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灵仙途》 第1章 001 预梦前缘 001 万法宗遗灵山历练境内,北面某处森林正被一股诡异的瘴气笼罩其中。 无数啮魂兽晃荡着瘦长的身子隐匿在瘴气里,猩红的兽瞳对着森林中央的两人虎视眈眈。 “现下怎么办?”陈青禾精疲力竭,残剑杵地借力勉强弓腰站着,喘着粗气问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要了她的全身力气,令她接连又咳出了好几口血。 暗红的血渍顺着嘴角汹涌沥下,浸透了本就斑驳残破的弟子服。 新鲜的血腥气引得周围的啮魂兽骚动不断,但它们却无一敢上前——啮魂兽刚刚才吃过亏,这会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躁动地在周围嘶吼示威,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可陈青禾自己心里清楚,刚才那几记剑,不过是穷途末路时的垂死挣扎,她现在身受重伤,体内的灵力已经微末到撑不起下一次运力了! 王师兄比陈青禾好不到哪儿去,他虽双手持剑呈防备姿势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但青禾看的清楚:他腹部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持剑的手也因伤重在颤抖着,刚才不慎被啮魂兽尖牙咬中的小腿已经错位…… “今日,怕是要……”王师兄面色凝重,未将话说完,心底已升起了无限悲凉。 今日他们本在历练境中进行万法宗的仙狩,啮魂兽这等高阶妖兽却突然大批出现,同门师兄弟们在混乱中逃的逃,亡的亡,死伤惨重。 他与陈青禾落单被围剿,拼死相搏皆身受重伤,眼下这情况,实在是凶多吉少…… 片刻后,王师兄心一横,哑声道,“哪怕我死,我也要拉一个陪葬!陈师妹,我挡着,你能逃就逃吧!” 说罢,猛地起剑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只啮魂兽刺去。 事发突然,那只啮魂兽躲闪不急正好被刺中。可王师兄这动作却给了其它啮魂兽可乘之机,它们见此,纷纷由周围拢了过来从王师兄背后偷袭。 青禾当然不会独留王师兄一人在此应战,自己独自逃跑。更何况凭她现在的状况,也根本逃不掉。 那就拼了! 青禾忍痛咽下喉咙口的血腥味,咬牙提剑而上。 本就强弩之末的两人没抵过一刻钟,便双双被啮魂兽拍在了地上,那细长的爪子直接扎进了骨肉里,腥臭的涎水滴满全身。 最后一刻,陈青禾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许多画面:她作为一个外门弟子,勤修苦练熬了十年终于获得了下山仙狩的资格,可今日,却要惨死在这啮魂兽的口中。 不甘!实在是不甘啊! == 长陆州西边地界,老荒山脚下小田村。 月色昏沉,万籁寂静。十一岁的陈青禾打着寒颤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慌慌张张地坐起身,心惊胆战地去摸自己的身体:脑袋完好,四肢尚在,胸膛肩胛也没有被咬穿。 陈青禾长长松了一口气,怔怔想起刚才的梦。 梦里自己被许多野兽怪物围住啃噬撕咬,无法逃脱无力挣扎,那些痛感太过真实,以至于醒来的刹那,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那片充满瘴气的怪异林子里。 那个梦冗长又真实,她往后十来年的生活像账房的流水账一般,一天又一天都记录在册。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陈青禾才从那个梦境抽离出来。 眼睛稍稍适应了当下的黑暗后,青禾环顾了下周围:是的,她还在这间柴房。 先前她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的窗依旧高高的挂在那儿,几缕惨淡的月光晃的青禾不禁又有些失神和怀疑:那个梦,到底只是个梦,还是即将要发生的事? 明早孙家就来人了,联想到梦里的那些场景,那股无力反抗的绝望感再次袭来,青禾感觉身体里像是憋了一团无处发泄的火气,正在到处肆意乱蹿。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天刚蒙蒙亮,陈翠姑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往厨房赶,走到门口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几日不用她做饭! 她转了身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可余光却瞥见厨房有些不对! 扭过头仔细去瞧,别说早饭还没做,就连昨晚上用过的碗筷也还全部堆在那儿没洗,引得一堆苍蝇围着嗡嗡叫。 陈翠姑顿时恼了火,出门就朝一旁的柴屋走,边走边骂,“小贱蹄子,你竟然敢偷懒!反了天了还!” 她抬起一脚就去踢门,门被锁链牵住,让陈翠姑的脚抻了一下。在疼痛中,她想起来为防止陈青禾逃跑,昨夜是锁了门的。 门上了锁,里面的人出不来自然做不了饭,但陈翠姑并没因此消气,脚上的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恼羞成怒。 她折回屋拿了钥匙后,顺手捡起一根细条棍,重新开了杂屋门进去,直接挥起条棍熟门熟路就朝右边的角落抽过去。 手臂挥动幅度大,力道也重,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我们家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偷懒!活腻了吧!小贱蹄子,赶紧去做饭——” 心中的快意还没弥漫完,陈翠姑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搁之前,被她这样抽,陈青禾早就惊叫着跳起来躲闪了,可现在她都抽了好几下了,底下却没有半点儿动静! 