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劈腿前男友,但和狗共感》 第1章 香蕉皮 “来都来了,都留下吧!” 废弃水库的水面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倒映着在堤岸晃动的人影。 十几个蒙着黑布的人正死死围住圈中心两个挂彩负伤的身影。 其中高个儿黑衣的是两人中战力最强的一个,虽然身上也被划了几下,但与他过招的人皮肤已是血肉模糊,看得出他很是游刃有余。他一边面无表情地截住大部分攻击,一边寻找着突破口。 另一个单薄身影情况却不容乐观。 温宜身上的白衣已经被划成一条条血布带,纵使他身手再了得,另一个人帮他分担再多的攻击,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持续围攻。 意识恍惚的片刻终于让敌人找到了破绽,一把匕首对着温宜的心脏直刺而来。 大脑发出千万次“躲开”的指令,可四肢像是被浇筑了水泥一般,连眼皮都沉重得无法睁开。 匕首的倒影在瞳孔里无限放大,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本该在尝试突出重围的人影撞入视野,金属入肉的闷响敲击在温宜的耳畔。 来人的脸近在咫尺,对方一只手不自然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反握着劫来的匕首抵住温宜另一侧的刀芒。 而本该刺入心脏的匕首,此刻正深深没入对方背后。 何必呢,你早就可以突出重围。温宜的嘴唇翕动,裹挟着血腥气的喘息和对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声音却无力地卡在喉间。 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失血过多的温宜早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身后深不见底的水面倒去。 一只手攥住温宜的手腕,用力到泛白的指节顿时将他的失重感打破。 “抓住!” 温宜看着眼前人恐慌到有些狰狞的面孔,居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要笑出声来,他从未在此人脸上看见过这样的失控。 重伤之下,只凭一只手绝无可能拉起温宜,任凭对方如何使力,温宜的手腕还是从对方手中慢慢滑落。 几把匕首同时向对方背后袭来,泛起的寒光在对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手滑脱的刹那,透过对方眼中浮现的绝望,温宜看见了面色惨白的自己。 冰凉的水瞬间将温宜裹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瞳孔里重叠。 一个声音不断叩击着温宜逐渐涣散的意识,最终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温宜心中一个疑问止不住地冒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三个月前。 八月。 蝉群在枝桠间扯着嗓子嘶鸣,将午后的燥热搅得愈发难挨。 一条破旧的老街巷里,一间五彩门头的宠物店在一群理发店成衣店间显得格格不入。 四十度的天儿,其他店铺都早早关上玻璃门打开了空调,这间宠物店却是门户大开,连塑料门帘都拉到了两侧系好。 一个寸头模样,眉目清俊的小伙子坐在收银台里侧,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蒲扇。 这蒲扇也很是神奇,上面肉眼可见的裂了几条缝,这种扇子不管摇的多用力,都没可能带来一丝清凉。 寸头看起来却毫不在意,双眸直直地盯着门外那棵百年黄桷树,眼中一片澄明,手中摇个不停,颇有一番看破凡尘、我自清醒的出世感。 好热。 收回看向黄桷树的目光,温宜放下破烂蒲扇,扯了扯洗得有些发白的老头衫,闷热的风顺着领口灌进汗湿的胸膛,让他被热得有些发懵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温宜每天都固执的盯着门外,半个月来,愣是没有一个客人进来过,再这样下去,不说关门大吉,要不了十天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寸头,温宜叹了口气。一个月前去找隔壁老谢头本是剪个寸头,谁知那老谢头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差,手一抖直接给他推成了光头。 他相当怀疑就是因为自己的光头太过骇人,才把潜在客户全挡在了门外。 温宜拿起手边的一根香蕉剥了就往嘴里塞,没办法,他实在是太饿了,为了省点钱,他现在每天都只吃一包泡面,就连这香蕉都是衣服店张姨看自己可怜,叫他儿子拿过来的。 眼睛瞥到货架上空出来的几格,温宜想到上次进店的那个美女。 确实是个好人,时隔半个月,温宜都还想夸她一句人美心善,那美女进店后也不多问,只是闲谈了几句,就直奔货架区拿了好几样。 本来温宜这店开在这种地段,贵价货显然卖不出去,但为了充门面,他还是咬牙进了几样进口货。 那美女二话不说就把温宜的镇店之宝全买了,付钱还贼爽快。 温宜将最后一截香蕉咬进嘴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看来自己这南阳里街街草的魅力确实不减当年。 囫囵咽下最后一口,正抬起手擦额角的汗滴,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出现在温宜的余光里。 温宜抬眸向门口看去,一个身着白色碎花连衣短裙,脚踩卡其色粗跟玛丽珍的美女,正背对着他站在塑料门帘边收着太阳伞。 美女转过身来看向温宜,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灰棕色的波浪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光。 温宜一下子看呆了,虽然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不算直男,但谁都喜欢美丽的事物,他以前是真喜欢这种类型,明艳温婉大气。 