到三个狼狈不堪蹲坐在角落但看着比她情况要好些的女孩身上,她冷笑一声脚步一转,缓缓靠近她们。 三人像是惊弓之鸟挨着缩成一团,周浅俯身拎着为首人的衣领,面上挂彩的她此刻更像是地狱爬出的修罗,还没开口说话,那人已经要哭了。 “陈芷,三打一都打不过,废物。” 周浅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往前走,开始回忆。她就想不明白了,什么叫“我男朋友喜欢你,肯定是你勾引他了”她特么的她眼光也没差到这种程度吧…… 只是话还没说就结结实实挨了陈芷一巴掌,巴掌声回荡在小巷里,清脆响亮。 周浅没有反击,她捏紧了书包带子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外婆还在家里等她,她答应了外婆不打架。 只是她的顺从换来了她们更为过分的举动,周浅始终像个木偶人没有情绪站在原地当沙包。 直到“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这句话从她们口中爆出,导火索被燃地噼里啪啦作响,而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场面。 周浅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狼尾,“烦死了,待会怎么和外婆解释啊。”她闭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底再三告诫自己,“下次听到这种话一定要忍住!要忍住!要忍住!” 再一次睁开眼时,看着巷子口站着的男生,周浅差点傻眼。 白色衬衫干净的一尘不染,在灰调的世界里比她的红色书包还要扎眼。皮肤也泛着病态的白,浑身都透着股清冽的气息。 周浅反复眨眼,那人都没有消失,哦,真的是个人。 他就这么冒然闯入她的视野,像一盏白炽灯,将她的狼狈照的无处遁逃只能暴露在天光之下。 周浅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带着侵略性地回看他,作势奓毛,“看什么?想挨揍吗?”说话间将牙齿抵住的棒棒糖咬成两半。 那人没有说话,缓步靠近她,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到她面前,“擦擦吧。” 周浅只看了一眼,她不需要这种怜悯,但面前的人太干净还自以为是的将她列入可怜人的范围给予施舍,让人忍不住想去破坏。 她擦过他,身上的泥土沾染到他的白衬衫上,周浅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这人总算是有了些“人味”。 她勾勾唇角,天生上挑的眼尾都带上几分灵动:“不需要。” 周浅脊背挺的笔直像被淤泥沾染也不会垂头的白天鹅,她始终记得外婆的话无论怎么样人的脊梁骨是不能弯的。可今天她恨不得脚踩风火轮遁地逃走。 那个骤然降临不偏不倚照到她身上的光此刻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太刺眼了,灼烧地她脊背都在泛着密集的疼。 周浅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头,捏紧书包带子,语气并不友善还带着强烈的防备意味,“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十步开外的少年碎发盖住眉眼让人窥不清情绪,可他身后雨后初霁的晚霞不知何时在无垠的天际铺陈开来。 霞光描摹着少年清瘦高挑的轮廓,就连衣服上那块被她赐予的淤泥在此刻也得到了洗涤,变得不再突兀。 两人十步之遥,周浅却被老房子投下的阴影圈住,被晦暗的灰色影子挡得彻底。 光线在中途分割,告诉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下一秒少年朝她走来,毫不犹豫地踏入阴影处,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我没有跟着你,我刚来这里不久迷路了。” 头一次有人把不认路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周浅不由得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感到有趣的笑。 她这才发现少年瞳色很浅,偏棕调,像天然形成的琥珀。 “迷路了自己想办法,我不会送你回家的。” 小县城地势错杂第一次到这里的人确实会迷路,但周浅觉得自己并没有帮忙的义务。 “嗯,我看这条道比较熟悉,才走这边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到了某个节点,周浅停住,变得鬼鬼祟祟。 先是趴在墙上猫着腰小幅度往外抬头,确认没有发现目标人物后小碎步往外挪。 突然她猛地撤回身子,手快速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嘴里嘟囔着,“吓死我了……”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周浅这才回过神来,她刚刚的傻逼举动一直被人看在眼里。 人在尴尬的时候通常会变得很忙,但周浅不是,她毫不犹豫地朝少年伸手,“手帕给我。”她一手接过手帕,一手从包里翻出一支棒棒糖,“买你刚刚看到的画面。” 不平等交易,但少年接了。 她用手帕擦擦脸上的血迹,没有镜子只能胡乱擦拭,好在手帕足够柔软,怎么擦都不疼。 “额头上还有点。”少年出声提醒。 周浅闻言跟着行动,只是擦错边了。少年向前一步指尖触碰上额头,肌肤的相触烫地她下意识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她退无可退。 胡乱的擦拭一番,周浅推开他转身就跑。 外婆正在庭院里浇茉莉花,茉莉的花期大多为五至八月,可外婆的茉莉得到了老人很好的照料在金秋九月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地逐光生长。 比起洁白的茉莉,周浅显得更为落魄,看着她满身泥泞,外婆忙不迭放下水壶,“怎么了这是?” “摔了一跤。”周浅脸上挂着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下雨跑太快了吧,明天带把伞,快先去洗澡饭已经好了。” 周浅被外婆拉进屋子里,脱外套时摸到口袋里的手帕才想起来那个少年,她刚刚太着急了还没问他家在哪里。 这手帕只能洗干净随身带着有缘碰到再还给他了。 