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直播:开局曹操七十二疑冢》 第1章 直播盗墓、金乌血脉 夜色渐深。 万籁俱静。 陈爻却没有半点睡意。 站在窗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前,他突然从沉睡中惊醒,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穿越了,一个与前世有着九成相似的世界。 同时觉醒了个直播盗墓的系统。 盗墓也就算了。 还直播? 这是嫌死的不够快啊。 但融合了记忆后。 他又有点动摇了。 自小父母双亡。 在孤儿院长大。 好不容易靠着勤工俭学,磕磕绊绊读完大学。 本想着出了社会,能够找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但自小生活的环境,加上所受的无数苦难,让他养成了极度自闭的性格。 这段时间,他都记不清到底面试了无数家公司。 结果当然都一样,受到的白眼比他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没有手艺。 不善言辞,又不懂人情世故。 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干什么? “叮,宿主无需担心人身安全,本系统直播时可抹去一切信息,无法追踪、无法定位。” “宿主直播所得人气,可以在商城内得到一切。” 一切? 陈爻眼神一下热切起来。 “可以是妹子吗?很萌的那种。” “当你触及到巅峰时,无所不能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干了!” 听到这句话,陈爻最后那点动摇一下烟消云散。 “叮,系统正在激活中。” “叮,成功激活并绑定!” “叮,恭喜宿主获得新手礼包,是否打开?”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陈爻心跳如雷。 前世他就是老书虫了,岂能不知道系统初次奖励,都是绝对的好东西,没任何犹豫,立刻在心底默念。 “打开!” “叮,恭喜宿主获得金刚伞!” “叮,恭喜宿主获得寻龙诀!” “叮,恭喜宿主获得金乌血脉!” 果然! 看到系统所奖励的物品,陈爻脸色间难以自抑的涌出一抹兴奋之色。 金刚伞,乃是摸金一派秘传的倒斗利器,水火不侵、百毒不侵,专防古墓中各种机关暗器。 据说晚清风水寻龙高手张三爷曾传下两把。 分别传给了徒弟了尘长老和金算盘。 之后便再无人能够打制。 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得到了一柄。 寻龙诀同样是摸金门秘术,一共十六句,寻龙点脉、分金定穴。 但让陈爻最为奇怪的,却是最后一项奖励。 “金乌血脉?” 他倒是听说过张家人的麒麟血脉。 这金乌血脉又是什么? “回宿主,金乌乃上古神鸟,至阳至烈,可破一切魑魅魍魉,阴煞邪物。” 听完系统一番解释。 陈爻已经震撼的无以复加。 张家麒麟血脉算什么? 顶多也就能驱除尸蟞,震慑禁婆女鬼。 但金乌血脉,却能够破世间一切阴煞之物。 若是融合了金乌血脉的他,恐怕积尸地中那头千年女鬼就不是下跪那么简单了,而是魂飞魄散! “宿主是否融合?” 就在他怔怔出神时,提示音响起。 这下陈爻哪还有半点犹豫。 轰! 点头的一刹那。 他就感觉到无数洪流般的知识,涌入脑海深处。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耳边回荡着寻龙点穴的口诀。 整个人则像是置身在了火炉之中。 一股热流在身体内游走不停,像是瀑布一般,一遍遍反复冲刷着他的筋骨、肌肉、经脉、血液以及窍穴。 等到十六句口诀落下。 那股痛苦也瞬间消失不见。 但陈爻低下头时,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因为常年忍饥挨饿,而瘦弱不堪的身体,如今却是变得强横无比,他能明显感觉到,身躯内潜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只要心意一动。 便能运转。 满脑子浮现的,都是一拳能够打死牛的感觉。 “金乌血脉……” 陈爻已经明白。 这一切都是金乌血脉所造成。 观察了一番后,他又抬头看向身前。 那里漂浮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伞。 伸手一握。 入手间,他便感觉到金刚伞极为沉重。 不过他知道,金刚伞乃是用百炼精钢混以秘金打制,钢骨铁叶,就算是再为强劲的弓弩也无法穿透。 掂量了下。 少说有几十斤重。 要是先前,陈爻绝对没法使用。 但融合了金乌血脉后,金刚伞在他手中,却是运转随意,如臂指使。 “收!” 把玩了几分钟后。 陈爻心神一动。 手中金刚伞顿时凭空消失,被他收入系统空间内。 他就像是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脸色间满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有了这些。 别说盗墓,就算抓鬼都行了。 “自动为宿主选择当前时空最大的直播平台斗鲨。” “直播间独立于服务器内,不受外界干扰,除非宿主主动关闭。” “另外,请宿主尽快选择古墓,友情提示,古墓名气越大,宿主所获得人气越高。” “祝你直播愉快!” 第2章 曹操七十二疑冢 这倒是个难题。 陈爻陷入思考。 干脆打开电脑,搜索了下还没有被发现或者挖掘的古墓。 诸葛墓、乾陵、明孝陵、秦皇陵、曹操七十二疑冢…… 看着网页上出现的一大堆古墓名称。 “诸葛墓、明孝陵首先排除,名气太低。” “乾陵和秦皇陵也不行,都是修在山底,下墓得把整座山挖穿,难度太大……” “那就剩下曹操七十二疑冢了。” 陈爻摸了摸下巴,眼神愈发明亮起来。 无论是难度还是名气,这似乎都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了。 “就是你了!” 不到半分钟,他就确定了下来。 看过路线后。 陈爻又花了两天时间,在市里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总算把盗墓用的工具给买齐了。 洛阳铲、罗盘、冷烟火、狼牙手电、帐篷、睡袋、清水,还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食物。 另外还专门买了个背包。 当然不是用来装洛阳铲和罗盘的,而是换洗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那些盗墓装备,太过扎眼,被他一股脑全放进了系统空间里。 他可不想,一下火车,就被人请去喝茶。 身上携带洛阳铲,鬼都知道是去挖坟倒斗的。 光是前期准备。 就差点把他那点可怜的存款给掏空。 不过陈爻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等他火了,这点钱算什么? 到时候吃泡面都要加两根肠,喝酸奶都不带舔盖的,说不定还有白富美的女粉…… 停止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切准备就绪后。 陈爻隔天就上了前往安阳的火车。 帽子、墨镜、背包、地图。 从车站出来时,他和同行的那些背包客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简单吃了顿饭后。 陈爻又登上了往丰乡去的大巴。 那里的高陵,按照他的推断,底下埋葬的极有可能就是曹操真身。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 睡梦中的陈爻,被人拍醒,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村外。 曹操墓一直未被发掘,只是作为重点文物单位被保护起来。 下了车。 陈爻背着包,四处转了一圈。 并未急着行动。 如他一般的游客不少。 更何况现在才下午三四点,这会下墓,不是找难看吗? 远远看了片刻。 陈爻心里把握已经到了七八成。 这地方藏风聚水,前有照后有靠,这在风水学上是极好的宝穴。 帝王格局! 他想要一炮而红,七十二疑冢最合适不过。 等到天色渐暗,景区游客慢慢离去后,趁着无人察觉,陈爻直接钻到密林深处。 “开启直播!” 心中默念一声。 “叮,正在连接直播间。” “连接完成……” “请宿主为房间取名。” 随着一阵提示音响起,陈爻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虚拟光幕,显示的正是直播间后台。 “盗墓直播:第一站,曹操七十二疑冢。” 很快,他就取好了名字。 “叮,宿主首次直播,随机拉取一千名观众进入房间。” 刷~ 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一刹那。 原本正在斗鲨看直播的观众,忽然发现画面一闪,竟然自动跳转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斗鲨作为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 日活跃数以百万计。 李杰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个大三学生。 平时无聊最喜欢的就是去星秀频道,欣赏各路女主播跳舞、秀胸。 像往常一样,下完课后,他又点进了一个叫猫儿的女主播房间。 “是个新主播啊,之前没见过。” “还是同城的。” 屏幕里,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穿着一件短裙正在跳舞,身材婀娜,长相勾人。 尤其是那小腰…… 李杰瞪大眼睛,忍不住重重吞了下口水。 传闻这种新主播,上了榜一的话,可是有机会约出去的。 打了几条弹幕调戏了片刻,女主播也暗示他只要打赏一枚超火,就能加到威信。 这下可把李杰激动的不轻。 咬了咬牙,拿出全部的生活费,又找室友借了几百,总算凑足了一枚超火的钱。 “谢谢阿杰哥。” 看到铺满屏幕的礼物特效,女主播顿时嗲声嗲气的感谢道。 而李杰也装模作样的打了句‘不用谢’的弹幕,不过等的却是女主播的私信。 但没等他看到私信。 电脑画面忽然一闪。 “盗墓直播?曹操72疑冢?” “草,盗捏妈啊,这哪来的憨批。” 看到上边的房间名字,李杰顿时破口大骂道。 “什么狗屁的直播盗墓?” 不仅是他,其他被拉来的观众,也是愤怒的看着弹幕。 “这人脑子指定是有那个大病,兄弟们一起举报下。” “举报举报,什么年代了,还直播盗墓,搞这种噱头真是活够了。” “呵呵,估计是看小说看魔怔了,以为自己是小哥呢。” “哈哈哈,笑死。” 但渐渐的,有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根本没法举报! “咋回事,举报键怎么坏了?” “我这边也是,说我没有权限。” “什么鬼,斗鲨辣鸡平台,又特么BUG了吧。” 看着那些如雨一般飘过的弹幕,陈爻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系统果然牛批。 随机拉人,还无法举报。 轻轻咳了一声,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画面一转,观众们顿时看到一张带着墨镜,却也无法遮掩帅气的英俊脸庞。 “大家好,我是主播陈爻。” “最后的摸金校尉!”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 第3章 岂不是盗祖师爷的墓? “一看就知道是扯淡,这不是鬼吹灯小说里杜撰的东西吗?” “哈哈哈,我不装了各位,对不起,我是发丘中郎将。” “我也不装了,摊牌了,其实我是搬山一脉,师承鹧鸪哨。” 听到陈爻这番自我介绍,直播间那些观众顿时躁动起来,纷纷扣起了弹幕。 早听说直播人才多。 现在他算是领会到了。 “主播,你是玩真的还是搞节目效果,要是就玩玩,我就退了。” 陈爻忽然瞥到一条飘过的弹幕。 “当然是真的,各位,这就是我的第一站,曹操七十二疑冢。” 镜头对准身后。 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山林深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山丘。 “真是古墓?” “有没有懂行的,给大伙解释下,不会就是个土堆吧?” “我靠,好像真是曹操墓,我老家就是安阳的,去过好几次。” “完了完了,别人都是开玩笑,没想到来了个真的。” 见有人确认位置,弹幕顿时炸了。 “666,主播,我可以跟你一起下墓吗?” “主播我也想跟你学盗墓。” “主播主播,我十年老粉了,能摸摸你的瘠……不是,黑驴蹄子吗?” 看着那条弹幕,陈爻不露声色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块洛阳铲、蜡烛以及黑驴蹄子。 有道是‘不到子时不下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这些都是摸金校尉吃饭的家伙事。 将镜头快速拉近,陈爻淡淡一笑,“直播盗墓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我靠,真是!” “主播铁盗墓贼,要不然,没个十年脑淤血干不出这事,正常人谁带这玩意?” “现在盗墓界也这么难混吗,来跟主播抢饭吃。” “6666,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盗墓贼。” “主播啥时候下墓啊,我都等不及了,底下会有粽子吗?” 比起刚开始时,被莫名拉到直播间时的暴躁,眼下已经变成了调侃,更多的则是好奇。 毕竟盗墓这种东西,几个人看到过真的? “有没有粽子不知道,不过绝对有样东西绝对存在。” “啥东西?” “不会是鬼吧?” “我赌五毛,主播说的肯定是尸蟞。” 看着一条条弹幕,陈爻不禁一阵好笑。 这些家伙绝对是小说看的走火入魔了,粽子尸蟞张口就来,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连尸胎、禁婆都要出来。 “别闹,我说的是明器。” 摇了摇头,陈爻一脸无奈。 绝大多数古墓,下葬后,尸体都会腐烂成白骨。 只有阴气聚积或者是风水宝穴内,古尸不腐不化,时间久了,融入阴煞之气,就会变成粽子。 他先前观察过,曹操墓气象完整,也就是说应该没有被盗掘过。 以他的身份。 下葬至少是帝王规格。 明器无数。 没做太多解释。 陈爻顺便看了眼人气。 已经到了一万多。 在没有签约推广的前提下,算的上极为惊人了。 零星的也渐渐有人送一些免费礼物。 “主播,快下墓吧,我等等不及想看盗墓究竟咋弄的了。” “对对对,就凭主播敢玩这么大,只要下墓,飞机超火随便选。” 陈爻先前已经了解过。 直播人气和观众、弹幕还有礼物挂钩。 眼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景区内空无一人,他也没有耽误时间,径直往远处那座山丘走去。 “曹操这个人大家应该都知道,史书上说他生性多疑,狡猾奸诈,虽有枭雄之志,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奸雄,曾在梦中杀人。” “不过大家可能不清楚,无论是摸金校尉还是发丘中郎将,其实都是出自他手。” “逐鹿天下下,为了筹措粮草,设摸金、发丘两大官职,在天下四处秘密盗墓。” 一边走,陈爻一边说道。 加上三分真七分假的风格,一下就把那些观众给唬住。 “真的假的?” “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是曹操部下?” “那主播岂不是在盗祖师爷的墓?” “哈哈哈,牛逼了,连祖师爷的坟都敢掀,不怕他等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些从不见于史书记载。 寻常人哪知道。 所以听完他这一番话,一帮人忍不住质疑道。 “盗墓吃的就是死人饭,要是怕还敢下斗?” 陈爻脸色间浮现出一抹自信,他身怀金乌血脉,就算曹操真化为了粽子,除非到了尸祖将臣、旱魃那种层次。 否则都拦不住他。 “牛批。” “主播我隐隐在你身上看到了老夫当年装比的影子。” “我就喜欢看你一本正经的装比。” 眼看已经到了近前,陈爻指着那座足有十多米高的山丘,“这就是古墓外沿,叫做封土堆。” “一般而言,有三种形式。” “早期帝王陵墓,垒土为陵,就像是一个倒扣的斗,所以又叫覆斗,或者方上。” “第二种以山为陵,如秦皇陵或者唐太宗的昭陵,前者骊山,后者是九嵕山。” “至于第三种,则是宝城宝顶,又称陵台,南唐李升、蜀王永陵,用的都是这种。” 激活系统时,融入陈爻脑海中的,可不仅仅是寻龙诀。 还有古往今来的王朝历史、墓葬格局、风水基础,甚至户外生存的知识,庞杂无比。 关于这些,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这么高,什么才能打穿啊?” “哈哈哈,这下懵了,别人盗墓都是团伙,主播一个人,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从系统镜头中,观众们能清晰无比的看到,那堆封土,上千年下来已经变的跟山丘一样。 有观众忍不住发弹幕道。 不过陈爻却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 拿起洛阳铲在镜头前晃了晃。 “别忘了咱是做什么的,这点事情也想难住我?” 第4章 没文化真可怕 “你不会打算真打盗洞下去吧?” “真特么6,现在墓室都不知道在哪,这么挖,我看一天一夜都别想挖到古墓里。” “说不定主播会土遁呢。” “呵呵,大家这就不懂了吧,我解释下,其实主播先前开挖掘机的,转行才干了盗墓,接下来要给打算表演一手。” 看到他拿出洛阳铲,弹幕上一堆人不禁笑翻了天,还有不少在那阴阳怪气恶心人的。 虽说刚才陈爻讲解起来一套一套的。 但想凭一把洛阳铲,挖穿封土堆,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谁说我要打盗洞了?” 扫了眼那些弹幕,陈爻忍不住撇了撇嘴。 “洛阳铲不就是挖盗洞的吗?” “我可是老盗墓粉了,别想骗我。” “就是,不打盗洞,难道能飞天遁地?” 弹幕还是质疑的居多。 毕竟这土堆高的吓人,挖机都得挖半天。 陈爻只是笑了笑,“知道什么叫古人的智慧么?” “啥?” “这跟古人又有什么关系?” “主播你别想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我跟你讲,今天这关过不去,超火可就送给其他女主播了。” “就是,我这账号上可专门充了几千块,想要礼物,就得拿出真本事,要不然学什么技术?” 见弹幕争吵不休,陈爻并没理会。 “曹操七十二疑冢,自古以来,无数人都想找到,仅仅是眼前的安阳高陵,从三国后,一直被盗墓贼反复光顾,这里的盗洞少说有上百。” 围着封土堆走了一圈,陈爻指了指地上。 杂草掩映中,果然错落着一个又一个的盗洞。 有老有新。 “主播,你是想从这些盗洞进去?” 有人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刻发弹幕问道。 “曹操墓至今没有被盗,不是摆明了这些盗洞没打穿吗?” “对啊,就算再走,还是浪费时间吧。” 见自己几句话,就把直播间观众拉回,陷入思考中,陈爻眼神里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聪明,这些盗洞都是废弃的,自然没法再用。” “不过……我好像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要走盗洞吧?” “我靠,主播给我绕晕了,下个墓咋这么麻烦?” “求求你别折磨了,主播我给你刷飞机,赶紧的,我们是来看盗墓的,不是破案解疑啊。” 弹幕都快要被他折磨疯了。 陈爻心头则是一阵偷乐。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说话间,已经有人送了好几架飞机,免费的小礼物更是没停过,人气刷刷的往上涨。 从一万多到了三四万。 “好了,不逗你们了。” 陈爻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史记,庚子年,王崩于洛阳,年六十六,遗令曰:天下未定,不得遵古,葬毕除服,勿藏金玉。” “啥意思,来个文科代表解释下。” “头疼,不是盗墓吗,怎么还教起历史了?” “是主播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无藏金玉,不对啊,之前主播不还说墓下一定有明器宝物吗?” 一大堆吐槽中,陈爻总算发现了一条有营养的弹幕。 “不错,盲生发现华点了,古文水准不错。” 陈爻赞叹了一句,“不过……” “曹操死后,其子曹丕,也就是魏文帝,并未追从父亲遗诏,而是以帝陵规制送敛。” “口含金玉、陪葬宝器。” “你们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曹操墓的冰山一角罢了。” “而在三国时代,修建起如此庞大的古墓,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堪称恐怖。” “我猜测,当时一定动用了无数工匠和俘虏。” “以曹家人的性格,修墓尚且要修七十二座疑冢,陵墓封棺时,那些俘虏一定全部被困在其中,为曹操殉葬。” “活人陪葬,这可是古来就有,那些工匠被召集的时候,一定就知道了自己的下扬。” “所以,为了活下去,在修建陵墓时,大多数人都会偷偷留下一条后路,在封死陵墓后,从暗道逃生。” 陈爻语速不快,声色平稳。 听得直播间一帮人如痴如醉。 一直到他结束,都不太尽兴。 “我靠,怎么有种听百家讲坛的感觉。” “真的是,真特么涨姿势了。” “主播这文化底蕴,不去大学当个历史教授可惜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电视。” “太强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瞥了一眼弹幕,陈爻只是摆摆手,“行了,彩虹屁就少来了,接下来才是难点,暗道可不容易找到。” “对啊,这一大片全是山林,既然是暗道,一定隐秘无比,找起来怕是费事的很。” “主播打算怎么搞?” 从背包里取出罗盘,陈爻目光平静且认真,“当然是寻龙点穴、立项分金!” “指南针还有这种作用?” “前边的兄弟上过小学吗,那叫罗盘,没文化真可怕。” “哈哈哈,真要笑死我,这哪是没上过小学,幼儿园都没毕业吧?” 弹幕笑的起劲,陈爻却不敢有半点马虎。 手捧罗盘。 轻轻一转。 同时心神守一。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默念了一句寻龙诀,刹那间,原本还静立不动的指针,快速转动起来。 而直播间众人看到这一幕,也瞬间炸开了锅! 第5章 望天犼、脏东西? “虽然没听懂,但就是感觉很牛逼的样子。” “我刚去查了度娘,这叫寻龙诀。” “靠,别骗我,这世上哪来的龙?” “前边的兄弟,求求你别丢人了,我要是你,就把地包天嘴皮往上秃噜一翻,遮着脸,要不没法见人。” 没理会弹幕,手捧罗盘的陈爻,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从融合寻龙诀后,这还是第一次上手实践,当着直播间一千多号人面前,万一翻车,这人可就丢大了。 随着指针转动,他也在不断变换方位。 忽然间。 指针一下停住。 指向东南。 快步走到罗盘所指的方位,重重踩了下地面,“找到了,工匠留下的暗道就在这。” 只是,这一幕落在直播间众人眼里,却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咋感觉好玄幻的感觉?” “我也是,现在心脏还跳呢,谁能告诉我,刚罗盘指针为啥忽然疯了一样的转?” “主播你确定真在脚下?” “当然确定。” 比起观众的犹疑,陈爻却是一脸自信。 收起罗盘,转而拿起一边的洛阳铲,确定了下大概的方位,然后双手如飞。 洛阳铲在他手里就像扇叶似的,上下翻飞,挖土填土藏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现在有点相信主播是盗墓的了。” “啧啧,主播我家还有两亩地,能请你来翻一下吗?” “别的不说,这挖坑的技术,斗鲨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打盗洞也是门技术活。 虽然是头一次干。 不过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没出岔子。 大概几分钟后,陈爻就感觉手中洛阳铲戳碰到了一处坚硬,隐隐有金石撞击的声音传来。 他眼睛顿时一亮,“找到了!” “这么快吗?” “主播,快让我们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 陈爻顺势拉过镜头,借着光线,泥土底下,夹着一块长条的黑色石雕,看上去极为沉重。 石雕四周刻着一道道繁复的花纹,古朴厚重,一看就极具年代感。 陈爻心头一动,飞快将石雕上的碎土清理干净。 随着泥土被一一扫净,这才发现石雕中间,是一头形势奇怪,有点像头大狗的凶兽。 因为雕刻的栩栩如生,观众们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狰狞不屈、凶神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狗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古代的狗长这模样?” “这石雕刻的也太抽象了吧,难看的一批。” “虽然不知道是啥,但应该挺值钱,少说也能卖个几百块吧?” 通过镜头,直播间观众也都看到了石雕上的凶兽,忍不住纷纷吐槽,言语之中满是嫌弃。 只是看了眼弹幕的陈爻,却是满头狂汗。 “刚还说别人没文化,你们真是丈育,这玩意叫犼,不会的去查字典或者度娘。” “乃是上古神兽,又叫望天犼或者朝天犼。” “这玩意别看长得不咋地,但架不住人家强啊。” “古书上记载,犼,神兽,类犬,搏龙而食之,什么意思?这玩意以龙为食,民间更是传闻一犼可斗三龙两蛟。” “据说曹操生平最是崇拜望天犼,无论是佩剑、行军车架还是军旗上都刻有犼纹。” “你们可以去看三国影视剧,曹军大旗上就绣了这玩意。” “所以,在那个时代,凡是见到犼纹,几乎就代表了曹操的势力。” 陈爻淡淡的解释道。 不过眼神里,却是愈发透亮。 他现在已经有九成把握,这底下葬的一定是曹操真身。 “我靠,这些东西主播你都从哪看来的,为啥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怀疑我上了个假学。” “哈哈哈,全程懵比如我。” “前面的加一。” “不说主播技术,光是这恐怖的知识量,绝对好活,盗墓可惜了。” 听完他一番解释,直播间众人恍然醒悟过来,还有人专门去度娘,发现和陈爻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兄弟们,我刚把历史课本撕了,大家觉得我做的对吗?” “我已经准备去揍历史老师了。” “前边的哥们,别冲动,等再晚点,记得戴上头套,这样别人才认不出你来。” 各种好玩有梗的弹幕划过。 陈爻不时都被逗乐。 这些家伙真是人才。 不过他也没歇着,而是俯下身体,拿洛阳铲用力将长条石雕撬开,然后放去一边。 底下顿时露出一条狭长幽深的地道。 “真有暗道。” “主播简直神了,到现在为止,一点没错啊。” “还愣着干啥,主播,快进去啊,我都等不及了。” 地道深处不见天日,又封闭了上千年,石雕一挪开,他就感觉到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等味道散尽,才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同时偷偷把刀藏在了身上。 这前方凶险未卜,万一有蛇虫野兽,也能防身。 “兄弟们,主播要下墓了。” 冲着镜头笑了笑,陈爻也没迟疑,身形一矮,人就迅速进入地道。 强光手电穿透黑暗,很快他就看清了四周。 石壁上有着明显人为穿凿的痕迹,里头潮湿阴暗,角落缝隙里还长了不少青苔绿藓。 往前走了十多步。 突然间。 他眼角余光似乎望见了什么,脚步一下停住。 那张自信的脸上,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凝重,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反手紧紧抓住短刀。 目光死死盯着暗道深处。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而直播间观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渗人。 “我靠,主播,别吓我们,是不是遇到脏东西了?” 第6章 民国时的盗墓贼 “我草啊,别特么吓老子。” “主播你说句话,到底咋回事,兄弟们都吓着了。” “对啊,把镜头拉过去看看,我是无神论者,这世上哪来的鬼。” 陈爻叹了口气,借着手里狼牙手电的强光,他其实已经看清了前面的情形,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显得有些犹豫。 “你们确定要看?” “虽然没到那种程度,但也有点吓人,别万一晚上做噩梦,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听到他这么说,反而越是激发了观众的情绪,好奇心都要爆表了。 “到底是啥,主播求你了,别打谜语了成吗?” “就是,咱就不能玩的真实点,这么搞,没吓也被吓到了。” “不会是粽子吧?主播,要不要帮你报警?” “前边说报警的是不是脑子有病,第一天开播进去喝茶吗?” “就是,也不看看主播在干啥,嫌主播进去的不够快?” 见直播间观众突然吵了起来,陈爻摆摆手,“行了,都别吵了,这事怪我。” “不过既然你们坚持要看,就让你们看一眼,但我还是得提醒下,接下来的画面,可能让人极度不适,胆小的和女孩子建议闭上眼睛。” 话音落下。 陈爻抬起手,手电光线顿时破开黑暗。 镜头随之拉了过去。 暗道深处,地上横躺着两具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其中一具正好对着镜头,隐约还能见到白骨中,无数虫子在身体中钻来钻去。 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顿时扑面而来。 同时带来的,还有无尽的恐惧。 原本不断划过的弹幕,一下冷清下去。 过了好久,才又重新变得疯狂。 “死人卧槽!” “我没看错吧,那是不是两具死尸?” “完了完了,今晚铁定要做噩梦。” “老子就是手贱,为啥非要点开这个直播间。” “兄弟们,我不看了,我柜子动了。” “一个人在寝室,舍友都不在,怎么办,我要疯了。” 虽然陈爻控制着镜头一闪而过,但眼尖的观众还是看到了,谁都没想到暗道里会突然出现两具死尸。 一时间,所有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头皮发麻,甚至有胆小的观众吓的尖叫。 一帮人疯了一样刷着弹幕,似乎想要把那两具尸体给遮掩住。 他们生活在太平年代,很少有见到死人的时候,更别说这种惨死的。 本来随着镜头,在阴森恐怖的墓穴中探索,就是一件极为考验人胆量的事了,忽然出现的死尸,更是一下摧毁了不少人的心理防线。 “说了吓人,你们不听。” 陈爻一脸无奈。 其实他也没想到,暗道里会有死尸。 与观众的恐惧害怕不同,他心里则是一沉。 有死尸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极有可能曹操墓内早就被人掏空,成了个死坑。 要真是这样,那这趟就等于白来了。 皱着眉头。 没理会弹幕。 陈爻迅速走近那两具死尸。 不过这次镜头并未拉近,而是对着来时的方向。 他胆子一向不小,又急切想知道曹操墓究竟有没有被盗,何况身怀金乌血脉。 即便真有邪煞滋生,陈爻也有信心护住自身安危。 蹲在两具死尸边上。 看尸骨风化程度,他们应该死了很长时间,少说有几十年。 边上还零散的落着铲子、铁纤、墨斗、飞虎爪等工具。 而身上的服饰,也和这时代大相径庭,陈爻推测应该是晚清到民国年间的盗墓贼。 这么久? 看到这的时候,陈爻才稍稍缓了口气。 要是近些年,那就坏了。 不过正要起身时,他眼角余光却是突然敏锐的发现,正对着自己的那具尸体,胫骨处漆黑一片。 “这是中毒而死?” 看到这一幕,陈爻心神再次绷紧。 为了确认自己猜测非假,他特意凑近,取出匕首小心在胫骨处刮开一片。 果然! 不仅是骨头表面。 连深处都已经被毒液侵蚀。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毒药?毒蛇?毒虫还是这条墓道中埋了机关? “咦,主播怎么不见了?” “墙壁代播,月入百万?” “不会去盗墓了吧?” “怎么可能,主播应该没那么变态吧。” 见他突然从镜头前消失,直播间观众顿时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几分钟后。 