是上次那个美女,回过神来时温宜已经认出了这人。 “帅哥,又见面啦,你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欸,今天店里忙不忙呀?”女生一边卷着手中的伞一边往店里面走,清冽的声音里裹着柔糯的尾音。 “早上确实有些忙,刚清静没多久,你来的正是时候。”温宜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小慌。 看到女生用手掌扇着风,温宜将香蕉皮在身前的玻璃柜上一搁就往外走。 走的太急,从柜子旁侧着身子出来时还撞了一下柜角,好像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温宜没空管这件小事,他得把这女生服务好,这位可是贵客,接下来半个月的伙食费就看这一单了。 把系好的塑料帘放下,温宜拿起一个老旧泛黄的遥控器,举起来对着杂牌空调摁了一下。 陪了温宜十年的空调和遥控器一样,外观都有些泛黄,感应器也不灵敏,每次都得将遥控器抵得很近才行,好在刚加过氟,制冷效果还不错。 温宜从货架下面抽出来一个蓝色塑料凳,用手擦了擦凳面,其实温宜每天都会打扫宠物店,上面并没有什么灰,主要是想体现一下尊重。 “美女今天来买点啥?”温宜将凳子递给女生,上次没有注意,这女生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自己可是足足有一米七八。 “谢谢。”女生笑着接过,从挎包里抽出一张纸,将凳面仔细擦了一遍才坐下,“我今天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给我家狗狗洗个澡,这里可以给宠物洗澡的吧?” “当然!我们这里大中小犬都可以洗,不满意不要钱!”温宜心里嘀咕这美女绝对是有洁癖,面上却不显,笑了笑说,”您的狗狗呢?“ “啊呀,我家狗狗有点不太听我话,我让我家保姆去接它了。”美女看了看手机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没事儿,不着急,等等就行。”温宜又跑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女生。 “帅哥,你太客气啦。”女生接过水杯却没喝,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脸上的笑容挑不出来一点刺,有一种天生的优雅气质。 女生戴着的手链温宜知道,贵的出奇,倒不是温宜有多关注奢侈品,只是之前奶奶过生日的时候,他路过一个商圈,看见大屏上模特手上展示的就是这一款,很漂亮,但下一秒出现的价格就让他打消了把这个当礼物的念头,十五万,只要两条手链就可以买下他这个老破小两层宠物店。 温宜倚着收银台玻璃柜看着门外,一只脚不住地点着地板,这空调效果是真不错,他穿着大裤衩和凉鞋感觉体温都冰了。 “帅哥,你看我们都见过两面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呀?”身后美女清甜的声音再次响起。 啧,这美女莫不是在和自己搭讪,温宜强压住嘴角,故作镇定地回答,“我叫温宜。” 正准备也问一下美女的名字,视野里出现了一条陨石边牧,毛发顺滑,四肢修长,肌肉壮硕,看得出来主人把它养的很好。 牵着它的是一个穿着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阿婆,但这边牧显然不买账,这阿婆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拉到宠物店门口。 温宜怔怔地看着这狗,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女生对着狗叫了一声“来财”,温宜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边牧听到声音,挣脱阿婆的控制,撒着欢儿地跑进宠物店,却不是去往女生的方向,而是扑向温宜,湿润的鼻子在温宜的小腿上刮蹭。 “呀!来财一向脾气不好,面对陌生人更是爱搭不理,怎么今天怎么热情呀,看来来财喜欢帅哥哦!”女生调侃地声音响起。 温宜看着撒娇的边牧,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表情愈发古怪起来。 对他热情?废话,这条狗还是他养大的。只是,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它了。 还记得当时和某人一起去宠物市场,他一眼就选中了这只侧身有一坨形似粑粑图案的小狗,给它取名字为来财时,那人还说他真够土的。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帅哥,怎么啦,我家狗狗洗不了吗?” 听到女生的声音,温宜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哎,这就洗,这就洗,我刚才有点热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温宜冲着女生笑了笑,拾起地上的狗链就往里间走。 边牧这次不像在门口被阿婆拉着时那样倔,摇着尾巴跟在温宜身后走进洗浴间,熟门熟路的跨进其中一个宠物浴缸。 温宜神色复杂地看着待在中型浴缸里面,被挤到显得有些委屈的边牧。 忍不住低头一笑,温宜拉了拉狗绳,“来财,你已经是个大家伙了哦。” 温宜朝着旁边的大型宠物浴缸努了努嘴,来财很是聪明,一下子就懂了温宜的意思,摇着尾巴跨到旁边的浴缸里。 给来财洗澡还算轻松,温宜不断指挥着来财变换姿势。 宠物洗护间隔音不怎么样,不知道是谁在放霸总短剧,温宜被迫听了个全。此时已经演到了霸总母亲扔给女主五百万要她离开男主的经典狗血剧情。 “……道寻……”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时温宜手下力道都没有收住,被掐了一把的来财无辜地看着温宜,湿润的舌头在温宜手臂上舔了舔。 温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来财的头,将耳朵向外间方向偏了偏,试图在霸总的低沉嗓音中听清女生打电话的声音。 女生甜腻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电话的对面必然是她的对象。 “……阿姨叫我们晚上回去吃饭,道寻你晚上不忙吧?……” “……我?我现在没干嘛呀,随便逛逛街,你等会儿来接我好不好……” 剩下的温宜已经不想听了,他本以为是那个渣男把来财卖给了这个女生,没想到这女生竟然就是他的现女友。 接下来怎么给来财洗完的,温宜已经不记得了。 等到他牵着烘干完的来财走到外间时,女生已经不在,只留下那个阿婆划拉着手机里的霸总短剧。 “上次那家宠物店,光是名气大,给狗洗的一团糟,你这家店虽然破,但你手艺还不错。”阿婆露着一口闪亮的烤瓷牙,一边牵过来财,一边点评着这家店的装潢。 听到这话,温宜眉毛一挑就想怼回去,但一想到这是贵客,难听的话在嘴边一兜又咽回了肚子里,甚至摆出了标准八颗露齿笑,“您慢走啊!下次还来!” 阿婆没再理会这穿着不讲究的小子,拉着狗绳就往外去,来财明显不愿意跟着她走,一直回头看着温宜。 温宜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把来财留下,但一想到自己都穷到每天吃泡面了,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等到阿婆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好一会儿,温宜才关了空调。 他拿起手机,看到半小时前的一条通知,微信到账三百元。 啧,这美女显然是把他这里当成那些名气大的宠物店一样消费了。 本来心中对某人的不爽一扫而空,温宜咧了咧嘴角。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温宜抻了抻因着好久没开张,洗了一只狗就有些紧绷的肩胛骨,悠哉游哉地往收银台里侧挪,琢磨着等会儿就关店,去吃一顿久违的街尾大排档改善一下伙食。 下一刻脚底触不及防的滑腻却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旋即后脑勺磕在尖锐的柜角处,麻辣小龙虾还在脑中没有散去,眼前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2章 精神病 “鹏子,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快点去医院看看小宜,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张美丽晒完衣服回来看见儿子还没吃完,心里一股无名火瞬间往上窜,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抽上去。 “哎,妈妈妈,别打别打,我这就去!”张鹏迅速把剩下的一个馒头塞进嘴里,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像是怕惨了那清洁工具,熟练地闪身躲过鸡毛掸子就往外冲。 去医院的路上,张鹏把老旧自行车蹬得飞快,倒不是他有多着急,只是这天儿快要把他热化了,再慢一点他都得中暑不可。 医院里面冷气开的很足,张鹏看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数,心里泛着嘀咕,他妈可真是冤枉他了,他和温宜从小一起长大,温宜出事儿了他比谁都急。 除了最开始两天ICU不让进,后面这几天他除了吃饭都陪在温宜身边,连晚上睡觉都睡在可折叠单人床上陪床。 只是这小子,都过去四天了,医生也说他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可就是不见醒。 拉开病房门,张鹏如往常一样,目不斜视的走进去坐到自己的专属座椅上。 等调整完最舒服的坐姿,张鹏抬起头来照例看一眼温宜的状态。 但眼前的一幕让张鹏差点尖叫出来,预想中闭眼躺着的温宜没有出现。 温宜已经坐了起来,脸色是病弱的苍白,脸颊也有些凹陷,大大的眼睛不聚焦地睁着,像是没有看见张鹏一样。 反应过来的张鹏立马跑出去找医生,“医生!医生!26床醒了!” 张鹏这一嗓子,吼得楼道里的家属和护士全都侧目皱眉。 但张鹏顾不了这么多,他太着急了。 好在温宜的主治医生恰好在角落那间病房查房,听到张鹏的声音急忙走向9号病房。 等医生仔细检查完温宜,憋了一路的张鹏终于问出了声,“医生,我兄弟这怎么回事啊,怎么醒了之后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 医生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张鹏,“小声一点,不要吵到病人,病人这种情况需要先观察一下,若是晚上还是这种状态,再做一遍脑部CT看看情况。”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说完医生就带着一长队实习医生护士走出了病房。 张鹏拉过凳子坐到了温宜床边,眉心紧拧,担忧地看着温宜。 温宜其实已经清醒了,除了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有一件事情太过诡异,让他一时间没能对外界做出反应。 一个小时前。 温宜费力地睁开眼睛。自己这次睡得也太沉了吧。 但眼前洁白的墙面,耳边点滴的声音让他一愣,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是蓝白条纹病号服。 温宜猛地坐了起来,满脑袋的问号,他怎么就住院了? 许是动作太猛,他的脑袋乍地开始嗡嗡作响,晕晕乎乎的,动一下就想吐。 后脑勺的刺痛随即传来,温宜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层柔软的纱布。 记忆如流水般袭来,他想起来自己给来财洗完澡后,准备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但踩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没控制住身形,结果后脑勺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醒来就到这了。 他咂摸过味儿来了,铁定是那香蕉皮的锅。 啧,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莫说是把三百块洗浴费拿来吃顿好的,就是全搭在治疗费上,估计也填不上这次的窟窿。 