陈翠姑暗觉不妙,屋内有些黑,她俯下身伸手去探,竟然真的摸了个空! 再看看屋内,那唯一的一扇窗户中间赫然少了条横栏。 坏了! “娘!娘!不好了!陈青禾跑了!”陈翠姑慌了神,跌跌撞撞朝正屋跑去。 这声慌张的尖叫,彻底唤醒了山雾朦胧中的小田村,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 “什么!”王氏闻声立马扯了件衣裳披上,拨开气还没喘匀的自家丫头径直往柴房里冲。 门是开着的,不大的杂屋一半放了柴禾,一半腾出来在角落铺了块长木板,上面半旧的铺盖凌乱堆放着,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个狗窝,但掀在一边儿的枕头又明明白白地显示,这里是给人睡的。 可王氏伸手一摸,铺盖是凉的。 冰凉冰凉,和她此刻的心是一样的! 王氏慌了,推了一把跟过来的陈翠姑,“愣着干什么!去叫你爹啊!” 她自个儿围着柴房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连犄角旮瘩缝都没放过,似乎想从里面找出半点人影来。 陈大龙提着一个空渔网刚踏进院子,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翠姑扯了过来。 王氏见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我说了几遍让你把柴房锁起来,你锁的呢!人跑了!那小蹄子跑了!” “跑了?”陈大龙一愣,随即辩解,“不可能啊,我锁了门!” “有个屁用!人从窗户跑了!”王氏踹了一脚柴房门,怒骂,“孙家今儿就要来接人了,我看你拿什么给他们!” 陈大龙也怒,“你现在吼我有什么用?赶紧把人找回来啊!八两银子呢!” 八两银子这句提醒,终于让几人找回了理智,他们叫醒了还睡着的儿子陈天宝,一家四口火急火燎的分头找起来。 可被窝是凉的,人起码是昨晚就已经跑了,一夜的功夫早够她跑出小田村了!一旦到了镇上,那可才叫海里捞针! 出村的路只有两条,陈家四人两两分开,卯足了劲儿往乡路上赶,抱着一丝希望想追上陈青禾。 第2章 002 自食恶果 002 在四人离开片刻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正屋某间房的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正是陈大龙一家着急忙慌要找的陈青禾。 昨夜被噩梦惊醒后,青禾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不甘心就这样如牲口一样被大伯卖给孙家。 可那柴房上了锁,根本出不去。 窗户也是,高高耸立不说,王氏昨日还特意让陈大龙加钉了两根横栏。 青禾后来又试了好几次,使尽浑身解数也仅仅是掰松动了一根横栏而已。 她身上被王氏母女抽打的伤还没好,腿脚根本使不上劲儿,屋内也没有东西让她借力往上爬,更别提从窗户口翻出去了,哪怕逃了出去,依她这身体状况,一时半会也跑不远。 思来想去,唯一能逃出去的口子,只有那扇上锁的门了。 陈青禾思索一番,决定铤而走险使一出障眼法。 果不其然,陈翠姑慌乱之下并没有仔细查看门后的柴禾堆,见那窗户少了个横栏便以为她早已翻窗跑了。 等着陈翠姑去报信时,陈青禾便悄声偷溜进正屋躲了起来。 此时陈家人都出去了,青禾赶紧拿了身堂哥陈天宝的衣裳换上,又去厨房捡了几个窝窝头,收拾了些必需品将包裹打包好,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摸上了屋后的山林之中。 逃是必须得逃的,但白日里人太多,她还是得到晚上才行。 陈家几人的动静不小,又慌慌张张四处寻觅,不出半天的功夫,小田村的人都知晓了此事。田间劳作小憩时,不免聚在一起聊上两句: “我看啊,八成是找不到了。都过了一宿了,哪儿追的上?” “那肯定的,这可事关性命,傻子也知道要跑快点儿!” 说到这儿,他们不免又数落起陈大龙一家的不厚道。 陈青禾是陈大龙的侄女,他亲弟弟陈三虎的女儿。 两年前,三虎媳妇因生二胎时难产,撇下女儿丈夫撒手人寰,而那新生儿因为在母体内憋了气,出来时就是个死胎。 三虎与亡妻感情深厚,并未再娶,父女俩就这样凑合过日子。哪知六日前,陈三虎上山时不小心踩中了兽夹,次日清晨被发现时,人只剩半个了。 好端端的一家子,瞬时只剩了一个寡女。就连三虎的后事,都还是陈大龙出面帮忙操办的。 可陈大龙是什么人,操办后事的礼金代收不误,对于这个多出来的侄女却不愿收养。 陈三虎下葬不过几天,陈大龙便给青禾找好了买家。 一个村民为这可怜的一家子鸣不平,愤愤道:“青禾也快十二了,再养两年,到时候找个人家嫁出去也能得几两聘礼,可陈大龙一家子不愿白费这份口粮。” “这也罢了,可好歹三虎才刚下葬,哪有这样急吼吼地卖侄女的!不说一个月,头七都不愿等,也不怕三虎晚上来摸他的头!” 另一个村民道,“那他倒是不怕的,做了那么多坏事,也没见遭过报应!” 有个婶子也帮腔:“你们说的这都不算什么,哪怕他不愿养,卖也找个活路子卖吧!给正经富户当丫鬟也好,去谁家当个童养媳也罢,好歹能活命!他这找的是个什么人啊!” 王氏口中的那个孙家,是他们镇上有名的恶霸,富归富,可里面的人都是黑心眼子的。一有不顺心,便会将气撒在下人头上,视仆从为牲畜,且极为苛刻。 进去的仆从非死即残,总之没一个好下场。附近知晓底细的人家,都不敢把女儿送进那魔鬼窟,只要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陈大龙和王氏为了八两银子,将亲侄女陈青禾卖给孙家,可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送? 他们和孙家谈此事时毫不避讳,大概觉得陈青禾无处可去,年纪又小只能任他们拿捏。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反了天敢跑! 这些邻里也和陈青禾同村生活了十多年,关心也好,对弱者的同情也罢,此刻都共情起来,“跑得好!