镜头一转,陈爻身影再次出现。 “我靠,主播终于回来了。” “没遇到危险吧,主播,可千万别挂了,要不然全网可再找不到第二家能看直播盗墓的了。” “前边的别乌鸦嘴,主播这不是好好的吗?” “主播刚到底干啥去了?” 见有人问起,陈爻也没隐瞒的意思,“自然是查看死因,我可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给曹阿瞒陪葬。” “那看出来什么没有?” “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要是这么一会就找出死因,那还要法医干啥?” 看到弹幕有人质疑他的专业,陈爻心思反而平静了许多,将镜头拉到两具死尸边上。 满地散落的零碎物件。 “咦,洛阳铲?” “还有墨斗和飞虎爪。” 有人认出那些东西,弹幕飞快刷过。 而后他又将镜头拉近尸体胫骨处。 “这两位算是我这一行的前辈了,不过运气差了点,连墓都没进去,就死在了这。” “他们到底怎么死的?” 看到这个问题,陈爻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死于中毒!” “毒杀,不会吧,要真是这样,主播你岂不是也中毒了?” “别播了,快退回去啊,这要是吸入了毒气,主播你今天可就凉了,赶快去医院。” “对啊,我们就是看个热闹,万一真丢了性命,可就太不值得了。” 看着这些弹幕内容,陈爻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暖意。 虽说这些家伙大多数时候,嘴巴都毒了点,但还算有良心。 “不是毒气,按照我的推测。” 摇摇头,陈爻镜头突然拉到尸体左臂处。 随后所有人便清晰的看到,森森白骨上,有一道细小的咬痕。 第7章 地下古城、龙楼宝殿 陈爻淡淡一笑,眼神里却透着凝重。 原本以为墓道中埋了弓弩暗箭,这两个盗墓贼死在机关之下,但在两具尸骨身上并没有见到箭矢的贯穿伤。 反而找到两处这种细小的伤口。 一处在左臂,另一处在脖颈。 都是一击身死的致命伤。 浑身骨骼全被浸透。 可以想象,毒蛇毒性有多恐怖。 “妈耶,我最怕蛇了,主播你真要继续进吗,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主播带血清了吗,这可不是小事。” “是啊,主播我还想听你上课呢,既然都下墓了,进不进主墓室都没必要了吧?” 见陈爻完全没有退回的意思,直播间观众纷纷劝说道。 “箭在弦上了。” “不进去看看多可惜。” “放心吧,各位,我这人运气向来不错,小心行事的话,应该不会遭重的。” 冲着镜头一笑。 陈爻脸色间除了凝重外,还多出了一丝决然。 盗墓哪能没有凶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行而行之。 才是真男人。 提起背包,握着强光手电,陈爻继续沿着甬道往里走去,不过心神也谨慎了许多。 连金刚伞都被他从系统空间取出,负在身后,要真遇到凶险,确保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出。 身下这条工匠留下的求生通道,并不算长。 小心往前走了几分钟后。 陈爻便发现到了路的尽头。 前面是一堵少说三四米的高墙,一直往左右两边延伸出去,在黑暗中逐渐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天,地下有座古城?” “不会和秦皇陵一样,曹操也在墓下修了一座城池吧?” “要是真的,那得有多大。” 看着镜头下清晰显现出的墙壁,直播间观众纷纷惊呼道。 “这可不是城池。” 扫了眼弹幕,陈爻耐心解释道。 “凡是这种帝王规制的古墓,占地一般都极为庞大,这堵墙看着应该是主墓的外延。” “曹操死时,天下稳定根基不稳,简单来说就是财力不足以支撑,修建秦皇陵那种大墓。” “要是那种盛世之中,帝陵皆是恢宏无比,不但有古城,墓城外,还有神道六门。” “分别是天、人、地狱、恶鬼、阿修罗和牲畜,对应佛门中六道轮回的说法。” “龙楼宝殿、神殿天宫。” 眼前这座曹操墓,在历代皇陵中算是寒酸的了。 盗笔中所记载的东夏万奴王陵,举一国之力修筑,那才是真正的规模惊人。 动辄便是数以万计的俘虏、死囚、奴隶,在不见天日的深山下,前后十多年。 曹操死时,匆匆下葬,哪能比拟。 “主播开始讲课了。” “慢点慢点,我还没听清呢。” “都放认真点,这些在学校课堂上可听不到。” 听他讲解的如此细致,直播间观众大呼过瘾。 盗墓和考古,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比起考古,盗墓其实更为精妙。 倒斗四派中,除了卸岭一派,以蛮力破除出名之外,无论是摸金、发丘还是搬山,都有着独门绝技。 进退有章、攻守有法,特地独行,能人异士辈出。 “主播,我看墓门好像被封死了,这怎么进的去?” “我看过一些考古纪录片,一般这种大墓,下葬过后,墓门都会彻底封死,以防空气流通,造成尸体腐烂,想进去怕是不容易吧?” “打洞啊,这还不简单,把墙拆了完事。” “前边的能别扯淡吗,还打洞,要是那么简单,曹操墓早被人盗几百次了。” 见弹幕讨论起入墓之法,陈爻不禁有些诧异。 比起先前的垃圾话,现在倒是有学术讨论内味了。 “墓门确实被封死了。” “一般而言,两宋之前,墓主人为了防止自己墓葬被盗,不仅会以铁水浇灌的法子封死墓门围墙,甚至会在宝顶后埋上机关、毒药或者是火油,稍不小心,就能将人瞬间烧成灰烬。” “这就是所谓的琉璃宝顶。” “我靠,这么恐怖?” “凉了啊,等死吧。” “本来还想学学技术,然后去盗墓呢,看来是没戏了。” “古代修墓都这么变态吗?” “实在不行,拿炸药吧,直接轰开算了。” 一番话,把直播间观众惊的目瞪口呆,甚至一想到那个画面,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不用那么悲观,大家想过没有,既然墓门被封死,那那些工匠是怎么逃生的?” 陈爻就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不断引导着观众的想象力。 “这题我会,墙壁上也有暗道。” “不错!”陈爻赞赏的点点头,“我之前就说过,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 “曹操墓虽然相对来说寒酸了点,但最少也修建了几年时间,在墓墙上留一道暗门再简单不过。” “外墙这么长,啥时候能找得到啊。” “对啊,周围还那么黑。” “还有主播,我得提醒你,墓室里还有毒蛇存在呢。” 看着那些弹幕,陈爻只是一笑置之。 “各位,别忘了我怎么进来的,摸金校尉在风水术上的造诣,无人可比。” 说话间。 他已经重新拿出罗盘。 心中默念寻龙诀。 不得不说,古人智慧超然,仅凭一块罗盘,结合天地风水、山势走向,就能从深山老林里,找到那些埋葬了千年的古墓。 手捧罗盘,陈爻沿着外墙四下走过。 而直播间观众,看到这一幕,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似乎生怕惊扰到他的动作。 咚咚咚~ 很快,指针就开始飞快转动。 陈爻眼神也愈发明亮,一手托着罗盘,另一只手则是在指针反应最为强烈处的墙壁上来回摸索。 “咦,主播动作好眼熟,似乎在哪见到过。” “是不是,我刚就想说了,绝对似曾相识。” “你们说的不会是小哥,双指探洞吧?” 第8章 双指探洞、鸡冠毒蛇 在寂静的墓室内显得尤为惊人。 直播间观众,都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咔嚓~ 突然间。 一道异于先前的动静响起。 镜头拉近。 只是让众人奇怪的是,那块青砖和其他处并无什么不同。 但陈爻却是顺势停下脚步。 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指,闪电般飞快抓住青砖两角,然后骤然发力,只听到嘭的一声。 那块足有一臂长,十多斤重的砖块,竟是被他生生从墙内抓了出来。 “我靠,真拿出来了?” “双指探洞,绝对踏马的是,我不会看错的。” “绝了,我一直以为这种功夫是小说杜撰的呢,没想到今天竟然真见识到了。” “真特么牛逼,我要有主播一半本事,还上什么班啊,拿着洛阳铲满世界挖坑去。” “不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寻龙点穴是北派的本事,身上又带着摸金符,那是摸金校尉,但双指探洞可是发丘一派的绝技,主播这是把盗墓四派的本事都学全乎了啊。” 亲眼看到陈爻仅凭着一块罗盘,真从这么老长一面墙上,准确找出千年之前工匠留下的暗门,一时间弹幕上全是惊呼。 “我说一下。” “南派北派的说法,那是晚清民国之后了,以地域划分。但自项盗秦后,历二十三朝,天下无不发之冢,掘墓盗骨者无数,但以机动、手法和宗门而论,只有发丘、摸金、卸岭和搬山之说。” “而发丘和摸金自古一家,到了明代之后,更是直接融到一起了。” “所以主播同时会两派的功夫并不出奇。” 陈爻简单解释道。 “不对吧,主播,我记得不是还有什么观山太保、 九幽将军之类的吗?” 有人提出疑问。 “我说过,天下盗墓者无数,宗门派系更是复杂无比,不过这些才是小说中杜撰来的。” 陈爻忍不住摇摇头。 这些观众实在是受小说荼毒太深,从提出的问题就知道,根本就是一知半解。 “所以,主播刚才用的真是双指探洞吗?” “大同小异吧。” 陈爻点点头。 一边说,一边飞快将周围青砖拆开。 等到洞口大概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进出时,他才停下动作。 握着手电往里照去。 只见墓墙后方,是一片巨大的空间,漆黑幽深,即便是手中强光也难以穿透。 不过光线所及之处,却仍是能隐约看到有一座石台,像是祭台之处,再往后则是一道石阶,延伸到黑暗深处,不知道通向何处。 “天,墓室那么大吗?” “主播,再往里照照啊,根本看不清。” “开棺定论,据说考古界都吵疯了,到现在也没个准确消息,扬名立万就看今天了。” 直播间观众激动万分,曹操七十二疑冢名气之盛,多少人想要找到真正的墓葬所在,都没能成功。 而他们,今天极有可能亲眼见证历史。 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别急,现在我就带你们进去。” 和观众们差不多,陈爻同样难掩激动。 穿过身前这面墙壁,他就能够打开这座尘封了上千年的古墓秘密。 只是…… 他刚要矮身过去。 心底深处却是突然传出一阵惊人的悸动。 胸口下更是一阵滚烫。 那是金乌血脉在向他示警。 有危险!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凝神往里看去。 只见青砖后方,一条差不多有一米多长,浑身漆黑如墨,头顶火红鸡冠的毒蛇。 从黑暗里突然窜出,正昂着脑袋吐出蛇信子,双眼里泛着阴冷的光,一双毒牙更是朝他脖颈处直直咬来。 “鸡冠蛇!” 陈爻眉头一皱,整个人如坠冰窟。 难怪金乌血脉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难怪那两个民国时代的盗墓贼会死在墓道。 一瞬间,陈爻全明白了。 “毒蛇!” “天,好他娘吓人。” 因为镜头是无死角拍摄,所以在鸡冠蛇出现的刹那,直播间观众也通过镜头看到了它。 之前直播间里还掀起过一番争论,有人说那两个盗墓贼死于土地婆,有人说是眼镜蛇,还有说是蝮蛇的。 但谁都没想到,墓室中潜行的致命杀手,竟然是传说中的鸡冠蛇。 坐在电脑背后的众人,甚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据说鸡冠蛇异常迅猛,奇毒无比,毒液触之即死。 “主播快跑。” “完了,野鸡脖子碰到就得死,主播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观众们担心时。 身处凶险中的陈爻,却是一晃神便反应过来。 反手一把拔出背后的金刚伞,嘭的一下撑开,手腕用力一抖,钢骨铁叶的伞面,一下狠狠将鸡冠蛇拍飞。 同时。 他眼神一冷。 手指在伞骨某处用力一按。 金刚伞顿时蓬的一声被尽数收起,化作一把长刀。 而后。 手腕横起。 朝半空那条蛇影一刀斩下。 速度快到了极致。 直播间观众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 被拍飞的鸡冠蛇瞬间被一刀斩成两段,掉到地上,连蛇头都咕噜噜滚到一边阴暗的角落里。 “我靠,主播还是江湖高手?” “这一手也太帅了吧,一气呵成。” “跟电影特效似的,主播收徒吗,我也想学功夫。” “不对,你们没发现,主播手上的武器,跟小说中的千机伞好像吗?” “什么千机伞,明明就是雪莉杨的金刚伞。” “这……我有点懵了,分不清小说和现实了,主播,别吊胃口了,你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 第9章 石阶尽头的青铜门 陈爻一双眼睛,仍是死死盯着地上那条鸡冠蛇。 即便被一刀斩成两段,但那股心悸感非但没有半点消失,反而越来越惊人。 浑身更是滚烫一片。 仿佛置身在熔炉之内。 金乌血脉,对阴煞邪气的察觉最是敏锐。 民间传说中,鸡冠蛇邪诡无比,又在墓中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融死气、阴气、邪气于一身。 怎么会这么容易杀死? “主播怎么了,咋突然不动了?” “应该是担心那条鸡冠蛇没有死透吧。 ” “怎么可能,连蛇头都被剁了下来,还不死?” “要不再补几刀吧,以防万一。” 陈爻也是这么觉得的,这鸡冠蛇诡异的惊人,不彻底把它弄死,是没法安心了。 一手握着金刚伞,一手抓着手电。 光线穿破黑暗。 很快他就看到了地上那异常恐怖的蛇头。 “这东西是真吓人。” “能把镜头移开吗,看着都犯恶心。” “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了。” 比起死尸,许多人更恐惧毒蛇,弹幕飞快闪过。 但没等陈爻下手补刀,然后他和直播间数千观众就看到了让他们无比惊恐,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被砍下的蛇头,竟然再次动了起来。 从地上猛地飞起,张开漆黑无比的蛇嘴,毒牙上泛着阴冷的寒光,朝他手臂狠狠咬去。 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就算是陈爻,也没想到,鸡冠蛇非但没死,竟然比先前还要凶戾。 直播间众人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清晰无比的镜头下,让他们有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仿佛蛇头扑向的,并不是陈爻,而是屏幕后看直播的他们。 “我靠,这都没死?” “主播这次真要凉了,这哪是蛇,根本就是妖怪。” 嘭! 在观众惊呼的刹那。 陈爻浑身就像是有电过了一遍似的,汗毛倒竖,但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反手猛地撑开金刚伞。 将蛇头隔绝在外。 那鸡冠蛇凶的惊人,毒牙死死咬住伞面,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声,一道漆黑的毒液,更是从齿缝里渗出。 溅在钢骨铁叶上,竟是烧的伞面黑烟直冒。 而且还伴随着一阵强烈的腥臭味道。 “有毒……” 陈爻心头一寒,下意识闭住呼吸,同时用力将蛇头甩向地面。 随后又从地上抄起一块青砖,对着鸡冠蛇就是一通猛砸。 直到砸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这才停手。 “妈的,差点阴沟翻了船。” 做完这一切的陈爻,靠在墙上,整个人一阵后怕。 刚那一下,他要是反应慢上一步。 眼下恐怕就要步了墓道里那两个摸金前辈的后路了。 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过了好久,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不过后背上的衣服却是早就被冷汗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怎么动怎么不舒服。 不过眼下他哪还顾得上这些,能留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 要不是金乌血脉示警,打死他也想不到,剁了头的鸡冠蛇竟然还他妈能飞。 比电影还魔幻。 休整了片刻,陈爻重新将镜头拉向自己。 “主播没事就好。” “天,主播真是命大,刚要是我,估计早都下地府准备投胎了。” “本来还想盗墓,现在我是不敢了,宁愿去讨饭,也不能干这活,太特么危险了。” “谁说不是,这活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想去盗墓的,趁早洗洗睡吧,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见他没出什么大事,直播间观众顿时心安了不少,字里行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害怕。 “主播,我觉得吧,要是再遇到鸡冠蛇,直接拿火烧。” 抽空看了眼弹幕,观众也慢慢从之前的惊恐中走出来,正讨论怎么才能最快杀死鸡冠蛇。 看样子刚才发生的一幕,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大部分人,似乎都倾向于用火。 不过陈爻却是摇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用火确实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地方是墓室,一座尘封了上千年的古墓,空气本来就稀少。” “要是用火,空气一旦耗尽,我就得被活活闷死在墓里。” “对啊,这我倒是没想到。” “害,别说了,这盗墓是真够惊心动魄的,比3D大片刺激多了。” 看了眼腕表,陈爻不敢再耽误时间,从他进入地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 古墓里待的时间越久,未知的凶险就越多。 从墙洞中穿过。 很快他便到了先前看到了那座石台旁边。 果然和预料中的差不多,那是一座供后人祭祀用的祭台。 上边还残留着纸钱燃烧留下的灰烬。 看样子,曹操下葬后,曹氏后人来过此地,不过也可能是入葬时所留。 四下转了一圈,陈爻并没有更多发现。 便沿着祭台后方的石阶,往里继续深入。 “这地方真吓人,冷嗖嗖的。” “你们说这条路通往哪里?” “应该是墓室吧。” 走路的功夫,直播间观众也没闲着,纷纷猜测石阶尽头可能会出现的情形。 不仅是他们。 陈爻同样好奇。 不过此刻他却没心思和观众互动。 空旷的四周,幽深无比,静谧的有些渗人。 仿佛那黑暗中,随时都会有东西钻出来。 何况有先前鸡冠蛇的阴影在,他也不敢有半点放松。 小心翼翼走了大概半刻钟。 陈爻脚步忽然一下停住,下意识抬起头,脸色间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撼之色。 “主播看到了什么?” 直播间观众纷纷询问。 陈爻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将镜头拉到前方。 只见,石阶尽头处。 一扇足有一两丈高的青铜门骤然出现,将前路拦死! 第10章 解释不清了,小说成真 那扇一两丈高的青铜门,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突兀的矗立在那,将门路割断。 门庭两侧,围墙往黑暗中延伸。 站在石阶上,就算踮起脚尖,也没法看到门后的情形。 但让他如此惊叹的,原本是门的厚重、恢弘以及震撼。 而是…… 这一幕何其熟悉? 云顶天宫,东夏传说中,历代万奴王出现的地底巨门。 “我靠,青铜门!” “盗笔小说中写的都是真的。” “完了完了,我现在越来越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你一句我一句,三叔今天就入狱。” “好家伙,我踏马直呼好家伙,原来三叔和主播是同行,难怪写的那么真实。” “格局小了,事情的真相其实只有一个,主播,我已经看穿你了,把面具摘下来吧,你就是三叔!” 不仅是他,直播间中凡是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也全都傻眼了。 即便眼前这扇青铜门,远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般宏伟惊人,但却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我特么来错了地方,这里并不是曹操墓,而是东夏皇陵?” 站在青铜门下,陈爻一脸懵逼,第一次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一个远在北方长白山下,一个在内陆腹地。 一个是三国时代,另一个则是东夏。 两者之间,何止千差万别。 但为何却出现了如此惊人的相似? “主播,早点让三叔投案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好家伙,敢情你俩一个探路一个盗墓,流水线作业啊。” “呜呜呜,我特么感觉自己被割韭菜了,看书花钱,看直播费神,这叫什么事。” 弹幕还在不断刷着,玩起了各种梗。 但身处青铜门下的陈爻,心神却渐渐平静下来。 认真打量起身前的门。 整扇门面看上去像是整体铸造而成,刻着无数浮雕,上边是天穹星辰,下面则是飞禽走兽。 两道门关之间,严丝合缝。 取出短刀,陈爻尝试着想要将刀片插进去,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又紧贴着门墙,举着手电筒,但连光线似乎都无法照穿,看不到门后的世界。 仿佛两道门关完全就被铁水浇筑封死,无法打开。 “怪了。” 看到这一幕,陈爻脸色愈发古怪。 三国时代,虽说在青铜器铸造上有着超高的技术,但想做到这一步,难如登天。 心有不甘。 陈爻又接连尝试了数次。 甚至想要用蛮力推开,但青铜门少说有几千斤重,仅凭他一个人,就算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没法撼动丝毫。 反而把自己累的满头大汗。 “完了,主播这下黔驴技穷了。” “要不算了吧,小说里打开青铜门可是需要鬼玺的,主播你有那玩意吗?” “实在不行就用炸药,管他的,先打开再说。” 无暇理会弹幕,陈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冷静。 休息了片刻。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几个可能。 不过一番思考后,只留下一个。 机关! 从石阶后那座祭台上残留的痕迹就知道,曹操下葬后,曹氏族人来此祭祀过。 这扇青铜门,并非直接通往主墓室。 不可能完全封死。 那他们是怎么进入的? 总该不会每次祭祀,都召集数十甚至上百个军士,一起用力将它推开吧? 古人对逝者极为尊重,更何况曹操身份摆在那,绝不会闹出那么大动静,惊扰先人。 想到这,陈爻心头忍不住狠狠一跳。 目光随即四下扫过。 青铜门外并无能够触发机关的物件,如烛台、人俑、石台之类。 最终,视线还是重新落在了青铜门上。 “主播这是在干啥,老半天都没动静了。” “估计傻眼了吧,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结果被拦在了门外。” “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实惨本惨。” “笑吧。”抽空扫了眼弹幕,看到那些家伙都在幸灾乐祸,陈爻反而一脸自信,“等我打开这扇门,你们可就没机会笑了。” “完了,主播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可不像之前的墙壁,双指探洞能打开?” “这么厚重的青铜门,就算拿火药炸,一时半会也炸不开吧。” “其实,这就是一座机关门,只要找到阵眼,就能打开。” 陈爻一指身前的大门,“铸造这扇青铜门的人极其聪明,说是鬼才也不为过,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融入其中。” “没猜错的话。”陈爻目光如刀,“就在这些浮雕内。” 说话间。 镜头再次拉近。 让直播间观众能够清晰看到门上的一切。 星辰、飞禽、异兽。 “阵眼在哪,我咋没看到。” “兄弟们,我好像瞎了,眼睛贴屏幕上了都没看到。” “我也是。” “俺也一样。” “主播骗人的吧,这哪来的阵眼?” 只是观众全都是一头雾水,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微妙。 “我之前说过曹操平生最欣赏望天犼,只要先找到它所在,再抽丝剥茧,就简单多了。” 陈爻淡淡一笑。 “对啊,这才是关键点。” “激动起来了,忽然有种看柯南的既视感。” “破案?盗墓?” 有他指点,众人很快就从浮雕中准确找到了望天犼,在无数蛮荒凶兽之中,它浑身透着一股狰狞不屈的气势。 抬头似乎在望向某一处。 顺着它所看的方向看去。 “北极星?” 望天犼所对应的正是北极星所在。 看到这,陈爻眼神一亮,脑海深处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 伸手放在北极星辰上,用力一按。 咔嚓~ 刹那间,一道沉闷的动静响起,身前那扇青铜门,也在直播间数千观众惊叹的目光中,缓缓往里推开。 第11章 王座上的身影 “秀的我头皮发麻。” “牛逼,我算是彻底服了,这家伙绝对是个老手。” “主播能说说,以前还盗过哪些墓吗,考不考虑写本书,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我盗墓的那些年》” “火了,上架我必买爆,直接整一套放家里收藏。” “看三叔现在,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这不比盗墓舒服?” 眼看青铜门缓缓打开,直播间里又是一阵惊呼,弹幕跟下雨似的快速闪过。 伴随着无数礼物。 密密麻麻。 就像是放烟花一样。 直播间人气更是直接破了十万。 要知道从他开播到现在,才不过短短半个多小时,除了最早系统随机拉取的一千人。 其他观众完全是被内容吸引。 或者被朋友喊来。 第一次直播,没有引流,能做到这种程度,大火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人气爆炸。 “门都开了,主播快进去看看啊,是不是棺材?” “对啊,我饭都懒得吃了,必须等开棺下饭。” “吃饭?呵呵,我已经跟老师请了三天假,宿舍锁死,打算不吃不喝不睡觉。” “我靠都是狠人呐,不行,咱也不落下了,现在就去跟主管辞职,工作可以再找,但直播错过了可就再没有第二次了。” 见观众都催促自己进门,陈爻也没继续吊胃口,握着手电,伸手探入门后。 光线亮起。 将黑暗渐渐驱散。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座空旷无比的大殿。 可惜,陈爻却只能隐约看到四周的轮廓,稍微深处一些的地方,手电筒光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始终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雾气。 “好黑啊。” “阴森森的,这怎么还修了座大殿?” “难不成曹操死后还想做他的皇帝梦?” “说不定真是,曹操生前,因为碍于某些原因并未称帝,死后在地府再做皇帝,似乎也符合他奸雄的身份。” “所以这大殿其实就是仿照汉代朝堂修建的呗。” 大殿的出现,让直播间观众既是失望又有些奇怪,一时间争论纷纷,谁也说不清楚。 “别吵了,听主播怎么说?”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先前陈爻以无比深厚的知识储备征服了他们。 只是…… 此刻的陈爻却仿佛见鬼了一般。 一双眼睛瞪大,脸色苍白。 “怎么了?” “主播不会又撞到死人了吧?” “好像不太对劲。” 直播间观众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再想到先前出现这种状况时,是暗道里的两具尸体,让他们忍不住又往那上边想去。 “不是死人。” 咬了下舌尖,那股刺痛感,让陈爻一下冷静下来。 “是人!” “啥?” “主播在说绕口令吗?” “这话说的,不是死人,难道曹操墓里还有活人啊。” 陈爻也懒得跟他们打谜语,直接将镜头拉向大殿左前方某一处。 只见浓雾深处中有一道漆黑身影。 看着就像个人,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那,脸没在黑暗里,木然的看过来。 虽然看不太清,但那诡异的情形,还是把直播间众人吓了一跳。 “我靠,那是什么?” “是人是鬼,还是粽子?” “怎么感觉它在看我,完了,我是不是被盯上了?” “好像不止一个……” 随着手电光线四处扫过,很快,又有一道、两道、三道……足足十多道身影出现。 和最初那道一模一样。 都是静静的站在那,保持着一个无比奇怪的姿势。 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堆石柱子。 但从那些木然的‘眼神’下,却是让人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诡异感。 站在青铜门外,陈爻一下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确实也没预料到,门后出现的会是这样一幕。 “主要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要是能看清,也不会这么吓人了。” 突然间,弹幕上一句话提醒了他。 手电筒光没法完全照穿雾气,但火把可以啊。 来时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除了狼牙手电外,还带了三四支火把。 只不过以为用不上,就随手放在了系统空间。 迅速取出一根,拿打火机点燃,很快,一道炽烈的火焰就从火把上窜了起来。 深吸了口气,陈爻用力将它往大殿深处抛去。 燃烧的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穿过浓雾,然后准确落在了其中一道身影不远处。 火把噼里啪啦的烧着。 等到火光驱散黑暗和雾气,那道人影终于彻底显现出来。 是个雕的极为真实的铜人俑。 身上穿着古代服饰,浑身呈现出黑色,面向大殿深处,做着躬身行礼的姿态。 至于先前他所看到的木然,实际上是人俑头顶所带的垂冠。 因为雾气遮掩,垂冠后所嵌的珠子,就像是人眼一样。 “铜人?” “卧槽,吓老子一跳。” “还以为是死人呢。” “这些应该都是陪葬的人俑吧?” 陈爻也松了口气,再没犹豫,跨过门槛,进入其中。 整个大殿差不多有两个教室大小。 四周高墙,承天柱支撑着穹顶。 地上则是铺满了水磨石砖,每一块都保存的极为完美,打磨的光滑平整,通透如镜。 随意转了一圈,陈爻发现其中少说有三四十个人俑。 全部是用青铜雕刻,手艺惊人,做的极为逼真,眉毛、发髻甚至是身上衣服的花纹,细节处都无一错漏。 不仔细看的话,真会以为是活人。 那些人俑分作两批。 一左一右。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陈爻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不是长相。 而是头上戴的高冠。 左边人俑带的都是垂冠,而右边则是顶插鹖羽的武冠。 文臣武将。 这倒也符合朝堂之上的两种官位。 所有人都是面向大殿深处,躬身行礼。 “前边肯定是曹操的雕像。” “错不了了,曹阿瞒果然狼子野心啊,生前不称帝,死后也要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主播,快去前面看看。” 观众们猜测纷纷,陈爻心中何尝不好奇,影视剧中曹操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是相貌究竟是什么样子,却无人见到过。 深吸了口气,握着手电筒,他快步从人俑中穿过,很快就到了大殿前方。 抬手往前照去。 只见大殿最深处,摆放着一座螭龙盘绕的王座。 而那王座上。 有一道面容模糊,却气势惊人的身影。 第12章 呜呜呜,曹阿瞒误我 但连同陈爻在内,直播间数万观众,心里都是忍不住狠狠跳了下,脑海深处不约而同浮现出个名字来。 曹阿瞒! 那一定是。 能够在死后都有着那般惊人气势的,除了他再无旁人。 “我竟然能见到曹操,今天这课逃的值了。” “还愣着干啥,赶紧截图啊,老子今天就是朋友圈最靓的崽。” “不愧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太牛逼了。” 观众疯狂刷着弹幕,似乎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震撼。 这要是考古界,恐怕会更疯狂。 曹操死去近两千年,不但坟冢一直没有找到,样貌画像更是不见于世间流传。 