温宜有些烦躁地想要锤一锤床板,但针头的刺痛感传来,他只好乖乖地把手放下。 好像有些怪异。 记忆貌似不止他昏迷前的那些,他脑海中还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温宜无法直述它说的什么,那种语言不像任何他听过的地球语言。 但仔细辨别后,温宜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听懂这未知的语言,那声音是在说,温宜现在拥有了一项超能力,可以选择一个非人类动物共感。 这信息量似乎太过庞大,一下子就将温宜的脑袋冲到宕机。 等他终于从那种可怖的意识禁锢中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张鹏坐在他的床边,双手覆在自己的手上,皱着眉头,眼中还隐隐有泪珠在打转。 这副场景更是极具冲击力,温宜眉毛一挑,就把手抽了出来,“我靠,鹏子你干什么,表情这么吓人。”一米八几的魁梧大汉倾情饰演黛玉落泪的场景实在是有些惊悚。 张鹏见温宜终于有了些人气儿,随手抹了抹眼角就要把手往温宜肩上搭,但还没搭上去就收住了力道转而拍向床板。 “温宜!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刚才那副样子多吓人,像丢了魂儿一样。” “没见你之前这么担心过我啊,不是还老想和我争这南阳里街一霸的称号嘛。”温宜看着这么担心自己的张鹏,明白自己这几天多半都是他在照顾。 “你还说呢,等你好了,咱找个机会再打一架,我就不信了还赢不过你!”见温宜语气如常,张鹏也恢复了往日插科打诨的模样。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鹏说。 “我感觉……不怎么样,”回想着刚才脑海里的声音,温宜神色有些古怪,“我好像脑子出了问题,我可能成精神病了。” “啊?” …… 接下来无非是又给温宜做了一遍全身检查,全部指标正常后,张鹏又强拉着他去了一趟精神科,结果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张姨主张再多住几天,但温宜看着银行卡里的三位数巨款,觉得自己再住下去没病都要得心病了。 张美丽拗不过温宜的犟劲,观察了两天就妥协让温宜出院了,但张美丽勒令他三餐都得去她那里报道。 “妈!我才是你亲儿子!怎么把鸡腿都夹给温宜了!”看到张美丽把另一只鸡腿也夹到了温宜碗里,张鹏终于忍不住控诉出声。 温宜刚啃完上一个鸡腿,把光滑的骨头一扔,夹起刚进碗里的鸡腿大咬一口,边嚼还边挑衅地看着张鹏。 “你小子都壮成啥样了!少吃一根鸡腿也没事。”张美丽说着就动手掐了下张鹏最近练得自己颇为满意的肱二头肌。 “疼疼疼!我不吃了不吃了,全给他吃,谁叫你俩一辈儿的呢。”张鹏佯装委屈地扯回自己被掐红的胳膊,转头就变脸坏笑着吐槽起温宜。 温宜当然不可能和张美丽一辈,只不过他这名字谐音温姨,小时候不知道哪个小屁孩最先发现的,从那之后大家都这样调侃他。 “还敢皮!你要是有人家小宜那本事,可以自己经营一家店,还会待在我的店里帮倒忙嘛!”张美丽见张鹏还在皮,又上手揪住了张鹏的耳朵。 温宜没有说话,他笑着看这两母子的互动,感觉一股暖流窜过心头。 自己也不像张姨说的那么能干,大学毕业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气之下把自家一楼改装成了宠物店,也算是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但这宠物店开业俩月来,总共也没进过几个客人,想到这里温宜又叹了口气,住院的医药费全是张姨给垫上,出院后这几天宠物店也没能有进账。 吃完饭,温宜抢着想去刷碗,张姨一下子就抢了过去,说他还不能碰水。 张鹏拉着他坐到自家店门口,天色渐晚,舒服的凉风扫过温宜的脸颊。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温小子!听说你前几天住院了,咋回事呀?”一个沙哑但洪亮的声音在温宜耳后响起。 温宜转过头,看到穿一身灰色短马褂,摇着蒲扇悠闲地走过来的老谢头,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握住扇把儿的手有些颤抖。 这蒲扇可比自己那个好太多了,温宜看着蒲扇眼睛都有些发光。 “没啥事谢大爷!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好多了!”温宜扯着嗓子喊道,这老谢头年纪大了有些耳背。 “那就好那就好!哎,之前和你合租那个大高个帅小伙儿呢,好久没见过他了,他搬走了吗?”老谢头说。 旁边的张鹏本来无聊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到这句话瞬间警铃大作,别人不知道温宜和那人的关系,张鹏可是知道,他下意识地就想出声打断这个话题。 “他呀,他有钱就搬走啦!”温宜像是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笑着回应老谢头。 张鹏看着温宜的侧脸,神色有些复杂。 “哎呀,那小伙儿下象棋老厉害了,多亏了他我才能杀一杀老李头的威风,可惜了!”老谢头摇了摇头。 就在张鹏以为危机解决时,老谢头又发言了,“温小子,撞你奶奶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吗?” 张鹏这下真坐不住了,他一下子窜了起来就要和老谢头对线。 “老谢头你真是一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要叭叭儿,谁爱听你那放屁一样的话!嘴巴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往外兜!” 张鹏到嘴边的话被拦截,温宜也被这发言震住了,他转过头看向服装店里。 只见刷完碗的张美丽边擦手边往外走,气势汹汹地像上战场一样。 老谢头见这阵仗也有些发怵,张美丽母老虎的名头这条街谁人不知,他假装耳朵没有听见,摇了两下扇子讪讪地走了。 “张姨,别生气,我没事。”温宜也是有些架不住张美丽这护犊子的架势,“谢大爷也没什么恶意。” 老谢头是从小看着温宜长大的,小时候还经常给温宜带糖吃。