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光同尘》 第1章 不驯的小太阳和腹黑转校生 林溪是全校公认的小太阳,身边永远跟着三个青梅竹马。 直到篮球特长生江屿转学过来。 他总在众人面前彬彬有礼,却专挑她值日时把粉笔灰撒一地。 “林同学,辛苦你了。”他笑得人畜无害。 当她在球场边为竹马加油时,他故意投歪的球总“恰好”滚到她脚边。 “抱歉,能帮捡个球吗?” 直到校庆晚会停电那晚,林溪攥着被塞进手里的备用钥匙冷笑:“江同学,捉弄我很有趣?” 黑暗中他呼吸忽然靠近:“不是捉弄。” “是只有你能让我这么幼稚。” --- 初秋的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的余烬,又被清晨微凉的晨风裹挟着,吹进窗明几净的高二(三)班教室。 林溪几乎是踩着早读的铃声冲进教室的,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透出健康的红晕,像一颗刚被阳光充分照耀过、饱满多汁的苹果。她利落地把书包塞进桌肚,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下一秒,她立刻活力四射地转过身,双手撑在后桌的桌沿上,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冉冉!晨阳!苏哲!江湖救急!”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打破了教室里刚刚酝酿起来的早读氛围,“老班昨天布置的那个物理小论文,题目是啥来着?我笔记忘带了!” 后桌的夏冉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文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眼神带着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她还没开口,坐在林溪斜后方的周晨阳已经嗤笑出声,他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到过道里,小麦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一看就是个运动神经发达的男生。 “林小太阳,你昨天放学跑得比兔子还快,就为了抢校门口那最后一串糖葫芦吧?”周晨阳揶揄道,声音洪亮,“论文题目?‘论自由落体运动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喏,我笔记借你,省得你待会儿又被物理张的死亡凝视盯穿。”他随手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本往前一丢,精准地落在林溪桌上。 坐在周晨阳旁边、一直安静翻着英语单词本的苏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温和。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建议你重点分析一下篮球出手后下落的抛物线轨迹,这个例子比较直观,也符合我们日常观察。”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条理性。 “谢啦!我的好兄弟们!”林溪立刻眉开眼笑,如获至宝般拿起周晨阳的笔记,对着夏冉和苏哲做了个夸张的抱拳动作,“还有我的好冉冉!下午放学我请你们喝冰镇酸梅汤!” 夏冉微笑着摇摇头,轻声说:“快抄吧,张老师快来了。”她看着林溪迅速进入“奋笔疾书”状态的后脑勺,马尾辫随着她写字的动作俏皮地晃动。她们四个从穿开裆裤就在一个家属院长大,林溪永远是那个最闹腾、最需要被“善后”的小太阳,而他们三个,早已习惯了围在她身边,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稳固又充满烟火气的“铁四角”。 这种充满默契和活力的日常,是林溪高中生活的底色,温暖又踏实。直到开学第二周,那个微妙的转折点毫无预兆地降临。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张老师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原本有些嗡嗡低语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好奇地聚焦在讲台旁那个高挑的身影上。 “同学们,安静一下。”张老师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江屿同学。他是从省城一中转学过来的篮球特长生,以后就是我们高二(三)班的一员了。大家掌声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带着审视和好奇。林溪也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江屿站在讲台边,身形挺拔,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肩宽腿长,仅仅是站着,就有一种沉静而利落的气场。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显得有些清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目光扫过台下时,平静无波,像冬日里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大家好,我是江屿,以后请多指教。” 他的自我介绍简洁得过分,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张老师环视教室,目光落在了林溪他们这一片区域。林溪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江屿同学,你先坐那里吧,”张老师指了指林溪身后的空位——就在夏冉的旁边,正好是林溪座位的正后方,“林溪,夏冉,你们多关照一下新同学。” “好的老师!”林溪立刻扬起一个标准的、灿烂的“小太阳式”笑容,回头看向江屿,以示友好。然而,她的笑容却在撞上江屿目光的瞬间,微微凝滞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正落在她脸上,没有初来乍到的局促,也没有接收到善意的回应。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审视,甚至……林溪莫名觉得,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难捕捉的……玩味?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林溪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定睛看去,江屿已经移开了视线,对着张老师的方向点了点头,拎着书包,迈开长腿,从容地走向那个座位。他经过林溪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林溪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像是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 新同学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课间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不少同学,尤其是女生,都偷偷打量着后排那个安静的新面孔,低声议论着什么。但江屿似乎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翻看着新发的课本,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疏离。 林溪作为“铁四角”的中心人物,秉承着班主任“关照新同学”的嘱托,也出于自身的热心肠,转过身,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明亮笑容:“江屿同学,我是林溪!你后面是夏冉,那边是周晨阳和苏哲,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哦!”她热情地介绍着。 江屿从课本上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溪笑意盈盈的脸上。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笑容礼貌、得体,却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完美地覆盖住了所有的真实情绪。 “谢谢,林溪同学。”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客气,“夏冉同学,周晨阳同学,苏哲同学,以后请多指教。”他逐一看向林溪介绍的几人,点头致意,礼节周全得无可挑剔。 周晨阳大大咧咧地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苏哲则礼貌地点点头说了声“你好”。夏冉对上江屿的目光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轻轻颔首:“欢迎你,江屿同学。” 初次接触,平淡无波。林溪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当是个性格有点冷淡的新同学。她转回身,继续和夏冉讨论着周末去哪家新开的书店看书。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在下午放学后第一次值日时,就被打破了。 这天轮到林溪和另外两个女生负责教室卫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金色光影。林溪正拿着扫帚,哼着不成调的歌,认真地清扫着教室后方的垃圾。扫到江屿座位附近时,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毕竟旁边就是新同学的课桌。 就在这时,江屿回来了。他大概是去篮球场训练了,额发有些微湿,手里拿着一个空的矿泉水瓶。他走到自己座位旁,似乎是要拿书包离开。 林溪刚扫干净他座位底下的一小片区域,正准备挪开扫帚。江屿弯腰去拿桌肚里的书包,动作间,他的手肘“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放在课桌边缘的粉笔盒——那是一个半开的、装满了彩色粉笔灰的塑料盒。 哗啦! 一小撮五颜六色的粉笔灰,如同被施了魔法,精准地、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正好覆盖在林溪刚刚辛辛苦苦扫干净的那一小块光洁地面上。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粉末,在夕阳的金光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格外刺眼。 林溪握着扫帚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瞬间变得色彩斑斓的“成果”。她抬起头,看向肇事者。 江屿已经直起身,手里拿着自己的书包和空水瓶。他似乎才注意到地上的狼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他看向林溪,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林溪错愕的表情,而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林溪几乎无法捕捉的、得逞般的促狭笑意,快得像错觉。 “啊,真是不小心。”他的语气带着点懊恼,但听在林溪耳朵里,怎么品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标准的、人畜无害的弧度,“林同学,辛苦你了。” 