跑了还能有半个活命的机会,要是不跑,那可真真的完了!” 感慨完,不免又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要是找不回来人,看陈家怎么收场!” 那孙家可不是善茬!比陈大龙还不会做亏本生意! 陈大龙一家自然也知晓这个,他们拼了命地去追,半刻都不敢停歇,一天下来跑断了腿,愣是追出二十里地都没看见人。 陈翠姑和她哥陈天宝从村外折回家时,夜幕已经降临,孙家的人早就到了,陈大龙夫妻俩正在和孙家管事周旋,他们家门口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陈大龙,银子你们拿了,人却交不上来,你敢耍我们孙爷?” 孙府管事眉毛一竖,手只挥了挥,身后就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揪住陈大龙的衣领,呼呼两下抡了他几耳光,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王氏吓得都没敢去搀陈大龙,只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哪敢骗您,只是求您再给我们一天时间……” 可管事不听这些,仰着脖子一个示意,几个随从上前便将陈大龙摁住一顿揍,拳拳重手,不出一会儿,陈大龙便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这还没了,那几个随从又冲进陈家屋内一通打砸,简直就像是山匪!不过片刻,陈家院内一片狼藉。 王氏这下知道怕了,又悔又恨,心中将陈青禾骂了个通透。 见管事行事蛮横不肯等,王氏只好不甘不愿地从怀中掏出那八两银子,想着先将人打发走。等找着了陈青禾,押着人再去卖一回也不是不行。 管事冷哼一声,挥手打落那八两银子,“咱们这么一大群人是陪你来玩过家酒的?你们听好了,今儿个,我非得带个人回去!雏儿跑了,就算是个老妈子,咱们孙家也得带一个走!” 说着,就去拽王氏。 王氏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她带回孙家呀! 当即吓得扯着嗓子怪叫挣扎,她一边求饶,一边让陈大龙赶紧想办法,恐惧害怕使得她当场失禁!拉扯之间,王氏的衣服都被扯破了。 “放开我娘!”在外跑了一天的陈天宝刚到门口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大呵一声立马上前去维护王氏,陈翠姑想拉都没拉住。 在陈天宝冲出去的刹那,陈翠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管事被突然冒出来的陈天宝吸引了目光,顺着他的来处立马扫到了陈翠姑。 那双尖细又冒着精光的眼睛望过来时,陈翠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警觉让她调头拔腿就跑。 可陈家动静不小,引过来不少围观的邻里,他们人挤人地堵在那儿,刚好挡住了陈翠姑逃跑的路。 那群随从动作也快,不等她钻出人群,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抓住了她。 陈翠姑慌了,连声辩解,“我不是,我不是陈青禾!” “你可以是!”管事不怀好意地笑笑,他知道陈大龙还有个亲闺女。但管她是谁,只要有一个就行了! 便扭头冲陈大龙道,“人我们带走了,要再有下次,可不是今日这般便宜你们了!” 说罢,拍拍袖子出了院门。两个随从则反扣住陈翠姑的胳膊,跟在管事身后。 “爹!爹救我!我不要去那儿!爹!救我!娘!”陈翠姑吓懵了,挣扎着扭着头连声叫人。 浑身是伤的陈大龙瘫在地上没敢吭声,而王氏还陷在方才的恐惧之中没回过神来。她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脑子里只有管事的那句‘非得带走一个’。如果翠姑不去,那可就是…… 所以一旁的陈天宝刚动了动,就被王氏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身子。 一家三口如鹌鹑般装聋作哑不敢乱动。 地上的银子还散落在那儿,待哭喊声渐远了些后,王氏才敢爬过去,她正要将银子捡起来时,刚才的随从突然折返回来,一脚将她踹开,然后肆无忌惮地捡起银子装入怀中得意离开。 随着孙家人远去,围观的邻里三三两两结伴散去,不禁感叹,“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何必呢!” 另一人摇摇头道,“害人终害己,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难怪能黑着心卖青禾了,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舍弃,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人群的最前方,被擒住的陈翠姑哭天喊地直呼求饶,声声凄厉吓人。 突然,她双眼猛地睁大看向一处,“陈青禾!陈青禾在那儿!” “管事,你快放了我,我妹妹在那儿!她没跑!你们抓错人了!” 管事才懒得节外生枝去管那些闲事,怒斥,“吵死人了!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只听接连几声巴掌脆响后,便只剩呜咽声了! 陈翠姑心中愤恨不甘,却不敢再哭嚷,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陈青禾,似是要用眼刀将其千刀万剐。 陈青禾则躲在一棵大树后坦然地接受着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孙家一行人离开。 待四周的邻里都散尽后,她悄悄遛进陈大龙家的院内,趁着那三人在正屋哼哼唧唧咒骂自己时,一把火点了柴房,然后拎起包裹迅速逃离了小田村。 第3章 003 破庙证心 003 为了避免被同村人撞见,青禾只敢夜里赶路,白日里才能找个隐蔽的树洞稍作歇息。 