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层高阶》 第1章 英雄与梦 年幼的顾客舟跟每个小男孩一样都有一个英雄梦。 母亲用温柔舒适的嗓音讲述的每个故事里的英雄都让顾客舟心驰神往。发着微光的星星灯是梦境的摇篮，彩色的书封是梦境中的英雄，他们无不神采奕奕，绚烂夺目，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加耀眼的人。 梦中的英雄在星空下变成点点星光，他们灌进顾客舟的身体，直到顾客舟成了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于是成为英雄就变为了顾客舟的童年。 七岁的顾客舟躺在母亲的腿上，一呼吸就能闻到母亲身上温暖的类似阳光的气息，他摆弄着印着白发英雄的书签，静静聆听母亲讲述的故事。 “塞非尔举起他的宝剑，剑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的光亮，怪兽被威吓住了，它从未见过如此坚硬，旁若能劈开万物的巨剑。” “塞非尔与怪物在焦黑的大地上缠斗，他攀上怪物的头顶将剑高高举起，锋利的剑身刺进头颅，但怪物仍未死去，它痛苦的哀嚎，而塞非尔却停下了手，墨绿色的眼睛饱含悲怜。” “他知道怪物为何来到这世上，这是由人的贪婪所造就的孽。虽人类已用一手建造的家园偿还，但世上有些事情并不能解释清楚，总之，塞非尔他再次拿起宝剑刺进怪物的脖颈，苍白的血液迸发，浇湿了黑色的土壤。” “至此，黎明从地平线升起，世界迎来了它的曙光，而英雄则默默无闻，人们不知道这世上用救世主的存在，自认为是一场奇迹。” 嗯？嗯？？ 在听到一半时顾客舟就发觉不对了，但他一直按耐着没有开口，因为母亲说别人讲话的时候不要插嘴。英雄救世界，多么熟悉的桥段，他看过的很多英雄都是这样的，但这发展是不是不对？ 什么叫做世界上的事并不是都能讲清？英雄既然救了世界为什么别人都不能知晓？英雄不应该从所有人的掌声与赞美中归来吗？ 怀揣着疑问，顾客舟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母亲，待母亲把故事讲完，他一张开嘴，密匝匝的话就一骨碌全冒了出来，“这不对！英雄应该在把怪物打倒后再在人们掌声中迎接属于他的荣耀！为什么塞非尔最后却是个无名英雄？这是大结局吗？” 顾客舟叽叽喳喳的像只饿了的小鸟，母亲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在顾客舟不满的唔唔中温柔浅笑，“客舟，一个个问，吵得人头疼。” “这是大结局吗？” “是。毕竟我自己编的故事，结尾可能有些省略。” “英雄最后一直默默无闻吗？” “对。” 顾客舟听得目瞪口呆，说话都支支吾吾的，“可不该这样发展的……” “塞非尔在面对怪物前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对吗？”仔细回想故事，顾客舟慢慢点了点头，确认了真实性。母亲拉直顾客舟因为闹腾而掀起的衣服，继续说：“所以没有那些掌声与鲜花，塞非尔也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别人的赞叹，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难道因为他并被他人所知，他就不是英雄了吗？” 顾客舟没再说话，他看着手中的卡片，不知道小脑瓜子里想着什么。 “再说了 ，英雄不是因为得到了全世界人的赞美与嘉奖才成为英雄，而是因为他通过打败怪物拯救了一些人才被称为英雄，明白了吗？塞非尔拯救了众人，解决了世界的隐患，拯救了世人的未来，哪怕没人知道，他也是个英雄。称号偶尔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母亲耐心说完，拍了拍顾客舟头，“睡觉去吧，我腿都麻了。” 那晚顾客舟想了很多，却没有做梦，甚至睡的比以往都更安宁。 母亲自己编制的那个故事在一个个夜晚中渐渐淡忘了。但那句话他却牢牢记在了脑海里，跟故事书摆在同一个位置上——［称号偶尔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故事书随着时间的延展，年级的增加也逐渐变得跟梦一样。