林溪握着扫帚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瞬间变得色彩斑斓的“成果”。她抬起头,看向肇事者。 江屿已经直起身,手里拿着自己的书包和空水瓶。他似乎才注意到地上的狼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他看向林溪,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林溪错愕的表情,而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林溪几乎无法捕捉的、得逞般的促狭笑意,快得像错觉。 “啊,真是不小心。”他的语气带着点懊恼,但听在林溪耳朵里,怎么品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标准的、人畜无害的弧度,“林同学,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林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看着地上那摊色彩斑斓的“杰作”,再看看江屿那张写满“纯良无害”的脸,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咆哮,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狰狞”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关、系!江、同、学!我、乐、意、至、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江屿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微微颔首,像是对她“深明大义”的感谢,然后拎着书包和空瓶,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从那片粉笔灰“艺术区”旁边绕了过去,留下一个潇洒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林溪,怎么了?”负责擦黑板的另一个值日女生陈佳佳听到动静,好奇地探过头来,看到地上那片“彩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哇!这……谁干的?江屿?” “除了这位‘彬彬有礼’的新同学,还能有谁!”林溪咬牙切齿,手中的扫帚狠狠戳着那堆粉笔灰,仿佛那堆粉末就是江屿那张欠揍的脸,“装!让他装!看我下次值日不把他的桌子擦掉一层漆!” 陈佳佳看着林溪气鼓鼓的样子,又看看门口早已消失的人影,小声嘀咕:“看着挺帅挺有礼貌的啊,怎么这么手欠……” 林溪哼了一声,认命地重新开始打扫这片“灾难现场”,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给江屿重重记上了一笔:此人表面正经,实则腹黑!极度危险!需远离! 然而,“远离”这个美好的愿望,在第二天下午的体育课上,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高二年级的体育课是按兴趣项目分组进行的。周晨阳毫无疑问地一头扎进了篮球组,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篮球场就是他的王国。苏哲选择了相对安静的羽毛球。夏冉则去了排球组。林溪嘛,本着“生命在于运动(和摸鱼)”的原则,以及给好兄弟加油的义气,果断选择了……篮球组旁边的自由活动区,美其名曰“观摩学习,提升篮球素养”。 篮球场上气氛热烈。周晨阳穿着火红的7号球衣,像一头充满活力的猎豹,在人群中穿梭、抢断、上篮,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场边一阵阵欢呼。林溪站在场边最佳观赛位置,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眼睛亮晶晶的,跟着周晨阳的身影移动,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晨阳!好球!过掉他!漂亮!”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感染力,是球场边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就在这时,篮球传到三分线外一个高个子男生手里。林溪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那个“粉笔灰杀手”——江屿。他不知何时也换上了球衣,白色的11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接球、屈膝、起跳、扬手……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一种冷峻的力量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林溪。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江屿出手了。橘红色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只是,这弧线的方向,似乎有点……偏? 不是偏篮筐。 是偏场边。 而且,不偏不倚,正朝着林溪所站的位置,带着旋转和恰到好处的力道,精准地……滚了过来。 咚、咚、咚…… 篮球滚过塑胶地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林溪的帆布鞋尖前,距离她的脚趾头,只有不到五厘米。 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从空中的篮筐,齐刷刷地转向了场边那个握着矿泉水瓶、表情呆滞的女生。 林溪低头,看看脚边这颗不请自来的篮球,再抬头,看向球场上那个罪魁祸首。 江屿保持着投篮后的落地姿势,手臂还扬在空中。他似乎也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俊朗的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歉意”。他放下手臂,隔着半个球场,目光精准地锁定林溪,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穿过喧闹的球场,清晰地传入林溪耳中: “抱歉,林同学。”他甚至还微微歪了下头,表情诚恳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能麻烦你,帮捡个球吗?” 那语气,那神态,简直和昨天说“辛苦你了”时如出一辙! 林溪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周围同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隐隐的起哄意味。她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指节微微泛白。 捡?不捡? 不捡显得她小气,跟新同学过不去。捡?那岂不是遂了这个腹黑家伙的意?被他当众戏耍还得给他服务? 周晨阳也跑了过来,他刚才看到球歪了,但没看清具体怎么回事,只看到球滚到林溪脚边了。他大大咧咧地笑着,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嘿,小太阳,运气不错啊,球都往你这跑!快捡过来,我们继续!”他完全没察觉到林溪此刻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林溪瞪着江屿。隔着人群,江屿也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里,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离谱的“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但林溪分明从他平静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挑衅的玩味笑意。 好!很好! 林溪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出她招牌式的、灿烂到有点“假”的笑容。她弯腰,动作麻利地捡起那个还有点脏的篮球,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抱着球,没有递给跑过来的周晨阳,也没有扔回场内,而是迈开步子,径直朝着江屿站的位置走了过去。 她脚步轻快,脸上笑容明媚,像一朵迎着朝阳盛开的向日葵,只是那眼神,亮得有点……瘆人。 球场上的喧闹声低了下去,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周晨阳有点摸不着头脑。苏哲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场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林溪和江屿。 林溪一直走到江屿面前,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她个子不算矮,但在将近一米九的江屿面前,还是需要微微仰头。她仰着脸,笑容甜得能齁死人,声音清脆响亮,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 “江同学,你的球!” 说完,她双手捧着篮球,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手臂用力,猛地将球朝着江屿的胸口——狠狠一怼! “咚!”一声闷响。 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江屿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胸口被撞得隐隐发麻。 “哎哟!”林溪立刻夸张地捂住自己的手腕,小脸皱成一团,声音带着委屈和惊讶,“这球怎么这么硬啊!反弹力好大,撞得我手好疼!江同学,你没事吧?没撞疼你吧?” 她眨巴着大眼睛,眼神“无辜”又“关切”地看着江屿。 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呆了。周晨阳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苏哲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笑意。夏冉站在排球场的网边,远远看着,嘴角也微微弯起。 江屿低头看了看怼在自己胸口的篮球,又抬眼看向面前这个一脸“无辜”和“关切”的女孩。她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那里面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狡黠的挑衅和报复的快意。胸口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他缓缓抬手,覆上林溪还按在篮球上的手背,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和那个硬邦邦的篮球。他的手掌宽大,带着运动后的灼热温度,指腹有些薄茧,触感清晰而有力。 林溪只觉得手背一烫,像被烙铁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她脸上的“无辜”笑容僵住了,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江屿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阳光混合着青草和汗水的干净气息瞬间笼罩了她。