深山里的路因势而修,大都弯弯拐拐,四周又全是高大茂密的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平时独自行走都能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气从后背冒出。 到了夜里,林中的飞禽走兽时不时啼叫几声弄出点儿动静出来,更显的恐怖吓人。 青禾自然是害怕的,但比起黑暗的林中突然冲出来的豺狼虎豹,她更害怕被陈大龙抓回去卖给孙家。 她不停地在脑子里设想被大伯抓回去的恐怖场景,以此来壮胆,然后强忍着对夜路的恐惧和身体的疼痛,疾行在山路之中。 饿了就吃包袱里带的干粮,渴了便将就着喝一捧山间溪水。 如此坚持了五天,总算是看见了老荒山的界碑。 从小田村逃出来的第十日,青禾在路上碰见了一座废弃的破庙,思索片刻,她决定在这个地方歇息几日,这种能够遮风避雨的宿地可不常见,错过了这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上。 况且她太疲惫了,大概是出了老荒山地界,心里的那根弦稍稍松懈了些,青禾也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她必须得好好休息下。 破庙里面三三两两躺了几个人,或老或少,全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麻木且浑浊,见青禾进来都没有半丝反应,顶多挑眉斜一眼,活脱脱一副死尸挺的模样。 青禾本还担心她势单力薄人小好欺,现在看来,倒是想多了。 连着几天的奔波逃亡,再加上心中担惊受怕无法安眠,青禾整个人瘦脱了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丫头模样,完全一副逃难来的乞丐打扮。 哪怕现在陈大龙站在青禾面前,也未必能认出她来,只当她是这乞丐堆里面的一个小乞丐,这倒让青禾稍稍安了些心。 她找了个角落的地方,拢了一些杂草之后直接就地躺下,不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回,青禾不再是和之前一样梦见自己穿行在丛林之间,东躲西藏躲避着鸟兽的袭击了。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还没等她看清四周情况,脚下的土地突然消失,身体陡然一下就坠了下去。 她惊呼一声,赶紧去抓点什么,可四周依旧漆黑空荡,什么都没有。在这种恐慌无力之中,青禾的身体失重般在不断的下沉坠落,一颗心慌张地快要跳出胸腔。 怎么办!她要摔死了!怎么办! 青禾绞尽脑汁却想不到丁点儿自救的办法。 那股熟悉地无力和不甘感再度袭来…… 也是这一瞬间,青禾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对,这肯定是梦,她明明是在一个破庙中的,她这是被魇着了! 可即便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青禾也无法醒来。她感觉自己四肢沉重无比,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想翻身爬起来,想睁开眼从梦魇中醒来。这些简单的事儿全都做不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青禾努力地调动自己的身躯四肢,试图冲破目前鬼压床的状态,可越着急越无力…… 破庙之中,陈青禾旁边的两个乞丐察觉到了隔壁的动静,互相使了个眼色,扫了一眼周围便肆无忌惮地挪到她旁边。 他们俩一人望风,一人伸出手在陈青禾的腰间摸索。 梦魇中的陈青禾也感觉到有人在她腰间乱摸,似乎在翻东西。可她却动弹不得,正害怕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低声咒骂,“又是个穷鬼!晦气!” 这是来偷东西的,青禾想。幸好进破庙之前她把包裹藏在了路边的一个草丛堆里,现在她就是个小乞丐,一穷二白还真没什么可图的。 正要松下一口气时,青禾却感觉自己的腰带被拽了一下,之后又是几下拉扯,是有人在解她的衣裳! 原来那两乞丐没捞着便宜有些不甘,又看上了青禾身上的衣裳。这小乞丐穷归穷脏归脏,虽着粗布麻衣,但好歹正儿八经是件衣裳,不像他们的处处破洞补丁,于是起了心思想把衣裳扒下来。 这可不行!青禾彻底慌了! 若是被扒了衣裳,立马就暴露了她的身份,一个姑娘家,还孤身一人在这破庙之中,这下是真没活路了! 巨大地恐慌瞬间占据了青禾的整个大脑,强烈的求生欲使她冲破了梦魇的桎梏,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入眼便是蹲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乞丐,一个扭着头背对着她在望风,一个正埋头扯她的衣裳。 青禾抓着腰上的那双手,借力坐起身来,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抱着那手不管不顾狠狠地咬了下去,松口的同时也将对方往外推了一把。 然后立马原地打了个滚,捡起一旁的破砖头照着另一个望风的乞丐的脑勺就是一下。 “啊!” “你个小兔崽子!” 那两乞丐没防备,全都中招。 两人吃了疼,双眼发红,满脸怒意地要报复回来,其中一人动作快些,回身就给了青禾一脚。 青禾本以为自己能躲过,哪知脚下踩中稻草一个滑溜没躲开,结结实实挨下了乞丐这一踢。她瞬时被踢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胸腹痛的要命。 “竟敢打我们,臭小子,你活腻了!”那乞丐怒骂一声,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教训青禾。 青禾赶紧爬起来,捡起一旁的一根木头棍朝他们挥舞警告,“别过来!” 这破庙年久失修,地上多的是破砖碎瓦,木头棍则是前人在此起火烧柴留下来的,趁手的并不多,唯一一根长点儿的刚好在陈青禾手中。 