英雄梦是童年的呓语，但这句话却在未来也有着延伸的空间。 它远比童年更加持久。 ———— 2026年6月21日，夏至，父亲节，周日。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看着日历，顾客舟在漆黑的房间中眯了眯眼睛，不是因为今天是父亲节，而是因为屏幕太亮了，况且他的父亲早已去世。关上手机，顾客舟好一会才从床上爬起来，苍白的手摸索着墙壁，咔的一声屋内瞬间灯光大亮。 拉开雾蓝色的窗帘，顾客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灰色的云乌压压的挤在天空中，一条蓝色的缝隙都没有。今天是个阴天，做完判断顾客舟就又拉上了帘子，他的窗帘一年到头都是拉着的状态，屋子背阳，就算是最好的艳阳天也不拉开，跟个吸血鬼一样。 起床，洗漱，玩手机或吃早饭。 这或许是一般人的早晨普遍步骤，但顾客舟在早上从不吃早饭，也不玩手机，洗完漱他就喜欢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小区里被晨露打湿的花与树叶。他家在三楼。 一坐顾客舟就会坐两小时，没人知道他会想什么，因为顾客舟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的这副超脱凡俗的姿态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道。 而就在顾客舟进行每日打卡任务时，他的系统手机电话铃响了，嘈杂的声响让顾客舟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亮起的电话号码他并不认识，随手接通对面一听就是个大嗓门，“顾先生吗？你的快递到了。我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了，祝你今日快乐。” “快递？我没买东西。”还不等顾客舟说完对方就挂了，拧着的眉毛都加皱巴了。活了26年，顾客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奇怪的事情。透过猫眼没看到任何人，但顾客舟还是没有开门，他又回到他的发呆椅上，待到8：30的指针一过，打卡结束，他才慢吞吞的走到玄关，下压门手。 门外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堆在墙角酷似一米五的纸箱有着人的身高。顾客舟所住的小区一梯两户，所以他也根本不用担心给别人造成困扰。离门口一米的柜子是顾客舟专门放不用的杂物用的，不大，也没异味，顾客舟会定期清理。 摆放废弃品的栗色柜子上现在放着一个白色的精致方盒，与这个柜子可谓是格格不入，顾客舟看了这盒子半晌，才最终把盒子提了起来带进了屋。他会接受生活所赐予他的一切。 绑着盒子的丝带下就是一张颇有厚度的卡片，纸质摸着很舒服，洁白的纸上写着几个鎏金一样的字——向这个世界致安，我的朋友。 对于朋友这个词顾客舟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了两眼就把卡片放到了一边。 白蓝色的精致蝴蝶结再精致也只是丝带，一拉就没了形，这个方盒的盒子盖并不是垂直延伸出几厘米包住盒身的，而是直接严丝合缝盖在了上面，只有一边被弄了个半圆凹槽，方便打开。 顾客舟没用手，他找来一根筷子直接一挑就把盒子弄开了，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里的既不是谋杀他的东西，也不是礼物，而是空气。 狭小的盒子里空无一物。 顾客舟面无表情的挑挑眉，这似乎只是个格外用心又随意的玩笑，尽管顾客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但他也不打算追究，反正也什么好追究的。生活总要来些意外才算生活。 卡片被塞进盒子，盖子又回到了它的原位，缠在盒子上的丝带被随意的打了个结就又被丢在了门外的柜子上。现在这个方盒是个真正的杂物了。 今天不仅是意外到来的日子，也是父亲节，但顾客舟并没有去墓地去看望他父亲的想法。 一：太远，二：不太熟。 在顾客舟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在他7岁时就没了踪影，且在顾客舟开智后，他的父亲就时常对他念叨一些词汇，一共十二个，但父亲却偏说有十三个。