第二天,周五,周浅因为伤口疼水灵灵的起迟了,期间外婆还以为她是昨天淋雨感冒忙前忙后又是买药又是煮姜汤。 周浅按了按昨天被踹到的小腹,动作缓慢地坐起,看着外婆的背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打架了,老人忙碌的身影让她甘愿做逃兵。 直到下午周浅才回到学校,一回来还没到位置上就隐约感到些许不对劲。 她个子高位置被排在最后面,虽然是两张桌子却是她一个人在用,她没有同桌。此刻前排的同学都时不时回头往她的位置看去。 周浅回到位置,发现自己的副桌好像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桌洞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被妥帖地送了回来堆放整齐。 “周浅,昨天的英语作业,你还没交。”英语课代表李溪站在她桌前,周浅点点头下意识倾身去旁边的桌洞里拿东西。 弯到一半,她啧了一声,还没习惯现在东西的位置摆放。 周浅将作业递给李溪,见她拿了还没走,疑惑地撇了她一眼。李溪马上挺直脊背指了指她外侧空着的桌子,“我在等他。” 周浅点点头,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她果断趴下闭眼养神。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坐在了她旁边,那个已经空了两年之久的位置。 但周浅并不想理会,将在臂弯里的脸埋得更深。 她听到李溪略带羞涩的声音,“岑同学,这里是从开学到现在所有的英语卷子,老师让我拿给你。我叫李溪,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很开心能和你成为同学。” 嗯,一个很简单但是能读出好感的开场白。 但身边的人不知是读没读懂,只象征礼貌性的回了句,“谢谢。” 本来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周浅眯到上课再醒来就当同桌不存在继续自己一个人按部就班的生活。 但那句谢谢让周浅身子僵了僵,思维卡顿,她猛地抬头。 少年干净如琥珀的瞳孔毫无防备得撞进她的眼底。他脸上还挂着面对李溪时的笑容,淡然礼貌的浅笑下是无尽的疏离。 周浅连呼吸都轻浅了几分,她不擅长应付任何人,昨天的窘迫倒带般浮现在眼前,她下意识伸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 另外一侧靠窗的同学不知为何一手将窗户大开,少年桌上的那一沓卷子被风控制直直往周浅脸上飞。 纸张贴上的清脆声像是两个响亮的巴掌,告诉周浅,这不是在做梦。 周浅胡乱地将试卷扯下,可刚解决完又会有新的贴上来。一来二去意识到有人还在注视着她,不由得更为慌乱。 怎么两次出糗这个人都能在场! 冷杉的气息来得突然,带着让人放松的安定感。“咔哒”一声,窗户被关上,对流消失的瞬间纸张失去控制掉落。 周浅因为缺氧憋的脸颊泛红,她的视线从少年冷静从容的脸上移至刚刚被风吹翻的课本上。 上面的字迹微微倾斜笔锋干脆凌厉,和他这个人一样泛着干净生硬的冷。 也是经久不停的雨本身就是冷的。 ——岑霖。 好久不见大家,这一次我们一起共坠月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周浅在家消化了两天才勉强接受她有同桌的事实,一大早她便顶着看起来思绪万千的头发和浓重的黑眼圈在教室补作业。 徐瑜琦毕竟和周浅当了两年前后桌也摸出了她的刺猬性格,转身和她搭话。 “浅浅,你昨天几点睡的?” 周浅利落的在选项框里填了个大A,连板正的选框都挡不住的恣意,翻页的同时周浅抬眸看了眼徐瑜琦,除了家长也就只有她会这么叫她。 “借月消愁呢,月亮不睡我不睡。”说着扫了眼题目,提笔快速写下答案。 徐瑜琦默默凑近,发丝扫到她桌上,“别愁了,你同桌多帅啊,上周五早上你没来,我听说岑霖是因为户籍地在这里所以才从京北回来读书的,为了高考。” 周浅闻言笔触顿了一下,怪不得和这里格格不入,晋县很小他看着就矜贵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存,周浅点点头,“祝他好运吧。” “对了上周五他走之后很多人都来给他送东西,你看看他桌洞里估计全是零食和情书。” 何止,她今天来入座的时候,单肩背的书包擦过岑霖的桌子,里面的东西像是打开了闸门掉了一地。 周浅也是那时候才想起那块柔软的手帕,她拉开书包将叠好的手帕放入桌洞角落,而后将掉落在地的份份心意拾起将其覆盖。 临近早自习人员陆续到齐,周浅依旧在奋笔疾书补作业,但并没有到达全神贯注的地步,有一半的心思都被旁边的人勾走。 周浅趁着翻页的功夫撇了一眼身旁清隽俊逸的少年,他像是已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找来了个袋子沉默地将零食装好,放上讲台。至于那些充满少女元素的书信他眼都不眨地丢进垃圾桶。 周浅甚至能听到周围些许人暗自吸气的声音和窃窃私语。 将行为明面,她敬他一分坦诚,很明显岑霖并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有交集。 也是暂时被困的孤鹰总会回归无垠苍穹的。 那块手帕是最后才被拿出来的,周浅不想和他交流埋头快速补作业,她能听到从四方传来的不解声,“怎么还有人送手帕的?” 当其他人以为手帕也要落入回收场的结局时,岑霖看了一眼便收入口袋。 哦,原来是要送点不一样的。 上午第三节课,周浅连打了两个哈欠果断支棱起书本形成一个掩耳盗铃的三角区,事实上这样目标性更大,但她只是为了遮挡外面的阳光让自己睡得更为舒服些。 睡到一半,背部受到打击,混沌的大脑连感知疼痛都变得迟缓,周浅侧了个身顺手把建立的挡光三角区拉进将脸埋得更深。 下一秒又是一个暴击,配上老师尖锐隐忍的声音,周浅终于回神,她没有慌张,但挨打要立正她缓缓站起。 “周浅说说看这题的答案。” 里面的题目对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她不知道讲到哪了。 徐瑜琦自从受过她的帮助之后就一直在她睡觉的时候帮忙打掩护。周浅下意识地往前方看去,这一次女孩的便签本上只有“对不起”三个大字,带上三个加粗的感叹号,能够看出来她的苦涩。 唯一的支援也倒下,周浅放下书直接坦白,“老师,我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但这次,很显然老师并没有打算轻易地放过她。 “嗯,那你叫一个人替你回答吧。” 