即便是三国志中,对他也只有寥寥几句记载。 ‘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 至于身高几何,五官长相则是一句未曾描写。 而今,那道端坐在王椅上的身影,即便隔着许远,又有雾气笼罩,但却仍是能够察觉到,与大殿中那些人俑一般,雕刻的栩栩如生,极为逼真。 或许…… 这会是两千年来。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实还原了曹操样貌的存在。 “这应该是曹阿瞒临朝时的情境。” “真是让人震撼,两千年前的一幕被完美复刻下来。” 呼~ 陈爻深吸了口气,按下躁动的心神,反手取下背包,从中拿出一捆冷烟火,用力往四周抛去。 很快。 一道道清冷的火光从四周黑暗中亮起。 将原本被雾气笼罩的大殿,照的通透如白昼一般。 那些人俑身影尽数显现。 这地方少说一千多年没人来过,却丝毫没有因为潮湿泛起霉气,只不过所有东西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应该都是从穹顶上,那些横梁屋瓦的缝隙间落下。 久而久之。 让周围一切看上去都显得灰蒙蒙一片,失去了它原有的色调。 往身后瞥了眼。 地上也留着一行长长的足迹。 等到烟火彻底驱散雾气和黑暗,陈爻终于能看清大殿里的一切。 除去那些文臣武将的人俑外,四周还有捧灯、打扇的侍女,以及宣令的常侍等人。 一眼望去。 宛如活人。 完全就是将当时的情形复制了下来。 四周墙上,绘制着大幅的壁画,因为尘封多年的缘故,没有半点褪色,一如既新。 从人俑中穿过。 陈爻去到东墙下。 仰起头认真看了一遍。 壁画中绘着深潭边,一个少年手握长剑毫无畏惧的与潭水中的蛟龙搏杀缠斗。 “这是……” “谯水击蛟,这是曹操十岁时在谯水边击杀蛟龙一事。” “史书上有记载啊,据说因为这事,曹操少年时声名鹊起,乡人无不感叹于他的胆略。” “这曹阿瞒够自恋啊,没想到还是个闷骚男,专门把这事绘成壁画。” “哈哈哈,我也想说。” “主播,快看看西墙上画的是什么,不会是官渡之战吧?” “壁画记载的明显是他人生最得意的故事,除了少年时击蛟,最得意的时候我觉得应该是被汉献帝官拜丞相的时候。” “这么说,那也可能是逐鹿天下的时候,曹阿瞒那时候无论是年纪还是地位都是巅峰,正意气风发!” 陈爻也没想到,直播间这些观众对三国历史了解这么深,镜头扫过壁画时,就认出了它的来历。 甚至已经在猜测,与东墙对应的那幅西墙壁画会是什么。 其实,他也在琢磨。 纵观曹阿瞒一生,从乱世中崛起,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分天下,刨除对他性格的鄙视,绝对算得上是一代枭雄。 大殿中只有东西两面墙上,刻有壁画。 而能让他死后,都绘入墓中的,一定是他最为得意之事。 弹幕上那些猜测,无论是官渡之战、位极人臣还是陈留起兵、平定凉州,都不是没可能。 “主播,你能猜出来吗,我赌个飞机,要是中了,立马送上。” 因为先前陈爻表现出的超强知识储备。 直播间人忍不住开始起哄。 “一架飞机,我跟了。” “玩太小了吧,我跟一个火箭。” “大家都玩,那我也不能落下啊,一个火箭。” “敢不敢再玩大点,超火起步!” 一经人提,顿时获得了无数观众的响应。 眼看热度越来越高,让原本不想参与的陈爻,也忍不住起了玩心。 猜中了几十万。 没猜中也没关系,就当是个游戏。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血赚不亏啊。 “我猜可能与赤壁之战有关。” 稍稍琢磨了下,陈爻轻声道。 “不会吧,赤壁之战中曹操可是被火烧连营三百里,部下将士死伤无数,怎么可能是这个。” “对啊,以曹阿瞒这自恋程度,失心疯了,才会把它留在墓室内。” “哈哈哈,万一曹操还是个受虐狂呢,死磕也要时时提醒自己。” 听到他竟然猜测与赤壁之战有关,观众们顿时直呼不可能。 赤壁中曹魏大败,跟人生得意完全不沾边,而且与其把这件事作为第二幅壁画,还不如败走华容道,好歹没有那般惨败。 “没什么好争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了眼弹幕,陈爻心态倒是平静的很,笑了笑说道。 沿着原路返回。 等他抵达时,强光往墙上照去。 只见,一片茫茫不见边际的水域上,头顶一轮银月皎洁,江上无数战船横陈,写有曹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鼓荡。 其中一艘大船上,置酒设乐,宴请诸将。 而船头处,手握长槊的曹操仿佛有气吞山河之势,慷慨而歌。 “我靠,真是赤壁!” “饮马长江,战船连水,曹操横槊赋诗,这不是赤壁赋?” “主播真是神了,这也能猜到。” “为什么啊,我还是不服,曹阿瞒这人简直有病,他难道不知道作完赤壁赋后,就是一扬大败?” “可能真有受虐倾向呢,要不然一般人谁有这种脑回路?” “绝逼是,曹阿瞒害我,呜呜呜,损失了五百块,又要吃半个月的馒头了。” “难受,我一个穷比为啥要参与到你们的赌局啊,手贱啊!” “主播能解释下吗,这到底是为啥?” 第13章 两千年前的震撼 陈爻摊了摊手,一副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但偏偏直播间观众脑袋想破,都想不到具体原因。 “主播,别墨迹了,快,我笔记本都拿出来了。” “从小到大,我还没对历史这么上心过,不知道历史老师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回头我就要去逼乎开个帖子,就叫在斗鲨盗墓直播间学历史是什么样的体验。” “人在盗墓,正下飞机?” 一帮人急的嗷嗷叫,不断刷着弹幕。 “解释不难啊,不过……”陈爻捻了捻手指,“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可没说赌局的事。” “哎,感情淡了。” “你变了,之前那个认真上课的主播呢?” “就是,竟然都学会要礼物了。” “我错了,真的,我单知道在直播间能学技术,我不知道主播竟然也成了妖艳贱货。” “以前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成了牛夫人了。” 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弹幕,陈爻忍不住一头问号。 弹幕为什么画面突变。 “玩归玩闹归闹,别整这么尬的啊。” 陈爻以手扶额,大为头疼。 不过伴随着一阵哈哈哈的弹幕,那些参与了赌局的观众,倒也没有耽误,一时间,直播间被各种飞机超火刷屏。 “学费已交,主播快开始。” “都别瞎闹了,搬起小板凳准备听课。” 见弹幕都在催促他,陈爻清了清嗓子,握着手电筒,光线打在身前那幅巨大的壁画上。 “之所以是赤壁之战,其实并不难猜。” “稍微了解过三国时代那段历史的都知道,当时曹操已经迎天子入许县,一统北方,位极人臣。” “魏蜀吴中,他势力最大。” “那时候他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即便东吴西蜀联手,他也没有半点惧怕,反而陈兵百万挥师南下,打算一举剿灭。” “他心里想的肯定是,尽管来,老子一打二还不是随随便便。” “这也是他在赤壁之战前,横槊立江,写下那篇传世巨作【赤壁赋】的心理。” “结果呢,赤壁中,火烧连营三百里,曹操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折损人马无数,自己都差点死去。” “但是……” 说到这,陈爻忽然停下,吊了下胃口。 “我靠,我看主播你是膨胀了?” “刚听得起劲,这就没了?” “兄弟们,我新来的,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举报主播?” “难踏马大受,现在心里跟被毛毛虫挠过一样。” 扫了眼弹幕内容,陈爻心里忍不住一阵偷笑,若是一味埋头盗墓,节目效果肯定没这么好。 这么会功夫,直播间人气再次飙升。 已经破了二十万的大关。 从观众们的反应来看,他这种接地气的直播方式,绝对是个正确的路子。 “咳咳,主播刚突然想起来,来的时候家里衣服没收,这要下雨可就糟了。” “???” “主播你能把地址给我吗,没别的意思,就想给你寄点土特产。” “我是跑腿的,主播你私信我地址,我去给你收,顺便还能时不时上门和你谈谈心。” “这是下雨的事吗,我要听课啊。” 见气氛差不多了,陈爻继续道,“但是,不知道有人研究过没有,从赤壁大败后,曹操心性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直到真正成长到巨无霸的存在,曹魏将汉取而代之。” “所以对他而言,赤壁是他人生一道门槛,更是个转折点。” “人在行将就木时,据说脑子里会跑马灯一样,闪过一生中发生的所有事。” “时年六十五岁的曹操,心中所想,满是十岁时自己拔剑击杀蛟龙的少年胆气以及五十三岁时横扫天下的壮志凌云。” 陈爻平静的说着。 但一字一句里,却仿佛有种能够直指人心的魔力。 让直播间观众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从未想过,最是枯燥的历史,竟然也能变得这么有趣。 “这推理,这知识量,啧啧,真的无敌了。” “我还是那句老话,主播你不去大学当个历史教授可惜了啊。” “真想把我们老师绑进来,也让他听听,怎么才能上好历史课。” “主播,我是做有声传媒的,我觉得你声音很有穿透力,可以来我公司吗,一个月小十万不成问题。” “有声,好笑,主播完全可以去百家讲坛了好吗?” 看着弹幕上各种彩虹屁,陈爻现在都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只是摆摆手,“行了啊,少吹,能给大家带来有趣的直播,才是我的初衷。” 看过那两幅恢弘的壁画。 陈爻这才慢步走向大殿最深处的王座。 一袭玄色长袍,头戴平天冠的曹操,半靠在螭龙盘绕的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撑着下巴。 双眼炯炯有神,目视前方,看似随意,浑身却是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即便是假的。 但雕刻的却是无比传神。 站在宝座下方,陈爻抬头看着那道身影。 一时间,竟是有种光影交错,时空穿梭的不真实感。 仿佛看到了两千年前,曹操身居王座,宣见文臣武将时的情景。 “好真实。” “太有代入感了吧,比3D电影还要震撼。” “原来曹操长这样的,历史书上根本一点都不像。” “难怪他能够在那个时代称霸做王,光是这气魄,啧啧。” 不仅是他一个人,直播间数万通过镜头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也是纷纷直呼牛逼。 陈爻忽然想到。 仅仅是曹操墓就如此震撼。 那传闻中,仿九州古城、天穹星辰、天下山川大泽,又以十万将士镇守的秦始皇陵又该有何等惊人。 将冷烟火收回,陈爻并未在大殿中多待,而是绕过王座,很快,就在左侧墙处发现一条石门甬道。 打开石门。 强光破开重重黑暗。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甬道后方的墓室中,竟是放着一具足有两三米长的巨大青铜棺椁。 第14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怎么这么快就见到棺材了?” “不对劲不对劲,我咋感觉不太对呢,好歹也是帝陵格局,不该这么寒酸吧?” “我也觉得有些突兀了,虽然我不懂盗墓,但纪录片还是看过的,清东陵还有陪葬坑、兵马坑、耳室呢。” “对啊,以曹阿瞒多疑的性格,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估计又是个幌子,骗小孩玩的。” 见到甬道深处,那具突然出现的青铜巨棺,直播间观众先是惊讶,随之而来的却是狐疑不定。 主要是曹阿瞒生性多疑,好梦中杀人,死后为了防止自己墓葬被盗,甚至专门弄出七十二疑冢。 纵观上下二十三朝,还有谁弄出了这种骚操作? 但偏偏,棺材出现的太过简单。 他一定想得到,即便布下了重重疑云,但肯定还会有人找到此处。 来之前,封土堆外那少说上百的盗洞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为何古墓至今未曾被盗? 那一拨又一拨的盗墓贼里头,凡是有一个打穿了墓门,想要开棺,岂不是唾手可得? 直播间观众都能想到,陈爻自然也料到了。 “世语中记载,王至洛阳,起建始殿,伐濯龙祠而树血出。” 手电强光穿破黑暗,照在那具青铜棺上,陈爻稍稍思索了一番,这才说道。 “这句话里,其实透露出了两个消息,曹操未死之前,就已经让人修建陵墓。” “命人在濯龙祠内大肆伐木,不过树下见血,曹阿瞒以为不详之兆,心生惶恐,油尽灯枯。” “而且,古人尤其是帝王,对规矩二字看的极重,逾礼越僭以造反论处。” “葬经中有言,一为金丝楠木,其次柏木,再次为松木。” “青铜棺椁看似恢弘大气,却不符礼制,在如此重大扬合中,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陈爻声音不大,语速轻缓,却足以让直播间所有观众都能听见。 “古人下葬有这么多讲究?” “金丝楠木我知道,现在市扬上早都被炒出了天价,就算是次一级香楠都可遇不可求咯。” “那这具青铜棺放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陪葬的?” “活人陪葬,曹阿瞒这么凶残吗?” “前边的能不这么幼稚吗,曹阿瞒好歹是位极人臣,说是夜天子也不为过,个把人活葬算个屁啊。” “就是,拿现在的情况和两千年前相比,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听完陈爻一通分析,直播间又是迎来一阵惊叹。 不少被房间名吸引来的新观众,原本还打算怒喷几句噱头狗标题党,但眼下却是被陈爻彻底折服。 无论是三国时代的人文历史,还是野史轶事、天文地理、风水杂书,无一不精,信手拈来。 实在让人惊叹莫名。 “所以,真是活人陪葬吗?” 观众们毕竟长在和平年代,很难理解那个明明讲究儒家之礼,循规蹈矩,却又异常凶残野蛮的时代。 见有人不断问起,陈爻叹了口气。 “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但若确定不是主棺外,就不外乎于三类,妃子、部下亦或是曹阿瞒的兵器。” “兵器?” “这么奢侈吗,兵器还专门弄这么大的棺椁?” “我感觉是妃子,没看过电视吗,那些皇帝驾崩了,都会赐死几个不受宠的妃子陪葬。” “部下我感觉可能性是最小的,古墓如陵寝,后宫之地,会随意让人进出吗?” “兄弟你这形容真的绝了!” 见弹幕又开始争论,陈爻并未多言,只是深深望向那具青铜棺,看似平静的眸子里,却是透着一丝凝重。 不知道为何。 看向巨棺时,他总有种莫名的心悸感。 怎么形容呢,陈爻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准确的词。 窥视! 对,就是窥视。 就像……那黑暗深处有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想到这个词,饶是他,恍然间也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放到以前,最多也就是奇怪下,以为出现了幻觉。 但融合金乌血脉后,陈爻深知,所谓的阴煞邪诡,绝非空穴来风,世间存在着太多无法简单用科学就能解释的事。 尤其是先前撞到那条鸡冠蛇的经历。 让他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心神一动。 胸口下仿佛有一股热流涌动。 让他顿时安心了不少。 眼前就这一条路,想要找到曹操尸身所在,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也必须得趟过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反手取下金刚伞,紧紧握在手中,陈爻深吸了口气,目光里闪过一丝决然。 再没有半点犹豫。 迅速往前走去。 穿过身下那条长长的甬道。 很快便走到了那具青铜棺前。 四下转了一圈,诧异的是,棺椁比他预想的还要大,少说有几千斤重,底下的青砖都被压的往下陷了不少。 棺身呈现出青黑色,落满了灰尘,隐约还能见到四周刻着无数浮雕,带着那个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强烈色彩。 “天,这棺材好大啊。” “少说两三米长吧,三国有那么高的人?” “不是说古代有昆仑奴吗,身高异于常人,或许这里就是。” “反正肯定不太可能是曹阿瞒,刚才外头大殿里王座上的身影,顶多也就一米七。” “昆仑奴是什么,你们懂得好多啊。” “野人还是异种人吧好像。” 弹幕上猜测纷纷,这棺材之大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与其说是棺材,还不如说是一艘大船。 仅仅是这一具青铜棺,就占据了这间墓室三分之二的面积。 让原本空旷的墓室,都显得有些拥挤。 “主播,快开棺看看,到底是谁一看就知道了。” 直播间观众又在开始催促,但这次,陈爻却并未轻动,而是沿着棺椁前后,来回观察了许久。 确认棺椁上并无机关暗箭后,这才一咬牙。 拿出匕首,飞快将棺盖缝隙间的封蜡层破开,而后用力将沉重无比的棺盖慢慢挪开。 轰隆~ 一阵巨响声中。 棺椁大开。 这一刻,直播间里竟是罕见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目光随着镜头,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镜头拉过。 陈爻探头看向棺底。 一具身披重甲、头戴铁盔的高大男尸,静静躺在那,不见半点腐烂,身侧放着一把长刀,双眼紧闭,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样。 第15章 镇陵将—典韦 “不腐不烂,不会还活着吧?” “扯淡呢,曹阿瞒死于220年,到现在都快两千年了,又不是神仙,还能长生不死?” “你们是真的牛批,我都快吓尿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谈论一个死人。” “前边的兄弟,新来的吧?” “你咋知道,刚闲聊看户外,随便点进来的,话说这是真盗墓还是搭的景?” “还搭景,哥们你搁这拍电影呢?” “不是,我就是觉着有点不太敢相信,这年头直播盗墓,主播是真不怕死啊。” 随着镜头拉过。 直播间观众也看清了棺椁底下的身影。 披甲带刀! 身形高大。 即便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但他眉宇之间,仍是透着一股惊人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镇陵将!” 凝神看着那具男尸,陈爻眉头忍不住一皱,低声喃喃自语道。 最让他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先前他就猜测,棺中所葬,或许是曹操部将,眼下看来,一点没错。 而且,能够为曹操镇守陵墓,此人生前必然是员以一当十的悍勇武将。 否则也没那个资格。 “镇陵将?” “主播说的是什么?” “我只听过镇墓兽,镇陵将是镇守古墓的将军吗?” “这词确实陌生,等我去查下。” 他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不少观众听在耳里,忍不住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 见不少人问起,陈爻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简单解释道。 “镇墓兽,多流传于春秋战国,尤以楚国居多,本身就巫楚所特有,带着极为神秘的色彩。” “而镇陵将却是人,有活人也有死人。” “但一般而言,镇陵将都是杀人无数之辈,否则很难镇得住墓中阴诡邪煞之物。” “难怪看他都有点害怕。” “主播,知道这人是谁吗?” “给曹阿瞒镇陵,来头估计不小。” “绝对是一员悍将,要不再来个赌局?老规矩,飞机起步。” “这怎么猜,曹操麾下猛将无数,总不能一个个的说吧?” 嘎吱~ 忽然间。 就在他也暗自琢磨着镇陵将身份时,青铜棺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惊人的动静,嘎吱嘎吱的,就像是骨头崩直时发出的响动。 “什么声音?” “好特么渗人,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啊,好像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他该不会真没死吧?” “我靠,前边能别乌鸦嘴吗,要是还活着,那岂不是都成了妖怪?” 那动静不小,不仅是陈爻,连直播间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弹幕就跟疯了似的。 但陈爻却嗅到一股强烈到心悸的凶险气息。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一下撑开金刚伞,潜藏在身躯内的金乌血脉也被尽数调动。 一股强横的火意,仿佛要熊熊燃起。 “主播反应这么大,怕是真的坏事了。” “不用想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镇陵将没死,先前主播斩杀那条鸡冠蛇的时候,大家也看到了吧,那身手绝非常人。” “我还是不信,哪有人能活两千年,要真有,秦始皇还用派徐福去海外仙山求长生不死药?” “就是,我估计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透过镜头,观众们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心神也跟着紧绷起来。 陈爻却没时间理会他们。 心神绷成一线,双眼死死盯着棺中那具男尸,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浮现出个无比恐怖的念头来。 尸煞! 要真是那样,可就棘手了,粽子还有黑驴蹄子能够对付。 一旦到了尸煞那种地步,刀剑不破,水火不侵,除非将它头颅斩下,或者借助于道门镇尸符之类,否则根本无法克制。 这念头一起,就像是野火般,根本无法遏制。 陈爻一下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早知道棺中如此凶邪,就是死也不会开棺了。 可惜,事已既定,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嘭! 就在他思绪如麻时。 青铜棺内动静更大。 嘭的一道沉闷巨响声中,镇陵将竟是如同弹簧般,从棺底一下站了起来。 陈爻脸色一沉,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镇陵将身形比他想象的还要魁梧高大,就如一头山熊。 浑身裹在重甲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头上那顶铁盔几乎将他整张脸都覆盖住。 仅仅是站在那,浑身自有一股沉重无比的气势,宛如一座移动的杀戮机器。 “吾乃典韦,奉主公之命,擅自闯入者,杀无赦!” 似乎是因为沉睡太久,转身时,显得有些僵硬,重甲下甚至能听到骨骼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只见他伸手摘下覆盖脸庞的铁盔。 忽的睁开眼睛。 冷冷望向青铜棺外的陈爻。 声音沉闷且冷,听不出一点生气,震得四周空气似乎都在嗡嗡而鸣。 尤其是最后杀无赦那三个字,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炸的杀机,如同实质化一般。 四目相对。 只扫了一眼,陈爻竟然就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浑身发凉,一股寒气从小腹直冲头顶。 老天! 那是怎样一双眼神? 邪异、冰冷、凶煞,毫无生机!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妖魔。 而那一刻,他也终于看清了镇陵将的样子,双眸漆黑,神色狰狞凶煞无比,目光中透着一抹让人心颤,几近于窒息的寒意。 “典韦卧槽!” “真他妈活过来了!” “这他妈还玩个毛啊,主播快跑路吧,就你那弱鸡身材,一巴掌就得被他给拍死。” “不对啊,史书上不说他死在宛城了吗?” “老子完全懵了,典韦还活着,这说出去估计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活了将近两千年,这都不能叫人了吧,完全就是个妖怪啊。” “妈的,那双眼睛老子看着都害怕。” “哎,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意思的直播,没想到一个小时都没撑住,不是被封了,而是主播凉了。” “要不报警吧,喝茶总比死了好。”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几乎都要疯了,谁也没想到一语成谶,镇陵将竟然真的还活着。 “一吕二赵三典韦!” 陈爻似乎才回过神来,低声喃喃了一句。 但并未像观众预料的那般,转身就逃,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反而涌起一抹如火般的战意。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 不如死战! 第16章 八虎将之首不过如此 “干典韦?能别开玩笑吗,我心脏承受不住。” “见到真人,我才知道为什么说曹操手下八虎将之首应该是典韦了,那眼睛看着都渗人。” “主播别怕,你快喊一声,末将于禁,愿为曹家世代赴汤蹈火,说不定能化解。” “好家伙,你不如让主播直接把他弄成守护灵得了。”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开玩笑,有良心吗?” “那咋整,要不哭一扬,送主播走?” 见陈爻到了这会功夫,还没有转身逃走的意思,直播间观众不禁大为震动。 生死之前,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也有人嗤之以鼻,多是刚涌入的新观众,认为陈爻此举根本就是做戏,所谓的直播盗墓,更是骗小孩子玩的把戏。 就是拿噱头引流,然后收割粉丝韭菜跑路。 而那些从一开始就进入直播间的老观众,则纷纷跳出来举证,两边吵的几乎快要发展到线下约架。 但身处青铜棺前的陈爻,却是连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心神紧绷成一线。 反手紧紧握着金刚伞。 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骨节上都泛起了一抹苍白。 以前看小说,每次看到是书里描写谁谁谁杀意惊人,陈爻就算不喷,心里也会骂一句煞笔作者,写这种无脑剧情,然后无情的删除书架。 但眼下真正面对典韦时,他才知道原来真踏马有杀气这种东西。 即便肉眼看不见,但也能清晰感受得到。 就像如刀子般的冷风吹过,刮的脸上一阵生疼。 陈爻甚至想象不出,典韦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才会有那样一双视人命如草芥般的眼睛。 曹阿瞒评价他‘古之恶来’。 宛城之战中,为了掩护曹操离开,独身一人留下死战,杀的张绣军肝胆俱裂,最终寡不敌众,血流满地而死。 但死后半晌,都没一人敢近前,生怕他会突然活过来。 这种猛人。 两千年下来,也找不出几个。 陈爻敢和他当面对峙,已经是极为罕见了。 要是斩了典韦。 怕是曹阿瞒都要惊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在旁人看来,撞见典韦,等死就完事了,但陈爻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非但一步未退。 反而打算留下死战。 所谓镇陵将,唯一要做的,便是杀死一切胆敢闯入古墓的外人。 从典韦那句杀无赦中也知道。 今天就只有一个结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总而言之。 他要是不能镇杀典韦,今天百分之百要把命扔在这。 陈爻想的很清楚,事实上,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甚至将自己与典韦拿到一起分析比对了下。 武力上,典韦自然占优。 三国那个猛将辈出的年代,典韦能够稳坐八虎将之位,可不是受曹阿瞒赏识那么简单。 而是靠他一刀两拳双戟杀出来的。 再说不是他打出名声,也不会入曹操的法眼。 不说自己,就算放到那个时代,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在武力上压他一头。 论肉身,两人应该不相上下。 典韦的优势在于,武道打磨,据说他双戟重达八十斤。 但陈爻却是以金乌血脉淬炼身躯。 就相当于职业选手和挂逼对局。 职业选手再有天赋,也顶不住开挂啊。 但陈爻最大的优势在于时间差。 典韦沉睡了近两千年,又只是尸煞之身,纯凭一股杀意为本能,在身形转变上就要差出许多。 眼下他都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所以…… 最好的法子。 就是先下手为强! 嘭! 这念头一起,陈爻便再无犹豫,嘭的一下撑开金刚伞,同时,手指在伞骨某一处用力按下。 刹那间。 钢骨铁叶的伞面上,无数尖刀扎出。 陈爻脸色一狠,金刚伞狠狠朝典韦身上刺去。 他动手时间把握的极为微妙,不但直播间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典韦也是如此。 他甚至有些诧异和难以置信。 似乎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在他眼里如蝼蚁般的家伙,为什么又凭什么敢动手? 眼神里涌起一抹怒色。 来不及去取长刀和双戟,而是一拳直接轰出。 毫无花哨。 恐怖的拳劲,打的空气都为之一颤。 陈爻却顾不上许多,一声低喝,不但没有避开,脸上的狠戾之色反而愈发浓烈。 原本清秀俊朗的脸庞。 甚至都显得有些许狰狞。 身躯下,一股血流如火,从奇经八脉十二玄关中疯狂涌动,手中金刚伞一瞬间仿佛都成了一把燃烧的长矛。 嘭! 典韦早已死去。 毫无意识。 但在那惊人的火意汹涌而出的一刹那,他瞳孔都忍不住狠狠一缩。 一拳轰出。 砸向金刚伞上。 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动静,在那堪称恐怖的拳劲下,伞面顿时往里凹陷下去一大片。 仿佛钢骨铁叶都承受不住典韦那一拳。 但下陷到一个临界点时,却是已经将拳劲卸去大半,只有那股余力,震得陈爻连退数步。 踩的地面咚咚作响。 但反观典韦,可就没陈爻那么幸运,有一把防御无敌的金刚伞护身。 接触的一刹那。 五指间就传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右臂更是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那股狠劲震得的他往后连退了十多步。 脚下水磨石砖铺就的地面上,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般往四周迅速蔓延开去。 典韦庞大的身躯,狠狠撞上那具青铜棺。 差点把棺椁都要掀翻。 嘴角渗出一抹血迹,却并未猩红,而是诡异的黑褐色。 低头怔怔看着折断的右手,典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因为愤怒,脸庞近乎于扭曲。 虽然记不起以前。 却隐约感觉到,似乎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不过…… 让他愤怒的远不止如此。 那把伞上燃烧的古怪火焰,蛮横的不讲道理。 顺着那股恐怖的劲道,闯入他身躯内,一接触到体内的阴煞死气,就如烈火遇到了干柴般,肆意燃烧起来。 他甚至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都要被烧成一具白骨,或者连骨头都剩不下。 不远外。 见到这一幕的陈爻。 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温和的眸子里满是桀骜难驯之色。 冷冷望向典韦。 “呵,八虎将之首不过如此!” 