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有些慌乱的模样,薄唇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沙哑,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林同学,力气不小。”他的目光扫过她“捂”着的手腕,意有所指,“看来下次打球,我得离你远点。”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溪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了,这次不是气的,是另一种更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热度。她猛地用力抽回手,篮球失去了支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狠狠瞪了江屿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转身,马尾辫划过一个气呼呼的弧度,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了球场,连周晨阳在后面喊她都没理。 江屿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篮球,又抬眼望向那个落荒而逃的、充满活力的背影,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底的玩味被一种更深沉、更专注的兴味所取代。他弯腰捡起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女孩手背微凉的细腻触感。 球场上的喧闹声重新响起,但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微妙震荡,却在一些人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啧啧,”周晨阳走到江屿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行啊哥们儿,刚来就惹毛我们小太阳了?她可是出了名的记吃不记打,但记仇能记一辈子!你惨了!” 江屿随手拍着球,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处那个快要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的身影,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是吗?那还挺有趣。” 苏哲走过来,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她的‘记仇’,通常表现为各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反击。比如,可能会在你的水杯里加满盐,或者在你的作业本上画满小猪。” 江屿闻言,挑了挑眉,非但没有担忧,眼底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听起来,似乎更值得期待了。” 他运球转身,重新投入球场,动作矫健流畅。 放学铃声悠长地响起,宣告着一天课程的结束。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拉出长长的影子。林溪背着书包,和夏冉并肩走在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小嘴还在叭叭地控诉着江屿的“罪行”。 “……冉冉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第一次是粉笔灰,第二次是篮球!他绝对是瞄准了砸过来的!还装得那么无辜!气死我了!他那张脸,就是用来骗人的!”林溪挥舞着小拳头,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夏冉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等林溪告一段落,才轻声开口:“他好像……只针对你?” “啊?”林溪一愣,脚步顿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江屿对其他人,包括夏冉、周晨阳、苏哲,甚至班上的其他同学,态度都是那种礼貌周全的疏离,挑不出错处。唯独对她……从第一次眼神接触,到粉笔灰,再到今天的篮球……似乎总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关注”。 这个认知让林溪更加炸毛了:“什么意思?看我好欺负?觉得我是软柿子?哼!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hello kitty!冉冉,你点子多,快帮我想想,怎么才能扳回一城!让他知道惹怒小太阳的后果!” 夏冉看着好友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冲回去找江屿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忍俊不禁:“好啦,消消气。与其想着怎么报复,不如先弄清楚他为什么这样?毕竟刚转来,或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林溪撇撇嘴,“我看他就是纯粹的恶趣味!以捉弄我为乐!”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进旁边的花坛里。 两人刚走出校门,准备拐向回家的路,林溪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校门旁边那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口,站着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是江屿。 他斜倚着斑驳的墙壁,书包随意地挎在一边肩膀上,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手机屏幕,侧脸的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冷硬。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巷口的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林溪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冤家路窄! 就在她犹豫着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还是昂首挺胸表示“我不怕你”时,巷子里突然走出了三四个流里流气的男生。他们穿着夸张的破洞牛仔裤,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叼着烟,一看就不是本校学生,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为首的黄毛径直走到江屿面前,态度嚣张地伸手推了江屿的肩膀一把,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距离有点远,林溪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那架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她气江屿捉弄她,但看到他被校外混混围堵,本能地感到紧张和担忧。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夏冉的手腕:“冉冉!你看!” 夏冉也看到了,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只见被推搡的江屿缓缓抬起头,收起手机。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整个人的气场似乎瞬间变了。不再是教室里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礼貌疏离,也不是球场上那种冷峻的专注,更不是捉弄她时那种隐藏着恶劣的玩味。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实质般压迫感的沉静。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寒铁,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他甚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微站直了身体,肩膀的线条绷紧,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毫无温度地扫过那几个混混。明明被围在中间的是他,但那眼神带来的压力,却让为首那个推搡他的黄毛,动作明显僵了一下,嚣张的气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弱了几分。 巷口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我们……要不要叫保安?”夏冉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担忧。 林溪的心怦怦直跳,脑子里天人交战。叫保安?等保安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冲过去帮忙?她和冉冉两个女生,这不是送菜吗?而且……她看着江屿那副冰冷沉静、仿佛随时能爆发出可怕力量的样子,又觉得他好像……并不需要帮忙?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巷子里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似乎是江屿低声说了句什么,很短促,听不真切。但那个黄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惊惧。他狠狠地瞪了江屿一眼,色厉内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对着身后几个跟班一挥手,骂骂咧咧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很快就消失在暮色深处。 一场看似一触即发的冲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弭于无形。 江屿站在原地,看着那群混混消失的方向,依旧保持着那个站姿,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轮廓。 林溪和夏冉都看呆了。这……就完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把那几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家伙直接吓退? 江屿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他一抬头,目光恰好撞上了巷口不远处,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林溪和夏冉。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暮色沉沉。林溪清晰地看到,江屿在看见她们的那一瞬间,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锐利,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层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所覆盖。 