那段时间的顾客舟甚至觉得自己数学不太好。 这个有些神经质的父亲就这样念叨了几年，在顾客舟耳熏目染，记的一字不差后他就离开了，反正顾客舟没再见过他。但顾客舟还能回忆起父亲走的那天，他对顾客舟露出的笑，惨白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知道父亲死了，还是他十一岁时母亲告诉他的，好像是因为车祸？顾客舟也不太清楚。除了那天母亲带他去了一次墓地，顾客舟就再也没去过了，母亲也不在意。 然后到十三岁时，母亲也去世了，于是顾客舟再次踏入了那个墓地，因为母亲希望和父亲埋在一起。 回忆到这里断了线，顾客舟坐在沙发上揉了把脸。独自一人时很容易回想起过去，这些年顾客舟也都习惯了。打开手机，泛着光亮的屏幕上赫然显示12：43，这一上午顾客舟几乎什么都没干，扔完盒子后他就把家里打扫了一下，然后打几局游戏再回想回想过去就到这个时间点了。 顾客舟并不擅长做饭，他只会做几样家常菜还是勉强入口的那种，所以他一般都是出去吃，而且这样遇到“奇遇”的几率也会大些。 今天一天都如顾客舟所料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阴天，夏季的阴天闷热又阴湿，顾客舟早早就打道回府，一下午都窝在家里看电视。不同于别的成年人，顾客舟喜欢看动画片，他好像在回顾童年，却又不留恋童年，尽管他的童年比现在要幸福的多。 晚上九点顾客舟就爬上床关灯睡觉，他的作息极其规律，如果没有突发意外，他绝对不逾越，酒吧那种地方顾客舟在大学毕业后更是没去过，因为会妨碍他睡觉的速度。 似乎因为今天顾客舟并没有怎么劳动，他入睡的速度很慢，等他睁开眼时，眼前既不是睡醒时的昏暗，也不是梦境中的朦胧感。相反他的大脑很清醒，比他高考时还清醒的多，活像是有人把清凉油灌了他一脑袋。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顾客舟看到了自己的倒映，更清晰的，是对面背靠着镜子的人。这是一面双面镜。 “你是谁？”环顾四周，顾客舟皱了皱眉，他发问着，没有动弹一步。 “你好，素未蒙面的朋友。”那人背靠着镜子，手中的东西高举，顾客舟发现是那张被自己扔进盒子里的卡片。 顾客舟紧紧盯着那张卡，似乎是视线太过锐利，那人先开了口，卡片在他手中跳跃，跟玩魔术牌一样，“你是不是想问它为什么在这？它本来不在这，但它后来来到了这。” 难道……一个猜想在顾客舟脑中浮现，他紧咬着牙，“那个盒子是你送的？我们在那个盒子里？” 比起疑问，顾客舟的语气更像陈述。 “答对了。”那人打了个响指，站起身。听声音就知道他跟顾客舟差不多，但世界上也有些声音年轻却好几十的人，直到那人转过身，顾客舟才确信是同龄人，这其中也有一种直觉作祟。 那人一头黑发，温和的脸上笑起来还有酒窝，他轻轻笑着，说话的音调像是在说玩笑话，“你好，我叫方迷斯。” [玫瑰][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英雄与梦 第2章 高阶与世界 “你好，我叫方迷斯。” “我不认识你。”顾客舟皱着眉头，他今天一天不知道皱眉多少回了。“我也从未见过你，要不然我不会忘记你。而且看样子，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顾客舟平时也看小说，校园，快穿，无限流都是手拿把掐，他不仅看的多，还杂。因为他的人生观，也让他接受度比常人也高的多。 但让顾客舟疑惑的是这位自称方迷斯的男人为什么会找上他？口头上的我的朋友可以理解为他的习惯，因为笑得纯良又危险，还很欠，顾客舟不可能忘记，他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有自信。 “你当然不认识我，都说了我们素未谋面，但是我看过你的照片与简介，所以咱俩之间是我单方面认识你。”方迷斯微笑着，他话音刚落，顾客舟的眼前就显现出了一块电子屏幕。 虚拟的电子屏上赫然是被放大的顾客舟的个人信息，特别是照片那里，至少占了三分之一，随后便是生日，血型，家庭，爱好，简略版的26年人生。顾客舟越看越脸黑。 没有人会希望陌生人完全了解自己。而且对方还是个异界的似乎拥有跨越时空高科技的陌生人。尽管顾客舟对于生活的礼物全数收下，但也不意味着他会全盘接受这超脱他意料的意外。 “所以呢？” 