第17章 历史将要改写? “主播这么猛!” “硬刚典韦,还敢放话嘲讽,这是要疯了啊。” “我踏马不会在做梦吧,典韦被主播干翻了?” “不说一吕二赵三典韦吗,难不成主播是吕布转世?” “电影都不敢这么演吧,太假了。” “别说电影,就是那种三流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小说,要是哪个煞笔作者这么写,老子带头喷死他丫的。” “所以谁能告诉我,主播究竟什么来头,之前我看挺温和的啊,为啥突然间就开大了。” “可能真是吕布,或者赵子龙重生了。” “能别扯淡吗,转世重生都来了,你咋不说主播被吕布夺舍了?” “兄弟们,我懂了,主播绝壁是李信,黑暗状态下李信无敌,正好能克制典韦。” “靠,前面那兄弟绝对是个人才,李信也来了,我就想看看,什么时候扯到二郎神。” “你还别说,我看了一圈弹幕,越想越觉他说的其实有点道理。你们看啊,李信是不是有两种状态,对应主播,一个温和阳光,一个黑暗冷漠;一个可以去大学当历史系教授,一个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那不是人格分裂吗?” 见陈爻硬刚典韦,竟然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占了上头,直播间众人只觉得见了鬼一样。 比那种小成本劣质电影,还特么离谱。 那可是为曹阿瞒镇守陵墓的虎将典韦啊。 本来见到他活过来。 直播间至少有九成九的人,都以为陈爻必死无疑。 至于剩下那零点一成的观众,之所以敢压他,完全就是抱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 反正输了不亏。 赢了那就是血赚。 弹幕铺面整个屏幕,甚至在同时段里,碾压了斗鲨平台的大主播。 飞机超火就没停下来过。 借着恐怖的弹幕和礼物热度,直播间人气一跃破了四十万大关。 饶是借着换气那一会闲暇时间,抽空看了眼的陈爻,都有些被惊住了。 这还没到主墓室。 就四十万了? 这要揭了曹操的棺材,人气不得破百万? 他对直播行业也算了解过一些,那些大主播,哪个不是积累好些年,才一步步有了现在的人气。 哪有他这样的。 一个小时不到,冲进了户外频道前十。 关键还有源源不断的新观众通过引流或者朋友介绍涌入直播间内。 最可怕的是,观众流失率极小。 大部分人,点进来看上一会就被吸引住。 毕竟这年头,有几个像陈爻这样不怕死的猛人?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各大直播间都有人不断在刷,户外出了个直播盗墓的主播,赶快去看、封前留名之类的弹幕。 甚至有不少人气大主播,专门跑来查房。 只短暂惊叹了下,陈爻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对他而言。 眼下远远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 典韦还没死呢。 呼~ 深吸了口气。 压下鼓荡的气血。 陈爻又舒展了下酸疼的手腕。 这才握着金刚伞,一步步朝典韦走去。 短短片刻间。 后者脸色已经从狰狞变成了痛苦。 金乌血脉,克制世间一切阴煞之物。 那一缕金乌火意,虽然细微,却是至阳至烈。 典韦之所以破棺而出,并非真的活了过来,而是借着此地古墓中的阴气、死气、邪气,再融合浑身凶杀之气,而修成一具尸煞之身。 若是对应僵尸。 铜甲、银甲、玉甲、金甲。 大概在银甲之上,玉甲未至的地步。 一身阴煞死气极为浓郁。 若是寻常人,不说承受典韦那一拳,就算只是近身,恐怕早都被尸毒浸入骨髓,化作一滩血水。 偏偏,陈爻身怀金刚伞,水火不浸,百毒不侵。 而那浑身死气,更是金乌之火的薪柴。 越是浓郁,火意燃烧的更是恐怖。 典韦只不过是一具凭本能驱使的尸煞,又如何是这金乌烈火的对手? 他甚至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感觉到体内传来的痛苦。 挥舞着双手,拼命拍打着身躯,脸色狰狞而痛苦,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怒吼。 但却无济于事。 “他怎么了?” “典韦怎么突然发疯了一样?” “那吼声真吓人,跟他妈怪物似的。” “都说了早变成妖怪了,弹幕上一群人还非跟我犟,看看他的样子,不是怪物是啥?” “这声音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着镜头拉近,直播间众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要是说先前刚从青铜棺内醒来的典韦,凶焰滔天,气势惊人,披甲带刀的模样,完全符合他们对于曹操八虎将的认知。 但眼下…… 不远外那个脸庞扭曲,双眼血红,又是怒吼又是咆哮,近乎于疯狂的身影,却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惊恐。 仿佛那根本不是人的范畴。 是妖魔。 是怪物! “你们真当他还是典韦?” 瞥了眼弹幕,陈爻一声冷哼。 “典韦早死了一千多年,史书上怎么写的,宛城战乱,王慌不择路,后,遍寻典韦尸身不见,王命取之兵刃衣冠,归葬襄邑!” “说是找不到尸身,但为何会出现在曹阿瞒陵墓内,大家懂的都懂。” “主播,你是说,典韦尸体根本没有遗失,而是被秘密带走了?” “真的假的,怎么听着那么玄乎?” “三国演义上不是说,典韦尸体被张绣带走,连脑袋都被砍了下来,传阅军中吗?” “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曹阿瞒什么人,他能那么赏识典韦不是没原因的啊。” “真要是这样,历史都要被改写了吧?” 听到这样的可能性,无数观众陷入了震撼,不少从事文字行业,亦或是历史系在读的学生,却是察觉到了敏锐点。 这新闻要是传出去。 明天头条怕是就要炸了。 不过他们却忽略了一点,直播盗墓曹操七十二疑冢,本身就是最大的新闻了。 陈爻只简单解释了一句。 并未多说。 吼~ 忽然间。 远处典韦的尸煞之身,竟然嘭的一下钻出一道道火焰,让他仿佛置身在火海当中。 而极度痛苦的他,更是发出一阵阵怒吼。 整个人疯狂朝身侧的青铜巨棺撞去。 - 第18章 老子一拳一个典孝子 陷入疯狂中的典韦,双眼血红,怒吼咆哮。 完全就是一头丧失了神智的野兽。 那具少说几千斤重的青铜棺,被他硬生生掀翻,水磨地砖铺就的地面上都被砸出一道深坑。 裂纹细缝,更是如蛛网般,不断往四周延伸。 连陈爻脚下的地砖,都在那股蛮力下震碎了好几块。 那张原本凶煞冷漠的脸上,再见不到半点杀意,只有痛苦到极致,而生出的狰狞和扭曲。 拳、肩、肘、腿、膝盖。 甚至头颅、嘴巴、牙齿。 身上一切能用上的地方,都成了他的武器。 而那具青铜棺就是他宣泄痛苦的对象。 一通狠砸。 拳骨寸寸碎裂,额头处漆黑的血水涌出。 看着都痛。 但典韦却像是一部不知疼痛的机器,仍是在拼命轰砸。 仿佛那具青铜棺就是个玩具。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惊胆颤。 饶是陈爻,也是眉心狂跳,暗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一个不慎,被棺材砸中,或者被他近身缠杀。 临死反扑。 才是最可怕的凶险。 可惜…… 金乌烈焰已经烧穿了典韦身躯。 即便他拼命拍打滚地,也根本无济于事。 嘭! 忽然间。 被烈焰缠身的典韦轰然倒地,发出嘭的一道巨响。 动作不再如先前那般疯狂。 怒吼声也渐渐消散。 很快。 那道魁梧的身形,在金乌烈焰中生生焚烧一空,除了那具被砸的坑坑洼洼的青铜棺外,就只剩下一堆灰烬。 典韦一死。 那道金乌火意也顺势回到了陈爻身上。 ‘叮,恭喜宿主斩杀镇陵尸煞,奖励100升级点,可用于升级金乌血脉。’ 同时,脑海深处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升级金乌血脉? 听到这,陈爻眼眸内不禁涌起一抹浓浓的惊喜。 他知道人气点可以兑换几乎一切事物。 盗墓四门的功法、秘术、器物,或者俗套点换成钱。 难怪系统之前从来没提过血脉升级的方式。 原来是有条件的。 他还但他却是头一次知道升级点这东西。 只不过狗系统未免也太抠了。 这可是镇陵将典韦啊。 尸煞之身! 才给100点。 那要是普通僵尸粽子,岂不是才1点? 陈爻心里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不过吐槽归吐槽。 惊喜还是占了大头。 如今他不过炼化出一丝金乌血脉,便能够力战尸煞,要是升级了,再遇到凶险,底牌就更大了。 收起心思。 陈爻并未急着升级,而是打算有空再认真研究下。 “卧槽!死了?” “太强了太强了,主播错生时代了啊,这要是在三国,说不定能压吕布一头。” “好奇怪,我咋感觉主播都没怎么用力,这就无了?” “主播好猛,以后我就是十年老粉了。” “主播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前面的好恶心,男妈妈滚啊。” “气抖冷,男妈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站起来。” “哎,好歹是一员猛将,可惜了。” “不应该是就这吗?还八虎将之首呢,就这就这?” “卧槽,再怎么说典韦也是三国时代的古人,算起来也是老祖宗,这么说过分了吧?” “急了,典孝子急了,还祖宗,这我可不认。” “我是没想到的,直播间还有圣人。” “老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来,有本事线下约一架,老子一拳一个云孝子。” “哈哈哈,暴躁老哥。” “圣人属实恶心,建议去贫困山区支援。” “还是直接一拳送走吧,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清静。” 从典韦睁眸醒来,再到死去。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但对众人而言,却不异于一个世纪那么长。 心绪也从一开始的震撼、心惊、恐怖,到现在反而透着些许的复杂。 扫了眼弹幕,陈爻神色平静,对这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不黑、不喷、不撕逼。 那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直播间人气凉的可怜。 要么就是女主播发福利了。 他做不到直播间那些圣人一般,站在他的立扬,典韦是敌人,而且是生死大敌。 若不是身怀金乌血脉。 眼下死的就不是典韦。 而是他了。 尸煞以血肉为食。 也就是说,就算死了,下扬也一定极为凄惨。 呼~ 深吸了口气。 墓室内再察觉不到半点阴煞死气。 陈爻总算放下心来。 提着手电快步往前走去。 危机虽然解除,但他心里始终有道迈不过去的坎。 那就是典韦究竟怎么活过来的? 明明死在了宛城之战中。 此事过去了一千多年。 为何眼下会突然醒来? 是因为风水格局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要是后者还好,但要是前者,就不得不谨慎了。 毕竟曹操墓中葬的可不止他一人。 民间传说,王崩于洛阳,有无数宫女和两位妃子陪葬。 若真是受风水影响,那是否可以推测,曹阿瞒以及那些女人,是否也修成了尸煞? 对此。 陈爻不敢赌。 走错一步,那就可能会酿成大祸。 事关自己生死,他哪敢大意。 所以,得先找出典韦突然‘活’过来的真相。 至于他的尸身为什么不在襄邑,而是神秘出现在了曹操墓中,而且成了镇陵将。 陈爻并不关心。 这其中门道,就留给那些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去头疼好了。 不过想必最激动的,怕是那些所谓未解之谜的杂志社,或者专门玩噱头的营销号了。 陈爻敛了敛心神。 驱散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神色认真的一路过去。 也只有在那堆灰烬前,才稍稍停了下,不过很快就从边上绕过,最终站在了那具青铜棺前。 “主播这是干啥?” “不会打算把棺材弄出去吧?” “看着不像,话说,有没有懂行的,这具青铜棺能值多少钱啊。” “也就值个大十年吧。” “啥叫大十年?” “这都不懂,就是下辈子衣食无忧呗,国家管饭。” 没理会弹幕上那些人才,青铜器乃是重器,最忌交易,基本上一个牢饭是跑不掉了。 再说这么大的棺材。 就算有那种专门玩异类收藏的人。 怎么带出去? 陈爻握着手电,借着强光,凝神看向青铜棺内。 第19章 棺壁上的邪诡符文 青铜棺内空间极大。 就像是一艘空船。 除了先前那把与典韦随葬的长刀外,让陈爻惊叹的是,棺壁四周竟是密密麻麻刻满了图案。 或许…… 准确的说,应该是文字。 那些奇怪的文字,就如鬼画符一般,以极不平整、杂乱无章的顺序排列,给人一种十分邪恶阴冷的观感。 陈爻虽然看不懂,但他本能的觉着,那些文字或许就是关键。 想到这。 他心神不由一振。 想着总算找到了苗头。 急于想要破解其中的古怪。 只是,目光落在上边时间稍久,心绪就开始莫名变的狂躁暴怒。 陈爻刚开始也没察觉,还是看到几个喷子在直播间抓着黑时,他并未像之前那样一笑置之,就当没看到,而是下意识想要反喷回去。 话到了嘴边时,他才一下反应过来。 狠狠一咬舌尖。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又悄然分出一丝金乌火意,自经脉中游走流转了一遍。 那莫名的躁意,才一下消失。 “妈的,这么邪门?” 陈爻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邪诡的东西。 仅仅是几个文字,竟然就能够影响心神。 就算面对镇陵将典韦时,也毫无惧意的他,一时间,背后都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主播咋又不说话了?” “吱个声啊主播,老这么待着,瘆得慌。” “那棺材里究竟画的是啥,看了下就恶心的厉害。” “我特么也是,要不我是带把的,都差点以为怀孕了。” 不仅是他,直播间观众隔着屏幕,只是从镜头里看到那些鬼文,一个个都大为不适。 身体差点的,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一股强烈的心悸恶心感。 看着观众们纷纷刷着难受,陈爻立刻将镜头移开。 不同于之前的自信平静,此刻的他,神色里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提醒道。 “这东西诡异的很,尽量别看。” “靠,我就说怎么回事。” “这么邪吗,不会是鬼咒之类的东西吧?” 听他一番解释,众人才明白过来。 不过,陈爻眼神忽的一动,他从无数弹幕中发现了一个字眼。 鬼咒? 越想他越是觉得有可能。 没记错的话,三国时代,巫术盛行。 尤其是滇楚之地。 巫邪之风更是影响极大。 鬼吹灯小说中,也曾提到,石碑店和遮龙山下所出现的诡秘痋术,似乎与眼前这一幕很是相似。 难道真是? 陈爻不敢分心。 再次凝神看向棺壁上所刻的诡异文字。 不过这次,却没有先前那么莽撞,而是先用一丝金乌火意护住心神。 渐渐的。 那些鬼画符般的文字。 似乎渐渐开始动了起来,形成一个个字。 陈爻下意识读了出声。 “戳、魂、蕴、尸……” “这是?” 他猛然惊醒过来。 那些诡异的文字也在一瞬间归于平静,仿佛死物般,与先前没有半点变化。 “戳魂养尸咒?” 果然是! 陈爻重重吐了口浊气。 就这么一下时间里,他背后衣服竟然就已经被冷汗浸透,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他推断的没错。 典韦尸体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这具青铜棺内刻下养尸咒,又能够将古墓中的阴煞死邪之气,尽数融入典韦身上。 等于生生炼出了一具尸煞来。 心惊的同时。 陈爻却也是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真是因为此地风水问题,诸如养尸局之类,那他接下来考虑的就不是进还是不进了,而是怎么逃的比较体面。 “等等,什么咒?” “主播好像说了句尸咒还是什么的,谁听到了。” 等回过神来,陈爻瞥了眼弹幕,不少人都在问棺壁诡文的事,“别问了,不是什么好来头。” “主播,那还继续往里进吗?” 见他不愿多说,直播间观众也没为难。 毕竟刚才他们只看了眼,都有种极度的不适感。 “当然继续进。” “那待会再遇到凶险咋整?” 陈爻淡淡道,“遇山修路、遇水架桥呗,要是怕死,也干不了盗墓这种营生了。” “牛逼,别的不说,我就欣赏主播你这点,干就完事了。” “我现在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旅程了。” “曹阿瞒老小子不厚道,典韦可以说是为他而死,没想到死后还要折腾。” “就是,妈的,这狗东西简直不是人。” “主播我告诉你,今天非把曹操墓给掀了不可。” “那是肯定的。”陈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曹阿瞒而已,一般人的墓我还真看不上。” “我靠,主播好狂我好喜欢。” “不就是连典韦都斩于马下的男人!” “呵,主播再强,也永远是得不到我杨威的男人。” “????” 见弹幕突然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陈爻满头问号。 不过也没耽误。 眼下其实他已经能大致猜测出曹操墓的构造出来。 葬经帝陵篇中有言。 四道龙楼盘宝殿、九尾仙车入黄泉。 最外边自然是琉璃宝顶、经龙楼宝殿、过镇陵台,兵马坑、陪葬坑、然后才能入幽冥玄宫。 没猜错的话,镇陵台后,不是兵马坑就是陪葬坑。 整个古墓占地极广。 如今所见,应该还只是冰山一角。 即便曹阿瞒死时叮嘱不得厚葬,但帝陵就是帝陵。 礼制二字大于天。 天子之礼、葬经之制。 自天而下、其葬王者。 从镇陵台内离开,陈爻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镇陵台正好修建在长长的甬道之上。 生前有禁军拱卫,死后也有虎将镇陵。 左右两侧各有两条道路,绕过去就再次汇入主甬道内。 陈爻握着强光手电,四下看了眼,除了脚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廊道外,四周皆是空旷一片。 仿佛置身在幽冥当中。 被雾气笼罩的黑暗里,透着一股死一样的沉寂,听不到哪怕半点动静。 “草,真踏马渗人。” “阴森森的,主播胆子还是大啊,这要是我,估计早吓的都走不动道了。” 陈爻心神紧绷,四下观察了许久,确定脚下那条青石垒砌的甬道上并无机关陷阱后。 这才小心往前走去。 自古倒斗之人,无一不是胆大心细之辈。 毕竟是把脑袋悬裤腰带上的买卖。 一步错,迎接的可能就是身死。 第20章 血脉升级、吐气杀人 陈爻应该是第一个踏入此间的外人。 因为身处地下,墓道里渗了不少水,不过却不刺骨,只是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像是自然腐坏后发出的味道。 一连往前走了几十米。 脚下的甬道,依旧没有抵达尽头的意思。 四周夜色黑的惊人,即便是强光手电也没法照出太远,大概几米外后,光线就渐渐变得微弱,看着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能听到的,只有他的脚步和呼吸声。 怕黑是常人都有的心理。 但在陈爻身上却见不到半点慌乱的神色。 一双目光静如止水。 他以前因为学校走读,早习惯了夜路。 不说害怕恐惧,反而还有心思不时找几句有意思的弹幕,和直播间观众开着玩笑。 不过。 在确定黑暗中,并无潜藏的凶险后。 他心神却是浸入了系统内。 先前斩杀典韦的尸煞之身,奖励的100升级点,他可一直没忘。 “宿主是否选择升级金乌血脉?” “是!” 没任何犹豫。 陈爻直接选择了是。 在见识过金乌血脉的霸道之处后,他哪还会犹疑。 轰! 在心神浮现的刹那。 陈爻立刻察觉到,原本蛰伏在身躯内的金乌火意,一瞬间壮大了数倍不止。 若说先前只有头发丝粗细。 那么眼下至少有婴儿手指那么大。 升级后的金乌血脉,所带来的变化也极为可观。 一股强横而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一下涌出,仿若大江之潮一般,一遍遍冲刷锤炼肉身、筋骨、玄关、窍穴。 呼~ 片刻钟过后。 陈爻眉头一挑,长长呼吸了下。 那道气息,从口中吐出,竟是聚而不散,如同一道白练,刹那间破开身前黑暗,飞出去两三米外才渐渐消散。 “卧槽!” “我看到了什么?” 这一幕同样被镜头捕捉。 本来见陈爻一直赶路,无聊的快要打瞌睡的观众,陡然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差点从电脑前跳起来。 等陈爻满意的从系统中退出,看着满屏飘过的卧槽等字眼,饶是他也有点懵比。 “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常威你还说不会武功,这踏马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吐气伤人吗?” “越来越玄幻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主播会内功?” 见无数观众问起,陈爻再懵也反应了过来,刚才心神太过专注,忽略了镜头的事。 不过。 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慌乱。 而后摇头叹了口气,无比纠结的样子。 最终才无奈的看向镜头。 “看样子事情是瞒不住了,既然大家都想知道,我就说了吧。” “这世界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十年前,天地就已经大变,灵气复苏。” “我不装了,摊牌了,其实我是修仙者。” “????” “说你胖还喘上了?” “主播这贱嗖嗖的样子,好想打他怎么回事,呜呜呜,我好像打不过,怎么办。” “哎,主播你违反了规定,不过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也不打算隐藏了,我是道宗宗主。” “老夫刚过筑基,本以为已经是绝巅境界,没想到主播竟然是金丹强者。” “你们在说什么,不是诡异复苏吗?” “管他什么诡异还是妖魔,反正我也不装了,其实我是奥特曼,要永远相信光啊。” 玩了个梗。 一瞬间,直播间也跟风玩起了沙雕段子。 再没人提及刚才的事。 陈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摇摇头,这些水友还真是好骗,顺势收敛了心神,继续赶路。 又走了大概百十步后。 正看着直播间疯狂玩梗的陈爻,神色忽然一滞,身形也跟着停了下来。 屏住呼吸。 目光死死朝周围望去。 似乎发现了什么。 “嘘,别刷了,主播好像发现了什么。” “是不是到主墓室了?” 观众们也敏锐发现了不对,弹幕一下少了许多,一个个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了什么。 胆子小的,又好奇又想看,只能捂着眼,露出一丝缝隙,紧张的呼吸都变慢了许多。 “听!” 陈爻凝神看了片刻。 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同时,将镜头拉向远处。 墓室里本就寂静无比,加上这种无意营造出的恐怖氛围,谁还顾得上别的,拼命竖起耳朵。 叮咚~ 很快,就有人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动静。 叮咚叮咚,像是潺潺的水声。 “有水?” “声音还不小,墓里不会有地下河吧?” 听着那声音,直播间观众都是一脸古怪,就算再不懂常识,也知道古墓最忌进水。 毕竟墓中建筑、棺椁,用的多是木材。 一旦被泡,极易腐烂。 对事死如事生的古人来说,这是怎么都没法接受的。 乡野百姓下葬,尚且还要找风水先生看个坟地,何况眼前这可是曹操墓啊。 帝陵格局! 进水,那不是开玩笑? 陈爻也是眉头紧皱,但那水声不假,一时间,他神色间也透着一丝古怪。 但并无耽搁,而是迅速向前,走了一二十步后,水声越发明显。 而前方黑暗中,也终于不再只是单调的甬道。 而是出现了一座横桥。 桥身在光线下泛着莹莹的白光。 竟然是汉白玉打制。 不…… 手中狼牙手电的强光扫过。 陈爻眉心忽然重重一跳。 他才发现,横桥不止一座,而是三座。 那潺潺的水声,就是从桥下传来。 “这横着三座桥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讲究吗。” “好奇怪,我听家里老人说,挖坟下葬有很多忌讳的,水坑不仅坏事,而且好像还会连累后人。” 弹幕上议论纷纷,陈爻琢磨了片刻,却是已经回过神来。 “这是三世桥,民间又叫三生桥,传闻中踏过三生桥才能脱掉肉体凡胎,才能进入幽冥,轮回转世。” 难怪刚才过来时,感觉此处比其他地方空气潮湿许多。 “等下,主播,你镜头再往前移点,对,桥那头,刚才一闪而过,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 就在他和观众解释时。 一道刷屏的弹幕引起了陈爻的注意。 他下意识举起手电,尽量往石桥更深处照去。 下一刻。 他目光骤的一沉。 瞳孔放大。 似乎见到了让他难以相信的事物! 第21章 这怕是三口妖棺呐 三口棺材,以一种极为诡异非同寻常的方式横放堆在一处。 按理说,墓中见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但陈爻之所以如此震撼。 却是因为那三口棺材皆是铜角木棺。 倒斗江湖上,古老流传着一句话。 ‘人点蜡、鬼吹灯,堪舆倒斗觅星峰。’ ‘窨子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 前半句说的是摸金门的规矩,在进入古墓后,要先在墓室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才能开棺。 如果蜡烛熄灭,则必须尽快退出,不取一物。 诸如此类,还有‘不过子时不倒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既是规矩,也是生人与死者之间的一条契约。 后半句说的则是大忌之处。 窨子木,因为长在极阴之地,最是容易滋生阴煞之物。 而青铜椁,在先秦时代,是专门用来盛殓妖魔、血煞诡尸以及活死人所用。 普通棺椁根本无法镇压恶灵。 不仅需以青铜椁,而且还要用重重铁链紧锁,最后在棺头处悬挂一方镇尸铜镜方才能够高枕无忧。 其实先前见到那具青铜棺时,就要有所提防。 只不过当时陈爻急于知道,棺椁内究竟葬的是何人,这才冒险一试。 结果也如预料一般。 身为镇陵将的典韦,早就成了尸煞之身。 “木棺铜椁,横放无章,事出反常必有妖,来者不善,这他娘怕不是三口妖棺呐……” 陈爻眉头紧皱,口中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道。 除了铜角木棺。 三口棺材的摆放也极为诡异。 摸金门中,还有种说法,竖葬坑、匣子坟,也都是大凶之兆,遇之必退,切勿犹豫。 这特么一次全碰上了。 怎么不让陈爻郁闷。 一时间不禁有些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原以为过了三生桥,再往前必然就能进入兵马坑、陪葬坑,最终见到主墓室。 就知道曹阿瞒不安好心。 没那么容易放人过去。 以典韦镇陵都不够,还要横放三具妖棺在此地,摆明是第二道凶险。 这踏马是玩闯关游戏呢? 不过陈爻也知道,要只是闯关就好了。 游戏好歹还有存档、无限复活,但眼下,踏错一步可就是生死永隔,再没有第二条命用。 “直播间黑屏了吗?” “哈哈哈,前边兄弟刚来的吧?” “你咋知道,听说斗鲨出了个直播盗墓的狠人,来看热闹的,不过为啥没人说话啊?” “估计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没事,成熟的水友要学会自己找乐子。” 见镜头一点没有晃动,也没人说话,反而弹幕刷的飞起,一帮人自顾自的聊着,新来的观众忍不住一头雾水。 “你们说的脏东西是什么,我胆小,可别吓我。” “还能是啥,无非就是毒蛇、机关、死人、尸煞,哦,对了,可能还有鬼之类的。” “???” 看到那些光名字就让人害怕的弹幕,某大学宿舍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顿时一脸古怪。 反手就打了几个问号出去。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询问,直播间画面忽然一闪。 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头,忽然出现了三具横放的棺材。 漆黑阴沉。 加上四周雾气朦胧、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一声怪叫,他整个人吓的嘭的一声就从床板上坐了起来。 脸色惨白,手机都差点没从手里飞出去。 “我靠,你小子见到鬼了?” “老三你咋回事,一惊一乍的,小心别掉下来了。” “做噩梦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几个室友也给惊动,要么从底下书桌前探出脑袋,要么起身凑到床边。 “不……不是。” 老三重重咽了下口水。 说话都有点结巴。 “不是啥,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个室友更是觉得奇怪。 “看看你们就懂了。” 晃了晃手机。 几个人这才发现,手机上正放着一扬直播。 “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黑,是在玩探灵吗?” “感觉像鬼屋之类的。” “不是吧,那未免也太空旷了些,什么都看不……卧槽!” 凑近手机跟前,几个人刚开始还有些不知所云,嫌弃环境太暗。 但当一道光线照向远处时,其中一个舍友,吓的人往后猛地跳去,脏话都飙了出来。 “棺材?” “我踏马,直播玩这么大,棺材都出来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节目效果吗?” 另外几个室友也看到了灯光下的棺材,泛着幽幽的寒光,一时间,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节目效果个屁,这主播玩盗墓的,现在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吓成那样了吧。” 见到几个室友的反应。 老三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平衡感来。 言语里更是开始维护起了陈爻。 绝口不提之前在直播间扣弹幕质疑的事。 大有一副就这小样还敢笑话我的感觉。 “直播盗墓……” “牛逼!”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句幽幽的感叹。 “老三,把直播间分享到群里。” “对,这不比探灵刺激多了。” “踏马的,你们别玩这么大啊,老子连密室都不敢去,今晚看了这个还能睡觉?” “别废话了,哥几个陪你一起,怕个毛。” 不过话是这么说,几个人也不敢独自观看,而是搬了椅子,凑到一台电脑前。 四个人八只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谁也不敢说话。 气氛比起先前反而更为渗人。 “主播,那些棺材不对劲吗?” 有人在弹幕上问起。 而从短暂失神中清醒过来,且稍稍琢磨出来点门路的陈爻。 神色间再没有先前的轻松,显得极为凝重,只是点了点头道。 “何止不对劲,这三口棺材比先前那具青铜棺恐怕更是凶险。” “不会吧,曹阿瞒手下比典韦还强的猛将,那岂不是只有张辽和徐晃了?” “也许是许褚呢。” “不可能,典韦不比许褚牛逼?” 扫了眼弹幕,不出意外的,关于谁猛的话题一下就引起了争论。 但陈爻却懒得掺合,他在犹豫,要不要去探探虚实? 第22章 阴煞局、槐木棺 其实关键就出在三之一字上。 虽说幽冥黄泉、地府鬼蜮、三生桥、轮回此类,印象里似乎是道教的说法。 但准确的说。 这些皆是起源于道门。 虽然隔着三座桥,以及下方的地下河,雾气笼罩中也看不分明,但那三副棺材,无论样式还是新旧程度,摆明就不属于一个时期。 应该是曹阿瞒派人从前代古坟中挖出。 代表他在人间经历的三生三世。 道家有仙道化三生的说法。 这前三生又被称为三狱,意思是在人间受尽苦痛折磨。 所以那些人死前一定极其凄惨,死后怨念邪煞滔天,故而才会有铜棺窨井木棺下葬。 其中的尸体,又被称作三狱影骨。 他说这是三具妖棺,并没有错。 只不过三幅铜角木棺,出现的太过突兀,就连陈爻自己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失神的那会功夫。 仔细琢磨了一番,这才发现其中的门道。 不过…… 掘坟盗骨最忌首尾两端、游移不定。 当然莽撞也不可取。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陈爻眼神里,犹豫之色已经尽数消失,转而被一抹决然的冷色所覆盖替代。 都到了这一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过了这一关,自然就能见到主棺。 只不过这三具妖棺凶邪异常就是了,该有的谨慎还是要的。 反手握住金刚伞,陈爻心神一动,刹那间,潜藏在四肢百脉内的金乌火意,瞬间滚滚而起。 鼓荡如潮。 将四周那股阴冷的潮气都驱散了不少。 一手抓着手电,陈爻径直踏向身前的三生桥上。 