她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生存法则,不喜欢自找麻烦,“我站着听吧。” 对学习饱含着深度热情的化学老师认为她的行为是对学习的背叛,见她不接茬,直接面向全班,“有谁想帮周浅回答的吗?” 周浅有些许无语,她不主动交朋友,两年也足够让班里的同学形成各自的小团体。 她倚着墙壁,打了个哈欠,等着化学老师让她站着听课的宣判。 身边的少年毫无预兆地站起,欣长的身影将老师无奈又愤懑的嘴脸挡了七七八八。 周浅还没从岑霖会帮助她的震惊中回过神,少年便报出了答案。 台阶来的突然,在化学老师的一句“别以为你成绩不错就能为所欲为”的言语中,周浅淡定自若地坐下。 随手撕下草稿纸,龙飞凤舞的字迹几乎占据了整个纸面“为什么帮我?别说什么为了稳定同桌感情,我可不信”。 收起笔,周浅直接将纸条放到岑霖的书本上,盖住了他正在做的那一题,好像在说,给她的问题插个队。 周浅撑着脑袋,只见岑霖转了下笔,利落又快速地写下两个字。 队是插成功了,只是收到的答复更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大字报版的字体将岑霖的字迹衬托得更为工整养眼。 虽养眼却烧脑, ——“人情” 他的答复是这样的,可是脑海中和岑霖有关的记忆屈指可数,记忆本都翻烂了周浅还是没有想起来岑霖欠她什么。 而她后续甩过去的问号也插队失败了。 课间,有几名女生以岑霖上课回答的那道题不懂为由将他围住。 岑霖看了眼人墙从抽屉里拿出草稿纸将过程演算了一遍。他的思路清晰明了,讲题的方式深入浅出,连趴着小憩的周浅都听懂了,可人墙依旧没有撤离。 “如果还是不懂的话,去问化学老师吧。” 他下了逐客令,但收效甚微。还有人想要提问,周浅微微撑起脑袋,“课间就十分钟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一句话,让人微红的脸颊泛白,落下句“不好意思”后不哄而散。 岑霖勾勾嘴角,“谢谢。” 周浅摆摆手趴回去,“不客气,还你的不知名人情。” 中午,早起的周浅在精神死亡和物理死亡之间果断选择补充精力,她快去快回地从小卖部买了面包下午充饥用,回来时自己的桌面多了两个苹果。 偶尔也会有人给她偷偷塞零食,但她一般都是零食收了情意不领,久而久之赠送者热情褪去也变得清闲下来。 睡到深处,饿了一个早上的肚子开始叫嚣,体内的各个器官也因为胃部的鸣笛开始苏醒。 大脑随之接受到信号,周浅被迫开机。 她想起了那个苹果,随手从桌洞里捞出,眯着眼大快朵颐。 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绽开,补觉后马上有食物的幸福感充斥着全身,周浅满足地小幅度晃动着脑袋。 幸福还没感知多久,窗户骤然被打开,正午的阳光大张旗鼓地登堂入室,周浅刚睡醒像是被刺到条件反射地伸手遮挡。 这一遮,遮住了直射而来的光速,也挡住了陈芷直接看向她的讽刺的眼神。 耳边响起一声冷哼,声音很大像是举着个喇叭对她喊话,“周浅,是不是我喜欢谁你都要插一脚。” 周浅听的眉头微蹙,其实她和陈芷实质上没什么过节,但矛盾从高一未分班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陈芷谈了个恋爱可谓是要死要活,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的对象暗恋过周浅闹得不可开交。 自此谣言四散,一个星期同届高一都知道了新届校花挖人墙角的故事。 那时的小团体尚未成型,周浅只觉得这种谣言毫无头绪她也懒得去解释,到现在也就成了这样她干什么都一个人的现象。 不过周浅也很享受这种独自一人不需要顾及同伴感受维持人际关系的感觉,所以对她而言被误会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特别坏。 陈芷的声音将班里零星的目光吸引过来,周浅咽下嘴里的果肉,音色平静,“大中午的倒是挺符合白日做梦。” “你是不是喜欢岑霖。” 周浅听的莫名其妙,她嗤笑一声,“你的推理依据是......?” “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吃我送给他的苹果。” 虽然陈芷前后两句话并没有必要条件的关联,这个苹果是出现在她桌面的她吃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两年了,周浅突发奇想地想逗逗她,就当做是枯燥平淡生活里的一些小插曲。 周浅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即是是坐着的此时也像是身居高位,仿佛她才是那个气场凌厉的俯视者。她轻挑眉梢那人便像泄气的皮球,气场骤然降低,神色飘忽不定,周浅知道那是因为陈芷心里没有底。 “如果我说是呢?” “什么?” “我说我要追岑霖。” 岑霖是猎物的话,她这个旁观者何不以身入局让事情变得更为有趣,她也挺想看看她,或者说是她们,能为了这“秀色可餐”的猎物做到什么程度。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一瞬,周浅感觉到原本盯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某处,周浅心底冒出了个让人语塞的答案。果不其然她转头便看见岑霖不知和时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个印有医务室标志的透明袋。 座位明明就在门前,回来了不知道过来坐下,现在话都被正主听到了,周浅索性不遮掩。 她冲着岑霖抬抬下巴,语气像是通知,不管拒绝与否都得全盘接受。 “听到没,我要追你。” 第3章 第 3 章 周浅很庆幸自己说完之后没有等岑霖回应就转头忙自己的事情了。 不然她真的会尴尬。 岑霖听到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估计这种话听多了于他而言和家常便饭一样。 中午说出那番话之后周浅就时不时能感觉到有许多视线落在她身上。 好像大家都挺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的,期间她还收到了徐瑜琦的小纸条。 【浅浅,你中午的发言直接成了饭后重点议论对象了。我听说有人之前就问我们班谁追岑霖成功的概率最大,她们都说是你。一个是因为近水楼台,还有一个就是你们两坐在一起好养眼啊啊啊,我都忍不住要回头看,真的美颜暴击浅浅。】 周浅看的满头黑线,回了徐瑜琦几个表示无语的句号。 直到放学周浅还没有任何举动还是和往常一样上课走神下课补觉。