他早年丧妻,儿女也不在身边,一个人守着小小的理发店,已近古稀的年龄,半年前开始手抖后更是没有几个人会去他的理发店了。 据传闻这老谢头以前还喜欢过他奶奶。 “我知道老谢头没恶意,但他不是说了让你不爱听的话嘛,我可不惯着他!”说着张美丽还把脑袋往上翘了翘。 “谢谢姨。”看着张美丽傲娇的样子,温宜有些失笑。 一个月前,因为要早起去给父母扫墓,他提前一晚预约了一辆车,但那天店里恰巧来了客人,奶奶就代替他去扫墓,谁想竟然发生了车祸,奶奶和司机都没能救回来。 因为出事路段监控坏掉了,事后警方调查难度极大,已经等了一个月都没有结果。 因着奶奶之前在张姨这里做些制衣零工,张姨一直对他们家很是照顾,想到这里,温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张姨,住院费谢谢您帮我垫着,我一定会尽快赚到钱还给您的。” “嗐,说啥呢,姨就没打算要你还。”张美丽知道温宜这孩子性格执拗,“不过你要是非要还,姨也不拦着你,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别把自己在弄进医院去了。” 张鹏搭上温宜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说道,“你要是实在想还,可以悄悄还给我。” 温宜闻言呲着牙把张鹏的手从肩上拿下来,脚步一错,将他的手反手背到他身后,手肘往下一压,压制得张鹏直喊疼,“怎么?练了这么久的肌肉一点用都没有呀?” 张美丽笑着看两人打闹,根本没有搭理张鹏向她呼救的声音。 第3章 共感 又养了几天后,温宜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去医院换下了纱布,后脑勺已经不痛了,但伤口处的头发被剃了一块,好在本身头发也够短,不凑近的话也看不太出来区别。 回到店里,没了纱布的包裹,温宜感觉自己一身轻松,干劲十足的想要将二楼打扫一下。 二楼隔出了两间房,温宜在楼梯口踌躇了一下,脚步一错,决定先去打扫一下奶奶的房间。 自从奶奶走后温宜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房间里面东西不多,很整洁,只有温宜小时候做的几样手工艺品摆在窗台上充当装饰品,温宜仅擦了擦床头柜和床沿上的灰就退了出来。 进到自己房里面,东西多了起来,一张一米五的床靠着墙边放置,书柜连体桌摆在这栋房子里唯一朝南开的窗户旁。一个不大的三开门木制衣柜矗立在床对面。 温宜将桌面上不用的东西规整起来,书放回书架,零碎的东西塞进抽屉里。 正整理得热火朝天时,一张相片被手臂碰到,掉在了地上,温宜弯下腰捡了起来。 这是一张白边拍立得,画面中只有他一个人,正对着镜头傻笑比耶。 温宜看着这张相片,想到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几节握住拍立得的修长手指,一张从拍立得后面探出的精致俊脸。 他还记得当时是住街尽头的王胖子买了拍立得,拿着到处炫耀,还吆喝着要给温宜也拍一张,温宜可不想被别人踩着当炫耀的脚蹬,当即就一口回绝。 但那人突然凑近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话,呼出的热气让他有些恍惚,直到看见那人眼底的笑意,他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拍一张吧,留着给我当纪念”,温宜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温宜看着这张拍立得,心中一股无名鬼火涌了上来,什么留作纪念,人都走了,照片不是还留在这里? 温宜手腕一使劲,就要将这照片撕碎,但转念一想,又自嘲的笑了一下,照片里的是自己又不是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随手将照片塞入抽屉里,温宜已经没了打扫的兴致。 来到一楼,温宜又坐在了老位置,直直地盯着门口的那棵老槐树,美其名曰每日修行,实则是热到不行,只能用发呆欺骗自己的温感系统。 明明往日很快就能沉静下来,但这次温宜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烦躁。 温宜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咕哝,“滚出去,死渣男!” 但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拍的脑袋疼,越拍越疼,越疼越想,温宜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要不是这渣男,自己现在还是个铁直,结果渣男把自己撩到手就跑。 当初在隔壁巷子看到腹部流血的他时,就不该鬼迷心窍的带他回来,还让他免费蹭了好几个月的房。 本以为他是个流浪汉,谁知道有天他居然向自己坦白他是沈道寻,温宜当时必然不会相信。 开玩笑,沈道寻是什么人?鸿峰地产创始人的独子,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继承人没跑了,这流浪汉怎么可能是沈道寻? 然而流浪汉消失了一天后,一辆黑色宾利停到宠物店门前,温宜看着从驾驶座下来,穿着满身名牌的流浪汉,他终于信了,这人之前说他叫什么了凡都是胡诌的,他真是沈道寻。 也是,哪个流浪汉会长得那样好看,即使穿着温宜的地摊货,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清贵气质。 那绝对是温宜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他带着奶奶坐上了车,还蹭了沈道寻一顿大的。 他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高级的餐厅,穿着便宜衣服的他和奶奶跟周围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格格不入,但他不介意,他和奶奶都吃的很开心。 本来沈道寻要留他和奶奶留宿,但温宜第二天得去扫墓,在谢道寻的极力挽留下还是回了自己家。 但第二天一切都变了,奶奶替自己去扫墓出了车祸,温宜六神无主的给沈道寻打电话,号码却变成了空号。 