桥洞下方虽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以他的耳力,还是能清晰听到底下潺潺的水声。 这种深山古墓,底下暗河穿流,顶上天坑透光,取得是藏风聚水之意。 但放到三生桥下,却是与幽冥黄泉之说暗合。 提着手电往前照去。 陈爻发现横桥并不算长,也就六七米的样子。 但一踩在其中,原本并无异样的横桥,周围竟是突然掀起一阵刺骨冰凉的冷风。 在黑暗中传出一阵呼呼的动静。 “阴煞死气?” 陈爻眉头一皱。 一下就从那冷风中察觉到股阴死之气。 不过他上桥前,借着金乌火意护住了身形,眼下,那股阴风根本无法近他身前。 仿佛身外多了一道无形的气罩。 同时,他也总算明白过来,为何摸金派中有‘八字不硬莫近前’的说法。 这要是换成寻常人,一旦让阴风侵入骨髓,蒙蔽心神五感。 轻则染病,迷失方向。 重的极有可能要被吹散魂魄、陷入死境,甚至永堕地狱! “哪来的风啊?” “不是说墓是被封死的吗?” “我也奇怪呢,会不会是地下河冲破了古墓外墙,或者那里坍塌了,毕竟这一千多年,说不定经历过地震。” “确实邪门,好像主播上了桥过后才有风。” 在陈爻心神如电,想通其中诡异时,直播间观众也在大呼奇怪。 他们中不少人,都经历了之前鸡冠毒蛇、尸煞睁眼以及妖棺现身的情形,深知古墓中凶险莫辨,随时都可能怪状突生。 一个个瞪大眼睛,不敢有半点分心。 甚至有些连水都不敢多喝,抱着膀胱不爆炸,死都不放假的原则,硬是死死忍着。 就是怕错过任何一幕。 所以,有风无风这么大的变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不是风。” 见观众们都在讨论。 陈爻却是摇摇头,给了个让他们不可思议的回复。 “啥?” “主播你是在搞笑吗?” “盗墓你是专业的,但也别把我们当傻子啊,这不是风是什么?” “我靠,突然感觉智商……不对,是我的常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取关了,主播感觉有点飘了。” “虽然我是十年老粉,但我也想说一句,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物,认不出来也太夸张了吧?” 陈爻也没想到。 自己随意一句话。 竟然引起这么大反应。 不过,他仍是耐心解释道,“这并非风,而是阴气,更准确的说是阴死气息。” 那阴风看似无形,不过金乌血脉最是克制此类,短短片刻,他就发现阴风是从水下黑暗中而生。 没猜错的话,三生桥下被人动了手脚。 将地脉中的阴气与古墓中的死气,凝为一处,做成了个阴煞局。 在风水中,又叫风水眼。 “……” “我踏马彻底跪了。” “原来我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认识风。” “幸好不是我一个人,要不然也太难堪了,亏我还是地理专业,真是丢大人了。” “盗墓人都这么变态吗,什么阴煞局、风水眼,谁能告诉我,这都是些啥玩意?” “不知道,反正膜拜就是了。” “妈妈问我今天为什么一直跪着看电视。” 听完一番解释,直播间观众全懵逼了,已经能够稳居斗鲨前三的弹幕量,竟然罕见出现了空白。 对此,陈爻早都习惯了。 也不废话,而是趁机迅速朝桥头奔掠而去。 虽然有金乌火意,但置身在那阵阵阴风中,终归有些不太舒服。 一过桥头。 陈爻立刻停住脚步。 握着手电往四周扫去。 心神紧绷,目光如刀。 前边是一座回字形的墓室,规模不小,有先前那座镇陵台两三个大小,四周墙壁用大块青石砌成。 强光照落时,隐约还能从石砖缝隙中见到白色砂砾样的东西。 “蒸土筑城?” 看到这一幕,陈爻眉头不禁一挑。 以糯米汁和泥浆混合,修筑的城墙能够屹立千年不倒。 但一般只在边关、帝京或者重镇才会见到。 要么抵御外寇,要么彰显威严。 想想都知道,古人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用糯米浆筑墙?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间墓室竟然也用上了这种手艺。 摇摇头。 陈爻不再多想。 转而看向墓室正中,那三具堆叠在一起的妖棺。 但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得极度古怪起来。 当先那一具棺材,木质色调漆黑深沉,露出一圈圈古怪的纹路,不是槐木又是什么? 槐木属阴,古人觉得最是容易招惹阴鬼,以为不祥之物。 在棺木中更是大忌。 这踏马上来就来一具槐木棺,生怕别人不知道,棺中有邪么? 第23章 九重铜链镇凶邪 同样是一具木棺。 不过比起槐木的厚重深沉,它就要显得单薄许多,棺盖只有巴掌厚,估计就七八寸的样子。 棺壁四周同样没有封漆,露出木料的原色。 灯光扫过去看了下,那木质也说不出的奇怪,就像是在雷火下烧焦过,然后迅速放入冷水中浸泡了一遍。 焦黑如炭。 但木质却是极为细密坚韧。 不但四角用铜皮裹住,棺椁四周也用九道拇指粗细的铜线,一圈圈缠绕扎牢。 铜线上已经生了绿锈。 但在光线上,仍是泛着一抹幽幽的寒光。 越看陈爻越是觉得奇怪,他竟然没认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木头,脑海里浮现出的几个念头。 如阴沉木、雷击木或者水洗木,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掉。 沉心静气,陈爻小心绕过那具槐木棺,靠了过去,屈指轻轻在棺盖上敲了下。 咚~ 让他诧异的是,明明是木料,但传出的声音却像是庙中铜钟撞击似的。 “这是……窨井木?” 陈爻先是一愣。 随即眼神里却满是惊叹。 先前还在说窨子棺、青铜椁,没想到,眼下竟然全聚齐了。 不过比起青铜椁,窨井木更为罕见,也尤为凶邪。 据说这种木头只长在极阴之地,阳光永远无法照射的地窟水坑中,几十上百年,年轮才会增长一圈。 细细看了下身侧窨子棺上的年轮,惊人足足有十一圈。 这是什么概念? 至少长了有一千多年。 而这口妖棺,还是曹阿瞒从前代古坟中挖出,也就是说最少也是两汉时代的东西。 两汉再往前推上千年。 几乎都能追溯到殷商时期了。 想到这,饶是陈爻,心脏也是忍不住嘭嘭直跳。 如今古玩市扬上,就算小拇指那点大小的窨井木,都被炒出了天价,比黄金还贵。 不! 这念头一起,立刻就被他给掐灭。 跟窨井木相比,黄金算什么? 何况看这棺身,用的应该还是最为稀少的窨树芯。 不说其他,光是这口妖棺,怕是连秦皇陵里,都找不到第二个。 虽然还未开棺,但陈爻也能想象得到,这棺椁里究竟葬下了一具何等凶煞的古尸。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 回字形墓室中,这具窨子棺都只能放在第二位。 那最后压轴,或者说最凶的妖棺里头是什么,就算是他,也不敢贸然去想。 深吸了口气。 强压下心中激荡。 陈爻现在根本没空理会弹幕。 心神绷成一线。 将自己目光从身前那口窨子棺上移开,转而看向墓室最深处那口妖棺。 和前头两具不同。 最后那一具棺椁显得尤为庞大。 一眼看去,少说有一丈长,两米多高,比先前典韦所葬的那口青铜巨棺还要大出一截不止。 光是这气势就压了前两具棺椁一头。 难怪会做压轴。 陈爻心里闪过几个胡思乱想的念头。 握着手电,仔细看了过去,奇怪的是,那棺椁黑沉沉的,毫无光泽,一眼看去,竟然是铜是木还是石棺都没分辨出来。 耐着性子,陈爻小心走近,到了跟前,他才发现棺椁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这次他没敢轻易上手,而是轻轻吹了口气。 灰尘四散而起。 棺身立刻在灯光下显现出一道诡异的青蓝色。 周围棺壁上则是雕刻着不少式样古怪的纹饰,并非汉人风格,似乎不是中原的器物。 而是来自于那些蛮荒小国。 陈爻看了好一会,也没琢磨透那些纹饰代表的意思。 倒是棺材所用的料子弄明白了。 天青玉。 这东西又叫天青石或者青金石。 只是没记错的话,这种石矿本身硬度不高,极为易碎,所以即便是在宝石市扬上也很少见。 基本上只有那些个人藏家,因为喜好或者稀罕等缘故,会收藏几块。 而眼前这具棺椁,陈爻仔细看了下,并未衔接拼凑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用一整块青金石料子细细打磨雕琢而成。 “草!” 想到这,饶是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是真他娘的奢侈啊。 这么大一块料子,竟然只是用来打制棺材。 难怪先前没认出来,这玩意就算想到了天青玉头上,那也不敢认啊。 这都不叫败家了,这叫败国。 从棺身的样式就能大概判断出来,三具棺椁中,就这具玉棺年代最为古老。 在那个物力匮乏的年代里,得多少人,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打造出这么一口棺材来? 难怪成不了气候。 陈爻暗暗呸了一口。 那些符文见都没见过,可想而知,那个蛮荒小国估计早都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连个浪花都没出现。 不过…… 随后,陈爻心思却是渐渐沉了下去。 棺椁四周也被锁住。 不过用的却不是那口窨子棺样的铜线。 而是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铜链,九重铜锁,将妖棺锁在其中。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不言而喻。 就是为了镇压棺椁里头的主。 防止它破棺而出。 但最可怕的远不止如此。 陈爻四下打量了下,才发现通往古墓深处的门,就在三具妖棺之间。 也就是说,想入主墓室,就必须得先过棺中三位这一关。 妈的。 看到这,陈爻眼神里不由浮现出一抹阴沉,狠狠骂了一句。 曹阿瞒这狗东西为了自己不被盗墓,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挖出的这些妖棺。 其中随便一具扔出去,都是大凶至邪之物。 更别说,一口气破三棺。 这一关难度比镇陵将不知道要难多少。 典韦再如何凶悍,也只是一人。 单打独斗,还有一线机会。 但这…… 想通这一点后,陈爻用力揉了揉眉心,但双眸里缠绕的那抹阴郁之色,却是始终没法散去。 考量了片刻。 他并未贸然动手。 而是沿着来时的路,小心往后退去,一直到桥头处,陈爻这才停下。 重重吐了几口气,莫名有些烦闷。 动手之前。 他必须要先行做好十足的准备。 要不然。 今天这条小命,百分之百要扔在这。 只是,以一敌三,还是三个连是人是尸还是妖魔的对手,一时间他都想不到胜负手在哪? “主播,是不是难了?” 直播间观众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疲态,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还行吧,至少还是有一成机会的。” 陈爻笑了笑。 眼神里的阴郁,却是在一瞬间,尽数化作冷意。 绝境何以逢生? 唯拼死而已! 第24章 惊动斗鲨官方 直播间也终于被盯上。 作为如今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斗鲨竞争对手极多,而且树大招风。 先前就因为尺度、暴力出现过好几次问题,被上头约谈警告。 原本像他这种新主播,一般都采取放养的策略,只有达到了要求,才会选择签约。 而所谓的要求。 无外乎就是人气。 新人短的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差不多就能看出来潜力。 但今天,超管老猫却捕捉到一个极不正常的增幅。 他管辖的户外频道,一个直播间,开播仅仅五十分钟,人气就已经破了四十万,弹幕量更是稳稳占据了同时段第一。 这种涨幅,除非是年度十大主播。 至于新人? 呵呵。 要么是刷子。 要么就是有东西的。 比如女主播卖肉。 下意识的,老猫点开了主播间。 “直播盗墓?” 但只看了眼标题,以及出现在镜头下那三具横放的棺椁,他人就懵比了,冷汗更是刷的一下就渗了出来。 “这踏马是嫌死的不够快?” “不对……” 老猫一句话还没吐槽完,他忽然又意识到个很严重的问题。 斗鲨上市在即,董事会三令五申,一定不能在这个关口再出什么岔子。 万一被竞争对手举报,或许都不用玩这种背后阴招,只要稍微推波助澜一下。 以现在互联网的传播速度。 一两天内,就能闹的全网沸腾,全民皆知。 这样的黑点,对公司上市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到时候上头震怒。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超管听着好像很有地位,但在斗鲨公司体系内,其实就是最底层的打工人。 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他滚蛋。 想通这点。 老猫哪还有其他心思,立刻回到后台,准备将直播间封禁。 但很快…… “对不起,你无此权限。” 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一行字,他人再次傻眼了。 封人、解禁、警告。 这都是超管最基础的权限啊。 不死心,老猫又尝试了几次,但无一例外,全是无此权限几个冷冰冰的大字。 他甚至专门找了几个有违规内容的直播间。 完全没问题。 唯独这个,无论他怎么尝试都不行。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老猫如坐针毡,也不敢继续耽误,迅速跑到技术部,找到一个认识的同事,想请他看看什么情况。 但奇怪的是,后者也没权限。 甚至完全找不到问题所在。 这下。 老猫再不自知,也知道出事了。 若是不及时制止,任由人气热度这么涨下去,后果恐怕就真的完全没法掌控了。 一路慌慌张张冲到主管办公室。 然后两人又去了副总那。 一层层上报。 最后。 老猫一个人变成了六个。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直播盗墓都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平台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件事一旦发酵,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还嫌老子不够忙是吧?” 总裁办公室里。 听完一行人汇报后。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嘭的一拳砸在桌上,怒骂道。 他正是一手创立斗鲨直播的陈少东。 被他一通怒斥。 几个人却是连头都不敢抬。 至于老猫,职位最低,哪见过大老板发这么大火,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都在发抖。 陈少东出身复大。 长相帅气俊朗。 曾经还被网友评为最有气质的老板之一。 但眼下他一双眼睛却是冰冷阴鸷,甚至泛起了一道道血丝。 为了筹备斗鲨上市的事,陈少东前后奔波了大半年,这段时间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一天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到。 事无巨细,就怕出了什么问题。 哪知道,如今敲钟在即,却闹出这么大动静。 当着几万观众的面,直播盗墓,还是安阳高陵曹操墓,这踏马不是想让他死吗? 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 要是被这么盗了。 他作为老板,怕是都要跟着进去吃牢饭。 “技术部黄立信人呢,让他滚来见我。” “回陈总,黄工应该在办公室。” 有人低声回应道。 是公司副总。 但即便是他,站在大老板面前,都有点被压的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那还踏马愣着干什么,去把人叫来。” 副总点点头,迅速离开。 两分钟不到。 他就把人带了进来。 “黄立信,我现在就一句话,能不能处理?” 黄立信作为技术部老大,在行业里都是大牛级别,但听到老板这话时,神色间却是闪过一丝为难。 小心想了下措辞,这才解释道。 “陈总,从超管那边报告这件事后,我就让技术部门再研究方案了,但……” “但什么?” 陈少东眉头一皱。 他在公司里积威深重,说一不二。 黄立信吓的话都有点结巴,“但,但问题好像没那么简单。” “笑话,封个直播间,跟我说没那么简单,黄立信,你是不是眼界高了,看不太上技术部老大的位置?” “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别干了,明天辞职信递上来,我给你批复。” “不敢,陈总。” 黄立信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但这时候他根本不敢抬手去擦。 他是最早跟着陈总的一批老人,深知他的脾气。 越是冷静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没了耐心。 “直播间无法封禁,至少从技术层面暂时还没法实现,我怀疑对方是名顶尖黑客,在后台植入了代码,等于直播间独立于整个系统内。” “真这么棘手?” 陈少东并非技术白痴,相反,斗鲨最初的底层代码结构,他还曾经亲自参与编译过。 而黄立信能坐到部门老大的位置,绝不是因为跟自己够久。 技术水平相当之高。 连他都这么说了。 那一定没那么简单。 “是的,陈总,我们尝试了数种办法,仍旧没法封禁,所以……” 黄立信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我建议从源头上掐断。” “什么意思?” 陈少东一下没听明白。 “通知警方,直接去安阳抓人,这件事情太过恶劣,已经构成了违法犯罪。” “等我想想。” 听完黄立信一番话,陈少东只觉得眉心跳的厉害。 他其实何尝不懂。 这么做或许才是当前最好的处理办法。 只是…… 一旦捅到那边去,事情性质可能就变味了。 可惜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办公桌上手机忽然响起,陈少东拿过一看,号码显示竟然是市局。 叹了口气。 他知道,可能真没第二条路了。 第25章 凭空消失的横桥 按下接听键,陈少东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 他心中不由一沉,怕什么来什么,听这语气,估计市局那边比他还先一步知道了。 想到这,陈少东扫向不远处几人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阴翳。 不过这会不是训斥发火的时候。 他只是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我是,罗局怎么有空打过来了?” “陈总,最近很忙?” “也没有,不过罗局你知道,公司打算下个月上市,许多收尾的事,都得我来盯着。” “陈总忙归忙,不过……” 罗志峰也懒得打太极,话锋一转。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是不是越要严格把关?” “我刚接到网警那边提供的消息,斗鲨平台上,有人直播盗墓,这是在公然藐视、挑衅国家法律威严。” “陈总不会不知道吧?” 听着他话里的用词用字,陈少东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有这种事,罗局你放心,我现在马上让人去查到底怎么……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没看到我正在打电话,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什么?直播盗墓?正好我在和罗局通话,你们先盯住直播间,我和市局沟通下。” “害,罗局,抱歉,刚技术部那边来汇报,说是半小时前系统就监控到了。” 听着电话那头陈少东的拙劣表演。 罗志峰也没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大家都是人精,这种事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不至于太尴尬,心知肚明,没必要点破。 “既然陈总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废话了,这件事不能耽误,一旦曹操墓被盗,影响将会极其恶劣。” “想必陈总你比我清楚,所以,你们现在赶紧将资料提交市局网络部门……” “罗局!” 罗志峰一句话还没说完。 那头陈少东却是轻咳了一声,“恐怕有点棘手。” “什么意思?” 罗志峰眉头一皱,有些不快。 这点小事陈少东还拖拖拉拉,真当他是来商量的? “罗局,你先别急,听我说。” 陈少东当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善,赶忙解释道。 “技术部黄立信刚送来消息,斗鲨并无封禁直播的权限,也根本无法追踪到主播来历身份。” “仿佛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 “平台这边肯定全力配合,但就是在这件事上能做的有限,希望罗局理解。” 罗志峰轻轻敲着桌角的手指,骤然停下,一双眉头紧皱。 “无权封禁,无法追踪?” 他是刑侦出身,对新兴网络技术了解不多,但想来,斗鲨那么大公司,不应该连个直播间都没法封禁啊。 “罗局你不知道……” 陈少东也是有苦说不出。 通话的时候,他甚至亲自登入了后台。 整个斗鲨平台,他的账号拥有最高权限,但诧异的是,连他也无法关闭直播间。 简单将事情说了下。 另一边。 原本罗志峰只以为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如今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好了,陈总,你说的情况我会交代网络部门那边,接下来,市局可能会一直与斗鲨沟通,保持联系。” “没问题,罗局,责无旁贷。” 寒暄了几句,陈少东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那行鲜红的‘无此权限’的字样,仿佛在无声的嘲讽着他。 “妈的,真是见鬼了。” 经营斗鲨这么多年,无论是对手平台竞争,还是危机公关,他都能信手应付。 但今天这事,实在诡异。 技术部那边甚至连直播间何时申请、如何通过都一无所知。 好像真是凭空出现在了斗鲨平台上。 要不是再三确认过,他都会以为又是对手的栽赃陷害,在背后玩的阴招,目的就是为了阻击斗鲨上市。 但现在想来…… 或许只是正巧撞枪口上了。 “陈总……” 办公室里气氛依旧凝重。 尤其是陈少东始终阴沉着一张脸,让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副总上前,轻声提醒了一句。 “回去吧,让人继续排查,是否还有其他漏网之鱼。” 陈少东这才回过神来,扫了几个人一眼,冷冷道。 一行人如逢大赦,连连点头答应下来,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陈少东一人。 揉了揉眉心,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顺手打开了直播间,通过镜头,正好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手握金刚伞。 不远外则是三具棺材。 墓室里虽然昏暗,但还是勉强能看清。 “看来这一步是避不开了。” 死死盯着妖棺看了许久,陈爻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抹决然。 “天,主播真打算破这妖棺阵了吗?” “这也太危险了,不能绕开吗?” “眼前这三具妖棺,估计比先前典韦的青铜椁还要凶险,但主播既然决定了,支持就完事了。” “我们都在你身后。” “对,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 “加油,主播,一切顺利。” 看着那些弹幕,陈少东有些懵逼。 他本以为这种噱头犯罪的直播间里,肯定是牛鬼蛇神,但这直播间连个房管都没有,却异常和谐。 不少人甚至在讨论三国史。 也有些他不太懂的生涩词汇。 什么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诡笑莫听如鬼哭。 虽然不太懂,但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这人并不是那种挖坟盗骨的恶劣罪犯。 “绕不开的。” 见弹幕有人问起,陈爻摇摇头。 “这三具棺材,看似横七竖八杂乱无章,但彼此之间,却是正好构成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曹阿瞒这就是故意设下了一个死局,想要过门,就必须得破阵。” 看了这么久,他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只是这三狱影骨,生前杀人无数,死后凶杀滔天。 想要过,却不是件容易事。 “既然是死局,为什么不退出去呢,毕竟安全第一啊。” 陈少东飞快敲下一行弹幕,发了出去。 他这个是特地换的小号,就算是公司身边人也不知道,是他平时看直播用的。 “退?” 陈爻笑了笑。 忽然将镜头拉到身后。 随后直播间所有人就看到,来时那座三生桥,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凭空消失。 只剩下一片笼罩不散的阴森雾气! 第26章 是人还是怪物? “我靠,这是眼花了吗?” “那三座桥呢,刚不是还在!” “什么鬼,直播玩魔术呢。” “直播别开玩笑了,快把石桥变出来,真的,这玩笑不好笑,还特么冷的很。” “就是,体谅下我这种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直播的小姑娘呀。” “好像惊天魔盗团的剧情,主播会的不少啊,这一手不比刘谦玩的牛逼?” 随着镜头移动。 那雾气浓厚的惊人。 仿佛一伸手就能捞到掌心里。 直播间观众全是见了鬼一样,明明几分钟前,陈爻还当着他们的面,从横桥穿过,来到这座回字形墓室内。 这才过了多久。 为什么感觉一切都变了。 “不是魔术,桥真的消失了。” 观众们如此,陈爻何尝不是。 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的摇摇头道。 他刚才心神全在那三具妖棺上,思索着破局之法,完全没注意到,这诡异的浓雾什么时候升起来的。 他也不敢笃定,三生桥是真的消失了,还只是被浓雾遮掩。 但有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此诡异必定有邪。 浓雾来的悄无声息不说,眼下凝神看去,潜藏在四肢百脉中的金乌火意,竟是再一次涌动流转起来。 胸口下,更是传来一道惊人的心悸感。 雾气里或许有什么。 陈爻心头渐沉。 前路凶险,后路被断。 这是逼着他去破阵了。 “我靠,那怎么办,等会怎么出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破阵吧。” “这特么前有狼后有虎,我都有点悲观了。” “曹操墓里头怎么这么邪乎,不会真出事吧?” 一路看过来的观众,经历了那么多,其实都清楚,这种诡变不可能是人为,更不是故意弄的节目效果。 只是眼下听到陈爻亲口承认。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而已。 本来就很难了,又来这么吓人的一幕,就是看直播的他们,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其实也好。” 和他们相比,身处绝境中的陈爻,反而显得最为平静。 淡淡的笑了笑。 “不这样的话,或许我还可能犹豫。” “既然逼着我去破阵,那我今天还就非得看看,这三具棺材里,究竟葬的什么牛马。” 陈爻眉头一挑。 手中金刚伞嘭的一下撑开。 金乌火意更是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尽数激发。 浑身气势,滚滚如潮。 那双清澈的眸子内,更是杀机如瀑。 “天,主播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有没有觉得他眼神好凌厉,就像那种野兽一样。” “说不上来,但就是莫名有种惊惧感。” “我靠,我也有这种感觉,难道主播真是李信,有黑暗光明两种模式,自由切换?” “你特么搁这玩农药呢,滚啊。” “玩梗都不分扬合,真踏马脑瘫。” 陈爻并未理会弹幕内容,而是一步踏出,迅速出现在第一具槐木棺外。 三具妖棺,摆明了一只凶过一只。 分而破之。 或许是最好的法子。 嘭! 目光在槐木棺周身冷冷扫过,陈爻忽然动手。 一脚狠狠踢向棺盖。 这一击爆发的力道极重。 槐木棺四角嵌着的铜匮,瞬间崩裂。 槐木属阴,质地细密,本就奇重无比,棺盖少说有数百斤重,怕是至少要几个普通人才能挪动。 但在这一脚下,竟是被直接掀翻。 仿佛只是个小孩玩具。 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斗,最后才重重落地。 那惊人的撞动,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巨石铺就的地面,都被硬生生砸出一道深坑。 这一幕自然又是引起直播间无数人的惊叹。 但陈爻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形如烟般,迅速掠近棺头前,握着手电照入棺底。 那是一具近乎于白骨的死尸。 身上套着一件麻衣。 不过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棺壁四周并无浮雕文字之类,也无陪葬品,哦,不,陈爻目光落在死尸右手边。 那里似乎放着一根铜矛样的东西。 不过时间太久,已经完全腐蚀,一碰就碎。 至于棺底,则是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积水,其中还飘着几块腐肉,看上去极为恶心。 还有些油脂样的絮状物。 陈爻猜测,应该是腐烂后凝聚成的尸油。 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手电筒光继续往上,只是等看清他的脸,陈爻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下来。 “草!” 那是怎样一张脸。 皮肤干枯,毫无血色,就像是枯死的树皮贴在上边,双眼瞪的老大,在灯光下泛着一抹诡异的紫青色。 而且脸颊奇长无比,五官极其紧凑,就像是有什么把眼睛口鼻往外硬生生给凸了出来。 耳朵还是尖的。 满嘴龅牙,钻出嘴角。 活脱脱一张黄鼠狼的脸。 “我草?这他妈是黄鼠狼成精吗?” “日,主播快把镜头挪开,老子今晚这噩梦是逃不过了。” “见者无心,恶灵退散!” “他妈的世界上还有这么恶心的人?” “这不是人吧,我感觉真可能是头怪物。” 和直播间那些快要吓懵了的观众不同,陈爻看到棺中死尸的一刹那,脑海里不知道为何,忽然浮现出几个字来。 黄皮子坟! 听说北方有拜黄大仙的说法。 这具槐木棺中的死尸,不仅长相和黄皮子极为相似,就连身躯都佝偻怪异,尤其是双手十指,同样奇长。 根本不像人的手指。 这三具妖棺之凶邪,未开棺前,他就预料到了。 但仍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按理说,三狱影骨象征曹阿瞒前三生三世。 绝不可能随随便便挖几座古坟来滥竽充数。 必须要用天乩之法,占卜出前世所葬棺坟所在,确认无误后,方能取回骸骨。 一旦乱来,非但不能作为三狱替死,反而会破了整个风水局。 所以…… 为何这槐木棺里葬的是这样一头如此惊人的怪物。 难不成曹阿瞒之前的某一世,是头山里修形成精的黄皮子? 陈爻眉头紧皱,心绪如麻。 只是第一具棺椁,竟然就这么棘手。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不过却被他尽数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手中转而出现一根绳索。 正要俯身动手。 眼神瞥过的刹那。 他却发现…… 槐木棺底的死尸,那双诡异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幽幽睁开。 第27章 金乌真火破邪煞 四目对视的刹那。 陈爻竟是被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胸口下心脏也是狠狠跳动了下。 这诡尸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竟然毫无察觉。 而且…… 那是怎样一双眼。 碧绿幽深,瞳仁极长,那目光中充满了死亡的不祥气息,透着一丝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 若说典韦是凶煞,眼前这具死尸就是妖邪。 