顾客舟口上说着，心里想着小说里的套路，内心默念两遍，果然电子屏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再次看向方迷斯，“为什么选我？” 本来看顾客舟无师自通，方迷斯想惊叹的话都涌到喉咙里了，听到顾客舟的疑问后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就算不身为玩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知道身处陌生地区给人带来的警惕，解除这种警惕并不需要解释，它只需要时间，相当漫长的时间。 不过这还挺让身为主人的方迷斯伤心的。 方迷斯咂咂嘴，换了另一套话说：“因为你最帅。” 顾客舟愣了一下，“什么？” “我世界里的系统给我一个道具，我可以创造一个房间与异世界的人聊天，放松心神，但是只能选一个人。我千挑万选，终于在一堆普通人中翻到了你。”颜狗方迷斯越说越理直气壮了起来，他比了个八，指尖对准顾客舟，脸部表情像个不错哦表情包，看的顾客舟面露嫌弃。 “既然要聊天当然是选让我心情舒畅的。这里面就你让我觉得不错。” “不能改？” 方迷斯摇摇头，盘腿坐了下来，“不能。一次性的哟。” 顾客舟依旧站着，左手食指指尖没有规律的曲伸，方迷斯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当这个动作出现，表明顾客舟正在想很重要的事情，关乎人生的那种，而且他不会想的超过五秒，至少资料上是这样写的。 “时限。”果然，五秒不到顾客舟就再次发问了。 看来他已经准备接受。方迷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草稿，带有细小伤疤的手上捏着一张A4纸，他看着自己静心编制的内容，声情并茂的开始朗读，“时限不知道，因为要闯关。世界将毁灭，游戏救世界。玩家闯高阶，救世十五年。高阶十三层，我才至五层。系统曾说过，待我抵巅峰，空间即关闭。中央有一镜，空间分两间。互不可伤害，纯是做聊友。” “你是要唱起来？” 这番词听得顾客舟牙酸，方迷斯只是朗读还好，但他现在看起来马上要现场高歌一曲，还完全压不上。虽然“歌词”并不怎么样，但胜在讲明了来龙去脉，以及顾客舟想要的答案，尽管答案是个“略”。 顾客舟已经初步判断对方的世界为无限流，若方迷斯没有说谎，那么想必他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攀登游戏的顶层，甚至可能在中途就被怪物杀死。那个世界的人肯定不乏能人异士，但15年仍未触摸顶点，而看方迷斯……说实话，顾客舟并不看好。 所以，他基本是犯事就被判了无期。 蓦然意识到这一现实的顾客舟叹了口气，他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开始总结。他并不知道这个盒子的时间流速，也不知道是否只要睡觉就会被拉进这个空间，而且他是身进还是魂进他也不知道。一切他都处于无知的状态，宛若牙牙学语的幼儿，唯一他知道的事实是，方迷斯六成的概率不能伤害自己。 对于只认识了一晚上的陌生人，顾客舟没办法报以相信。 纯白的世界再次变得静谧，方迷斯托着腮看顾客舟愁眉苦脸。棕色的眼珠一转，余光就瞥到了被他放在角落的电子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顾客舟所在世界的首都时间——5：21。 时间差不多了。 方迷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他露出两个酒窝，向顾客舟挥了挥手，“具体的我会通过方盒告诉你的，谢谢你成为我的聊友，明晚见，我的朋友。” 不等顾客舟反应过来，方迷斯就默念把顾客舟踢了出去。 镜子的另一面再次变得空无一人，不一会，这面特殊的双面镜就越发清晰的倒影了方迷斯的身影。当两处空间其中一个并无人时，镜子就会变为单面镜，纯当照脸用。 方迷斯一独处，蓝色的弹幕就弹了出来，是他的系统跟宠——World发的。因为处在这个主系统特意嘉奖的房间时，被镜子隔开的两个人都能互相看到对方的所作所为，所以World一直难耐着没发消息。 直到顾客舟走了，它才迫不及待的冒出头。 系统跟宠发的文字不止能看还能听，所以堪称暴怒的声音就在方迷斯眼前响了起来，但又因为World年龄小，声音稚嫩，就没什么威慑力。 “怎么能告诉那个人，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呢？他告诉别人怎么办？” “不会的。”方迷斯打了个哈欠，说话World也能听见，他也就偷个懒不打字了，“我看完简介了，一字不落的看完了，对于他的人品——”方迷斯举了个大拇指，“是这个。” “况且没家人，没朋友，邻居不熟，他能告诉谁？发网上也没人信的程度，安心安心啦。” “那……那万一，他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了呢？” “哼哼……”方迷斯笑了笑。含着笑意的眼睛被泪花浸染，手一抹，那抹笑意也烟消雾散了，“还能怎么办，为了以防万一只好违背空间规则了，不过我可不会全部承担，这是你爹给的。” 系统跟宠某种意义上都是主系统的衍生体，只是相比主系统的冷漠，奖罚分明，跟宠更加性格多变。所以玩家都会习惯性把主系统称为系统跟宠的爹。 “也是。”World发了个点头的表情，算是认可了方迷斯的话。“那你全盘托出也是因为这个吗？” “差不多吧。”方迷斯歪歪头，仔细想了下措辞，“因为顾客舟对我没有任何威胁。而且我是真的很需要有个树洞，游戏太压抑了，云从复是个冷性子还动不动就下副本，想吐槽还要找时间，麻烦。” “所以最好的话，我并不想……” “当世界重新启航，就请踏上高阶……” 一人一统聊的正好，系统闹铃就响起来了，而这也意味着休息时间结束，方迷斯必须即刻进入副本中。 “时间过得还真快，走吧，World。”方迷斯停掉上一句话，随手拿出一顶米色棒球帽盖在头顶，帽子投下的阴影让他的面容都开始模糊不清。 镶嵌着船形水晶的时空门被World打开，在门内出现水晶碎片的一刹那，一道感情充沛的女音响起。 【玩家方迷斯，欢迎来到［十三层高阶］，你将开启副本——老人的家。】 ———— 猛一苏醒的那一刻，顾客舟还能感受到退出房间的那种失重感，然而这种感觉来的快走的也快，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轻松，好像他此时此刻不是躺在阴凉的房间里，而是在清晨里刚下过雨的花园里散步，一派宁和。 看来那个聊天室的效果在我的世界仍然适用。 想着，顾客舟就打开了手机，耀眼的白光差点把他的眼睛刺瞎，眯着眼，一个明晃晃的数字倒映在了顾客舟的眼中，5：21。 起床时，顾客舟还专门仔细看了眼床头，那里除了一个空罐子什么都没有，空想落了空，顾客舟也没再纠结，踢踏着拖鞋没几秒就走到了门外去拿那个“废弃物”。 昨日还只有被顾客舟硬塞进一张卡片的盒子，现在拿到手里沉甸甸的，要不是昨晚的事，顾客舟九成还会当成是谁的无聊玩笑，不过也大差不差，确实是个无聊的致命玩笑。 盒子里放了七八张折了一道的A4纸，昨日的卡片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顾客舟并没有在意，反正只是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罢了。 坐在餐椅上，他把每一张纸都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 一共七张纸，每张纸上都写了编号。纸上的重点并不多，纸多的原因是因为方迷斯几乎在每一段官方语言后缀了一大堆自己的理解，啰哩吧嗦的，但到后三张就少了很多，甚至没有。 不过通过这些缀语，顾客舟也发现了方迷斯对于聊天室也并不那么了解，哪怕是主人，在自己新得没住过的房间也会和新来的访客一样同样陌生。 整理完纸张，待纸同盒子全放好后，顾客舟看了眼落地窗外黎明撒下的光辉，他似乎真的只是看看，随后便走进客厅，在挂壁式电视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了个笔记本，很普通的样式，要说不同的就是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被印上了校徽——春和高中。 顾客舟也忘了他是怎么得到的，毕竟他的高中成绩只能说是中等，轮不到他拿用作奖励的笔记本，但那是**年前的事了，也想不起什么。 摊开笔记本，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尘土的气息，宛若旧日的时光。