那一双双眼睛在失落之余又带着些庆幸拎起书包回家或回宿舍。 其实周浅还真没打算追岑霖,她只是想激一下陈芷,况且她也没有追过人啊,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令她头疼的是她的练习簿找不到了,之前都是放在岑霖的位置上,现在被他移回来之后短时间内还真是没法习惯。 翻箱倒柜她终于在一本杂志里找到了当时被自己当成临时书签的练习簿,利落又带着点小抱怨地将练习簿扔进书包打算走。 周浅起身,身边坐着写题的岑霖也跟着动作。他一言不发地从桌洞里拿出一袋东西,放在她的桌面上。 袋子是透明的,周浅能看清里面的物品,碘伏、棉签、生理盐水。 周浅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耳朵后面有伤口,擦擦药吧,容易发炎。” 是前几天打架造成的,她左耳耳垂有两个耳洞,那时带着耳钉被拉扯而形成的伤口。 还没好是因为周浅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摸耳垂,原本光洁的耳垂上多了片硌手的痂,她不习惯下意识地扣挖,周而复始一直没有好,近期还有发炎的现象。 只是岑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还上午课间的人情?”周浅问,她本来今天下午就打算去买的,既然岑霖给了也不必推脱给自己找麻烦,她丝毫不扭捏,从口袋里掏出纸币,“我现在确实是需要这个东西,但人情这个东西一来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算个头。我买你的人情,下回我就不欠你了。” 周浅不由分说地将纸币塞到岑霖手里,“谢了。” 第二天,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喜笑颜开地站在讲台上,眼睛乐成了条缝,本就稀少的头发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而变得蓬松。 他姓李,班里的人私下叫他李稀发。 “稀发今天看着心情很不错,希望作业能少点。”徐瑜琦稍稍偏过头手挡在嘴边压低音量。 周浅手指一顿,笔掉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在学岑霖转笔,虽然感觉他面无表情地转笔像是在装逼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帅,想学。 她挑起笔撇了眼李稀发,漫不经心地回答,“估计是昨天的小测成绩出来了符合他的预期。” 果不其然,上课铃响后,李稀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到能反光的头顶,“昨天的小测大家的成绩都不错。当然点名表扬两位。” “岑霖,满分,答题过程写的都很详细,下课后你们可以去看看他的卷面。” “周浅,145,这个五分我很早就想扣你了,一个是卷面,别老是在卷子上打乱七八糟的草稿。还有一个你看看后面的大题这么大个空白位置别老是只给我写个答案和简要过程啊。” 周浅在班里的人缘算不上好差,虽然谣言缠身,但漂亮成绩又好,除去性格冷了点老师都很青睐她。 可时不时能听到她打架的传闻,自此周边的人对她敬而远之。 周浅拿到卷子盯着上边红色的分数,一骑绝尘的数学里第一次被一个空降兵压了一头,是实力的问题就算了主要这是卷面分。 她有点受不了因为这个问题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老师”周浅举手示意,吸引到李稀发的目光后,带着商讨地开口,“这个五分能不能下次扣啊,我不喜欢这个分数。” 李稀发差点被气笑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在给你扣个五分取整,140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浅低声嘟囔,“怎么有人向下取整的。” 声音不大,刚好在前桌能听得到的范围。 徐瑜琦转过身来,“浅浅,你真的好可爱。” 又是这种无厘头的夸赞,周浅自认为她的长相并不是乖巧那挂,和可爱更是搭不上边。眼型狭长眼尾上扬,细看还有下三白。面无表情时嘴巴像是条水平线,冷脸的模样只让人感觉难以靠近。 周浅撩了把头发,指了指她的狼尾,“你还是夸我帅更贴切一点。” 徐瑜琦不满意的瘪瘪嘴,“明明就很可爱嘛,对吧岑霖?” 突然被提到,周浅跟着岑霖一同愣了一下。 周浅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先接话了,“挺有趣的。” 课后果不其然,岑霖又一次被围住。周浅趴在桌面上眯眼看他平静流利地说出解答过程,他对任何提问者都保持着一副较远的社交距离,除了学习其余问题一概不回。 期间有人说她上一道题没有听懂能不能再讲一遍,岑霖顿了下,视线扫过将他围住的一圈人,而后问和他对视的一个男生,“你听懂了吗?” 收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垂头继续往下讲,“前面的题还不懂的话,去问听懂了的人。” 课间就十分钟,每天这样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周浅可怜了岑霖一秒,就一秒。因为她下一秒就想到日后自己每天坐在他边上课后还要被迫听题目解析,这和紧箍咒有什么区别,想想就让人刺骨的难受。 什么近水楼台,课间黄金十分钟对于要眯眼休息的她来说太重要了一刻都不能少。 而且说她近水楼台,强者是不在乎这种距离的,这么想着周浅蹭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 将桌面的东西一股脑扔进桌洞,单手拖着书桌就往隔壁组的末尾走。 架势浩荡,动作随意,一时间班级安静了几分,直到周浅将凳子踢回座位,反手将卫衣帽子拉起盖过脑袋,毫不在意他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趴回桌面睡觉,班级里的空气才正常流通起来。 下午上课时周浅听到斜前方有响动,一眼睨过去就看到徐瑜琦先是侧身拿笔点点岑霖的桌面,而后趁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写题目时快速转身双手合并朝着岑霖拜了拜。 周浅的视线落到岑霖的手上,手很白能窥见皮肤下隐隐凸起的青筋,长指堪堪圈住一张纸条。