他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在说:看够了吗?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瞬间涌了上来。她立刻拉起夏冉的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声说:“冉冉!快走快走!天快黑了!我妈今天做了红烧排骨,回去晚了就凉了!” 说完,也不管夏冉的反应,拽着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恶犬在追。 走出老远,林溪才敢偷偷回头瞥了一眼。 巷口已经空无一人。江屿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晚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林溪的心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粉笔灰、滚到脚边的篮球、他灼热的手掌、还有刚才巷子里那个冰冷得吓人的眼神……这个转校生江屿,像一团裹在迷雾里的谜题,让她气恼,又让她忍不住好奇。 “冉冉,”林溪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困惑和茫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夏冉看着好友困惑的侧脸,又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看不透。不过……林溪,”她语气认真了几分,“他好像,对你特别‘关注’。” 林溪脚步一顿,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影。特别关注?是那种让人火冒三丈、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关注”吗?她撇撇嘴,甩了甩头,想把那个高大又讨厌的身影甩出脑海。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重新扬起小太阳般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困惑从未存在,“明天化学实验课,看他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本姑娘奉陪到底!” 夜色渐浓,掩盖了少女脸颊上那一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也掩藏了少年心底悄然滋生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波澜。这场由粉笔灰开始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一次发文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大家多多包容,有什么缺点帮作者指出来,作者会慢慢改进[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驯的小太阳和腹黑转校生 第2章 薄荷油效应与琴房偶遇 篮球赛前周晨阳鬼祟地掏出薄荷油:“涂他护腕上,辣死他!” 林溪猫着腰溜进器材室,指尖刚碰到护腕—— 身后传来球鞋摩擦声:“需要帮忙找东西吗?” 江屿斜倚门框,指尖转着篮球似笑非笑。 她吓得薄荷油脱手飞向他球裤。 “这是…新型助燃剂?”他捻起湿漉漉的裤腿挑眉。 林溪落荒而逃时听见他低笑:“报复手段…挺别致。” --- 秋日的阳光透过体育馆高窗,在锃亮的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塑胶和汗水的独特气味,混合着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球鞋摩擦的尖啸、以及少年们短促有力的呼喊,酝酿出一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躁动。 高二年级篮球对抗赛的预选赛,今天下午正式开打。三班对阵七班,场边早已被热情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林溪和夏冉挤在前排,手里紧紧攥着给周晨阳准备的矿泉水和毛巾。苏哲则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场上局势。 “晨阳!加油!过掉他!”林溪的嗓门极具穿透力,小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马尾辫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在脑后甩出活力的弧度。场上穿着火红7号球衣的周晨阳,如同不知疲倦的猎豹,一个漂亮的变向晃过防守队员,引来场边一片喝彩。 林溪的目光扫过场上另一个醒目的白色身影——11号,江屿。他刚完成一次干净利落的抢断,正运球快速推进。他跑动的姿态带着一种冷静的爆发力,传球视野开阔,总能精准地找到处于空位的队友。即使是在激烈的对抗中,他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专注。 “哼,装模作样。”林溪小声嘟囔,想起昨天化学实验室那本被“手滑”毁掉的记录本,还有他最后那个“胜利者”般的浅笑,心里的小火苗又开始滋滋冒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书包侧袋——那里藏着一个重要“武器”。 比赛进入暂停时间。球员们纷纷走向场边休息区,擦汗、喝水。周晨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抓起林溪手里的矿泉水猛灌几口,又接过夏冉递来的毛巾胡乱擦着脸。 “怎么样哥们儿?帅不帅?”他喘着粗气,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汗水顺着小麦色的脸颊往下淌。 “帅呆了!继续保持!”林溪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随即凑近他,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的小狐狸,“东西呢?准备好了没?” 周晨阳左右瞄了一眼,鬼鬼祟祟地从自己运动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玻璃瓶,飞快地塞到林溪手里。瓶身上贴着简陋的标签,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薄荷油。一股浓烈到呛鼻的清凉气息瞬间弥散开来。 “嘶…劲儿够大的!”林溪被那味道冲得皱了皱鼻子,赶紧把瓶子攥紧藏好,小声问,“确定是涂在护腕内侧?” “千真万确!”周晨阳一脸“信我没错”的笃定,“体委那哥们儿亲口说的,这玩意儿涂皮肤上,那感觉,跟伸进冰窟窿里再撒把辣椒面似的,绝对酸爽!尤其打球出汗的时候,效果加倍!”他想象着江屿中招后可能出现的表情,忍不住嘿嘿坏笑起来,“等会儿中场休息,他们肯定要去后面器材室拿备用毛巾或者水,那就是最佳时机!神不知鬼不觉!” 林溪握紧冰凉的小瓶子,心脏因为即将到来的“复仇行动”而兴奋得怦怦直跳,昨天憋屈的感觉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她用力点点头:“交给我!” “林溪,”一直安静听着的夏冉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秀气的眉头微蹙,声音带着担忧,“这样…真的好吗?万一被发现…” “哎呀冉冉,放心!”林溪拍拍胸脯,信心满满,“我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总‘手滑’、‘不小心’的?这次让他也尝尝‘意外’的滋味!再说了,薄荷油而已,又不是毒药,顶多让他凉快凉快,清醒清醒!”她朝夏冉眨眨眼,试图安抚好友的顾虑。 苏哲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了一句:“理论上,高浓度薄荷醇对皮肤黏膜有刺激性,短时间内可能导致局部灼痛、麻木感,影响手感。战术上…有一定干扰作用。但风险系数在于实施过程的隐蔽性和事后的可追溯性。”他的分析一如既往地条理清晰,像是在做实验风险评估。 “听见没?苏大学霸都说了,战术干扰!”林溪立刻抓住苏哲话里的“支持点”,朝夏冉扬了扬下巴。 夏冉看着林溪眼中燃烧的斗志,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没用。她只能低声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动作快一点。” 暂停结束的哨声响起。周晨阳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斗志昂扬地跑回场内。林溪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江屿。他正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湿的额发贴在饱满的额角,侧脸线条在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放下水瓶,习惯性地转了转左手腕上那条深蓝色的吸汗护腕。 就是它了!林溪暗自握拳。 比赛继续,比分胶着上升。七班显然也不是软柿子,防守凶狠,进攻犀利。江屿和周晨阳作为三班的核心,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江屿在一次强硬的篮下对抗后,落地时似乎轻微地蹙了下眉,左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左膝外侧,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投入回防。林溪的心莫名地跟着揪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复仇”的兴奋压了下去。 中场休息的哨音终于吹响!比分暂时定格在28:26,三班微弱领先。球员们大汗淋漓地走下场地,气氛有些凝重。 “走!”周晨阳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朝林溪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器材室!” 林溪会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捏紧口袋里那个冰凉的小瓶子,趁着人群注意力都在球员身上的混乱时刻,猫着腰,像只灵活的小鹿,飞快地穿过场边的人群,溜进了通往后面器材室的那条相对僻静的走廊。 走廊里光线有些暗,弥漫着更浓郁的橡胶和灰尘的味道。尽头那扇绿色的铁门虚掩着,里面就是堆放各种体育器材和备用物品的房间。林溪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器材室里堆满了各种筐筐篮篮,装着篮球、排球、羽毛球拍,还有成箱的矿泉水和一摞摞干净的毛巾。空气有些闷。林溪的目光迅速扫视,很快就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塑料筐里,看到了几件刚换下来的球衣和一些个人物品。一条深蓝色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护腕,正静静地搭在筐沿上——正是江屿刚才戴着的那条! 就是它!林溪的心跳得更快了,带着一种即将得手的紧张和兴奋。她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筐子。她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那只护腕的边角,把它轻轻抽了出来。护腕还带着一点运动后的温热和汗湿感。 她迅速拧开那个棕色小玻璃瓶的盖子。一股极其浓烈、直冲天灵盖的薄荷脑气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熏得她眼睛都有些发酸。