顾客舟也没在意，他拿起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的写自己对聊天室规则的总结。这样方便查看。 【一：聊天室内聊天内容不限，可以畅所欲言。双方皆可听或看到对方的聊天窗口，没有任何**。（这个可以说是专门针对方迷斯的）。】 【二：聊天室内一切都可具象化，只要想象自己想要的事物，默念三遍笼统名称便可实现。（此处位于第五张，方并没有标出，结合室内表现，怕是不知道。）】 为了方便，顾客舟写的时候也把方迷斯的名字笼统化了。 【三：当聊天室只有一人能进时，镜子自动变为单面镜。而也只有双面镜时，我才可进入（方随时都可进），时间不限，默想即刻进。】 【四：聊天室会让人从心底里放松，平时不会表现的一面或许也会展示出来，自己都不会有所察觉。】 写到这时顾客舟顿了一下，笔墨让纸上染上了一个黑点。 【五：聊天室中时间与双方所在世界时间呈现1：4，后续会改进。】 【六：聊天室当中，默认双方皆是灵魂状态，如若愿意，也可出现实体。】 【七：聊天室内会让人神清气爽，不会产生困倦等问题，离开聊天室时也会如此，三小时后自动回归日常状态，若出现困乏问题，说明违反了规则的某一条规定。】 …… …… 【十二：不可对聊友产生杀意，要相敬如宾，否则后果自负。】 写完十三条规定，顾客舟揉了揉脖子，一个小时一动不动让本就脆皮的身躯一阵酸麻，脖子扭得咔咔作响。 笔帽从笔的尾巴拔了下来，它刚和笔尖亲近没几秒，顾客舟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毫不留情的把它放在了一边，笔尖再次重见天日。 他提笔，又补上了一句。 【十三：不可对别人提起聊天室的存在，不可提起异界。】 聊天室不让双方对彼此产生杀意，那聊天室之外的世界呢？ 无限流的世界玄之又玄，怪之又怪。顾客舟可不敢打赌方迷斯不会出现在现世。 如果说了会怎么样呢？ 顾客舟盖上笔帽，轻声的一句话同笔记本的封皮一同落下。 “会死吧。” 无缘无故拉上别人，不能拒绝的聊天，从一开始就揭示了对方的霸道性，在对方看来占不占理并不重要，更何况在对方的世界，世界上本就是没有理的。 将笔记本放进客厅中的藤盒里，顾客舟又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月二十二，晴。 今日，周一。 第3章 奇遇与伤痛 周一，上班的好日子。 世界的所有人在这一天上上发条，为迟钝的齿轮滴上油，为了自己或他人在生活中奔波，在固定的轨迹上开始新一轮的运动。社会以人作为养料不断运转，探究一个又一个黎明，而作为回报，它让人知晓且实现自身的价值。 吃个几块钱的早饭，坐个几十分钟的高铁，在八点半前打卡，坐在自己的岗位上一上午做些较为轻松的工作，为社会提供微不足道的贡献，这就是顾客舟的价值。 顾客舟来这个公司总共就一年多时间，工资一般，但好在交五险一金，顾客舟的消费**很低，现在住的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房子，也没车，月薪七千也够他养活自己了。 到了午饭时间，顾客舟下楼随便挑了家餐馆解决完人体需求就准备午睡。他照例在睡觉前刷了几下微博，翻过几张风景图后就看到一个博主发了个很哲学的问题。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回答的人寥寥无几，且大多都在搞抽象，牛头不对马嘴。 顾客舟动了几下手，一个头像空白，名称2010013的人瞬间登上评论第一位。 2010013：【人生没有意义。】 啪，漆黑的屏幕中倒影出顾客舟面无表情的脸。 星期一一般都不会太忙，到了5：39见没上司过来，顾客舟十分麻利的拿好东西走人，他穿过一个个面熟的同事下班打卡，而在路上，他的视线没认真看过任何一人。 出了写字楼大门，顾客舟并没有着急回家，急匆匆回家的人要么是家里有人，要么是有急事，而顾客舟哪一样都不沾边。 他沿着人流攒动的街道逆流而行，宛若在湍流中仍气定神闲的游鱼，高楼的屏幕上是当下最火的明星——路南深，微微卷起的深蓝色头发再配上他据说是天生的宝蓝色眼睛，真的有种海洋的意思，怪不得被人称为海的代行者。 海的代行者是粉丝给他的称呼，因为每个人对他的第一面都是大海，这一点怕是他的黑粉都没得喷。 顾客舟并不追星，他知道路南深纯粹是路南深够火，以及他周边的小姑娘天天都要对路南深的俊脸嗷嗷叫。 