过了几天,温宜站在奶奶的灵堂里,终于再一次有了沈道寻的消息。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魁梧大汉给奶奶上香后走到温宜面前,手中拿着一张黑色银行卡,他说“沈道寻先生感谢二位这几个月的相助,如今他已和施家小姐订婚,不便来往,这是一点心意,希望您收下。” 温宜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那人手中的卡向外推了推。 昨日如梦幻泡影。 温宜觉得自己好歹也应该问一句卡里有多少钱再拒绝。 想到两周前见过的女生,温宜越想越气,劈腿死渣男,分手都不敢当面说,转头就和美女订婚,美女也是惨,被这种人蒙骗。 越想温宜越觉得这男人根本没喜欢过自己,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免费蹭房。 呵。 说不定那人一直都是直男,堂堂富二代,为了蹭个破房牺牲可真够大的,只是苦了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喜欢上女生。 一声犬叫将温宜的思绪拉了回来,温宜看到门口欢快地摇着屁股的来财,开心地迎了出去。 这一次那女生没有来,只有阿婆牵着来财。 “来财这几天撒泼得太野,小姐让我牵来再洗一遍。小姐还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她今天和男朋友去约会,没办法亲自过来。”说完,阿婆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姐也真是,跟这穷酸鬼有什么好抱歉的”。 温宜笑着牵过来财,假装没有听见这人后面那句话。 等到了里间,温宜才大声骂了一句“靠!” 说完还找补了一句“来财你怎么这么脏!” 来财摇着的尾巴不动了,歪头不解地看着温宜。 温宜摸了摸来财的头,小声说,“不是在凶你。” 来财依旧很听话,温宜让它怎么动他就怎么动,但温宜是越洗越气。 靠,这叫个什么事儿,渣男和美女甜蜜蜜约会,自己在这死乞白赖的工作? 想着想着,已经被他遗忘的共感超能力再一次被记起,他之前一直觉得是脑子被磕到出现了幻觉,但现在,一个计划浮上心头,他决定试一下超能力是不是真的。 温宜笑眯眯地将双手都放到了来财的脑袋上,心念一动,温宜的脑袋就像是过电一般晃了一下,紧接着他感受到自己和来财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的联系。 将眼睛闭上,但温宜眼前仍旧有着画面,他看到了闭着眼睛,围腰上沾满泡沫的自己。 温宜猛地睁开眼睛,超能力居然是真的!但这从别的眼睛里看自己的视角也太惊悚了吧! 接下来温宜不断尝试着共感的界限,得出来了几项结论。 一,他可以单方面共享到来财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但不能操控来财。 二,只有在自己闭上眼睛时,才能共享来财看到的画面。 三,这五感共享温宜都可以自行关闭或开启。 四,不知道有没有痛觉共享,以及能否自行启动关闭。毕竟其他的还好试验,但他不可能真伤害来财。 五,共感一经绑定,就没办法撤回,也就是说他之后也只能绑定来财。 为了试出这些,温宜这次给来财洗澡变得尤为漫长。 在将来财牵出去之前,他关闭了来财的五感共享。 看到他出来的身影,阿婆明显已经等的不耐烦,“慢死了小崽,钱转过去了。” 牵过来财,阿婆脚步不顿地就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温宜现在没心思和这人互怼,他看着手机里到账五十的消息。 虽说比起上次大方的美女,这次的五十显得没那么惊喜,但温宜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咧了起来。 他一想到自己可以通过来财获取渣男的行踪,让美女认清此男的真面目就爽到不行! 但现在还不急,温宜看着外面尚还明亮的天,他得等到晚上再行动。 来财走了之后,宠物店照旧没人再光顾,傍晚时温宜拉上铁门,溜达着去张姨那蹭了一顿大餐。 吃完饭温宜趁着夜晚凉爽,又在街上晃了两圈消消食。 这条街夜晚还算热闹,但二十年前更热闹,当时奶奶拿着儿子儿媳的车祸赔偿款,才买下了现在居住的这栋小两层,那时候自己也才刚满三岁。 温宜想到先前奶奶跟自己说,他这名字是小时候一个云游的方士取的,说什么宜字好,保这孩子后半生大富大贵。 呵,父母奶奶都因车祸离世,温宜觉得这名字恐怕是专门来克家人的。 在街旁的小溪边坐了会儿,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温宜洗漱了一番后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准备实施那个计划。 他将眼睛闭上,但没有急着打开共享视觉,而是先开启了听觉,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然而听了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温宜大着胆子打开视觉共享。 映入眼帘的是整体呈现灰调的宽敞客厅,浅灰色布艺沙发成组摆放在羊绒地毯上,后面是一整面墙的镂空木雕,落地窗帘大敞着,外面的霓虹灯将夜晚切成绚烂的几何图案。视角很低,来财应该是趴在地上。 屋里只开着零星的白色暖灯,光线很暗,但没看见人影。 看这布置风格,这里应该是渣男的家,温宜放下心来,将其余四感共享都打开。 “嗞噶”一声,侧前方的房门打开,温宜顺着来财的视线,看到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正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男人走到沙发躺下,毛巾随手搁在沙发靠背上,抬起两根修长的手指一勾,来财就摇着尾巴跑了过去,一把窜上沙发。 好奇怪,温宜竟觉得自己也像长出了尾巴似的,摇着虚无的尾巴。 凑到近处,渣男抬手在来财身上揉了两下。 温宜:“……”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温宜嘴里的脏话楞是骂不出口,这双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当初他就是被这张脸蒙骗了。 