她强忍着,用指尖蘸了一点瓶子里那透明粘稠、散发着刺鼻凉意的液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目标明确地朝着护腕内侧那层柔软的吸汗布料抹去…… 指尖刚触碰到布料,还没来得及涂抹均匀—— “嗒…嗒…” 清晰的球鞋底摩擦光滑地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 林溪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脚步声停在了器材室门口。 虚掩的绿色铁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掌,从容地推开。 江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里不算明亮的光线,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他似乎刚用冷水冲过脸,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几颗水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敞的领口。他斜倚着门框,右手食指随意地转动着一个橙红色的篮球,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精准地落在了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护腕和薄荷油瓶的林溪身上。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瞳,在器材室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捏着护腕的手指冰凉,薄荷油刺鼻的气味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完了!被抓现行了!人赃并获! 江屿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缓缓移向她手中那只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小瓶子,最后落回她脸上。他薄薄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和……难以言喻的兴味。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器材室里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溪紧绷的神经上: “林同学,需要帮忙找什么东西吗?” 林溪像是被这句话烫到,浑身猛地一哆嗦!巨大的惊吓让她手一抖,捏在指尖的那个小小的、湿漉漉的薄荷油瓶子,瞬间脱手而出! 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而慌乱的弧线,瓶口朝下—— “啪嗒!” 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砸在了江屿那条灰色运动裤的左大腿外侧! 深棕色的瓶身撞击在布料上,发出一声轻响。瓶盖因为撞击的力道松脱开来,瓶子里那粘稠、透明、散发着致命清凉气息的液体,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汩汩地倾泻而出,瞬间浸透了运动裤薄薄的布料,在灰色的底色上洇开一片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水渍,还在迅速扩散。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薄荷脑气味,如同炸弹般在两人之间轰然爆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深色的、散发着恐怖凉意的“地图”在江屿裤子上蔓延。 江屿转动篮球的手指停了下来。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大腿外侧那片迅速扩大的湿痕。浓烈刺鼻的薄荷味直冲鼻腔,布料上传来的冰凉湿意也瞬间渗透进来。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僵立如雕塑的林溪。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暴怒的表情,反而平静得有些诡异。他伸出右手,没有去碰那片湿漉漉的布料,而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片湿透的裤腿布料,动作像是在研究某种未知的化学试剂。 他捻了捻,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粘腻和那冲脑的刺激气味,再抬眼看向林溪时,浓密的眉毛极其缓慢地向上挑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荒谬、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痛感(那液体接触到皮肤的地方已经开始传来火辣辣的凉意),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强烈探究意味的玩味。 他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在浓烈的薄荷气味中响起,带着一丝奇特的、压抑着什么的沙哑: “这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溪手中那只空了的护腕,又落回自己裤子上那片醒目的湿痕,语气像是真的在请教一个学术问题,“……新型的篮球助燃剂?” “助燃剂”三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语调说出来,配上他捻着湿裤腿的动作和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杀伤力瞬间翻了十倍! “轰”的一声!林溪的脸颊、耳朵、脖子,瞬间爆红!滚烫的热度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烧起来!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抓包的惊恐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大脑彻底死机,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再也顾不上什么护腕,什么薄荷油瓶,什么解释!林溪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惊叫,把手里的护腕往旁边的筐子里一扔,然后像一道旋风般,低着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江屿身边狭窄的门缝里,狼狈不堪地挤了出去!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浓烈的薄荷味似乎还追着她跑,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只想立刻、马上、永远地逃离这个让她社会性死亡的事发现场! 就在她冲出器材室,即将拐入主走廊的瞬间,身后,器材室那扇绿色铁门的方向,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带着胸腔震动的—— 低笑。 那笑声很短促,转瞬即逝,却清晰地钻进了林溪的耳朵。 紧接着,是江屿那辨识度极高的低沉嗓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愉悦的玩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着她紧绷的神经: “报复手段……挺别致。” “砰!”林溪一头撞在走廊拐角的墙上,眼前金星直冒。她捂着撞疼的额头,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 江屿!你给我等着!此仇不共戴天! 第3章 药膏疑云与乐谱心事 清晨的阳光带着初秋特有的清冽,斜斜地穿过高二(三)班的窗户,在课桌和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教室里弥漫着新一天开始的嘈杂——收作业的催促声、讨论题目的争论声、还有早餐包子的香气。 林溪踩着早读的铃声冲进教室,额角带着细汗,脸颊红扑扑的。她利落地把书包塞进桌肚,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下一秒,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桌肚里昨天没带回家的物理练习册。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熟悉的纸张纹理。 那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带着凉意的硬物。 林溪疑惑地低头看去。 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小药膏盒,静静地躺在她的物理练习册上面。盒子是磨砂塑料的,没有任何品牌、名称或者图案,朴素得近乎可疑。药膏盒下面,还压着一张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打印纸。 这是什么? 林溪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带着警惕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迅速扫向教室后方那个固定的位置——江屿的座位。 空的。 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混合着更深的疑惑,悄然爬上心头。不是他?那会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白色药盒,入手冰凉。拧开盖子,里面是半透明、质地清透的淡蓝色凝胶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薄荷却又没那么冲的清凉药香。她又展开那张对折的打印纸,上面是清晰打印的几行字: 【运动损伤冷敷凝胶使用说明】 适用于肌肉酸痛、轻微扭伤、挫伤后冷敷缓解。 取适量均匀涂抹于不适部位,轻轻按摩至吸收。 每日2-3次。 注意:皮肤破损处禁用。 冷敷凝胶?缓解肌肉酸痛扭伤? 林溪的目光落在自己昨天因为撞墙而微微泛红的额角上。她昨天确实一头撞在了体育馆走廊拐角的墙上,当时疼得眼前发黑,额角鼓起一个小包,今天早上起来还有点隐隐作痛和淤青。 可是……谁这么细心?谁看到了?又是谁,会这样一声不吭地、偷偷把药放进她的抽屉?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空座位。脑海里闪过昨天篮球场上,江屿捂着膝盖、脸色苍白的画面,还有他最后那个平静却让她心头发沉的注视……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溪自己狠狠掐灭了。开什么玩笑!那个昨天才被她用薄荷油“袭击”了裤子,还疑似因此加重了膝盖伤势的江屿?那个总是一副“彬彬有礼”实则腹黑捉弄她的江屿?他怎么可能!他只会嘲笑她撞墙的蠢样,或者再制造个什么“意外”让她另一边的额角也对称一下! 可如果不是他,还有谁?夏冉?冉冉肯定会直接给她,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周晨阳?他只会大大咧咧地嘲笑她“铁头功”练得不错,然后塞给她一包薯片。苏哲?更不可能,苏哲会给她分析撞击角度和冲量,然后建议她下次戴头盔。 