妖异、邪恶、极度渗人。 只是和那双眼睛稍一对视,就让人有种如坠冰窟般的感觉。 眼前空间也随之扭曲起来。 陈爻感觉自己好像被拉入了一个极度诡异的空间,整个人头重脚轻,在不断下坠。 身下是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浓雾笼罩翻涌,看着就像是山雨来临前的滚滚黑云。 最让人心惊的是,有一双幽深碧绿的眼睛从黑雾中探出,宛如两道鬼火飘荡。 仅仅是那一双眼睛,就足有灯笼大小。 难以想象,黑雾遮掩下的身躯,又是何等庞然大物。 陈爻脸色苍白,冷汗如雨,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以前就经常做这种怪梦。 要么是突然从高楼上落下。 要么是从山崖跌落。 那种惊人的失重感,是如此真实,让人束手无策,力有不逮,满是绝望和无奈。 最后只能被生生吓醒。 但眼下,不知道为何,明明那下坠感如此严重。 陈爻也心知是在不慎间中了那具诡尸的招。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论他怎么做。 怎么挣扎。 就是没法从失神中醒过来。 眼看离深渊越来越近,黑雾翻涌的更是厉害,那双妖异巨眼中闪烁的绿光也愈发浓厚。 仿佛那怪物就在底下,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将他吞入腹中。 陈爻心也沉到了谷底。 满脸难看。 槐木棺中死尸手段实在太过诡异,悄无声息中,就能将人拉入幻境,蒙蔽心神。 他知道,若是自己无法从眼下的状态中挣脱。 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活活困死。 魂魄消散,身体逐渐腐烂,化作一具死尸。 直到几年甚至十多年,几十年后,再有其他人打开曹操墓,找到他的骸骨。 一如来时,他在墓道里发现的那两具民国时的盗墓贼前辈。 这头死尸论肉身武力,或许不及典韦十分之一,但论邪诡,一百个典韦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睁了下眼。 就能置人于死地。 这是何等诡谲怪诞的手段。 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 唳~ 就在陈爻心急如焚,思绪犹如一团乱麻时。 他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鸣叫,金声玉振一般。 下一刻。 他就‘看’到,无尽深渊的黑雾上方,一头足有数十丈高的火鸟,凭空而现。 双翅展开。 几乎要遮天蔽日一般。 ‘金乌!’ 看到那火鸟,陈爻只觉得心神震撼到了极点。 虽然从未见过金乌,但他就是能一眼辨认出来。 察觉到了它的来临,深渊下,那头藏在滚滚黑雾中的怪物,也是发出一阵咆哮。 但那声音里,却透着一股不甘和恐惧。 金乌乃太阳真神。 身怀能够焚烧一切的至阳烈火。 唳~ 又是一阵轻鸣。 但这次,却非刚才那般清越,而是凶戾惊人。 金乌展动双翅,刹那间,无尽火海从黑雾中滚滚燃起。 呼~ 陈爻也惊醒过来。 下意识抬头,目光凝重的扫过四周。 但让他诧异的是,周遭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站在槐木棺前,那具诡尸静静躺在棺底。 仿佛先前那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但等他目光扫过死尸脸上时。 却敏锐的发现,那张狭长而窄的脸庞上,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惧之色。 “是真的!” 陈爻心头一凛。 嘴唇微微张大,脑子里一片混沌,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主播咋了?” “总不会这么心大,这种时候还能失神?” “突然就不动了,好踏马渗人。” “这都快半刻钟了吧,主播到底怎么回事?” 瞥了眼弹幕,陈爻脸色更是古怪。 刚才中招,心神被拉入那种奇诡的地方,他以为最多也就一刹那,没想到竟然过了半刻钟? 这怎么可能! “墓里信号不太好,有点卡顿,抱歉。” 见无数人在问,陈爻定了定心神,也不好解释,只是随便拿了一句话搪塞过去。 “我靠,主播回来了。” “我就说是网络波动,一帮人还非跟我杠。” “主播人没事就好,刚都快吓死我了,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观众们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不过陈爻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好了,先解决这头诡尸再说。” 经历了刚才那种邪异诡谲的一幕,陈爻眼下哪还有其他心思。 总不能在阴沟里翻两次船! 何况,一具尸体再怎么妖邪,也只不过是头死物罢了。 当他是纸糊的。 不敢斩尸? 眸光一冷,身形猛然前倾,绳子从死尸脖颈下缠绕而过。 而后。 用力一拉。 绳索瞬间绷直。 将躺在棺底的死尸一下拉的半坐而起。 死尸一动,连带着那足有半棺的尸水也是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还有不少水珠四下溅开。 陈爻却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神色冷峻,手里动作半点不慢,凌厉而凶狠,猛然收拢绳索,死尸被拉的狠狠撞向棺头。 它似乎‘活’了过来。 一双挂着几块腐肉,和白骨差不多的手,拼命去拉绳索,身体不断蠕动挣扎,喉咙里更是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 剧烈的挣扎中,整具槐木棺几乎都要被它掀翻,弥漫着强烈腥臭味道的尸水溅的到处都是。 先前那双碧绿如鬼火般的眼睛里。 眼下却再没有妖异邪诡,只剩下一抹浓浓的恐惧。 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但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法从绳索中挣脱。 陈爻飞快将绳索一头缠在手腕上,一只脚则是撑着棺头,身形紧绷的像是一张拉满的劲弓。 目光冷冷扫过那张扭曲狰狞、奇长丑陋的鬼脸。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死了,还是早下地府的好!” 话音一落。 他反手取下金刚伞。 用力按在伞柄某一处。 伞骨顶端顿时扎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尖刀。 让它看上去就像一把长矛。 刷~ 反手一挥。 灯光映照下的墓室墙壁上。 直播间众人只看到,一只奇长的头颅冲天而起,而后重重落地,滚出老远。 ——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卡文,追书的兄弟们别急,每天最少三更还是能保证的,另外求些数据 第28章 惨白的小手 虽然镜头没有拉过。 只是从摇曳的灯光中,看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但这丝毫不影响观众们的震撼。 坐在电脑屏幕前,一帮人忍不住重重吞了下口水。 那具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寒意遍体的妖异诡尸,就这么凉了? 东大。 402宿舍。 原本安静的屋子里。 忽然爆发出一阵狂吼。 “我靠,真踏马猛。” “太狠了吧,一刀,就一刀。” “我跟你们讲,这主播绝对练过。那词怎么说来着,哦,对,练家子,眼神凶狠,动作凌厉,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真特么刺激啊,比看电影带劲多了。” “这算什么,你们之前没看到,典韦……典韦知道吧,曹操手下第一猛将,不照样被他给咔嚓了。” “这种狠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你们说,会不会有导演看上他,去拍功夫片?” “切,老四你脑子瓦特了,拍电影才几个钱,随便下墓搞件古董,那不得几百万?” “那叫明器,专业懂不懂?” 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一行四个男生,满脸兴奋的争论道。 其中叫老三的那个,除了激动,脸色间隐隐还透着一丝自豪。 哼。 也就是自己了。 以几个室友的智商,也就能玩玩鬼屋那种骗小孩玩的东西。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三那么喜欢看直播,整天抱着个手机,这玩意是刺激。” 本来几个舍友根本不知道直播盗墓这回事。 要不是老三嗷的那一嗓子,给他们兴趣勾上来,但谁也没想到,这直播有毒,越看越有瘾的。 “妈的,明天课不上了吧,看一通宵得了。” “还请假,直接翘了不就完事了,我反正打算看到下播。” 几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不过即便是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敢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真的,我现在特后悔。” “后悔啥?” “上周末玩的那破壁鬼屋呗。” 老大这话一出,剩下三人一下沉默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 “别说了,我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老四懊恼的一拍额头。 上周末就是他,从网上看到个广告。 说是百分百真实还原古代冥婚扬景,保证让人肾上腺飙升,体验最为恐怖的灵异氛围。 只此一次,过期不候。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句狗屁不是的广告词吸引,老老实实掏了半个月生活费跑去给人家送钱。 老四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真特么煞笔啊。 脑子进了水才信了他们的鬼话。 “老四你别这样,再打真成智障了,到时候还得爸爸照顾你。” “就是,都是大学生,说出去让人笑话,那叫智力缺陷综合症,下次别乱说了。” “滚啊。” 老四本来还在懊恼。 见这几个狗东西还在趁机口嗨。 上去就是一顿组合拳。 “有一说一,和这直播比起来,那鬼屋纯粹就是闹着玩。” 几个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 一直没说话的二哥,忽然感慨了一句。 所谓的百分百真实还原,实际上呢,就是网购来的一些粗制滥造的道具和搭景。 舞台布置看着都廉价。 最不能忍的,是那一个个脸上最少能刮下三斤粉,扭腰摆臀抛媚眼的女鬼…… 几个人越想越是生气。 “不行,老子回头非得找他们去,不退钱,曝光他丫的,欺骗消费者,不告到他破产都不甘心。” “对,退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眼前这盗墓直播,能白嫖不说,还良心不骗人。 妖棺、鬼雾、凶尸…… 意料不到的凶险。 诡异可怖的环境。 几个人看了半小时,连厕所都不敢上。 “我靠,那东西好像真不是人。” 突然间。 老三伸手一指电脑。 话里都带着一丝颤音。 剩下三个赶紧收起心思,也顾不上过几天找鬼屋退钱的破事,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 镜头下。 被一刀斩下头颅的那具诡尸。 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顷刻之间迅速腐化,森森白骨上迅速长起一层白灰色的毛。 本就佝偻枯瘦的身体,就像蒸干了全部水分一样。 耷拉的靠着棺壁。 越看越像是一头大号的黄皮子。 “草,真是黄鼠狼成精。” “妈的,好特么渗人。” “别告诉我,这世上真有妖怪一说,三观崩塌了啊。” “呵呵,兄弟,只能说你太年轻,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 直播间观众看得浑身发寒,身处槐木棺外的陈爻,也是一脸难看。 虽然早有预感。 但等真正亲眼看到这一幕。 心里头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铜角木棺、槐阴树。 哪一样不是聚凶拢邪的东西。 传闻中,深山老林老坟洞窟内,毛皮野兽或是吸收日月精华,或是吞纳阴煞邪气,修成山精妖怪。 眼前这具诡尸,极有可能就是如此。 就是不知道,曹阿瞒究竟是从哪找到的这具槐木棺,算出其中的大凶之物。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陈爻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第一具槐木棺就如此凶险,他都差点阴沟里翻船。 眼下回想起来,之前自己遇到的幻象,也未必完全是虚假的。 那道裹挟着滔天火焰的金乌身影,仿佛刻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实在让人震撼。 不过第一具为妖。 第二具是世间罕见的窨子棺,不知道其中所葬为何物? 是人、是鬼还是山精妖魔? 陈爻凝神看了片刻,心里浮现出数个念头,不过却并未急着上前破阵,而是借着间隙,迅速呼吸吐纳,恢复体力。 又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和水,慢吞吞的吃着。 从下墓到现在,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过,就算是他,也感觉有些独木难支。 直播间那些人才自然又开始各种玩梗。 什么盗墓直播,月入百万。 以后吃播不好混了,还得先挖个坟把自己埋起来。 还有什么主播是不是瞧不起他们,赶紧上商品链接之类。 看着那些弹幕,饶是陈爻也不禁一阵好笑。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将水壶收进背包,目光盯着弹幕,同时,随手朝地上去摸手电筒。 刚吃东西时,没手拿着,就随意放在了一边。 但刚伸手过去。 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指触及到一阵凉意,却不是铁片的那种凉,而是像冰块一样的寒意,他下意识回头。 但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一只惨白的小手。 第29章 尸体凭空消失? 五根手指几乎一个长短。 纤细白皙。 但白的却不太正常,和常人的根本没法比,甚至可以说是诡异,透着一股病态的惨白。 无论是手背还是指节上,都看不到哪怕一丝血色。 看到它的一刹,陈爻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女人的手? 但随即,这念头就被他给否决。 这里他来回待了半个钟,不敢保证每一块青砖都能记住样式,但特么除了那三具妖棺和自己外,哪还有半道鬼影? 女子阴气,尤其在古冢坟窟中,本就是邪煞之兆。 事出诡异。 必有凶邪。 更何况,剩下的两具棺椁四个角落皆被铜匮钉死,棺头又悬有铜镜,他不信,棺中死尸已经邪性到那种程度,能够悄无声息破棺而出。 唯一的可能…… 陈爻心头一凛。 怕不是那些为曹操下葬的宫女,阴魂困在墓中,不入轮回,化作了尸傀阴鬼。 要不然这事根本没法解释。 咚咚~ 想到这种诡异可能。 再加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 除了身后雾气里,隐约能听到一丝细微的流水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饶是才斩了一头诡尸的陈爻,心脏也忍不住嘭嘭直跳。 手心里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但眼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小时候在乡下跟奶奶住,她总喜欢说些撞鬼的事。 那段时间,吓的他夜里都不敢去厕所,晚上睡觉也是蒙着被子,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如今想来。 对于鬼这种存在的恐惧。 是藏在骨子里的。 嘶! 忽然间。 陈爻一咬舌尖,那股刺痛感,痛的他倒吸了口凉气,但也一下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再次凝神看去。 但让他诧异的是,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哪还有什么小手,只剩下一只手电筒,在地上来回滚动。 “真见鬼了?” 陈爻瞳孔一下放大,满脸不可思议。 刚他可以百分百保证,自己绝不可能是出了幻觉。 手指触及到的那股刺骨寒意,也做不得假。 悄然出现,又离奇消失,一时间,除了鬼,他根本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 “妈的,这曹操墓真是邪了门了。” 低低骂了一句。 陈爻实在想不明白。 按理说,这等龙脉宝穴,藏风聚水之地,绝不可能出现那些脏东西。 但偏偏一路过来。 无论是鸡冠蛇、尸煞还是眼前这三具妖棺,俱是最为凶邪之物,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总之。 接下来,一定要更为小心谨慎了。 回头看了眼笼罩四周的雾气,莫名想到先前那道无尽深渊,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或者说,那只小手只是开胃菜,墓室深处还有更为邪门的存在。 曹阿瞒所做的这一切,并非单单只是为了阻止盗墓贼那么简单,还有其他秘密? 脑子里越想越乱。 各种阴谋论一下充斥在心头。 陈爻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赶紧用力摇了摇头,又狠狠揉了几下眉心,把那些胡乱杂念驱散。 都到这一步了。 想那么多也没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算真有女鬼…… 陈爻眼神里骤然涌起一抹狠戾之色。 到时候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他妈一双。 “我靠,怎么回事,刚才主播那眼神好吓人。” “是有点恐怖,心都跟着跳了下。” “先斩典韦,再杀妖尸,兄弟们,你们是不是把主播想的太简单了,就这种放到古代那也是百战猛将了。” “眼神里有杀气,我猜主播肯定是要干一票大的了。” “杀杀杀,还有两具棺椁呢,一口气端了他们的老巢才好。”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直播间有些眼尖心细的观众,还是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相传人有三盏命灯。 鬼物不能近身。 但若此刻有高人在的话,就会发现,陈爻双肩和头顶上的三盏命灯,却是形如烈焰,熊熊燃烧。 随手捡起狼牙手电。 俯身时,陈爻眼角余光还瞥到,之前被他一刀斩断的妖尸头颅,滚落到了角落里。 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 眼睛瞪的老大。 但里边却见不到半点凶煞,只有一抹浓浓的恐惧。 仿佛临死前,遭遇了极为可怕的事。 见状。 陈爻眼神更是冷冽。 修成人形的妖物,尚且被他送入地府。 再凶能凶过他? 起身后,没有半点犹豫,他快步去到那具窨子棺前。 灯光落在棺壁上。 焦黑如炭的窨井木,泛着一抹诡异幽深的光芒。 就像积着一层薄薄的水。 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只是,细细观察了片刻,却并未发现异样,陈爻只能按下心思,准备开棺。 不过。 这次却并未和之前一样,一脚将棺盖踢飞完事。 毕竟眼前这具窨子棺,用的极有可能是世间最为罕见的一株窨井树树芯打制而成。 即便是墓中邪物。 但也价值连城。 要是有机会带出去,一个小目标都可能完成了。 所以想了想,陈爻还是亲自上手,将棺角四块铜匮一一摘下。 铜匮入手极沉,一块少说有数斤重。 而且借着手电光线,能够在那腐蚀的铜绿中,清晰看到一道道类似于符文样的文字。 看到这,陈爻心头一动。 并未急着开棺,而是小心将铜匮上的锈蚀和灰尘擦拭干净。 万一又是先前在典韦所葬的那具青铜棺,棺壁上出现的戮魂咒一类,就得小心行事了。 好在。 等那些符文彻底浮现。 陈爻一眼就认出来,那些并非巫邪风格。 而是…… “道家镇尸?” 看着那古老的小篆,其中清晰可见镇、定、之类的文字,陈爻有些难以置信。 窨子棺上被人刻下道门镇尸的法门。 可想而知,这具棺椁内所葬的,想必又是一具凶煞之尸。 或许…… 只会比先前那具妖尸更为邪门。 一时间,他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那句话。 三狱影骨,生前罪孽深重,巨恶之徒,死后怨念滔天,凶戾之尸。 但能以窨子棺下葬,他生前身份绝不是一般人。 究竟是谁呢? 陈爻心头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带着疑惑,用力一掀。 棺盖嘭的一下飞出老远,砸落在地。 而动手的刹那,他往后连退数步,反手飞快取下金刚伞,刷的撑开,横在身前。 右手则是握着手电。 做足了准备。 这才紧绷着心神,一步步走近窨子棺外。 只是…… 等他视线扫过棺底。 眼睛却是一下瞪大,满脸诡异。 棺材里空无一物,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帮忙点下五星评价吧,这个对小说很重要,谢谢了 第30章 石棺里的诡异动静 饶是陈爻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置信。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迅速贴近棺头,俯身低头凝神看去。 但窨子棺拢共也就那么大,前后两米不到,来回看了几次,棺椁内依旧是空空如也。 还是不死心。 陈爻又沿着棺椁四周,细细检查了一遍。 但完全没见到半点被破坏过的痕迹。 一时间,他也有点懵了。 眉头紧皱,目光里尽是古怪。 开棺前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竟然是具空棺。 这他妈也太诡异了。 尸体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尸体呢?” “卧槽,棺材里啥都没有?” “不可能吧,之前主播不还说曹阿瞒弄的什么三狱替死骸骨吗?” “好踏马奇怪,还有点渗人。” “何止渗人,我现在怀疑,棺材里的尸体,是不是跑了。” “扯淡吧你就,都死多久了,还能跑?” “这么快就忘了典韦的事?” 不仅是他,通过镜头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也是一脸诧异,直呼不可能。 费尽心思就为了摆一具空棺在这? 除非是吃多了撑的。 不说别的,光是打制这具棺材所用的木料,都是世间难寻。 弹幕争论的厉害,陈爻心神却是渐渐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的一幕。 那只惨白的小手。 “难道……” 窨子棺中先前一定葬了尸体,从其中残存的那一丝极其细微,却浓郁惊人的死气就能判断出来。 但尸体不可能凭空消失。 要么是有人动了手脚,要么就是……那只手的主人就是窨子棺中那具死尸。 只是。 陈爻还是想不明白。 四角铜匮、道门镇尸。 在这般重重法门下,它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除非……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具窨子棺中,自始至终葬的都不是人或者妖魔、凶兽、山精、野怪,而是鬼! 铜匮上刻下的镇字符,也不是为了镇压凶尸,而是恶灵。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 千百年过去,镇字符文松动,那只鬼破阵逃离,如同阴魂般,游荡在墓室之内。 不过还有一点。 若真如他推测的这样。 那阴鬼并无骸骨,如何替死? 沉思了许久,陈爻也没琢磨通透,反而觉得头疼的厉害。 用力揉了揉眉心,又狠狠搓了把脸,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胸口下积郁的那股躁动发泄出去。 不管如何。 这具棺中的死尸逃离,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更改。 眼下,它或许就躲在墓室黑暗中的某个深处,正死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陈爻哪还敢分神。 从棺前起身,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 墓室内漆黑一片,雾气笼罩,除了他呼吸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动静,甚至连三生桥下的流水声也悄然消失不见,寂静的让人发慌。 “主播,解释下呀,到底咋回事?” “我这看的一头雾水,心里挠痒痒似的,抓破头也想不通其中的门道。” “对啊,那种急于找到答案,又无从下手的感觉,太踏马难受了啊。” “主播估计也没料到,别催了,他肯定比我们更为着急。” 因为一直在思索,并未作过解释,直播间观众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纷纷询问道。 “不是空棺。” “它逃了!” 陈爻只简单说了一句话。 但坐在电脑后的观众,却是一瞬间仿佛坠入了冰窟内。 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瞬间涌起,席卷浑身上下。 大夏天的,却是冻的一阵哆嗦。 “老三,你丫的恶不恶心,躲我怀里干啥?” “还有脸说我,老子都快被你抱的喘不过气了。” “啧啧啧,没想到宿舍里还出了一对击剑男……” 剩下两个室友一脸鄙视,往后退了几步,啧啧出声道。 “闭嘴!” 老三和老四异口同声。 不过手里却是触电了似的赶紧推开对方,一脸嫌弃。 “说真的,今天咋回事,天气预报不是说35度吗,怎么这么冷,我这冻的直抖。” “确实冷,手脚冰凉。” “二哥,你那是肾虚,少冲点吧,据说那玩意有限制的,现在年少,等将来就后悔咯。” “滚犊子,老子龙精虎猛,一夜七次,像你这弱鸡似的。” 宿舍四个人关系极好,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口嗨,谁也不会把它当一回事。 “别闹了,你们说主播刚说的是真是假?” 老大还是有几分威严,瞪了几个人一眼,忽然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剩下三个顿时面面相觑。 “假的吧,你们想,这么一说,节目效果是不是就来了,你看弹幕刷的,人气简直爆棚。” “我感觉是真的,要不然尸体去哪了,老四你说。” “我哪知道。” “那你特么在那一通分析?” “我这叫提出合理怀疑。” 老四眼睛一瞪,半点不怵,振振有词的道。 “不管真假,反正这事是真邪门渗人,我本来还在猜会不会出来一具僵尸,哪知道什么都没有。” “没有才是最恐怖的……” 老三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成了陈爻的拥簇,只要是他说的就不会是假,所以刚老四提出怀疑时,他才会那么愤慨。 只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嘭嘭嘭的响声。 他下意识看向坐在最外边的老大,“谁敲门啊,大哥,你离得近,去开下。” 但让他诧异的是。 边上几个人,谁也没搭理他。 反而一个个瞪大眼睛,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最后还是老四,颤颤惊惊的伸出手,指着电脑屏幕,“好……好像是直播里传来的,再说我们宿舍门什么时候锁过?” 老三脸色猛地一变。 几乎都听到了胸腔下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重重咽了下口水,艰难无比的扭过头,看向电脑。 嘭嘭嘭~ 那声音还在继续。 一阵接着一阵,疾风骤雨一般,而且与其说敲门,不如说是砸门,在如此静谧的夜里,如此突兀而恐怖,让人心惊肉跳。 “哪来的?” “好像是……棺材里。” 简短一句对话后,宿舍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身处回字形墓室里的陈爻,脸色更是难看,额头上青筋直跳,从窨子棺前回过头,望向最深处那具青金石棺。 他已经确定。 那一道道惊人的砸动声。 就是从那棺材内传来! 第31章 后颈里吹来的冷风 谁也没有预料到。 尤其是在这死一般沉沉的黑夜下,一声一声,就像是索命的铜钟。 疯狂折磨着直播间数万人的神经,听的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402宿舍。 几个人都快疯了。 老四死死抱着老三的胳膊,老三则是钻进二哥的怀里。 先前笑话他俩击剑的老大和老二,眼下也保持着一个极度暧昧,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 燥热的宿舍里。 平时几个人总埋怨学校连个空调都舍不得装,一年交几千块住宿费全踏马进狗肚子了。 但现在,谁也不敢再说这话。 一个个只觉得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冻的牙关都在打颤。 “妈的,那玩意要出来了吗?” “鬼知道,老三,你帮我看一眼,现在什么情况了?” “滚啊,就你特么最坏,你不敢看,老子就敢看了?” “老大你能别恶作剧不,已经够冷的了,还往我脖子里吹冷气。” “谁特么吹冷气了,我……”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宿舍里,一下变得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一般。 额头上冷汗直冒,又顺着脸颊滑落。 但即便如此,老二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是拼命吞咽着口水,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 然后剩下三个室友就听到他破口大骂。 “咋回事?” 老三赶紧回头,这才发现他挂在床边的迷你风扇,不知道什么开了,正好对着二哥的脖颈吹着冷风。 老二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我靠,你小子肯定没安好心,想吓死我是吧?” “二哥,你别诬赖好人啊,我哪知道它这会转起来了。” 老三简直百口莫辩。 “算了算了,这会就别管了,老三你也是,早让你把那破玩意扔了,偏不同意。” “扔,这次说什么也不留着了。” 老三一咬牙,那风扇是以前打算送给隔壁班一个女生的,可惜人家根本不甩他。 噶擦~ 他话音刚落。 电脑音响里又传来一道刺耳无比的声音。 就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发出的动静。 听的人极度难受,仿佛在心头挠过一样。 他们隔着屏幕都是如此,身处墓室中的陈爻,更是难受烦闷到了极点,只觉得眼角跳的厉害。 噶擦~噶擦~ 但那刮擦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愈演愈烈。 越来越急。 听的陈爻心烦意乱,几乎都要抓狂,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眼神里骤浮现出一抹冷意。 “别他妈刮了!” 一声怒吼。 声音如雷般在墓室深处炸开,然后往四周回荡。 石棺内的刮擦声,一下戛然而止。 “卧槽,主播还是狠,连死尸都被镇住了。” “果然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凶残,老子就喜欢主播这股狠劲。” 那诡异声消失后,墓室里再次恢复之前的平静,那股强烈的不适感也瞬间消失。 陈爻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对那种刮擦声,自小就无比厌恶。 就像是有成百上千根针,在心头疯狂刺下。 目光死死盯着黑暗深处的那具石棺,虽说先前就料到了三具妖棺中,它最为凶煞。 