食指有规律的在上边轻点着,连带着手背的筋骨都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那张纸条应该是徐瑜琦想通过岑霖传给她的,只是被岑霖暗自扣下了。 救助无果,徐瑜琦只能放弃,余光撇到周浅正看向她们这边,她火速和周浅进行眼神交流,重新写了张纸条揉搓成球,在老师又一次背过身时,直直朝周浅扔过去。 周浅抬手稳稳当当接住了在半空中运动曲线偏离轨迹的纸团,打开一看是徐瑜琦着急而变得略带潦草的字迹。 【浅浅,你换位置后,陈芷很快就知道了,现在在传你是因为和岑霖表白失败尴尬夹尾巴换位置的。】 “有病。”周浅叹了口气,将纸条收起。 — 吃完晚饭,周浅看着自己糖果储存罐里所剩无几的甜蜜,捞起钥匙打算去金奶奶家的小卖铺一趟。 外边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这个季节的夜往往降临得很快,路灯点亮小片区域,远看像是一白一黑的钢琴键。 小县城的主干道前两年刚翻新过弄成了水泥路但两边的支道还是泥土路,雨一下车轮从上压过主干道便留下深浅不一的潮湿黄土。 周浅步伐轻盈地避开水洼与尘土,到了金奶奶小卖铺门口。深绿色的牌匾经过风吹日晒多了几道裂纹以及褪色的痕迹。 推开木门,上边悬挂的风铃清脆作响,轻快余音带着周浅乖巧的音色在不大的店铺荡开,“金奶奶上次的软糖进货了吗?” 印象里和蔼的声音没有传来,简易的收银台边摊开的躺椅只留下一张被翻看过的报纸。 周浅走进店铺环顾一圈,视线自动锁定在岑霖欣长的身影上。 他帮隔壁家手臂受伤不能抬高的大伯把放置在货架高层的酱油拿下来,而后领着他到收银台。 就当周浅以为他只是在日行一善的时候,岑霖拐进了收银台。 货架上的很多物品是没有标价的,各色的货物越来越多,摆放的位置也偶尔存在变动,金奶奶年纪大了换价格标签是个体力活,加上买的都是街坊邻居,物品一年到头都是这个价,大家伙也逐渐习惯了金奶奶的口头报价。 显然岑霖并不清楚价格,大伯手机都已经扫码输入金额就等他开口了,他还在蹙眉翻看价目本。 周浅看不下去一步上前抬手按住岑霖正打算翻页的本子,转头对大伯说,“宋伯四块钱,给现金好不,奶奶年纪大了电子产品用得不熟练。” 宋伯应声,收起手机给了张五块钱纸钞,周浅接过,手越过收银台熟练地打开,从生锈的铁盒里取了个硬币找钱给宋伯。 人走后小小的便利店只剩下岑霖和周浅,她又恢复了往日懒散的模样,径直走入收银台,摊开的躺椅占据了大部分位置,两人靠得很近。 周浅只觉得岑霖这人讷的很,她把装着钱的铁盒盖上,随口问,“你不觉得挤吗?还有你怎么在这里?” 岑霖转身把躺椅收起来,“我过来帮忙的。” “为了更快融入县城生活来打杂工?”说着周浅走出收银台,在金奶奶平时放糖的货架上没有找到自己要的那一款,又逛了整个小卖铺还是没有。 正要打道回府,站在收银台的木头开口说话了,“奶奶快回来了,你要等等她吗?” 一般来说这种小店都是开在自家一楼,但奶奶有两间房子,一个是自己住的还有一个是单层小平房先前一直用来收纳谷物,听外婆说奶奶的先生过世后奶奶就没有种稻谷了,平房也一直空着。 而后就变成了她记忆中的小卖铺。 奶奶家里小卖铺不远,周浅应下,把店里唯一的竹编椅子让给岑霖重新将躺椅摊开。 她来时没穿外套,当时并不觉得冷现在在外边晾了这么久倒是也感到丝丝凉意。她扯过报纸自我安慰般盖在身上 。 两人无话,周浅连手机也没有带,索性闭眼装睡。缄默的氛围里她还真睡过去了,她一向浅眠,衣服盖下来的下一刻大脑便接收到感应。 睁开眼,是少年还未收回的依旧保持着给她盖衣服而前倾的身体。 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能隐约窥见嶙峋泛红的锁骨。 周浅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挑眉,“这个也是人情?” 盖在身上的衣服混着冷杉和家用皂块的气息,莫名的好闻。 岑霖顿了顿点点头,悬在门上的风铃再次响起,他已经直起身。 周浅也跟着坐起来,“金奶奶,晚上好。” “浅浅来了啊。”奶奶脸上挂着笑,“来拿糖的吧,来小霖你出来一下,我把浅浅的糖给她。” 周浅利落地从躺椅上下来,想伸手把躺椅收起,一双泛着病态般白的手先她一步动作。 “这糖村里的小孩都挺喜欢我看没剩多少就收起来了特地给你留着呢!”金奶奶从收银台最下方的格子里把装成一袋的糖拎出来。 周浅接过糖,随手拆开一个软糖上边裹着一层酸涩的糖霜,她很喜欢这个口味。 “奶奶,你是不是忙不过来啊,给他开了多少工资?”周浅用大拇指点点站在一旁的岑霖,“我不要钱,可以免费过来帮忙的。” “忙得过来忙得过来,小霖就是偶尔来帮我搬搬货的。”她拍拍周浅的肩把糖钱塞回周浅手里,“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 周浅乖巧点头,不动声色把钱扔入铁盒,“那我下次过来玩。” 周浅拎着糖果往家走,只是被人跟着的感觉太明显了即使那人走路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她也能感受到。 周浅七拐八拐走入小巷,过了下一盏廊灯站到阴影下后,她停驻,转身。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十步开外的距离。 只是这一次不同,原本灼热刺眼的光束,柔和了不少。 难道在金奶奶家打了两天杂就已经入乡随俗了? “你干嘛要跟着我?”她质问。 “奶奶说让我送送你。”她不动,他便也站在原地。 “哦,这路我从小走到大,不会迷路也安全的很,你不用……”话没说完,余光撇见侧方小巷里熟悉的人影。 周浅只想了一秒快步上前撞入少年怀里。 在他错愕的神色里下达命令。 “抱我,快点。” 第4章 第 4 章 先前还给他的外套被他挂在手臂上,身上单薄的白衬衫阻挡不住温度的传递,周浅的鼻尖擦过锁骨,她能感觉到少年清瘦的骨骼和僵直的身体。 四目相对,在她眉眼下压带着胁迫的眼神里。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堪堪将她圈住。 欣长的体型宽而薄的肩背能将她整个人包裹,周浅探出头果不其然陈芷背对着他们拎着垃圾袋站在不远处,计谋得逞她勾勾嘴角。 岑霖垂眸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只是怀中的触感让他恍惚,明明看着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为什么会这么瘦,身上还带着家门口种植的茉莉花香。 周浅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陈芷的行动轨迹,她扔完垃圾折返回来了,她要看到他们了。手下意识地将劲瘦的腰身圈得更紧。 “利用我?” 轻淡尾音极低的音色像利刃划破带着冷意的空气,周浅的注意力在一瞬间被扯回,抬头先看见的却是少年攒动的喉结。 被发现了?周浅这么想着又被他不着痕迹地带着退了两步隐匿进屋檐下。 岑霖垂下眼帘,视线相交,他挑眉神色里的没有压迫感更多的是揶揄。琥珀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望向她。 身后是石墙,周浅推开他探出头,陈芷已经不在那了,也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 她一时间兴致缺缺,敷衍地回答,“没错,不能利用吗?” 明知道面前这位京城来的大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她依旧取出一张晃眼的红钞夹在两指中间,“买你刚刚被我利用的时间。” 说着动动手指,钞票跟着在空中晃了晃。 岑霖的视线从她上挑的眼尾落向晃动的钞票上,笑了一声,干脆利落的拒绝,“不卖。” 周浅哪里管他,反正已经利用了,她指尖一挑将钞票对折,径直塞入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哦,赏你了。” 不中听的话语,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抬手将钞票取下,对折整齐递还给她,“拿糖买。” 周浅哼了声,给他抓了一把糖,“我自己要吃只能给你这么多。” 她五指张开,橙色的橘子瓣状软糖堆叠在手心。廊灯的余光洒下来,穿过透明包装纸将雪白的糖霜染色。 这一次她没有和先前一样直接赏给他。 周浅细微的表情都落入他眼眸中,岑霖抬手抓起一把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不舍眼神里放下,最后长指捏起一颗,学着她的模样在空中点了点,“这样就够了。” 平等交易,岑霖成功从十步开外的护送者晋升成能与周浅同行的并肩人。 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被拉的斜长。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在金奶奶的店里帮忙,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你能偶尔去帮帮她挺好的,多和她说说话人老了就是会怕孤单的。我外婆说她是有个儿子的,可印象里好像出去工作后就没有回来过。”快到家时周浅开口,目光落入远方地平线的最深处,“总之我替金奶奶谢谢你。” 岑霖轻笑了两声,浅色的瞳孔里流淌过一丝暖意,随即他柔和应声,“好。” - 周末,周浅有个兼职,是不露脸的平面服装模特。店主是隔壁村开网店卖衣服的,白手起家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已经在晋县的市中心买房了。早期刚开业时请不起模特自己便沿路在每个村的电线柱子上贴招牌广告,那时的周浅正好缺钱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店主打了电话。 周浅来了网店有了模特,本来铺在白板上展示并不到位的衣服也因为有了上身效果图后销量爆增。 她也因此赚到了一大笔生活费,用老板的话来说周浅是店铺的摇钱树。 生意做大做出名后不少街坊邻居有推荐过自家孩子给店长,他都一一拒绝了,指定店里的模特只能是周浅。 至此,她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今日拍摄的主题是黑色斑点裙,周浅站在白色背景板前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现。摆来摆去无非就是几个动作,很快就拍完了。 她人高腿长成片还没修就已经让人好到挑不出毛病,但身边的老板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周浅向来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她直接问:“老王你叹啥气啊?” 老板名叫王成,他的人生哲言就是自己必然会和其名字一样成功称王。还喜欢让员工叫他成老板。 原先周浅是称他为老板的,听了他略蠢的哲言之后决定干脆利落地叫他老王。 老王拿出手机搜索友商的店铺,原本的商品图从白色背景板变成了自然风景或者温馨室内的实物背景,“你看看,换成这种背景之后销量都上去了。” 周浅不解,“这样注意力都分散了,衣服细节都看不出来”她犀利点评,随机点开一张图就说,“你看看这搞的什么滤镜不知道,衣服都变色了。” 周浅顺手就从边上抽出一本薄薄的购物杂志上边红绿色调的字体很是显眼,她随手一翻,“你看看哪有白底来的清晰。” 模特图周边还对衣服做了细节放大处理,质量好坏一看便知。 也正是这时周浅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平时讨论两人拿起购物杂志就开始对峙,可今天老王掏出的是手机。 黑色的、曲线流畅的被称为潮流的新手机。 “刚出你就买了啊,有钱人。” “我那翻盖机都用好几年了,求了好久徐老板才同意我换的。而且这网络时代越来越发达了,我们也要跟潮流嘛。”说完他目光恳求的看向周浅。 周浅最受不了这样,徐老板是老王他老婆,对她也不错,她当模特不仅有钱赚衣服仓库的衣服也随便她穿,她摆摆手,“行吧行吧那就试试,老样子把我脸遮住就行。” “真是可惜了,你这么好看就应该露脸啊,万一还能去演电视剧呢!” 周浅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越界了啊老王,我对演戏什么的可没兴趣。” 她赚来的钱够养她和外婆就行。 老王开着他的小面包和周浅沿路寻找拍摄景点,小县城一路望过去除了房屋就是田地,再远一点就要去镇上了。 一来一回都晚上了,外婆在家等着她吃饭呢,周浅不愿意。她拿老王手机刷着商品图,看到推荐页不同口味的零食时,脑袋里蓦然跃出一个好去处,“我们随便找个小卖铺拍吧。” “你们村那边不是有一个吗,我刚好都开到这边了就去那家吧。” 周浅:“啊?” 她略带抗拒,倒不是害羞,只是莫名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生活。虽然街坊邻居都清楚老王店铺有模特,但不知晓是她,将工作直白的放入他们眼皮子底下成为饭后闲聊话题总归是不一样的。 到了金奶奶的小店,索性现在除了金奶奶没人,打杂的岑霖也不在,“快拍快拍。” 冷硬的白色背景板变成琳琅满目色彩各异的零食,原本站桩般生冷的动作在此刻也变得有些不协调。