这确实是个威胁,但那两乞丐是这破庙的横主儿,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哪受的了这份亏。 怎么说也是二对一,大对小强对弱。两人自然不把陈青禾放在眼里,于是缓步向前,一人侧面绕,一人迎面去夺棍。 嘴里还骂,“过来了你还能怎么着?老子非要把你打趴下,让你跪着磕头认错!” 青禾心里吓的要死,但还是要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借着人小灵巧,挥动着棍子躲避了大乞丐的袭击。 可她终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力道方面怎么都不低对方两个成年人。哪怕那两个乞丐挨了青禾好几棍,可还比不上他们一脚踢过来的力度大。 不过短短半刻钟,青禾就挨了好几拳头,脸上也被抡了一巴掌,完全处于下风。 此刻正值半夜,他们三人这一番动静闹出来,也惊醒了破庙之内的其他乞丐。但他们只是仰身瞄了一眼后便躺下继续睡觉去了,又或者卷起自己的破席子挪去更角落的地方,远离他们三人生怕被连累。 青禾早已心死,虽然没有寄希望于其他人,但毕竟心理上还是个小姑娘,见如此冷漠场景,心中不仅还是酸涩难受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涌在眼眶之中。 对面那两个坏乞丐见状,恶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小崽子,今儿个我非得打断你的腿!叫你好好的哭!” 青禾没有接话,她咬咬牙,抬手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然后将木棍重新换回右手之中。 趁着那乞丐还想叫嚣放话之时,晃身一个假动作,快步来到他两的侧面,蹲身躲避之时,挥棍而下,狠狠地抡在二人的脚上。 “啊!你个狗杂种!” 两个乞丐一时大意,竟然吃了个大亏。他们疼的想跳又跳不动,倒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破口大骂。 青禾则趁此良机,赶紧又结结实实夯了他们几棍子。 这下彻底激怒了两个乞丐,他们发了狠,忍着脚上的疼痛站起来后,更加凶厉地挥拳过来,嘴上还不停的叫骂。 之后的几个回合中,青禾也挨了对方几拳脚,其中一拳正砸在她的肩膀上,疼的她差点松掉了手中的棍子。 不过她逐渐也在其中摸索到了窍门:她不乱挥棍,只挑着一处死命的打,不信他们人身肉长地还能抗打不成? 她招招快狠,皆朝着两个恶乞丐的弱处而去,上打双眼,中戳腹下,下劈双脚。 那两乞丐双脚连续被被打中几次后,行动便受了阻,之后又被青禾挑弱处打,眼睛也挨了几下,鼻青脸肿的,动不了又看不见,越打越缩,不多时便前后倒在了地上。 他们侧躺在地上缩成一团,捂着下腹痛苦哀嚎,满脸想要将青禾捏碎的狠戾凶相,可全身又疼地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甚至没有一丝力气再挥出一个拳头。 青禾确认两人是真的无力再起身还手后,才敢依靠着后面佛像的台基墩喘气歇息,心里则在盘算:这破庙是绝对不能待了!若是让两人缓过气来,再叫来更多的乞丐帮手,她就算有十只手也打不过的! 她得赶紧跑!趁着两人还无法动弹,天色还未大亮,跑的越快越好! 青禾打定主意,等自己缓过气后就走。虽然心里忐忑不安有些不踏实,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禾身上有了点力气后,才缓缓站直身子。那根长棍她没扔,打算带着防身。 可就在她绕过地上那两个乞丐准备出破庙时,其中一个乞丐奋力一扑,伸手拽住了青禾的右脚用力一扯。 猝不及防的袭击,绊地青禾脸直直贴地,幸好她眼疾手快,用手肘撑了一下才不至于摔的那么狼狈,可手肘却磕的生疼! “哈哈哈……哈哈……!” 那个乞丐见青禾吃瘪,侧趴在地上喘着气大笑。他本来是被打的缩在地上,方才伸手那一下大概是用尽了他刚恢复的所有力气,所以在绊倒青禾后,他也没再使其小他动作了。 可仍然要瘫在那儿半死不活的叫嚣,“小崽子,你别得意!我记住你的脸了,你等着,就算你跑到外州,我也会找到你的!老子非扒了你的皮,晾干了当被子盖!” “今天算老子倒霉……”,他呸地吐出一口血痰,喘着气威胁,“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破庙里的这场乱斗,青禾才是赢了方才斗争的胜方,明明是他们俩处于弱势,甚至可以说的上毫无还击之力,可他们怎么还敢大言不惭出言不逊? 无非是自己赢了却想着赶紧逃跑,将她胆小又恐慌的心理暴露无疑,才让这两个乞丐有恃无恐! 青禾咬咬牙,对!就是这样!他们就是料定了! 她看着那个乞丐狰狞的面孔,终于清晰方才不踏实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那血水还挂在乞丐的嘴角,随着乞丐一张一合的说着话,那蹭满血的牙龈也暴露无遗。乍一看,仿佛是头刚吃了人的野兽。 他们记住了自己的脸,倘若放了他们,他们哪怕翻山越海也会抓住自己的!如果这一回不断的彻底,等这两头野兽恢复气力,自己一定会死在他们手中的。哪怕她跑的再快再远,他们终究是扎在心口的一根刺,会让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她刚从小田村逃出来,只是暂时逃出了大伯的掌控,她不能让自己又一次地陷入不可控的危险中…… 青禾忍着手肘的疼痛,缓缓坐起身来,目光在乞丐二人身上停片刻,心中的犹豫迟疑,在一瞬之后都消散干净。 那两乞丐见青禾愣在那儿,只当是自己的恐吓起了效,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还想着再说几句过过嘴瘾时,却见那小崽子抬眼扫了他们二人之后,眼神倏地就变了,盯得人浑身不适直打寒颤。 随着青禾缓慢地朝他们挪步过来,那两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丝端倪。