但这一幕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石棺里葬的究竟是什么? 槐木棺为妖,窨子棺为鬼,那么第三具……极有可能是人。 陈爻暗暗猜测着,同时,也在思索破杀之法。 他如今最大的底牌,自然就是金乌血脉,其次,则是金刚伞。 至于肉身力道,对上一头极有可能到了毛僵层次的凶尸,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手段还是太少了。 一路下来,他深深感觉到自己受限于本事,面对凶险时,可用的法子太过平平。 思索间。 他已经决定,等从曹操墓中安然离开。 一定要兑换几门摸金校尉或者搬山道人的秘术。 咔嚓~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 一道比先前更为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从石棺棺壁上传出,传荡在墓室内,一下打破刚维持了半刻不到的宁静。 “我靠,又来!” “他妈的疯了吧,草,老子恨不得现在给它来一刀。” “这声音听得我抓狂,谁能治治它,我给他磕头了。” 这一次刮动声,来的如此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原本还在争论着石棺中究竟是何物的观众,一个个愤怒异常,连先前的恐惧情绪都被压下。 嘭! 刮擦声刚过。 一道巨大无比的撞击声也随之响起。 那具少说有两三千斤重的石棺,硬是被它撞的来回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掀翻倒地。 “这……” 原本还愤怒于它魔音入耳的观众,一下被吓住,放在键盘上的手,也下意识停止了打字。 只是愣愣的看着镜头。 嘭嘭嘭~ 棺中那具凶尸,似乎已经狂躁到了极点。 拼命撞击、捶打着棺壁。 让人都忍不住担心,本就脆弱的天青石棺能不能承受得住,它近乎于疯狂的肆虐。 “那东西好像疯了。” “咕咚……” 挤在电脑前的几个人,眼睛瞪得老大,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因为镜头带来的画面实在太过清晰,丝毫没有晃动、嘈杂,也没有信号干扰,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那一道道撞击声,就像是狠狠砸在他们心头。 他们都是如此。 更何况离石棺不到三米的陈爻。 眼看棺内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心神身形俱是绷成了一条线,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握着金刚伞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一根根指骨上都泛起了苍白。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时。 咚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与撞击的沉闷完全不同,那声音清脆且惊人,就像是什么崩断了一样。 陈爻下意识抬头望去。 一眼就看到,死死缚在石棺周围的九道铜链,已经断了一根,在那股反震力道下飞出老远。 不等他有所反应。 一阵咚咚咚的崩裂声接连不断。 九重铜链,转眼之间,尽数崩断,碎开的铜块,像雨水般砸向四周。 陈爻脸色遽然一变。 下一刻。 他就看到那只沉重无比的棺盖,朝一侧慢慢滑出。 而后,一只腐烂了大半,长满黑毛,指甲却是奇长无比的手,忽然闪电般从棺底探出,重重抓在了棺沿上。 第32章 铜皮铁骨、黑毛尸僵 看到这惊人无比的情形。 直播间所有观众都是忍不住的发出一阵惊呼。 仅仅是它的手指,就长的让人难以想象,就像是一蓬扎入地底之下的老树根。 一股强烈的渗人感,如触电般流转全身。 让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实在难以想象,石棺里究竟葬了头什么样的怪物。 “这是……” 身处墓室的陈爻,脸色也是狠狠一沉。 心里更是浮现出个极度不妙的念头。 传闻中,尸体化僵,浑身长出毛发,称之为毛僵。 这等尸僵之物,最是难缠。 铜皮铁骨,纵跳如飞,不惧烈日,水火不侵。 或许…… 不等他琢磨通透,那只腐烂的白骨手掌,顺着棺壁摸索了片刻,忽然猛地抓住棺盖边沿,用力一掀。 吼~ 只听见一道沉闷,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声中。 那副棺盖少说上千斤重,竟然一下被他掀翻出去,狠狠砸向不远处的墓墙上。 咔嚓咔嚓~ 大块条石垒砌的墓墙上,一瞬间出现无数道裂痕。 随后在陈爻,以及直播间数万观众错愕的目光中,竟是轰隆一声,往后直接坍塌下去。 咕咚~ 看到这一幕。 饶是见惯了风浪的陈爻,也忍不住重重咽了下口水。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深知这具妖棺凶邪难当,但仍是没想到会如此恐怖。 “沃日,棺材都干翻了。” “草,也就主播了,还站的住,要是我,估计当扬跪下。” “主角绝笔就是小哥的原型,要不然能有这么牛逼?” “呵,小哥算什么,鲁王宫不也得给那具血尸下跪,你看主播什么时候怂过?” “就是,镇尸斩妖破邪,这放到古代,那踏马就是神。” 见陈爻在这种凶险关头,还是岿然不动,那道身影虽然削瘦,却挺拔如苍松,让人莫名就能心安。 但无人知道。 眼下,陈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忐忑。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棺中那东西,或许比先前那具尸煞以及妖尸,加起来还要难以对付。 刷~ 几乎是下意识的。 陈爻心头一动。 金乌火意骤然涌起。 金刚伞更是嘭的一下撑开,横在身前,护住全身命脉。 咚咚~ 刚做完这一切。 石棺中,那具死尸已经慢慢起身。 只是半坐着,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凶煞气势弥漫而起。 看身形,并非妖魔凶兽一类。 这倒是让陈爻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它身材极高,少说一米八朝上,在两千年前的三国时代,算是极为罕见。 不过浑身上下腐烂严重。 一块块腐肉就像是挂在身上似的,不少地方露出森森白骨。 浑身上下却是长满了一层黑毛。 看着都让人触目惊心。 果然! 看到它的一刹。 陈爻眼角不露声色的微微一跳。 先前见到那只从棺底伸出来的手时,他就隐隐猜测到了。 如今,凶尸身形暴露无遗。 也彻底验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一头黑僵! 民间诡异传闻中,把僵尸从弱到强,分为九等。 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以及四大僵尸始祖。 而将臣、旱魃、赢勾以及后卿,便是尸祖。 眼前这头黑僵,属于第四等。 看似一般,但一身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破,水火不侵。 想到这,陈爻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身形紧绷,目光死死盯着那具黑僵。 随着它起身的动作,一道道漆黑的血水,从那腐肉中不断渗出,滴落在棺底上。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尤为刺耳。 同时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难闻的血腥臭味,一下在墓室四周的空气中漫开。 陈爻迅速扯了一块布条,用水浸湿裹住口鼻。 这种经年腐尸,又在石棺中封尘两千多年,死气弥漫,毒性极为恐怖,侵入骨髓,转眼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多少盗墓贼,就是死于尸毒。 顷刻之间,整个人都化成一堆血水。 他虽身怀金乌血脉,万毒不侵,但那股味道恶心难闻,终究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遮住口鼻后。 果然,那股腥臭味就淡了许多。 咔嚓~咔嚓~ 只是。 转眼间。 一阵古怪的动静再次响起。 那声音听着让人很是难受,就像是生了锈的铁门,一点点被人强行推开的感觉。 僵硬。 粗糙。 陈爻眉头一皱。 下一刻,瞳孔却是骤然凝住。 脑海深处就像有一道闷雷炸开了一般。 视线之外。 石棺中,那具半坐而起的死尸,忽然慢慢转过了头来。 只是…… 那是怎样一张脸? 见识过典韦的凶煞杀意后,他觉得墓道中那两具死在鸡冠蛇毒下的盗墓贼尸体,没任何可怖之处。 再见到槐木棺中的妖尸,陈爻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它更骇人的脸了。 但此刻,望着石棺中那具毛僵,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没见过世面,错的太过离谱。 那张脸腐烂的几乎只剩下骨头。 下颌处两排尖利的牙,如锯齿般上下张合。 尤其是眼眶处,已经烂了大半,一双眼珠子被几根脉络牵引住,才没有掉落下去。 蛆虫从那些腐肉中钻来钻去。 看到这一幕,一股强烈无比的恶心感,一下生起。 陈爻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把昨晚的剩饭都吐出来。 那具妖尸,和眼前这具黑僵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才硬生生压下那股恶心。 陈爻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踏马怎么弄? 想着那些腐肉沾到自己身上,都觉着浑身发寒。 “卧槽卧槽!” “这踏马是什么怪物?” “主播快把镜头挪开啊,老子要吐了。” “都烂成了这幅样子,还能站得起来?” “不行了,我得去趟卫生间,再这么下去,估计就得吐地上了。” “你们怎么回事,这种看着才有意思,多下饭啊。” “草,前面的你踏马别说了,刚才还不觉得恶心,现在怕是肠子都要吐出来。” 镜头扫过石棺。 落在那具黑僵脸上的一刻。 整个直播间也一下彻底炸开。 谁都没想到,最后一具石棺中,葬的竟然是一头如此恐怖的死尸。 第33章 我以长枪破尸甲 感受着那具黑僵身上传出的,愈发浓郁惊人的凶煞死气。 陈爻心头如坠冰窟,一下沉到了谷底。 到此,三具妖棺中的三狱影骨,已经全部现身。 槐木棺葬妖、窨子棺见鬼,而这具天青石棺中埋的是人。 人鬼妖,三世劫难。 如今回过神来,仔细想想,陈爻才豁然开朗。 其实这三具棺椁与先前的三生桥,就与神道六门暗合,也就是道门幽冥地狱一说。 难怪按照墓室构造而言,镇陵台后,应该是兵马坑或者陪葬坑的,却出现了这如此诡异的风水局。 眼下一切却是都能解释得通了。 龙楼宝殿、神道六门,再往后应该就是幽冥玄宫了,曹阿瞒真正埋骨葬身之地。 呼~ 想通这一点后。 陈爻不禁深吸了口气。 不过,神色间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态,反而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等尸僵。 不畏烈日,不惧水火。 几乎没有弱点。 想要将它斩杀,绝不是件容易事。 “不能再等了……” 忽然间。 陈爻眉头一沉。 眼神内骤然爆发出一缕杀机。 从那弥漫的死气就知道,这头黑僵在不断恢复,而且速度快的惊人。 若是继续等下去,一旦让它彻底苏醒过来。 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成为它的血食。 对此,陈爻无比清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一声低喝中。 手中金刚伞猛然转动,刹那间,一道道擦咔的清脆声骤然响起,听着就像是某种精密机器发出的动静。 伞面收起,伞骨则是嘭的拉长一截,最顶端处扎出一把尖锐无比,寒光四溢的刀刃。 横在手中。 长有五尺三寸。 那把金刚伞转眼间,竟是变成了一把长枪。 “卧槽?” “还说这不是千机伞,我怀疑你就是一叶知秋。” “这伞也太有赛博朋克的感觉了,主播,可以问问哪里能买到同款吗,求求你了。” “太踏马帅了,老子做梦都想要一把。” “这要骑着马背一把这种长枪,妹子还不是大把的往上送?” 陈爻也没想到,不过是随手切换了下金刚伞的形态,竟然引起直播间观众这么大惊叹。 要知道,金刚伞作为摸金派秘宝。 一共有数种形态。 能够随意变换。 只不过眼下想要对付这头黑僵,必须得换守为攻,所以切为长枪,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至于他们所谓的千机伞,陈爻也略有耳闻。 二者之间应该完全没有对比性。 没有理会弹幕,陈爻深吸了口气,脚尖在地上猛地一踏,借着那股反震之力,一跃而起。 如同猛虎般,朝棺中凶尸扑杀而去。 速度快若闪电,通过镜头,直播间观众甚至只能看见一道黑影掠过。 刹那间,他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天青石棺外,手中长枪猛地横扫而出。 嘭! 金乌火意淬炼过的筋骨窍穴中,瞬间爆发出一股恐怖到极致的劲道,那头黑僵还在慢慢苏醒,似乎毫无察觉。 长枪半点不差,重重砸在它左肩处。 一道沉闷的爆音顿时响起。 只是…… 让陈爻诧异的是,这一道足以将古树拦腰截断的巨力,落在黑僵神身上,竟然只是让它稍稍晃动了下。 仿佛砸中的,并非尸骨,而是一块山石。 那股反震回的力道,都让他手腕一阵剧痛,长枪都差点脱手而出。 整个人更是往后连退数步,双脚踩地,一连发出六七道咚咚的脚步声。 “铁甲尸!” 看到这一幕。 陈爻眉心不由一沉。 低头看了眼手腕,那里竟是显露出一丝青紫色。 可想而知,这头黑僵尸骨坚硬到了何等地步,要是换个寻常人,仅仅是那股反震之力,就足以让腕骨碎裂。 呼~ 重重吐了口浊气。 陈爻拖枪而行,目光死死盯着那头黑僵。 似乎被他那一枪激怒。 黑僵那张森森白骨的脸上,明显多出了几分怒火,双眼内更是涌起一抹血色,如同燃着两盏灯火。 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仅凭肉身之力,想要撼动可以,但是斩杀无异于登天之难。 更别说,在破了它一身铜甲铁骨前,陈爻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先一步浑身骨骼俱碎。 “妈的……” 想到这,陈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黑僵实在难缠,若是换成人,或许还有机会将他拖死,等他气力耗尽,再以雷霆之力一举斩杀。 但黑僵这等凶煞之物,连疼痛都感知不到,更何况气力? 吼~ 在他思索的一刹那。 石棺内,忽然传出一道低低的吼声。 陈爻难以置信的仰起头,一眼就看到那具黑僵,已经彻底起身,不见任何动作,就已经从棺底一跃而出。 巨大的身形,宛若陨星般,重重砸向地面。 轰隆~ 条石铺就的地面,竟是难以承受黑僵落地的那股恐怖劲道,破开一道深坑,尘雾滚滚,坠地声更是震耳欲聋。 整个墓室里地动山摇,仿佛发生了山崩一般。 “我的老天鹅。” “这踏马也太恐怖了吧,简直就是金刚战士。” “我怀疑主播能不能承受住它三两下,不会被生生撕了吧。” “别特么乌鸦嘴行不?” “说真的,我算是最早一批进来的老粉了,现在都有点悲观了,这死尸太强大了,简直让人绝望。” 对! 就是绝望。 光是那副肉身,陈爻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住它一拳。 若不是九重铜链加以四块铜匮,再刻下重重镇尸符文,恐怕那具石棺早都被它打破了。 “嗬嗬……” 黑僵慢慢抬起头。 左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 只剩下一只空洞洞的眼眶。 但其中却是燃烧着一抹漆黑的火焰。 漆黑? 陈爻眉头一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这种奇怪的词形容,但事实就是如此,黑僵眼眶里涌起的火,就是漆黑一片。 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火的炽烈,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阴森恐怖。 喉咙里发出一阵诡笑,黑僵冷冷盯着他。 刹那间。 陈爻就像是被封入了冰层中。 四周温度迅速下降,一道刺骨的寒气,从小腹直冲头顶。 “金乌火意!” 第34章 投降吧,外面全是主播 陈爻眉头紧皱,目光中杀机迸发。 刹那间。 潜藏在四肢百脉,窍穴玄关中的金乌火意,形如瀑布一般疯狂涌动,流转不息。 周身就像是燃起了一道道熊熊烈焰。 轰! 一记脚踢。 拖在地上的长枪一下腾空而起,如同箭矢般,朝那头黑僵狠狠刺去。 同时。 陈爻速度也丝毫不慢。 右脚一步踏出,腰身一拧,转眼之间,身躯下便爆发出一股强横恐怖的力道,整个人身形仿佛一张拉成满月的劲弓。 长枪快,他速度更快。 镜头几乎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直播间众人只能看见一道残影扫过。 数万人屏气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动,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仿佛正在旁观着一扬惊世一战。 这般酣畅淋漓的战斗。 就算是再好的特效也无法模拟。 他们甚至都忘了弹幕这回事,只是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轰! 追星赶月般,陈爻眨眼间就出现在长枪一侧,身后猛地一抓。 长枪入手。 恐怖的金乌火意,涌入枪身之内。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黑僵身上横扫而去。 那恐怖的劲道似乎将空气都为之撕裂,发出一阵沉闷如雷般的轰隆声。 吼~ 而一直宛如死物般的黑僵,神色间也终于出现了变化。 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来自灵魂层次的颤栗。 对于金乌火意的恐惧本能,让它抬起了那只森森白骨的手掌,紧握成拳,狠狠朝长枪砸下。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逼近。 一边赤红如火,一边黑暗如墨。 黑僵被葬入石棺内一千多年,早已经修成铁甲尸身,刀枪不入。 但陈爻的金乌火意,却是世间至阳至烈之物,尤其克制阴煞之物。 所以…… 看似势均力敌的两股恐怖气息。 彼一触及。 却是出现了一边倒的碾压之势。 那漆黑浓郁如液体的黑雾,乃是黑僵身躯内的阴煞死气,凶邪无比,最是污秽,常人沾之即死。 争先恐后的裹住火焰,试图将陈爻的金乌火意污蚀。 可惜…… 金乌火意却是一瞬间就将那股浊流烧穿,仿佛春雪遇到烈日,瞬间融化,而后化作一道道黑气消散于无形。 这番缠斗看似过了许久。 但却几乎是在一眨眼间结束。 黑僵拳劲中爆发的阴煞死气,连一瞬间都没能挡住,就被焚烧一空。 而后。 陈爻手中长枪继续以破竹之势,将黑僵那只白骨手掌,砸的粉碎,最终狠狠刺向黑僵胸口。 轰! 这一次。 黑僵的铁甲尸身,再没有先前那般,将陈爻震退。 反而是裹挟着金乌火意的长枪,就如刀切豆腐般,轻而易举破开了它的铜皮铁骨,将火意送入了它身躯内。 吼~ 感受着身体内那股惊人的灼烧感。 黑僵顿时一阵咆哮怒吼。 仿佛那金乌之火,烧的并不是他的尸骨,而是三魂七魄。 右手被废,它只能抬起左手,拼命捶打着胸口,似乎想要扑灭火焰。 可惜…… 若是在镇陵台时。 它或许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但经过升级后的金乌火意,强横无比。 要是典韦再站在跟前,数息之间,就能将它烧成一堆灰烬,根本不可能像先前一样,足足用了半刻钟。 黑僵虽然比典韦更强。 但也只是强了一线罢了。 典韦修成了铜甲,他也不过是铁甲。 在滚滚金乌烈火下,没有半点区别。 嗤嗤嗤~ 刺目如骄阳般的火意,从黑僵尸身四处钻出,它整个人就像是被裹在了重重火海当中。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陈爻拖枪迅速往后退去。 一直到数米外时,才停下身形。 冷眼看着被烈火焚烧的黑僵,神色间见不到哪怕半点波动。 极度痛苦中的黑僵,疯了一般,四处乱撞。 青石地面上,被它打出一道又一道深坑,蛛网般的裂纹朝四周迅速蔓延扩散开去。 怒吼在墓室中回荡。 凄厉而惊人。 仿佛屏幕都在震动。 但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烈火下的黑僵动静就越来越小。 身躯内的阴煞死气几乎被焚烧一空。 嘭! 它再也无法承受。 庞大的身躯嘭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天,比之前典韦恐怖太多了。” “这动静就算说是地震我也信了。”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曹阿瞒单单在这间墓室,用蒸土筑墙的法子,修建墓墙,估计是预料到了这一幕,怕主播把他的坟都给打崩了。” “主播:就你是浑圆形意太极拳掌门人呐?” “这一枪二十年的功夫,你接得住吗?” “黑僵投降吧,外面全是主播。” “这粽子还是太年轻了,仗着自己一身黑毛,就敢乱来,我跟你说,下辈子投个好胎,千万别再碰到主播了。” “主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们发现没有,典韦和黑僵,好像都是被火烧死的,我怀疑,主播是火系觉醒者。” “煞笔吧,主播之前都说了他是修仙者,这肯定是控火术啊。” 眼睁睁看到之前还凶煞惊人的黑僵,在重重烈焰下,从愤怒到怒吼、咆哮、哀嚎、惨叫,再到跪地。 最终火焰散去。 被它砸出的深坑里,也只剩下一堆冒着浓烟的灰烬。 直播间一帮人,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仿佛陈爻已经强到能够横扫一切。 再大的凶险,也能轻松化解。 但此刻被他们奉若神明的陈爻,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亲眼见到黑僵被杀,死气消散,这才重重呼了口气。 咚~ 挺拔的身影,忽然猛地一阵晃动,陈爻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似乎就要晕厥倒地。 但在那一刹,他忽然狠狠一咬舌尖。 强烈的刺痛感,让他稍稍恢复了些精神,抓着长枪,一把将它撑住地面,硬是站在了原地。 但饶是如此,低垂着头的陈爻,整张脸上也呈现出一片病态的苍白。 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布满血丝,仿佛要滴出血来。 胸口下,更是疼痛无比,就像是被人拿刀一刀刀划过似的。 简单呼吸下,都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刺痛。 他知道…… 这是身体、心神以及金乌火意消耗过度,过了那个临界点的后果。 连破三棺。 几乎没有半点歇息。 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啊。 陈爻轻轻喘着气,眼角余光扫过那具窨子棺,神色间竟是不由闪过一丝后怕。 也幸好那具棺中空无一物。 要不然,再加一具这等凶煞之尸。 他现在就不是用力过度那么简单了。 估计再无余力,对付第三具石棺中的铁甲尸! 第35章 搬运气血、再次变强 也顾不上地上阴凉潮湿坐下。 休息了的许久后。 陈爻才算有种终于缓了口气的感觉。 那股头重脚轻的虚弱和无力,渐渐消散,苍白的脸色间,也渐渐浮现出了血色。 四肢百脉中,气血涌动。 充盈的气力精神,仿佛再一次回到了身体里。 呼~ 重重吐了口浊气。 陈爻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舒畅感。 一路走来。 也只有这头铁甲黑僵,将他逼到了拼命的那一步。 生死之间,拳拳到肉。 不可谓不酣畅淋漓。 实在痛快至极。 比大夏天仰头灌下一瓶冰饮还要舒服! ‘叮,恭喜宿主斩杀铁甲尸,奖励200升级点,可用于升级金乌血脉。’ 突然间。 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在脑海深处响起。 陈爻眼神骤然一亮。 果然! 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借助于金乌火意斩杀墓中阴煞邪物,便能够获取升级点。 铜甲之尸100点。 铁甲之尸200点。 之前陈爻还有点嫌弃,觉得系统太过抠门,但经历了刚才那惊世一战后,想法却是彻底改变。 若不是那100点将血脉升级。 这一关他不一定能闯的过去。 “宿主是否选择升级?” “升级!” 没任何犹豫,陈爻心神一动。 轰! 随着他声音落下。 刹那间。 一股如大江之潮般的磅礴气势,自他身体深处,滚滚而起。 蛰伏在四肢百脉、玄关窍穴中的金乌火意,也瞬间增长了近乎于一倍。 整个人仿佛置身在火狱之中。 浑身上下206块骨头,不断被拆散然后又重组。 血气也在一次次搬运淬炼。 呼~ 不知道多久后。 也许过了半个小时,也可能只是转眼之间。 身体中那股狂躁的火意,渐渐平静下来,如同血液,重新归于四肢百脉当中去。 但他低头审视了一番后,满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词。 强横! 对。 就是强横。 不仅仅只是感觉。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石。 是先前那具铁甲尸僵,发疯撞塌墓墙时飞来,正好落在他脚边。 轻轻一握。 几乎都没怎么用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块石头竟是瞬间就被捏成了一堆碎屑。 五指摊开。 灰尘碎石从他指缝里,像水一样流下。 “我靠!!” “我看到了什么,主播捏碎了一块石头?” “草,这尼玛不会是黑风双煞的摧心掌吧?” “不懂能别扯犊子不,这摆明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铁砂掌。” “妈的,我忽然想到个问题,主播要是想冲的话,会不会把鸡儿都给搓碎?” “???” “前面的你踏马是真邪恶啊,不过俺也想知道。” “只是冲而已,又不是手搓火球,老子是真无语了。” “说到火……别忘了,直播玩火有一手的,富婆快乐火?”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直播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里。 徒手碎石。 可不是网上那些劈砖的人能比的。 肉身得有多强横,手劲多大,才能生生捏碎一块石头。 拿脚指头也能想得到其中的差距。 只是这些狗东西,每次说着说着,画风就会往很奇怪的地方转变,陈爻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仍是沉浸在兴奋里。 对他而言。 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变强,那种快乐是常人没法想象的。 拍了拍手。 陈爻也没理会弹幕。 只是从地上起身。 手指在枪身某处用力一按。 一阵咔嚓的声音里,长枪迅速收缩变换,很快就重新化作金刚伞,被他负在身后。 “好了,此地事尽。” “该去见见曹阿瞒了!” 拎着狼牙手电,陈爻目光如刀,似乎自言自语一般。 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动。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但对直播间观众而言,却是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从直播开始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仿佛有种苦尽甘来,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 “幸好没放弃,总算等到了。” “终于要开曹阿瞒的棺材了吗,啊啊啊啊,好踏马激动。” “前面典韦已经足以改变历史了,开曹操棺,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震惊考古界的发现。” “兄弟,考古界已经够震惊了,搞了多少年,都没能打开曹操墓,结果被主播捷足先登了,再震惊,怕是要当扬脑溢血。” “哈哈哈,我已经想到明天头条的标题了,就叫,【震惊,原来曹操墓中埋的是他!】” “有内味了,哈哈哈。” “小编看了都要流下佩服的泪水。” “前边的兄弟,我是搞自媒体的,这标题我就不客气拿走了,火了请你会所嫩模一条龙。” “举报了,搞这些不正当的东西,除非给我地址,喊上我一起。” 扫了眼弹幕内容,陈爻摇摇头会心一笑。 对他来说。 其实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路看似简单,势如破竹。 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心酸凶险。 而且…… 很有可能,前面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开胃小菜,更恐怖的还在后边等着自己呢。 最关键的。 陈爻可没忘了。 那只一闪而逝的小手。 从窨子棺中逃出去的鬼,眼下应该就在曹操墓的某处黑暗里游荡,它……才是最大的变数。 斩妖、破邪、镇尸。 如今都已经实现。 但驱鬼,他现在还毫无头绪。 那种东西是以何种形式存在,陈爻都没琢磨通透,何谈对付。 不过让他心安的是,如今一身金乌火意,让他如同火炉一般,寻常阴鬼之物,根本无法近身。 想必那只鬼物,应该能察觉得到。 希望它别不识抬举,偷袭自己就行。 最好躲远点,要不然就算拼着一身火意耗尽,陈爻也要行一次茅山真人之举,斩邪除鬼! 想到这,陈爻那双宁静的眸子里,有一丝杀机涌动。 不过却也再没耽误时间。 穿过回字形墓室,迅速通过三具妖棺,先前他就找出,通往墓室更深处的门就在其中。 驾轻就熟的取出罗盘。 心中默念寻龙诀。 很快,他就从数十块地砖中找到阵眼,施展双指探洞的功夫,一下硬生生将那块足有几十斤重的青砖,从地上抓出。 而那青砖下,藏着一只巴掌大的虎形铜台。 稍稍打量了下,陈爻便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开门的机关所在。 伸手覆在铜台上,用力按下。 下一刻。 一阵低低的轰鸣声便响了起来。 循着声音,扭头望去。 只见往北的那堵墓墙上,一扇藏在其中的石门,正慢慢往里推开。 第36章 石屏内的九州图 望见这一幕。 连同陈爻在内,还有直播间数万观众,心里都是不约而同浮现出个相同的念头来。 屏气凝神。 陈爻快步走到石门外。 不过并未直接闯入。 而是握着手电,尽可能的往里照去。 石门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知道后边究竟藏着什么,贸然进入的话,可能会遇到凶险。 进到曹操墓中,也有一段时间了。 在他看来,也算对此人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不是从历史、影视或者书本上既有形象的观感,而是通过古墓中的布置、手段以及方方面面判断。 首先,曹操此人无疑是位盖世枭雄。 大殿中那道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 霸道、威严、睥睨天下。 这样的气势,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 想来,能够在那等乱世里,以近乎于白手起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建立起那般庞大的势力。 非枭雄二字难以形容。 其二,生性多疑、心思诡变。 无论是梦中杀近侍,还是杀华佗、杀杨修以及吕伯奢一家,都是血淋淋的证据。 从墓室里,那些机关暗阵、凶煞风水局,也能窥见端倪。 尤其,死后修七十二座疑冢,也只有他才能做出这种事。 至于第三点。 则是陈爻自己琢磨出来。 曹阿瞒其实是个内心无比简单的人。 从大殿东西山墙上那两幅壁画中,其实就能略窥一二。 人之将死时,脑海中闪过一生无数画面。 按理说,如曹阿瞒这般,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举天之下,再无人能够与他平起平坐。 就算是东吴和西蜀,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但他死之前,脑海里浮现的,却并非横压当世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年少击蛟以及横槊赋诗的一幕。 