周浅临时学了几个稍微活泼的姿势,和平时自己不冷不淡的个性比起来真的有点羞耻,看着还在调整相机的老王,再一次催促。 “周老板,我相机坏了。” 老王这人精的很,知道自己要挨骂马上就给她抬咖。 周浅啧了一声,缕了把自己的狼尾,“你有带别的相机吗?” “相机的话我有一台,可以借你们。” 熟悉的、冷不丁的语调自身后响起,周浅心如死灰了一瞬,转头,“你都看到了?” 岑霖点点头,“我从仓库出来的时候你们刚开始拍。” 那意思就是她摆出的那些算的上生硬的呆滞活泼动作他都看到了,周浅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那能怎么办看都看了,她也实在是不想改天再来拍。 老王看着她的表情接话,“那麻烦你借我一下相机吧,到时候我们家的衣服送你两套。” “不用,等我一下我去拿相机。”岑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在周浅边上的货架上。 老王望着岑霖的背影夸赞,“这小哥人真好啊,还不要回报的。” 周浅扶额,“你自己看看他这牛仔外套什么牌子。” 不多时岑霖拿着相机回来了,结果相机太高级,老王还不会用,准确的来说是不敢用,生怕给人家弄坏了,“要不你来给周老板拍吧,她骨架好怎么拍都出片的。” 岑霖从老王手里接回相机,视线却落在货架自己走时留下的衣服上,他敛起情绪沉默地将衣服收好。 面对岑霖,周浅是怎么样都摆不出老王口中的活泼女孩姿势,冷着个脸生人勿进的架势。 “没事,你怎么舒坦怎么来。”岑霖调整好焦距举起相机,就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背景一连拍了好几张。 老王时不时场外指导,“小哥你仰拍一下,现在网商很多这个角度的。” 岑霖没有犹豫,音色不容拒绝,“不行,她穿的裙子。” 平时拍平面从来没有拍过仰拍的角度,都是直面的主要展示衣服。周浅看了眼自己及膝的裙摆,听到岑霖不疾不徐地补充,“就算不是裙子,那也不行。” 闻言,周浅抬眸带着欣赏地看向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相机,青筋凸起骨节泛粉,他正垂头检查着方才拍好的照片。 “你左手边第二款糖果是昨天刚进的新品,可以尝尝。”岑霖眼都没抬,语气却比刚刚拒绝老王要轻上许多,同她说话。 周浅视线随着他的话语开始行动,取过货架上的糖,黄色的包装手感摸起来是硬糖,她拆开是一颗和包装同色系又带着些清透的糖果。 置入口中,清爽的酸味随即蔓延,周浅惊喜一瞬,夸赞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对准她的是岑霖的镜头。 将此刻眼神明亮嘴角上扬的她所捕捉。 老王加了岑霖□□让他到时候把成片发给他,“周老板也加一个呗,到时候咱仨拉个群一起看。” 周浅正将糖果往透明塑料袋里装,她摆摆手,“你选就行,记得把我脸遮了。” 自行结完账,周浅取了三颗糖果递给岑霖,“谢谢你的相机。还有兼职的事情替我保密,你在这里帮忙我也不会说的。” 回与她的是岑霖递过来的外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周一,周末休息的懒劲还没过,就因领导视察要求大扫除。 周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临时占据她现在前座位置的徐瑜琦唉声叹气的,“怎么办浅浅我不想下午放学留下来大扫除,今天我舅舅他们过来要带我去市里边看电影。” 周浅闻言直到:“你下午放学直接走就行。” 徐瑜琦“啊”了一声,“那大扫除怎么办?” 周浅从题海中抬眼,“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周浅知道徐瑜琦本就是摇摆不定的性子,不过有一点她还是很佩服她的。 比如现在刚抱怨完徐瑜琦就能马上抛开刚刚的小情绪,“狗腿”的夸赞她,并且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霸占她半个桌面,“浅浅你最后一题怎么写的啊,借给我copy copy。” 周浅看了眼她的卷面显然是拿修正液涂抹过,现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要不我和你讲一遍吧,下节老李的课你别到时候不会。” 徐瑜琦摆摆手,“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周浅被噎住,总有一种自己把她带坏了的感觉。 李稀发的课在最后一节,害怕不参与大扫除会被罚徐瑜琦上课频频走神就连李稀发叫到她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周浅看不下去,揉好纸团趁着李稀发转身,直直朝着她发呆的脑袋扔过去。 徐瑜琦被叫起来解答的是最后一大题的第一小题,她成绩中上游加上有周浅的答案看了一遍轻松应付过去。 李稀发点点头说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直接点了周浅。 “老师我解法和徐瑜琦一样的。” 她确实没想到另一种解法,人都没站起来坐着和稀发汇报。 “那岑霖呢?同一种解法吗?” 岑霖站起身,音调平缓说出了和她不同解法但结果相同的答案。 他在老李的表扬声以及让两人互相探讨的建议声中坐下,还给他们两寇了个头衔,数一和数二。 听的周浅心底一股无名火直直往上窜,谁和他数一数二的,听着就蠢,也就是这时想把岑霖踩在脚下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 放学铃声响起,徐瑜琪把小板凳架到桌面,背着个书包站在原地,周浅拎起她书包上的提手绳就给她往外带。 “走吧,不是要看电影吗?” 其他人都还在教室,直接将周浅让徐瑜琪走的架势看得清清楚楚。 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服的声音响起,当然阴阳的不是她,是徐瑜琦。 周浅单手拎起自己的板凳架到桌上,发出不小声响,“她的区域我来打扫,你们有人替也可以直接走。” 一个班就二十来个人,分工完每人负责的区域也并不是很多,周浅自己的是擦靠走廊边的窗户,徐瑜琦原先分配的是帮忙换水。 周浅动作很快顺手扯过边上岑霖的凳子往上摊了张报纸直接踩上去,她手长拧干毛巾后在玻璃上大幅度横扫。 岑霖在擦黑板有个人跑到他跟前,“岑霖我也是擦黑板的,但是后边那块黑板画了板报不好擦,你能和我换换吗?” 岑霖对她根本没有印象,他往后看周浅在他的凳子上蹦跳毛巾随着她的动作触碰到了玻璃最上方。 