顾客舟继续向前迈步，他的眼中天色在逐渐变深，赤阳高悬在天幕中燃尽最后一丝灿光，露出橙红的芯，顾客舟在此刻停了下来，停在十字路口的面前。 他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赤红。 一个都市的繁华程度在一个十字路口就能深刻见识到。一个从偏远地区来到这里的人站在十字路口间看到的可能不止是人，更多的是茫然与无措，这好像不单单是一个十字路口，更像是跟过去人生截然不同的岔道。 未来是什么？无人得知。 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各不相同的打工人站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像蚁穴里的蚂蚁，或石山中不尽相同的石块，顾客舟环视一圈，他们的眼中没有对未来的热烈期望，只有对现今的疲惫。 悄无声息间，绿色在世界亮起。 社会的齿轮在此刻运转，每个人都争分夺秒走向未来。 顾客舟没踏进斑马线，胎脚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波澜不惊的棕眸看着人□□汇随后各奔东西，像流到一处短暂接触的水，再由小道流向远方。 像是觉得乏味了，顾客舟再次见到那抹赤红时，他转身离开了这里，这次他不是逆流而上，而是随波逐流。 乘坐高铁回到家里时，时针已经转到7：20。 自己做饭还是出去？ 这是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 换了件白色褂子，顾客舟拿起钥匙毫不客气的打开了门，与此同时，楼道的声控灯骤然亮起，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踩踏楼梯的脚步声。 顾客舟看了楼道一眼，随后按下倒着的三角符号踏进电梯间，那串脚步声瞬间消失，快的像是顾客舟的错觉。 顾客舟所住的小区叫嘉和小区，小区楼下就是一连串的餐馆，烩面，烧烤，猪脚饭，凉皮，凉面，热的凉的一应俱全，渴了还能走远一点买杯奶茶。顾客舟对于吃饭并不热衷，夏天里更是没什么胃口，一份凉皮便是顾客舟晚上需要消化的东西。 他并没有晚上散步的习惯，但偶尔他也会突发奇想。 夏日的公园里不再像顾客舟小时候一样充斥着烦躁的蝉叫，更多的是热风吹过树杈间的寂寥。路灯下的人们也大多是一些大爷大妈和七八岁的孩子，年轻人很少见。 相比于六点钟夕阳沉沦的都市的路口，顾客舟做居住的地方，这里的路口可以用没人来诉说，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默契的玩手机等红灯，顾客舟没跟风，因为他的手机还躺在家里享清福。 顾客舟并不是个出门在外习惯带手机的人，这是自小养成的，成为打工人也没改。 懒懒散散的几个人开始动了，他们的步伐不一，之间的距离也开始拉大，顾客舟走在倒数第二，遥看对面的墨色。 黑幕像块屏幕，顾客舟不自觉的想到一句话，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生活比起预计更快的是意外，意外是个抢跑者。计划有个具体的概念，而意外可以是任何东西，而此刻，绿色的倒计时像是死亡漫不经心的步伐，不过，祂的速度更快。 “嘟嘟嘟！！！” 汽车急促的鸣笛声及其刺眼的白光将顾客舟的世界融成白雾，但在那一刹那，顾客舟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者说，他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感受，他的奇遇终于在夜幕的注视下到来。 “小心！” 身后的拉力像是世界的玩笑，笑弄顾客舟的急切，他的苦难还远没有结束。 “哧！” 就算被人往后拉了一把，但顾客舟和汽车的距离还是太近了，在被撞飞落地的一刹那，身上传来的剧痛头次让顾客舟有种自己还活着的真实触感，高兴又悲哀，五味杂陈。 还没等顾客舟想明白，这种感觉就烟消雾散了，眼前是一堆重叠的光影，磕上眼皮的瞬间，他的意识沉在了一片混沌的云边。 “嗨？朋友你看起来不那么好啊。” 谁？ “被撞的感觉脑浆都晃匀了。” “看来是遇到了车祸？” 耳旁的声音清晰的像擦净的玻璃，透亮的直刺痛大脑，好半天没听见声音顾客舟才慢慢缓过来，眼皮睁开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洁白的墙壁，顾客舟差点以为自己在医院。 