就在林溪捏着药盒,对着说明书陷入混乱的沉思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清晨微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旁边的过道上。 江屿来了。 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书包随意地挎在左肩,额发似乎被晨露微微打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运动后的疲惫感,走路时左腿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迟滞,似乎膝盖的伤势并未完全缓解。 林溪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里的药盒和说明书一股脑塞进了桌肚深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然后她立刻低下头,死死盯着摊开的英语课本,仿佛那上面突然长出了绝世宝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她能感觉到江屿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顿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尚未完全清醒的平静审视。那目光掠过她低垂的脑袋,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最后落在她额角那块小小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些的淤青上。 林溪的呼吸都屏住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旁边那个人的动静上。她听到他拉开椅子的轻微声响,听到他把书包放进桌肚的声音,听到他坐下时似乎因为膝盖不适而发出的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英语书的页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看到了吗?看到药盒了吗?他会说什么?会问吗?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平静无波却暗藏玩味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没有发生。 江屿坐下后,便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记,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旁边那个因为心虚而几乎要缩成鹌鹑的林溪根本不存在。他没有转头看她,没有问她额角的伤,更没有提那个可疑的白色药盒。他只是安静地翻开书页,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专注的阴影里。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昨天体育馆里的一切,包括那条被薄荷油浸透的裤子和膝盖的伤,都与他无关。 这种彻底的、无视般的平静,反而让林溪更加坐立不安,心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是他?不是他?他到底什么意思? 整个早读课,林溪都心神不宁。英语单词在她眼前漂浮,一个也进不去脑子。她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旁边。江屿坐姿端正,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而沉静。他的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只有当他偶尔因为膝盖不适而微微调整坐姿时,眉心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那点细微的不适,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林溪一下。她想起苏哲昨天分析的“接触部位的不适感影响动作协调性”,还有他强撑着打完下半场的样子……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愧疚感,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 早读结束的铃声像是解放的号角。林溪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抓起桌肚里那个烫手山芋般的白色药盒,像只受惊的兔子,几步就蹿到了夏冉的座位旁。 “冉冉!”她压低声音,带着一脸“我有惊天大秘密”的表情,神秘兮兮地把那个白色小药盒塞到夏冉手里,“你看这个!” 夏冉正在整理笔记,被林溪吓了一跳。她拿起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药盒,疑惑地看了看,又拧开盖子闻了闻那股清凉的药味:“这是什么?药膏?你哪里受伤了?”她立刻紧张地看向林溪的额角,“是昨天撞的吗?” “不是这个!”林溪急急地摆手,又把那张打印的说明书也塞给夏冉,“是这个!你看!它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抽屉里!就在物理练习册上面!” 夏冉接过说明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冷敷凝胶?运动损伤?谁放的?” “我也不知道!”林溪一脸纠结,“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后面那位!”她朝江屿的方向努了努嘴,“可是你看他!跟没事人一样!理都不理我!好像昨天被薄荷油泼了裤子、还撞了膝盖的人不是他似的!你说,会不会是他?他什么意思啊?是嘲笑我?还是……还是……” 她卡壳了,“还是”后面是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夏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教室后方。江屿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周晨阳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大概是昨天比赛的精彩瞬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一下头。他放在桌下的左腿,似乎很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如果是他,”夏冉收回目光,声音很轻,带着理性的分析,“那他的行为模式就很矛盾。一方面,他昨天被你的‘报复’波及,受了伤。另一方面,他今天却偷偷给你送来缓解撞伤的药。这不符合‘报复’或者‘针对’的逻辑。” “那难道是同情?或者……愧疚?”林溪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因为我撞墙了?可那是我自己撞的啊!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有什么好愧疚的?薄荷油是我泼的,但撞他膝盖的是七班那个大块头!” “或许,”夏冉看着林溪困惑又烦躁的脸,轻声说,“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针对你?或者,他的‘针对’,可能……有别的意思?”她想起江屿看林溪时,那隐藏在平静表面下难以捉摸的眼神。 “别的意思?”林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了一点,“他还能有什么意思?看我好欺负?觉得捉弄我特别有成就感?” “林溪同学,”一个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苏哲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溪手里的药盒,“从行为心理学和博弈论的角度分析,如果江屿是送药者,那么他此举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在释放一个‘休战’或者‘缓和关系’的信号。这是一种常见的,在冲突升级后寻求降低对抗烈度的策略。尤其是在双方都受到一定‘损失’的情况下。”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出于关心放置的,概率较低。” “休战?缓和?”林溪捏着那个冰凉的小药盒,只觉得脑子更乱了。江屿会想跟她休战?那个总是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跳脚”表情的家伙? “哎呀,想那么多干嘛!”周晨阳的大嗓门响起,他大大咧咧地挤过来,一把抢过林溪手里的药盒看了看,“不就是管药膏嘛!管他是谁送的,有用就行!溪溪你额角那包,是该涂涂了,看着怪碍眼的!来,哥帮你涂!”他说着,还真拧开盖子,伸出沾着薯片碎屑的手指就要往林溪额角抹。 “周晨阳!你手脏死了!走开!”林溪吓得赶紧护住额头,一把抢回药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林溪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把药盒攥在手心,夏冉和苏哲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整整一个上午的课,林溪都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盒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揣在她校服口袋里,存在感强得惊人。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她的手指却无意识地隔着布料摩挲着药盒光滑的棱角。是他吗?不是他?苏哲说的“休战信号”是真的吗?还是他另一种形式的捉弄?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打断了林溪的胡思乱想。同学们鱼贯而出,涌向操场。林溪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走在斜前方的那个高挑背影。 江屿走路时,左腿的僵硬感似乎比早上更明显了一些。下楼梯时,他左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栏杆,动作很轻很快,但林溪还是捕捉到了。他微微抿着唇,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想起说明书上“轻轻按摩至吸收”的字样。鬼使神差地,她的手伸进了校服口袋,紧紧握住了那个冰凉的药盒。 课间操冗长而乏味。林溪站在队列里,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江屿在队伍前排略显僵硬的背影,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要不要……把药给他? 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把药给他?给那个昨天才害她出尽洋相、今天又疑似“投毒”的家伙?这算什么?投降?示好?还是……内疚的补偿? 她脑子里两个小人激烈地打架。 小人A(正义版):林溪!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看他走路都费劲了!薄荷油的事你确实有责任!这药本来就是治运动损伤的,给他用正合适!做人要大气! 小人B(记仇版):大气个头!他活该!谁让他总捉弄你!这药万一是他放的陷阱呢?涂了更严重怎么办?别理他!让他疼着! 课间操结束的哨声如同救命稻草。人群散开,吵吵嚷嚷地涌向教学楼。