他眉心微蹙,没有探究女生看向他的眼神直接同她换了任务。 往后走,倒也不是去擦黑板,他在周浅边上站定,“从我凳子上下来。” 不带商量的语气。 周浅站在凳子上人比他高出不少,她居高临下,“我垫了报纸不会弄脏的,我到时候再给你擦擦。” “下来。”他只是重复着,眼帘压下连带着琥珀色的眸子都带着压迫感。 周浅撇开眼视而不见,“你帮我把我凳子拿过来。” 争执不下,李溪提着一桶已经浑浊上边漂浮着尘土的水过来,“周浅可以去换水了。” 周浅也不争了,很干脆地跳下凳子,正当她要伸手接过那桶水时,李溪身后拖地的男同学打闹间拖把柄无意间杵到了她后背。 李溪吃痛踉跄地往前,手上的水桶也拎不稳。 岑霖眼疾手快却不是去帮李溪稳住身体,他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水桶,可还是无法阻止已经跃出水桶的污水涌向周浅。 她外套敞开,上衣下半段被污水浇了个透,细密的水珠从衣摆往下落,连带着裤子与鞋都不能幸免。 周浅不由自主暗骂了一声。李溪慌了神也不管什么疼痛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倾身就要给她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浅接过她的纸巾撇开她的手,“知道,别给我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不是什么大事。” 见李溪要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穿,周浅直接按住她下拉拉链的手,“别脱了,你这比我小两号的衣服我也穿不了。” 她眼神落向拖地的林宇翔,刚要开口,结果对方比她先跳脚。 林宇翔:“李溪你怎么把水倒地上了,我刚拖的地啊。” 周浅将外套脱下,“你自己拖把杵着人了没感觉吗?叫什么叫。” 他不敢呛她,只说,“那你不能把衣服挂在这边的窗台啊,脏水一直往下滴,我拖不了地。” 周浅走了几步抬手将校服外套甩到另一边的窗台上,衣摆往外挂着,水直接落到楼下的花坛上。 校服挂到窗台时她还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只当是校服拉链碰到墙壁的声音,没有在意。 脱了外套只剩下里头的一件秋季薄款校服,此刻被水洇湿几近透明黏在身上并不好受。 “把桶提高点。”周浅捏起衣角对着岑霖道。 见人照做后,周浅用力拧了把衣角,里头续存的水,又回到了水桶里。衣服干是干不了的,但好歹不在滴水了。 她从岑霖手里接回水桶,“得了,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区域完成回家吧。” 换完水回来,徐瑜琦的位置上多了件外套,不用想也知道主人是谁,她扔回岑霖桌面。 周浅帮着徐瑜琦换了几桶水把玻璃擦干净后,班级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等周浅整理好书包,班里就只剩下岑霖和她。 周浅不管他,拎起自己红色的书包与还未干透的外套就往外走,可一堵人墙挡住了她的去路,衣服被递到她面前。 “干什么,上回拒绝了你的外套涌起的胜负欲吗?” “不是,这个季节容易感冒,我外套比你大两号你能穿。” 周浅闪身出门,“用不着你担心,赶紧回家吧。” 她一路走着,近路巷子偏多,穿堂风吹过未干的衣服泛起浓重的凉意,还真是有点小冷。可比起这点冷更让她无法不在意,不能当做视而不见的是跟在她身后的岑霖。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走这边近,没有跟着你,只是顺路。” 周浅无言,快步往前,回到家顺手与外婆在门前小院栽种的花草打了个招呼后便在外套口袋里寻找钥匙。 翻完两个空空如也的兜,周浅不信邪把裤兜和书包都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她的钥匙不翼而飞了。 她突然想起那时细微的响声,“不会掉到楼下的花坛里了吧。” 她扶额,外婆去庙里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一想到她要在这里喝几小时的西北风等外婆回来开门,周浅绝望地闭了下眼。 “找不到钥匙了吗?” 本来就烦现在还要应付个人,怎么自己每一次出糗这人都能在场,周浅不想搭理他,“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你打算一直坐在这里等家里人回来?”岑霖不动声色地站到她面前,将直吹她的风挡住。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周浅从书包里抽出今天的卷子用本子垫着放到膝盖上,当日的作业她基本上都在学校完成,现在只剩下数学卷子的最后两题还没写。 刚开始思考,外边有路过的邻居问她是不是忘记带钥匙了。 写完一道题,又有个路过的人同她说外婆去庙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最后一题超纲了,行人打扰,还有一个她不用抬头就能感知到的晦暗不明目光。 周浅又想起数一数二的称号,“你回家吧,回家好吗?打扰到我了。” “这题有个公式,你套这个看看。”岑霖倾身很轻松从她手中抽走黑笔,在卷面被她了草稿的空地两三笔将公式写下。 他一个公式将她凌乱的思绪理通顺,周浅从书包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谢谢你的公式,但我可不承认你数一的位置,下次考试做好准备吧竞争对手。” 岑霖将糖扔回她的书包里,“你真的坐在这里等家里人?” “不然呢?” “你外婆回来,看到你衣服湿了会担心的吧?” 一句话,让原本空白的脑袋展开联想,外婆会担心,然后忙前忙后给她煮饭烧驱寒茶,到时候还会拉着她一通叮嘱。 周浅肯定的点点头,“你怎么不早点说。” 周浅献上书包里所有的糖果以表诚意,“你外套和我换换呗,我下回洗干净还你。”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没想到岑霖翻脸也来得很快,“不换。” “哎,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冷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温润的音色。 “交换条件是,先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