不对劲,不对! 他们有些慌了,声音也抖起来,“你……你,想干嘛!小兔崽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现在认个错磕个——” 随着‘呼’地一下抡棍破空的气流声,话音嘎然而止,只剩一声惨叫响彻破庙。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惨叫声接二连三,声声凄厉,吓得破庙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波及到自己。 可听着挥棍的声音只响了七八下,而那呜哇惨叫却一直不停。一刻钟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假装翻身,偷偷仰头瞥了一眼。 那个年轻的小乞丐已经不在破庙了,只剩下地上两个满地打滚、嗷嗷惨叫的乞丐混子。 于是他壮着胆子再探起身准备仔细瞧瞧,这一眼吓得他一宿没敢睡—— 只见两个乞丐混子双双捂着满是鲜血的脑袋,像无头苍蝇般在地上胡乱蛄蛹,他俩的身旁不远处扔了一根半截是血的长棍,而地上也满是血渍。 待那两乞丐混子滚过来面朝里时,他终于看清了血渍的来源:是眼睛! 被砸成稀烂,眼珠从眼眶中挤出来吊着的眼睛。那两个乞丐抖着手托着自己掉出来的已经稀烂的眼珠,疼痛又恐慌,“救救我,救救我……” 第4章 004 云边遇仙 这是一个叫“云边镇”的地方,虽说是镇,但看着却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的小贩高声叫卖,吆喝声络绎不绝,琳琅满目的各色新奇小玩意,看的人眼花缭乱;鼻尖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味,更是让其间行人难以挪步。 陈青禾也不能免俗,她好久都没吃上过热食了,被这番景象勾出腹中馋虫,便也忍不住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铜板,边随着人群走动,边张望着盘算这两个铜板能买到什么。 她从破庙出来后,又赶了两天的路,才遇见这处城镇。在入城前,青禾特意在城外的河边洗了下脸,又换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干净衣裳,浅浅拾掇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难民。 从陈家逃走时带的干粮早已吃完,青禾已经饿了一天了,可铜板也就这么几个,她也不敢多用,左看右看,也只敢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然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慢慢吃。 包子不大,她一只手就握的住,青禾却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生怕穿肠过肚完还没品出来是什么馅儿的。 这穷酸又凄惨的样子,不由让青禾怀念起以前在家时的日子。她越想心中越觉悲伤,不过短短半个月,她就接连遭遇变故,丧父被卖,离家夜逃,破庙遇袭…… 正难过时,突然听见周围几声惊呼。 青禾警惕抬头,发现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好些人像是凑热闹般,全都涌着朝西边街头而去。 有人小跑着从她身边路过,推搡着挡在前边的人,“快,快,快点走,晚了可见不着仙人了!” 被推的人茫然发问,“什么仙人?” “仙人就是天上的神仙呗,你走不走?要走就快点,不走别挡道,快点快点,就在前边!” 这一嚷,又带动了周围的一群人,大家半信半疑跟着人群小跑起来,边跑边打听,“哪来的仙人,谁说的啊?” 仙人?青禾听闻这话,眼睛一亮,唰地从墙边站起来,也顾不上方才的伤心了,三两下将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后,紧紧跟在人群后面。 前面的几个人略微听到些,也不吝啬,便同周围人解释道,“听说是神山上修行的仙人,那会子在普济堂,只喂了一颗仙丹就将咽了气的痨鬼给救活了呢!” 还有这等事? 普济堂是云边镇有名的医堂,坐馆的大夫个个仁心仁术,应允赊账不说,前年冬天还救了几个差点被冻死的乞丐,真真儿对得起堂上悬壶济世的牌匾! 若放在其他医馆,可能会有做戏卖药之嫌,但发生在普济堂,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众人顿时更觉好奇了,纷纷加快了步伐,生怕落后一步便与仙人失之交臂。 人群后的青禾也是如此,她借着个小的优势,奋力穿行在人群之中,边扒拉边往前挤。 她如此激动,也是有原因的。 从破庙出来的这两天,青禾在赶路途中逐渐想起来一些事——准确来说,是想起了被关在柴房那晚梦见的一些事。 破庙那晚,她拿着那根长棍抵抗那两个乞丐时,手臂不停地挥舞,让她恍惚产生了一丝错觉:手中的长棍仿佛变成了一把利剑,而她也并不是胡乱的在挥舞,一招一式都是剑术。 她很想再次的体验一下那个梦境,只可惜自打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梦到过。 当时从梦中惊醒时,浑身被惊恐和疼痛充斥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等之后再想去回忆,却发现梦境逐渐模糊,好多都记不得了。 那天晚上顶多四个时辰的时间,而梦境中青禾却身临其境般地度过了十来年的日子。因此青禾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隐约想起一头一尾零星几个片段。 最清晰地依旧是那片弥漫着白雾的森林,而青禾最近想起来的便是她被卖入孙家之后的事。 梦里,自己没能逃出那个柴屋,第二日如约地被大伯卖给了孙家。管家带着她回到了孙府,便将她交给了后院的婆子看管起来。 院里的还有其他二十来个差不多大女孩子,她们被看管在院内不能擅自走动,每日都做着浆洗的杂活,累的腰酸背痛,一有不如意便被婆子打骂,被主家惩罚虐待。 