林溪混在人群里,眼睛却死死盯着前面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眼看江屿就要踏上教学楼的台阶,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台阶前似乎犹豫了一下,左腿抬起时明显顿挫,动作有些吃力。 林溪的心猛地一揪。小人A瞬间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江…江屿!”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江屿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林溪脸上。那双墨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询问,平静无波。 林溪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脸颊烫得惊人。她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冲到江屿面前,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着头,一把将口袋里那个攥得都有些温热的白色药盒掏出来,动作快得像是在扔炸弹,猛地塞进江屿手里! “给…给你!”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窘迫,“说明书上有用法!涂膝盖!” 一口气说完,她根本不敢看江屿是什么反应,立刻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汹涌的人流,眨眼间就消失在教学楼的大门里,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江屿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猝不及防被塞进来的、还带着女孩掌心余温的白色药盒。他低头,看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盒子——正是他今天一早,趁着教室无人时,悄悄放进林溪抽屉里的那一盒。 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里,清晰地映着这个小小的药盒。几秒钟的沉寂后,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在他眼底深处缓缓漾开。那波动迅速扩大,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荒诞的错愕和……一丝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笑意。 他抬起头,望向林溪消失的方向,教学楼门口人来人往,早已不见那个仓惶的身影。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光滑冰凉的表面,薄唇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这算什么?物归原主?还是……某种笨拙的、带着刺的关心?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药盒,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属于她的慌乱温度。一种奇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暖流,混合着膝盖处清晰的钝痛和薄荷油残留的冰凉刺激感,悄然流过心间。 午休时间的校园总是弥漫着一种慵懒的气息。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林溪和夏冉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角落位置,面前摊着作业本,心思却都不在书本上。 林溪托着腮,眼神放空,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圈,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课间操后自己那丢盔弃甲的“送药”场面。江屿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惊讶?错愕?还是……又在心里笑话她蠢?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像个反复横跳的傻瓜。 “还在想药膏的事?”夏冉放下笔,轻声问道。她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乐谱,正是昨天顾言给她的那本。 林溪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下巴搁在桌子上:“冉冉,你说我是不是蠢透了?把人家‘投毒’给我的东西,又塞回去给人家当‘解药’?他肯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夏冉忍不住莞尔:“也许……他觉得你是在关心他呢?” “关心他?!”林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我关心他?我恨不得……”她说到一半卡住了,因为脑海里闪过江屿下楼梯时扶栏杆的动作和微蹙的眉头。她泄气地趴回桌子上,“好吧……我承认,看他走路那样,是有点……一点点……就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点的……内疚。毕竟薄荷油……” “所以,”夏冉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好友,“你的行动已经说明问题了。不管江屿怎么想,至少你遵从了自己的本心,做了你认为该做的事。这就很好。” 夏冉的话像一阵和煦的风,轻轻拂过林溪纷乱的心绪。是啊,管他怎么想!反正药给了,她心里那点小疙瘩好像也消下去不少。林溪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堵了一上午的胸口终于顺畅了些。 “那你呢?”林溪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夏冉手中的乐谱上,她凑过去,好奇地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音符,“这是什么曲子?顾言给你的?” 夏冉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轻轻摩挲着乐谱的纸张,眼神里带着珍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是德彪西的《月光》……还有一首……他自己改编的小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他说……觉得我可能会喜欢。” “哇!”林溪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自己改编的?顾言还会改编曲子?好厉害!冉冉,他是不是……”她促狭地眨眨眼,故意拉长了语调。 “别瞎猜!”夏冉的脸更红了,急忙打断她,把乐谱小心地合上,抱在怀里,“他只是……知道我也在学小提琴,借给我看看而已。” “借你看看?”林溪才不信,“这么厚的乐谱,还专门挑了你可能喜欢的曲子,甚至还有他自己改编的……冉冉,这要只是‘借你看看’,我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夏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乐谱的边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没有反驳。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也照亮了她唇边那抹羞涩又甜蜜的弧度。那是一种沉浸在美好心事中、心照不宣的宁静和满足。 林溪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里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冉冉的喜欢,像一首婉转悠扬的小夜曲,含蓄而深情。而她自己这边……林溪下意识地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里空空如也。那个白色的药盒,连同里面那管冰凉的凝胶,连同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转校生,此刻都留在了另一个人手里。 她望向窗外。操场上有男生在踢球,传来阵阵喧闹。香樟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青春的日子,就在这样琐碎的烦恼、莫名的心跳、和好友羞涩的笑容里,缓缓流淌。 那个叫江屿的家伙,到底会怎么处理那管药膏呢?林溪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心里那点刚刚平复下去的涟漪,又悄然荡开。 第4章 运动会风波与乐谱批注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塑胶被晒暖的混合气味。高二年级组的秋季运动会报名通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高二(三)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宣传委员李思睿把一张大大的报名表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公告栏上,上面罗列着各种项目:100米、400米、跳远、跳高、铅球、4x100接力……以及篮球对抗表演赛。红色的纸张,黑色的印刷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来来!都积极点啊!”李思睿敲着桌子,声音洪亮,“为班级争光的时候到了!想报名的自己来填名字,先到先得,名额有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周晨阳,“尤其是篮球表演赛!咱们班能不能在校领导面前露脸,就靠你们了!” 周晨阳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第一个冲了上去,抓起笔,毫不犹豫地在“篮球表演赛”那一栏的“前锋”位置,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签完,他还不忘回头,朝着正在座位上整理试卷的林溪、夏冉和苏哲,投来一个“看哥的”的得意眼神。 “苏哲!接力赛来不来?缺个跑最后一棒的!”体委吴昊朝着苏哲喊道。 苏哲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耐力和爆发力数据,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在4x100米接力的报名栏里,工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溪!夏冉!”李思睿的目光转向她们,“女生项目也得跟上啊!跳远?跳高?或者铅球?有没有兴趣?” 林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饶了我吧!我跑八百米都能要半条命!跳远跳高?我怕我直接跳进沙坑里爬不出来!”她对自己的运动细胞很有自知之明。夏冉也微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更擅长安静的文艺类活动。 就在林溪拉着夏冉准备远离报名“战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也朝着公告栏走去。是江屿。他走路时左腿的僵硬感似乎比昨天又减轻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出一点不自然的痕迹。 