不过也可能真的在医院，只有□□的那种……顾客舟坐起身，混沌的大脑慢慢涌起点思绪。 “好点了吗？” 一抬眼看到方迷斯的瞬间，顾客舟想把这句话回敬给他。 方迷斯温和的脸上裂了两条细缝，鲜血从中流下带起红痕，他只是毫不在意的拿胳膊蹭了两下就万事大吉，露出的小臂上更是惨不忍睹，一道道伤痕已经结痂，不过仍能想象到小臂当时的惨烈。 下一秒，那两条缝开始愈合，速度很快，眨眼间血就被吞噬只剩下肉色。 方迷斯眨眨眼，挠了脸颊两下，“好了，长出来了。” 顾客舟：……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长出来了。”一不留神，顾客舟又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脑子在头骨里待的好好的呢，它还没离家出走过。” 方迷斯很自然的接了一句，随后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顾客舟，“你呢？你脑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脑袋还好端端的放在我脖子上，没坏。” 话音未落，顾客舟就皱起了眉头，一张脸苦瓜瓜的。 方迷斯笑笑，摆出一副无奈样，“习惯就好了，这个空间就是不让人留**。比如我刚才那句‘看来遇到了车祸？’，我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的，但你不还是听到了。” “往好处想，至少保障了安全。” 顾客舟没接话，虽然空间让他不再疼痛还很清醒，但一想到几秒前的车祸还是让他有点晕，心理上的。清明的大脑幻想出家里的淡蓝色枕头，刹那间顾客舟的脑袋就陷入了温柔乡，连气味都一模一样，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好受了不少。 “这空间还有这功能啊……” 主人说出这话让人莫名想笑，顾客舟侧过脸，看这片空间的主人——方迷斯愁眉苦脸的翻空间法则，他嘴里囔囔着，在现实肯定像蚊子嗡嗡听不出个名堂，但在这空间中顾客舟听得一清二楚。 “真多，就不能有个简略版？” 顾客舟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笔记，但也只是想了一次而已。 方迷斯虽嫌麻烦，但不意味着他看的慢，不过十秒功夫，顾客舟就看到泛蓝的电子屏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耐看的脸。 “啪”，方迷斯打了个响指，他将身子往后倒的两秒间就跌进了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里，他冲着顾客舟的方向挥了挥手，十几秒的时间，他胳膊上的痂就已经消失了，跟脸上的伤痕一样露出较粉的肉色。 “干嘛？” 顾客舟撇回脸，抬眼看那纯白的屋顶。 “道谢啊，要不然我八百年都不会看一次守则的，只要不对我产生威胁，我一般就两个答案，没时间，懒。” 方迷斯呵呵笑了几声，他张嘴吐出个“我”字，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但顾客舟并没听到下面的话，他侧眼看去，未听到只因嘴的主人又被电子屏挡住了，但跟守则不同，这次的屏幕泛金。 顾客舟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方迷斯可谓一清二楚，这是玩家间的信息窗，跟微信作用差不多。 现在这个信息窗的顶端显示着几个大字——小知（林遗知） 【哥，我去下副本了。】 看到信息的一刹那，方迷斯就把屏幕删去了，连同懒人沙发一起。他坐在地上，抬头朝顾客舟露出了个笑，脸颊上出现了两小片阴影，“本来两天没见想叙叙旧的，但你也看到了，我又有事要做了，拜拜。” 最后一个拜还未说完方迷斯就消失了，空荡的房间还能听到方迷斯临走时的小段回音。 顾客舟依旧静静躺在原地，眼皮已经盖在眼球之上，过了几秒他的身躯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的思绪从嘴中吐露，无他人所知。 “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