半个月后的某天,孙府前院走水,慌乱之际看管也终于有了漏洞,青禾才趁此逃出了孙家。 为防被孙家抓回去,青禾躲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没成想遇上了仙门到镇上遴选弟子,她误打误撞报了名,因缘巧合之下过了初选踏上了仙途,而后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青禾如今已想不起来梦里自己入的是何门何派了,但如果梦境是真的,算算日子,仙门遴选也正是这几日了! 仙门遴选弟子必不会只在一处城镇,因此到达云边镇时,青禾便打算留在这儿碰碰运气。一来,她有心想看看梦境是真是假。二则,她也确实该为之后做打算了! 如今爹娘皆已故去,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人,倘若世上真有修仙法术,她倒真的愿意入门求道,别的不说,起码自己能习得一计独立谋生。 没想到进城的第一日,就碰上了“仙人”。这岂不是证明了那晚的那个梦是真的? 如此机会,青禾怎么能够错过。她激动不已,只恨自己没生出一双翅膀,不然定要飞过去看看究竟。 拐过一条街道后,便看见前方某间铺面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而台阶之上则站着四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中年长胡子道人。 大概是真的使用了仙法,隔着远远半条街的距离,青禾竟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凡人之躯自然是无法脱离轮回,也必将经受生老病死之灾。若是习法入道,方能脱离此病痛,而这益气丹,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不过是最普通的东西……” 越靠近那间铺面,那几人的声音也越清晰。 大概是围观的人说了句什么,台阶之上一名道人不屑道,“我们可不是来卖药的!再者这益气丹又不是你们乡野间的果子,即便给你,尔等凡人之躯,怕是也无福消受。” “好了好了。”中间的那位道人推了推方才开口的同伴,制止了他的言语,而后转过来面向人群,“我们是万法宗修行弟子,前来此地,是为了甄选适龄弟子,入我万法宗修行习道,若能勤修苦练成功得道,这益气丹要多少有多少。” 听此言语,青禾心中犹如巨石入水,波涛翻涌。一颗心砰砰直跳,脑子里闪过万千念头:竟然是真的!那个梦是真的!这世间真的有仙人!她真的遇上了仙门遴选! 青禾既喜又急,一不留神脚下就生了乱。身后不知是谁踩了青禾的脚后跟,她被绊了一下身子还没站稳,又被后来者推挤着跌在了地上。 后面涌过来的人群跑的也急,即便他们有心避让,可人挤人的也躲闪不开,青禾便倒霉催地缩在路中央,被人踩了数下。 起身自救无望,青禾只能期盼着人潮快快散去,她才能站起身来。 而那头,围观人群热闹非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万法宗是哪里?没听过呀。” “修行要怎么修?不吃不喝的那种吗?”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不会是骗子吧!” 台上的道人解释:“修行是为了脱离五谷轮回和□□之躯,每修行至一层级,便能拥有不一样的法术能力,延年益寿不过是基本,若能修炼至元婴往上,长生也未尝不可。” 那道人说着话,右手一挥,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还不等众人反应,又唰的一下朝自己左臂砍去。 随着剑落,道人的左臂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从台阶上翻滚下去,甚至撞上了围观人群的腿,吓的那人慌忙闪躲。 断臂处的鲜血也哗啦直流,沥满半个台阶,血腥味翻涌弥漫,场面甚是骇人。 “啊——”突如其来的变故,嚇的不少胆小的姑娘婆子当场惊叫失语。 但惊叫又戛然而止,变成了惊呼。 只见那断臂处的血肉,仿佛有了生命般,左勾右连往前伸展,片刻后便自己生长出了一只新的手臂。 仙人动了动左手,手指活动正常,胳膊能伸能缩。他又凌空一晃,一张符纸出现在左手之中,中指与食指夹着符纸,快速念着咒语,最后朝那地上扔去。 哗的一下子,符纸自燃,一片火光窜天而来,众人纷纷后退。待火光消失之后,那台阶上干干净净,断臂不翼而飞,未干的血迹也顷刻消失。 方才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围观众人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仙人!真的是仙人!” 他们慌忙伏地叩头,边拜边祈福,“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台阶之上,四人满意颔首。“吾乃万法宗修行弟子,可有人愿意随我回宗,入道习法?” 若是修了道便能有如此本领,那还怕什么生老病死。可是…… 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仙人,这习法……可是要交多少银钱?” 那道人淡笑一声,“既入道修行,自是要超脱凡俗,哪还用的上银钱这等俗物?” 众人也觉有理,纷纷点头,“确实,都是仙人了,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需要银子!” 问话那人脸一红,自觉失言,讪笑一声拱手行礼,“是小人狭隘了,冒犯了仙人,还望仙人莫要见怪!” 道人摆摆手,并不因那人的话语而感到冒犯。“入法修道也是有讲究的,我们只招十二岁以下稚子,且需通过灵石测验方可。” 这下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六七尺的儿郎,论谁都不像是十二岁的稚子。 “我愿意!”