林溪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他也要报名?他的膝盖…… 江屿似乎对周围热烈的讨论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公告栏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报名表。然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直接点在了“篮球表演赛”那一栏的“控球后卫”位置,拿起旁边的笔,签下了自己刚劲有力的名字——江屿。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签完名,他便放下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哇!江屿也报篮球了!” “有江屿和周晨阳在,咱们班篮球稳了!” “不过他的腿……昨天好像伤着了?” “应该没事吧?看他走路好多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林溪看着江屿平静地坐下,翻开书本,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居然真的报名了篮球表演赛?他的膝盖明明昨天还肿着,走路都别扭!他是逞强?还是……真的觉得没事了?昨天她塞回去的药膏,他……用了吗? 一丝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烦躁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那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家伙。 “林溪,”李思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循循善诱,“女生项目真的没人报啊?你看,趣味项目也行啊!比如……两人三足?或者……定点投篮?”他的目光在林溪和周晨阳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点不怀好意的促狭。 “两人三足?”周晨阳一听就乐了,立刻凑过来,胳膊肘撞了撞林溪,“溪溪!这个行!咱俩配合,绝对所向披靡!我负责喊号子,你负责迈腿!保证摔得比别人快!” “周晨阳!你想摔死我啊!”林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坚决摇头,“不报!打死也不报!” “那就定点投篮?”李思睿不死心,“这个简单!站在罚球线那儿投,十个球,进得多就行!咱们班女生里,就你平时体育课投篮还像点样子!林溪,帮帮忙嘛!总不能咱们班女生项目全空着吧?多难看啊!” “是啊溪溪,你就报一个呗!”陈佳佳也在一旁帮腔,“就当玩玩了!反正输了也不丢人!” 林溪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点动摇。看着报名表上女生项目后面空空荡荡的签名栏,再看看李思睿恳求的眼神,她犹豫了。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定点投篮……确实不算太难? “就……就这个?”林溪迟疑地指了指“女子定点投篮”。 “对对对!就这个!”李思睿眼睛一亮,赶紧把笔塞到她手里,“签这里!” 林溪在周围“鼓励”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在“女子定点投篮”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她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搞定!”李思睿满意地收起报名表,还不忘给周晨阳递了个“感谢助攻”的眼神。 周晨阳得意地冲林溪扬了扬眉毛,换来林溪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白眼。 就在这时,夏冉轻轻拉了拉林溪的衣袖,小声说:“林溪,陪我去趟艺术楼吧?我想……把这个还给顾言。”她手里拿着那本厚厚的乐谱,指尖微微用力,泄露出一丝紧张。 林溪立刻把报名的事抛到了脑后,眼睛一亮:“好啊!正好我也好奇,他改编的那首曲子到底什么样!”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 艺术楼里弥漫着松香、颜料和纸张混合的独特气息,比教学楼安静许多。小提琴练习室在走廊的尽头。林溪和夏冉刚走到门口附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流畅而富有表现力的小提琴声,演奏的正是德彪西那首如水的《月光》。琴声温柔宁静,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褶皱。 夏冉的脚步停住了,站在门外静静聆听。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林溪也安静下来,虽然她不太懂古典乐,但也能感受到琴声里的美好。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夏冉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顾言清冷平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夏冉推开门。顾言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小提琴和琴弓,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给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转过身,看到是夏冉和林溪,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顾言同学,”夏冉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乐谱……我看完了,谢谢你借给我。”她走上前,双手将乐谱递了过去。 顾言放下琴弓,接过乐谱,动作自然。他的目光落在夏冉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溪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冉冉!说点什么啊!夸他拉得好听!问问他改编的曲子! 夏冉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过于安静,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个……改编的《风之絮语》,我……我试着练了一下,有几个地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羞赧。 顾言翻动乐谱的手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夏冉指着的其中一页上。那里正是他手写改编的那首小品曲谱。他看了看夏冉指出的地方,又抬眼看向她,清冷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谱子上一个装饰音的记号,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疏离,“揉弦的幅度可以再大一点,速度放慢,想象风拂过树叶时那种轻盈的震颤。”他的手指在谱子上虚虚地划过一个弧线,像是在模拟揉弦的动作。 夏冉认真地听着,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嗯!我明白了!还有这里……”她又指向另一个小节。 顾言耐心地解释着,偶尔会拿起琴弓,在空气中示范一下运弓的力道和角度。夕阳的光线里,他清俊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夏冉仰着脸,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对音乐的虔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慕。 林溪站在一旁,看着这安静又和谐的一幕,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小小的羡慕。冉冉和顾言之间,仿佛有一个只属于音乐的小小世界,旁人很难插足。她悄悄退后了一步,不去打扰这份专注的交流。 忽然,顾言翻动乐谱的手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谱子某一页的空白处。 夏冉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在那页空白的边缘,用铅笔写着一行娟秀工整的小字,显然是夏冉的笔迹: 【此处转调衔接如溪流汇入深潭,静谧中蕴藏力量,精妙。】 夏冉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她当时只是看到这个转调处理得太巧妙,情不自禁写下的感受,完全忘了这谱子是要还给人家的!现在被正主当场看到……太羞耻了! 林溪也伸长脖子看到了那行小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冉冉啊冉冉,你这跟追星在偶像海报上写“哥哥好帅”有什么区别! 顾言的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了好几秒。他长长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就在夏冉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顾言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但那双清冷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像初春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他薄薄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比刚才似乎温和了那么一丝丝: “谢谢。” 仅仅两个字,却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夏冉所有的窘迫和不安。她抬起头,对上顾言的目光,脸颊还红着,但眼睛里却亮起了欣喜的光,羞涩地笑了:“是……是你写得好。”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温柔地包裹着两人。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细碎的金粉和音符。林溪看着好友脸上那纯粹又美好的笑容,心里也像是被阳光填满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艺术楼的宁静,伴随着周晨阳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溪溪!冉冉!你们躲这儿干嘛呢!出事了!出大事了!” 林溪和夏冉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周晨阳气喘吁吁地冲进走廊,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和愤怒,苏哲也紧跟在他身后,镜片后的目光冷静,但眉头也微微蹙起。 “怎么了晨阳?慌慌张张的?”林溪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晨阳跑到她们面前,喘着粗气,指着教学楼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江屿!江屿跟七班那帮孙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