一股浓厚的酒气袭来,温宜皱了皱鼻头。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温宜又重新打量起渣男,脸倒是没红,但仔细看可以发现眼角泛红。 怪不得渣男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来财,什么话也没说,原来是喝醉了。 温宜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明明渣男没可能发现自己的秘密,可就是有些心虚。 不知道怎么的,渣男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温宜总觉得他从渣男沉静的眼底读出了悲伤。 温宜和渣男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好久,许是终于撑不住了,渣男头一歪,磕在了来财的背上。 靠,温宜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背上有一股湿湿的感觉,忙了一晚上,这渣男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透露,温宜一气之下就要关闭五感共享。 “小宜……” 久违的低沉嗓音在温宜耳边响起,带着些酒醉的鼻音,温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连呼吸都滞在了喉间。 第4章 小火 温宜屏息等待着渣男的下一句话,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等到憋得脸颊通红都没听到后文,温宜才大喘一口气,一拍自己大腿坐了起来。 啧,真是疯了。 温宜看着大腿上愈发红的掌印,眉毛一挑,他该不会还在期待渣男回头吧,温宜打了个哆嗦,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 心念一动关闭了共感,温宜翻下床关了卧室灯。 …… 之后的几天温宜的宠物店仍旧没能开张,倒是张姨叫他蹭饭越来越勤。 “小宜,红烧猪蹄多吃点。”张美丽见温宜一直挑着碗里的白米饭,却不往肉菜里伸筷,夹了一大块猪蹄里的瘦肉到温宜碗里。 “啧啧啧,妈,我也要吃红烧猪蹄。”张鹏见状将碗伸到张美丽面前,表情欠欠儿的。 “伸碗做什么,没长手啊?”张美丽剜了张鹏一眼,还是给他夹了一大块猪蹄肥肉到碗里。 “切……”张鹏张嘴就要吐槽,看到张美丽故作阴沉的脸,话到嘴边全变成了赞美,“还是我妈这个红烧猪蹄肥肉好吃啊,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什么瘦肉完全比不了,我妈把精华全给我了,不愧是我亲妈!” 温宜听到这话,嘴里嚼着的肉差点喷出来,伸手敲了敲张鹏的大腿,在桌面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张姨,我看啊,还是这瘦肉好吃,肉丝分明却不柴,嚼一下汁水四溢,您这厨艺真是不比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差。”温宜学着张鹏的口吻说道。 比起儿子的夸夸,张美丽明显对温宜的赞美更加受用,她一边又夹了一大块子肉搁到温宜碗里,一边说着以后每天都做一道大菜让温宜来评判。 “妈,要不咱俩抽空去做个亲子鉴定吧?”张鹏一副大感伤心的模样,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来。 “你要想净身出户现在就可以走,还整什么劳什子亲子鉴定,浪费钱。”说完张美丽就起身向厨房走去,“我还煲了鸡汤,你俩必须得喝一碗。” 张鹏上半身倾斜向温宜,举起双手同时做出大拇指的的动作,“还得是您啊温老师,把我妈夸得心花怒放的。不过你说我妈做得跟五星级厨师差不多,可真是乱吹牛皮了。” 张鹏知道温宜家什么状况,莫说是五星级餐厅了,就是最近的那个商圈里贵一点的烤肉自助,温宜都是舍不得花钱的。 温宜闻言眼神黯了黯,旋即表情恢复正常,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你懂什么,小爷我自是吃过五星级餐厅的。” “靠,吃独食不叫我啊?”张鹏当然不信,只当温宜是在吹牛皮。 温宜还真吃过五星级餐厅,就是之前渣男带着他和奶奶去的那一家。 余光扫到里面制衣间工作台上的摆物,发现几天了都没变过样,温宜岔开话题问道,“往年这个时候找张姨定制衣服的人可是排了长队的,每次赶不及还得招些零时工一起帮忙不可,怎的这工作台瞧着几天没开工了啊?是机器出问题了吗?” “嗐,别提了。”张鹏听到这话,插科打诨的表情收敛了起来,眉毛一皱,“你也知道之前临着咱这条街东面那块区域是个老式小区,往年都是那里面的老客户来捧场,这不是去年那片地改建成湖宁大学分校区了嘛,现在学生都网购,这一下客源就断掉了,别看我妈每天看着还和以前一样,实际上一到晚上就焦头烂额的想着怎么开源节流。” 温宜怔了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张美丽端着一大锅鸡汤走了出来,张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嘘,别在我妈面前提这事,她不爱听。” 温宜拍了拍张鹏的肩,示意自己知道了,起身笑着朝张美丽迎上去,端过她手中的锅搁在桌上。 张美丽的手艺是真好,温宜刚才说的也不算是奉承,这鸡汤鲜浓爽口,温宜连喝三碗才罢休。 离开美丽制衣馆时太阳正烈,连日四十度的高温足以让再顽强的树都叶子干枯打卷,温宜一下子撞进蒸笼里,被热的眩晕了一瞬。 温宜一边走,一边脑子又开始开起了小差,他之前被张美丽看见一直吃白米饭,并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吃肉,而是又想到了那天渣男叫的那声“小宜”。 他这几天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这件事,甚至每次晚上想要再次实施共感计划时都会踌躇,他怕那是自己的幻听,更怕那是真的,因此他这几天都没有再和来财共感过。 