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众人回头,是个瘦弱干瘪的小子。 只见他衣衫略微不整,上面还沾了不少脚印灰土,正一瘸一拐地绕过地上伏跪的人,艰难地朝中间行进,在他两旁的人便挪了挪,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方才青禾跌在路中央动弹不得,偏生那边的动静不停的往她耳朵里面钻,道人的话她虽听的清楚,但什么景象都看不见,前方尽是奔跑晃动的人影。耳边的惊呼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急的青禾心痒难耐。 如今,总算是让她赶上了! 青禾颔首谢过两旁让路的人,在阶梯下站定,稳了稳激动的情绪后,目光坚定语气诚恳,“我愿意随仙人前去修行习法!还望仙人收我入门!” 第5章 005 仙缘测试 那道人上下打量青禾一番,而后伸手一挥,青禾只觉扑面而来一阵清风。 眨眼之间,衣衫上的污渍便消失殆尽,方才被踩中的四肢也不再疼痛。青禾甩了甩腿,不仅恢复如常,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 她赶紧连声拜谢,“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道人收回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嗯了一声,让青禾站在一旁先候着。然后朝台阶下方的众人看去,“可还有其他人愿意?” “有,有!还请仙人稍等片刻,小人家中尚有适龄稚子。” “小人家中也有稚子两名。” “还有我,我家也有!” 不要任何银钱,就能跟着仙人去修行习法,将来若是学成,且不说他自己,就连家里人也能跟着受些益处,不仅不愁吃穿,还能得些丹药延年益寿。 若是谁家出了个仙人,莫说被人欺辱,怕是整个镇都得供着捧着他们。 这可比出个状元还风光——状元也终究是**凡胎,还要经历生老病死,仙人可是脱离凡俗的! 不多时,围观的人群便散去大半儿,他们慌忙往家中方向跑去。 凑热闹的人群中也有正巧带着小孩儿的爹娘,便指着推着让不明所以的稚童站在青禾后面乖乖排队。 青禾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排了五六个小孩了,大都四五岁的年纪,一脸茫然的模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着不过齐青禾腰高,怕是连独自穿衣吃饭都做不到,若真入了仙门,又该怎么过活?可再看看他们的父母,双眼中满含期待…… 青禾不禁自省,若是换了自己又该如何?梦寐以求的机会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倘若双亲还在,她还会这般义无反顾地前去吗? “你,上前来!” 道人的声音打断了青禾的思绪。她回过头,只见自己前方出现了一颗悬空着的透明珠子。 “莫要怕,将手放上去!” 青禾依言行事,伸出右手抚摸住这颗珠子。 而后那珠子闪了闪,珠内像是有无数漂浮的沉淀一般,上下颠倒游动,使得珠子的光芒并不耀眼,珠内甚至还有些浑浊。 这是什么意思? 青禾还未明白,就见道人摇了摇头,“你站到一旁去吧,下一个。” 之后的两个小孩子和青禾差不多,到第四个时,那珠子白光大亮,珠内也无甚浑浊洁净透亮。 道人很是意外,高兴地伸手招呼他,“天资不错,你站过来!” 话说到这里,青禾哪还不明白。那珠子越亮,就代表天资越好适合修行,反之亦然。 那自己这是……落选了?青禾慌了。 可是不对呀,如果梦境是真,自己是过了初选,也成功入宗修行了的。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门派不同,上一回自己入的不是这个万法宗? 可即便门派不同,测仙缘的法子应该也是大同小异吧!怎会梦里自己就是合适修行,这会子又不合适了! 还是说因为她做了预梦之后,改变了一些事情,才导致她的路径发生了偏离? 青禾心中乱做一团,脑海中回转的念头万千,可她却抓不住半点头绪,这让她一时之间烦闷不已。 那边排队等着测试的队伍已经很长很长了,和青禾一般被淘汰地也有了七八人,而合格者仍旧只有那一人。 又一个测出浑浊珠子的小孩被淘汰了,她看着约莫六岁左右的年纪,见道人摇头,反而有种躲过一劫的轻松,如释重负地站到了青禾的旁边。 那小孩儿的爹娘正好站在那边的位置,见她过来,不免有些失落。 “爹,我能在家陪你们不好吗?我还不想去呢!”那小孩儿撒着娇,有些不高兴。 她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知道什么!那可是天大的机缘,是能成仙的机缘!” “成仙是好,可你们又去不了!” “好了好了!”旁边的妇人打断父女俩的话,“能不能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既然没有这个仙人命,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以后莫要再提,回去吧!” 小孩儿撅嘴做了个鬼脸,然后挽着妇人跳跃着走了。小孩儿的爹叹了口气,摇头跟在母女身后,脸上只有些许遗憾。 原来,也是有人不想要这机缘的。 逆天改命的机缘就在眼前,虽然比起长生,他们更愿意和家人一起享天伦之乐。但若是不去试一试,恐怕要后悔一辈子。索性便来试试,真的过了测试那是命中有,倘若未过也不强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测试的队伍又变长了。 但结果却不甚理想,通过测试的小孩截止目前也才两个,像青禾这般的已经十好几人了,还有好些人甚至连珠子都没能亮起来。 那四个道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想来对这个结果是十分不满意。 青禾暗想,倘若测试结果一直这般惨淡,那自己会不会还有机会? 存了这样的心思后,青禾也不敢走了,便在旁边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