一路上为了避开阳光直射,温宜都贴着那些店铺边儿走,许是中午太热的缘故,路过的店铺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走到店前那棵黄桷树时,温宜瞧见前面围了老大一圈人,人头攒动间足有好几十人,好些人手中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些什么。 左右扫了一下,还有好些人正从街两侧赶来,温宜回想起来刚才回来的路上人流量确实比往常这个点多了几倍,但温宜先前心思太乱,现在才意识到反常之处。 恰巧两个打着太阳伞的女生从温宜旁边路过,女生谈话间,“光头”一词被温宜听进了耳朵里。 温宜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看了一下那群人围着的地方,再加上刚才听到的词,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 嚯,这老谢头是不是又给谁推成光头了,啧啧啧,看来这次是个硬茬子,摇来这么多人撑场子。 现在是法治社会,温宜倒也没有替老谢头担心人身安全的意思。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温宜悄莫地凑了上去,站在外围随手扒拉了一个黑皮大哥的肩膀问道,“哥,咱这是在凑啥热闹啊?” 那大哥转头不耐烦地瞅了一眼温宜,“看光头啊,你没刷着那个视频啊?别扯着我,我还要挤到前面去拍拍真人!” 说完大哥就转了回去,两脚往前伸就作势要分开两旁的人挤进前去。 啥玩意视频?温宜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近这天气太热,没开空调的温宜忙着心静自然凉,哪还有心情刷什么视频。 莫非是今天被老谢头失误推成光头的人发的视频一下子爆了,这些人赶来凑热闹? 没想明白的温宜决定挤到前面去瞧一瞧到底怎么个事儿,好在温宜的宠物店就在老谢头理发店隔壁。 他一边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各位,让我回店里去”,一边双手前伸,在人群里以优美的泳姿前进。 没多久温宜就挤到了包围圈最前面,他回过头发现没看到刚才那位黑皮大哥,眉毛一挑,看来还是他的过人能力更强。 正待扭头看向老谢头理发店时,温宜发现情况怎么有些不对劲,这些人的手机拍的方向好像不是老谢头的店,而是自己那个贴着手写“蹭饭去了,回见”A4纸的简陋塑料帘。 “是他!他就是那个光头!”不知是哪个女生叫了一声,温宜的周遭立时空出半米真空区,四周本来对着宠物店的摄像头都一齐向着他转了个弯。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导火线一般,一下子引爆了周围的气氛,本来被大太阳晒得蔫头耷脑的围观者全都活跃了起来,讨论声,叫喊声从四面八方涌向温宜的耳朵。 温宜轻轻推开抵在自己脸颊处的手机,向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搭,黑色老头衫,灰色大裤衩,黑色人字拖,不错,很有范儿。 才怪。 靠,这到底什么情况。 “啊!他比视频里还帅欸!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这等绝色!他平时出门都走下水道吗!”林冉,刚才那个叫出声音的女生,正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扯着旁边的室友尖叫。 “我也算是开眼了,还真有活人微死感帅哥。”被林冉强拉着来的张玥本来还不怎么相信,但现场看到这帅哥暗沉沉的眼眸半睨,扫视面前的人群透着股要死不活的劲儿,还真是心服口服。 温宜确实感觉自己现在快死了,谁敢想象穿着大裤衩出门吃个饭,回来就跟开新闻发布会一样,但凡有人提前通知他,他都会找张姨借一套西装穿穿。 “来来来,刚进直播间的家人们,我们现在就在光头帅哥现场啊,不要退出直播间……”一个戴眼镜的矮瘦男人举着个超长自拍杆,愣是从人群后把手机送到了温宜的跟前。 温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周遭尖叫的、直播的、要合影的、没关闪光灯的,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各位,”温宜深吸一口气,手抬起来做了个暂停的姿势,“能否来个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光头……” “白允的vlog……” “哥们儿还不知道吧……” 前排勉强听清温宜声音的人都好心的给他解释,但这好心人未免太多了点,七嘴八舌的温宜听了个断断续续也没听明白咋回事。 这时一个手机举到了温宜面前,温宜抬眸看了看手机的主人,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正朝他努嘴,示意他看手机视频。 温宜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点了播放视频。 视频是一个女明星的七月总结vlog,这女明星温宜知道,白允,演过几部爆火古偶剧,算是公认的一线女演星。 画面中白允刚戴好墨镜,正对着手机镜头说话,下一秒她将摄像头翻转。 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青年出现在视频中,瘦削流畅的下颚线隐在黑色棒球帽檐下,黑色老头衫和白皙劲痩、肌肉匀称的手臂形成对照,他手中拿着一支猫条正喂着面前的小黑猫。 “哇,这只猫好漂亮,眼睛像是绿宝石一样。”白允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 “呀!”正准备拍一拍小猫细节的白允突然小声叫了一下,旋即画面抖动了几下,一只成年金毛出现在了画面中,白允被它拉着往前带了几步,它冲到青年跟前,将前脚抬起放在他肩上,用舌头扒拉着青年的帽子。 青年显然没反应过来,帽子没几下就被金毛扒拉掉了,一个干净得发亮的光头显露出来,金毛还顺势舔了几下光头。 出乎意料地,青年没有生气,也没有推开金毛,而是眼眸一抬,将手中被吃到还剩一半的猫条举到金毛面前,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兄弟,馒头就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