想必少年胆气、文采斐然,才是最让他欣慰满意之事。 就像一个富可敌国的人,热衷的不是香车美女、豪宅大院、山珍海味,奢靡非凡的生活。 而是曾经最穷时,兜里最后五毛钱买的一个馒头。 并且每天都要吃上几个才会安心。 这种人,内心纯粹简单。 也可以说,强大到了无敌的境界。 曹阿瞒就是如此。 所以…… 盗这种人的墓,陈爻又怎么可能不再三小心,谨慎至极? 强光照破重重黑暗。 但让他惊讶的是。 石门后并非想象中的甬道。 甚至连青砖条石壁画都没见到,而是一条地底山洞,只有两侧岩壁上有刀刻斧凿的痕迹。 和先前的精致、气势相比,这种风格显得无比抽象粗犷。 “山洞?” “这怎么回事,怎么通到山里头了?” “邪了门了,哪来的山洞,难道修墓的时候,把地底挖穿了?” “不是没可能,毕竟也算帝陵了,比不上秦皇陵,那也有讲究的。” “我听说苗疆那边,自古就有洞葬的说法,曹阿瞒会不会也是洞葬?” “前边说的是落花洞女吧,我老家就是湘西的。” “那你会赶尸吗?” “……” 系统镜头能够全方位360度,清晰呈现出陈爻所见到的一切,除非他主动将镜头挪开。 所以,他看到石门的情形时,直播间观众也看到了。 本以为石门通往的就是主墓室。 但眼前这一幕,无疑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奇怪! 陈爻也是心生古怪。 不过却没多想,只是继续往里看去。 山洞不算长,也就十多米的样子,也没有如先前那般被鬼雾笼罩,手电发出的强光,还是能勉强照进最深处。 嗯? 忽然间。 陈爻眉头一皱。 那黑暗深处,似乎矗立着一块石碑样的东西。 可惜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到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这也足以让他心生激动了。 若是石碑,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曹操生平记载了。 每一个时代的秘密,传承会消失、器物会破碎、言语也会出错,唯独文字不会。 直播间观众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纷纷催促他过去看看。 但陈爻仍是先行确认过凶险后,这才一步越过石门。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有半点松怠。 目光灼灼,扫过四周。 被人为凿穿的石道,虽然不长,但面积不小,足以容纳五六人同时进出。 陈爻一米八几的个头,穿行在其中,也完全没有拥挤逼仄的感觉。 不过千百年过去。 加上四周潮湿的空气。 岩壁上爬满了青苔绿藓,石缝里,还不时往外渗出水珠,滴答滴答的落下,在静谧的山洞里,显得无比清楚。 十多米的路程。 只用了半分钟不到。 陈爻就已经走完。 不过,等他走到那处‘石碑’前时,却是愕然发现,那是一块差不多有两米多高的翠玉石屏。 通体青翠碧绿,宛若玉石。 灯光照在石屏上,隐约还能见到里面有无数纹饰脉络样的东西。 更让他惊叹的,这块石屏完全没有雕琢打磨的痕迹。 也就是说,它是天然生成。 “这等奇石,也能价值千金了。” 陈爻将镜头拉近,从不同角度拍摄,以便能够让直播间观众都能完美看到它的奇特。 “等等……” “主播,石屏上好像是一幅画!” 忽然间,他看到一行弹幕,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爻心头一动,也顾不上其他,站在石屏前凝神细细观察起来。 真是。 片刻钟后。 陈爻眼神骤然放亮。 石屏中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脉络走向,最终竟是真的凝聚出一副画来。 不过只有从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画的原貌,否则怎么看,它也只是块奇石罢了。 找到关键点后。 陈爻开始寻找更为精准的角度。 忙活了好一会。 他才将手电筒放置在几块山石简单堆砌起来的架子上。 强光穿透那块翠玉石屏,竟是呈现出了投屏的效果。 一副恢弘壮阔的画,出现在了山洞一侧的岩壁上。 转过镜头。 陈爻也顺势抬头望去。 只见那壁画中,出现了天穹星辰、山川大泽,还有无数古城矗立在深山之间。 “这……” “好像是幅地图。” 越看陈爻越觉得有种无比的熟悉感。 等到他将壁画与印象中的疆域图联系起来。 他脑海里就像是有什么咚的一下炸开,金声玉振,形如滚滚雷霆。 “我知道了。” “这踏马是九州图!” 第37章 地窟下的魏王玄宫 天下就被划分为九州之地。 如曹阿瞒从陈留起兵,就属于兖州。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块石屏内,竟然将天下九州尽数纳入其中。 而且还是天然形成。 这何止是块奇石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世上恐怕再难找到第二块出来。 他都没法想象,曹阿瞒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块石屏,当年进奉给他时,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引起了巨大的震撼。 这种器物,在古代,几乎都可以称之为祥瑞。 而曹操特地将它放在此处。 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这是将自己视为九州共主,天下正统。 也难怪他一死,曹丕便称帝。 “天,我刚去度娘了,真的是古代九州地图。” “三国时有这种超高技术吗,将天下山河映照在一块石屏内?” “或许,有一些早已失传的东西呢,像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不说就无法仿造吗?” “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古代许多璀璨的文明早已消失在长河里,无法复原。” 在那幅九州图映到岩壁上时,同样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惊呼。 不过在他们看来。 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 毕竟天下九州,何其辽阔,要将那些江海湖泊、名山古城,事无巨细,一一纳入其中,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技术那么简单。 难度之大,同样难以想象。 不过陈爻这次却并未解释什么。 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副壁照,忍不住一阵心旌神摇。 “主播,我爷爷专门收藏奇石,他说愿以三百万买下这块石屏,问问你能不能将它搬出去?” 忽然间。 有人不断用飞机刷屏,后面还带了一行弹幕。 只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刷了五万块,成为了直播间榜一。 观众们直呼土豪,陈爻也终于注意到了他。 玩石头的大飞。 看名字确实像是懂行的。 奇石收藏市扬,其实一向不小。 国内如灵璧奇石、鸡血石、寿山石、太湖石,皆是名声在外,价值不菲。 只是…… 三百万就想买下这种宝物。 欺负他不懂市扬吗? “主播,如果你觉得价格不合适的话,还可以商量的,五百万,甚至八百万,只要你出价。”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位叫大飞的观众继续说道。 “老天鹅,八百万,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虽然我也觉得这块石屏独特,但开口就大几百万,家里有矿吗?” “有没有矿我不知道,但,兄弟,你看看人家刷多少了,问个话就五万多出去,和咱不是一路人。” “不是,大家都不懂法吗,宋之前的古董不能交易,这是在犯罪啊。” “圣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管他的,别人不知道,看了直播大家应该看到了,主播可是拼了命才到这一步,拿点明器不过分吧?” “就是,这些人搁现在,枪毙一万次都不够,拿块石头算得了什么?” 见那位土豪,转眼间,就将价格拉到了八百万,把一帮连鱼丸都得省着刷的白嫖怪看傻了。 别看一个个网上吹比,都是年入百万。 似乎有手就行。 但现实里大部分,要么是穷学生,要么就是浑身上下连五十块都找不到,兜里比脸还干净的老哥。 反正隔着网线,谁也不认识谁。 但这么上来就刷五六万,钱跟纸似的,那是真有钱啊。 “主播,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可以先付定金一百万,打到银行卡上,希望你可以考虑下。” 见陈爻迟迟没有答应。 大飞又说道。 一百万! 还只是定金。 “大佬,还有腿毛吗?” “不知道现在去安阳还来得及不,八百万啊,够我这买三套别墅了。” “我已经买票了,谁也别跟我抢。” “买票?呵呵,老子连夜扛着火车就走。” “说真的,我现在都有点眼红了,准备学好技术就去盗墓,我们村有好几个老坟,里头估计有好东西。” “兄弟你认真的?村里挖坟,不怕被人打断腿啊。” 弹幕还是一如既往刷的飞快。 大几百万对他们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 让一帮整天加班熬夜,一月就拿三千五的社畜,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抱歉,这石屏我也看上了,不卖。” 陈爻终于回应。 但让观众难以置信的是,他竟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主播是觉得价格太低吗,我刚去问了我爷爷,他老人家说愿意加到一千二百万,但这是极限了,再高就没办法了。” 大飞仍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可惜。 自始至终,陈爻就没想过要转手。 眼前这块石屏,几乎可以称得上夺天地之造化,天生奇物,绝不是几百上千万就能衡量的。 “那好吧,不过,主播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私信联系我就好。” 见他如此坚决。 大飞也只能退了一步。 刚才他是想私信陈爻自己联系方式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私信页面始终无法打开。 陈爻点点头。 不再回复。 目光重新落在石屏上,近两米高,估计有上千斤重。 这样的庞然大物,对常人来说,想要搬运自然难如登天。 但他自带空间,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不过,这种注定会引发轩然大波的举动,陈爻自然不会当着直播间数万人的面去做。 只打算等结束了曹操墓之旅,再折返回来。 呼~ 深吸了口气。 陈爻不再迟疑,反手从石堆上拿起手电。 绕过石屏。 一路往岩洞更深处走去。 只是,才走了十多步,他忽然又一下停住脚步。 瞳孔放大,一张脸上写满了惊叹之色。 在他视线中,前方出现了一座少说有数百亩面积的地下洞窟,四周岩壁陡峭如刀削斧凿。 洞窟得有好几十米深。 只有一条古老栈道,顺着岩壁直下。 更让他惊叹的是,栈道尽头是一片用无数木梁搭起的穹洞,连接着一座恢宏无比的古城,与山崖连为一体。 古城前后三重,飞檐斗拱,黄瓦红墙,气势磅礴。 即便借着手中的狼牙手电强光,也难以看清它的十分之一。 在黑暗中,犹如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 “这……这是魏王玄宫!” 第38章 以朝天犼镇宫门 除了安放曹阿瞒尸骨棺身的玄宫外,陈爻再想不到有其他可能。 不过…… 这一幕仍是有些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高陵地处平原,四面并无山丘,这几乎就是纯粹以人力,在地下挖出这样一座洞窟。 可想而知,当时动用了多少人力。 而且以曹家人多疑的性子,想必那些修墓的死囚俘虏,应该全都被杀了为曹阿瞒陪葬。 也只有少数工匠,借着他下来时的通道逃生。 “主播看到什么了?” “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啊,别吃独食了。” “快快快,前边是不是就是曹操棺椁了?” “我有强烈的预感,一定是,我特地注意过,每次主播露出这种神情时,要么是危险,要么就是有宝。” “观察这么仔细,兄弟,你不会暗恋主播吧?” “别恶心我了,直播间还有男同?” 虽然通过镜头只能看到陈爻的侧脸,但熟知的观众,其实都明白,他一定是遇见了什么。 要不然绝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别急。” 陈爻回过神来,见弹幕都在催促,也没有耽误。 如此恢弘壮阔的地底古城,即便是他,也难掩震撼,更何况直播间这些寻常观众。 迅速转过镜头。 对着前方。 只是……视线中却是黑漆漆一片。 “什么啊,这能看到个啥?” “主播求求你别闹了,成不,我现在都快好奇死了。” “我踏马就差钻进电脑屏幕里了,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见到这一幕,观众们更是着急。 明明知道,那黑暗中一定隐藏着足以震惊所有人的秘密,偏偏,眼下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那种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急什么,我保证,等会你们看到的,绝对会是曹操墓中最为震撼的一幕。” 陈爻仍是不疾不徐。 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信号枪。 这东西可不好搞,之前还是拜托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哥,从黑市里弄来,花了他差不多一半的积蓄。 “别大惊小怪,这叫信号枪。” 取出信号弹慢慢上膛,陈爻似乎都猜到了弹幕在说什么,看都没看,只是笑骂了一句。 等到弹片上膛。 陈爻又将墨镜重新戴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冲着镜头叮嘱道,“等下信号枪的光,可能有些刺眼,千万别死盯着,伤到了眼,我可没法负责。” 这玩意他还没上过手。 但想来威力不低。 叮嘱过后。 他这才走到岩洞尽头,栈道的入口处。 往前一步便是陡峭无比的山崖。 站在崖壁边,他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冷风。 嘭! 但陈爻却无半点犹豫,握着信号枪,对准对面的岩壁,扣下扳机。 一声巨响。 信号弹瞬间撕裂夜空,就像突如其来的雷火,在黑暗中形成一片耀眼灼目的炽烈光芒。 一下便将黑暗驱散,把整个洞窟照的灯火通明。 只是…… 那信号弹爆裂后,陈爻才知道,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它的威力。 即便隔着一层墨镜,眼睛接触到那道强光时,泪水一下就被刺激的往外直涌。 根本抑制不住。 他拼命闭上眼睛。 同时大声让观众躲开。 许多人避让不及,或者说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只感觉眼睛一阵生疼。 比小时候好奇看别人电焊,更为难受。 一直等了足足半分钟后。 那股强光才慢慢平静下来,但余下的光线,仍是足以将地窟中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观众们睁开眼睛。 本来还想愤怒的骂上几句。 但等他们看到眼前那一幕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尽数都变成了惊呼、咋舌和叹声。 所有人都是愣愣的看着那座玄宫。 仿佛毒药般,疯狂吸引着他们的心神。 谁也没有想到,地窟深处,竟然藏着一座如此恢弘的古城。 “老天,这就是曹阿瞒的葬身之地。” “太震撼了,简直和盗笔中所描述的云顶天宫有得一拼。” “老子就知道,今晚翘课没去是对的,要不然,恐怕这辈子都再看不到这样的扬景。” “我也是,太踏马值得了。” “安阳高陵我去了好多次啊,打死我也想不到,地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座古城。” “快录屏,妈的,我要发到帝吧,就叫直播我盗曹操墓的往事。” “我靠,老子怎么就想不到,这帖必火啊。” “你特么搁这套娃呢?” 眼睁睁望着黑暗中出现的地底古城,他们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先前陈爻会说一定是他们见到最震撼的一幕。 何止震撼! 简直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第一次觉得,语言竟是如此苍白,根本无法形容出来自己的心情。 “这就是曹阿瞒的主墓室吗?” 陈爻点点头,“不错,魏王玄宫,神道六门,埋骨之地!”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其实他和观众们也差不了多少,毕竟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次盗墓。 以前看书时老是幻想。 如今,真正踏入其中时,他才知道,盗墓远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 凶险重重,危机四伏。 不过能到这一步,好像一切也都值得了。 压下心里那一丝躁动,陈爻不再耽误,反手握着金刚伞,借着还未完全散去的信号枪光线,沿着栈道迅速往下走去。 栈道嵌入岩壁内,即便过去一千多年,仍是未曾有半点腐坏。 行走在其中,除了一开始的心惊外,很快,陈爻就加快了步伐。 栈道顺着四周岩壁,差不多绕了两三圈。 等他落地时。 也就站在了那座玄宫之外。 高墙矗立,门径深重。 让人很难一窥古城中的隐秘。 握紧手电,陈爻不敢耽误,迅速走向那扇足有两三米高的玄宫大门。 让他惊奇的是。 门外两侧,各自矗立着一尊石兽。 其形类犬,凶神恶煞。 “望天犼!” “是之前见过的犼。” 有眼尖的老观众,一下就认出两尊石兽的来历。 “以望天犼为自己镇门,曹阿瞒这逼格顶了天了。” 许多人还记得陈爻之前那句话,一犼可斗三龙两蛟,眼下见玄宫门外,竟然用这玩意镇守,不禁一阵咂舌。 毕竟故宫外也只是一对铜狮。 陈爻也被吸引住,慢慢走近那两尊石兽外。 正要俯身低头去时,眼角余光却是忽然瞥见一道白蒙蒙的诡影,从大门处一闪而逝。 “谁?” —— 作者有话说: 求五星评价和加入书架 第39章 不会真以为自己懂盗墓吧 陈爻猛然回头望去。 强光照穿黑暗,落在那扇大门处。 只是…… 让他诧异的是,一切还如之前看到的那般,几乎没有半点变化。 那道白蒙蒙的诡影,也丝毫不见踪迹。 仿佛刚才那一切,就是看花了眼罢了。 但陈爻仍是一脸凝重。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过他深知那绝非眼花,更非幻象。 胸口下,那一丝滚滚火意,便是明证。 站在大门外,陈爻细细回忆了下刚才的情形。 那道诡影……似乎很小。 大概只有一只猫儿那么大。 难道…… 陈爻心里忽然浮现出个大胆的念头。 他又一次想到了窨子棺中逃离的那只鬼。 只不过之前以为是女人,但眼下想来,有那么小一只手的,除了女人外,还有可能是小孩。 “鬼婴么……” 陈爻眉心一沉。 古往今来,四派八门,流传于世间所有的盗墓禁忌中。 女尸、鬼婴,都是最为邪异,难以对付的存在。 尤其在巫法邪术中,鬼婴更是可怕无比。 如流传在南洋一带的养小鬼,亦或是苗寨中,最为邪恶的炼制婴尸之法。 无论是哪一种,光是听听,都让人不寒而栗。 陈爻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接近了真相。 若是如此,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谁?谁出现了?” “我靠,主播是见到鬼了吗?” “看了这么久直播,还是头一次见主播如此失态啊。” “肯定是邪门的东西,要不然绝不会这样。” “妈的,看个直播,迟早要给我吓出心脏病来。” “我他妈都准备去做个搭桥手术,再回来看直播了。” 那一道低吼,虽然不大,但陈爻的神色间的沉重、拔下金刚伞的举动,一切种种都在表明,绝对是出事了。 “没什么……” “或许是看错了。” 不过这次。 陈爻却并非如先前那般,只是将镜头晃了晃,摇摇头道。 那东西实在太过邪异。 就算是他也不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在没彻底确认前,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引起惊慌。 观众们虽然觉得古怪,但好在也没继续追问。 “先前我说过,曹阿瞒平生最为崇敬的便是能够搏龙而食的望天犼,这里头,其实也暗藏了他的狼子野心。” “龙是什么?” “古代皇帝将自己视为真龙天子,龙也往往象征着皇权。” “曹阿瞒自视极高,认为自己为望天犼,真龙不过是口粮罢了。” “可想而知,此人野望之高。” 镜头重新落在玄宫门外两尊石兽上,陈爻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深意在!” “古人做事都这么有心机手段吗?” “你以为,虽然人人都知道曹阿瞒称帝的狼子野心,但人家就是得端着,反反而把自己弄得跟忠臣良将似的。” “妈的,那不就是又当又立?” “哈哈哈,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这形容真他妈绝了,不愧是你们。” 听完他一番话,弹幕却是迅速做出了另一层的解释。 饶是陈爻看过后,也有些忍俊不禁。 这些家伙嘴巴是真毒,要是曹阿瞒知道,怕是会气的直接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好了,不说这个。” “玄宫近在眼前,知道大家都等不及了,我也一样。” “现在就带你们进去一探究竟!” 绕过两尊望天犼,陈爻一步步踏上那道汉白玉雕砌的石阶,一共九步。 在古代,九为数之极,有诸多深意。 其一为天地。 如《易·文言》中记载,乾玄用九,乃见天则。 《楚辞》中也有‘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之说。 而在风水中,以阳爻为九,意为至阳,乾字卷中,初九,潜龙勿用,便是这层意思。 在此处,九重石阶,则是暗合天子之礼。 站在门下。 陈爻才真正感觉到那扇宫门之巍峨气势,有种自身渺小感。 即便过去了近两千年,此处依旧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 只是落满了灰尘,将原本的色泽掩盖,稍微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但饶是如此,每个亲眼看到这一切的人,都是难以自抑的生出一股无比的震撼感。 这几乎可以称为神迹。 要是有人先前不清楚这里是曹操墓,而是贸然踏入此间,恐怕眼下都已经忍不住跪下了。 呼~ 深吸了口气。 陈爻压下心头惊叹。 伸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 本是无意之举,只是想着看看这扇门究竟有多沉,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只是稍一用力,大门竟是慢慢往里打开。 一阵沉闷的咔哒声响起。 就像是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那扇因为门轴坏掉的柴房门,每次推开时,总会发出这样的动静。 但眼下显然不是如此。 只是因为尘封的时间实在太久。 曹阿瞒死于220年,同年,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建立曹魏。 只是,国祚也只持续了46年。 到咸熙二年,也就是265年,司马炎篡魏,改国号为晋。 至此,曹魏灭亡。 陈爻猜测,从那时后,曹家后人便再没有来此祭祀。 他是第一个真正进入到魏王玄宫的外人。 “我靠,这么容易就开了?” “不应该有什么机关暗阵,门栓封锁吗?” “这特么太奇怪了吧,谁还记得之前那扇墓门,又是日月星辰,又是望天犼纹的。” “我真的人傻了,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到底在期待个啥?” “推门,然后就进去了?” “就算是去邻居家,也得敲个门什么的吧。” “不对不对,兄弟们,这踏马里面有大问题,信我,你们想想,以曹阿瞒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其他地方处处设防,反而大门洞开?” “我也觉着,会不会是故意的,设了个空城计?” 原本还期待陈爻如何破门入内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 就像考试前,又是补课又是刷题,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 但到了考扬上才发现是开卷。 最难受的是,天天网吧通宵的朋友,成绩比自己还好。 所以,一帮人开始拼命解释,努力站在曹阿瞒的立扬,去思考琢磨为什么会这么做,说的有理有据。 可惜…… 推开门后。 并无他们所想的机关暗阵,也无伏兵弓弩。 只有一条寂静无人的长廊,通往四周。 “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懂盗墓吧,别恶心我了啊。” 第40章 埋马之地 看到一帮人,在那有板有眼的讨论着,陈爻差点笑出声。 风声鹤唳,疑神疑鬼。 说的就是他们。 “我靠,主播你变了,真的,竟然恶心我们。” “兄弟们,取关一波了,主播开始飘了,膨胀的一批。” “我觉得还是举报一波比较好,直接召唤超管来封直播间,到时候主播就知道哭了。” “退钱……不对,退鱼丸,老子攒了大半年的鱼丸,全给你了,退回来。” “对,还是退钱比较实在,谁让你阴阳怪气。” 他这幅欠揍的样子,自然引起直播间一帮人的讨伐。 陈爻撇了撇嘴,“还搁那封直播间呢,没发现,直播间连警告都没收到一句吗?” “咦,对啊,我才发现,平时看女主播,稍微衣着暴露点,就开始被警告或者直接封禁了。” “怀念以前啊,斗鲨夜间扬,啧啧,刺激的一批。” “我靠,以前斗鲨玩那么大吗,有没有资源兄弟,求私信。” “是不是户外要求比较松?” “咋可能,我之前看的一个户外钓鱼的主播,因为太热,卷起衣服擦汗,露了下胸口,直接被封了半个小时,可那踏马是个抠脚大汉啊。” “会不会是超管没注意到?” “不应该,我刚出去看了下,直播间人气都到户外频道前三了,超管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因为他提了一嘴,直播间观众这才反应过来。 之前他们中许多人都是抱着封前看一眼的心思,只不过后续被内容彻底吸引,而渐渐淡忘了此事,抛诸脑后。 如今,才一下回过神来。 斗鲨超管寻常,素来就以严厉出名。 只要稍微有点违规,先行警告,之后就是封禁。 就算是大主播,也丝毫没有特权。 陈爻一个刚直播的新人,除非是斗鲨老板陈少东的小舅子,否则光是这个直播内容,早被封八百次了。 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个警告都没吃到。 观众们满是奇怪。 陈爻却知道,这是因为系统的存在。 他身处地底墓穴,虽然不知道外界如何,但也清楚,直播间肯定早就被盯上了。 说不定,此刻安阳高陵外,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露头了。 抽丝剥茧,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盗墓人。 直播间观众还在好奇,他们自然不知道,眼下斗鲨公司因为这事都乱成一团了。 尤其是技术部的人,几乎是顶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惜都无法封禁。 至于市局那边,也确实如陈爻所预料的那般,已经和安阳这边的警方联系上。 准备展开一次联合行动。 不过有一点。 他们始终没法弄明白。 在数据库中,对比了数万张人脸,想要找出陈爻的身份。 却始终都无法匹配成功。 仿佛他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明明在直播间里露了脸,以如今的人脸识别技术,按理说,不可能逃过检索。 但结果就是如此。 如今,他们只能选择就地抓捕这一条路。 等人进了局里,想要知道他的身份,就要容易许多。 …… 吧嗒~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在长廊上响起。 身负金刚伞的陈爻,终于走进了那扇大门后。 与之前走过的龙楼宝殿或者墓室不同,这座玄宫更为恢弘气派,无一处不显奢华。 只是地上铺就的青砖。 陈爻看了一眼,就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每一块亮如镜面,一眼望去,若不是那些积落的灰尘遮掩,穿行在其中,甚至能够从砖面上照出每一道身影。 古人说铜镜,光可鉴人。 但要打磨到能够梳妆的地步,却要花费匠人无数功夫。 但这些只不过是用来铺地的砖石,即便放到后世,砖瓦收藏的市扬也小的可怜。 从细节就能看出玄宫的惊人之处。 至于墙壁穹顶,更是精致的如同画卷一般。 陈爻从未想到过,一条十多米长的廊道,竟然能如此吸引自己,以至于走了将近半刻钟,才终于抵达尽头。 长廊之后坐落着三重大殿。 便是他先前在崖顶处,借着信号枪光线看到的那一幕。 只不过走入其间时,他才真正感受到那惶惶巍峨之感。 “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兵马坑、陪葬坑以及灵宫三座墓室了。” 伸手指着三座大殿,陈爻平静的道。 即便还未进入。 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死气。 除了积尸地,帝陵中能有如此阴煞死气的地方,只可能是兵马坑。 但即使只是下葬兵马之地,大殿也修建的雄奇壮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玉楼金阁、层楼叠榭。 拾阶而上。 陈爻快步走到第一重大殿外。 这里应该是太多年无人涉足,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腐味道,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但陈爻却只是深吸了口气。 金乌火意流转经脉后。 便伸手用力在木门上用力一推。 不过…… 等他适应了大殿内的黑暗以及死气后,一双眼睛却是慢慢瞪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我靠?” “被人盗过了吗?” “我怎么感觉是地面坍塌了?” 不仅是他,通过镜头看清大殿中情形的观众们,也都是纷纷惊呼。 原以为大殿与先前所见的那一座构造相似,但陈爻怎么都没想到,大殿中间处竟是一道少说数丈大小的深坑。 就像是往里凹陷进去了一样。 饶是他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有些懵比。 这算怎么回事? 大殿完好,里边却是这幅破败荒凉的情形。 不过陈爻并未迟疑太久,只是稍稍失神了片刻,就跨过了门槛,一直走到了深坑边缘处。 “好像不是坍塌。” 俯身低头看了眼,他忽然一阵惊呼。 深坑岩壁上,留着极为明显人为穿凿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深坑,或者说洞井是故意挖出来的。 那底下极深,隐约还能听到一阵轻微的流水声。 越看陈爻心里越是发憷,这洞井的出现,简直不讲道理,让他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他又取出信号枪。 这次倒是熟练了许多,只用了半分钟不到,一缕火光就撕破重重夜色,冲入了洞井之下。 只是随着黑暗消散。 他却是看到,那洞底深处,分明堆积着一具具白骨,在火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好像是马的骸骨……” 第41章 我,江湖高手,在线教学? “我刚看了眼,估计有十多匹。” “兵马坑,就是让马陪葬吗?” “那不然呢,这还算好的了,以前都是活人死祭,那才是真恐怖。”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葬马坑啊,以前看书,听说大象一旦预知到了死期,就会找一处无人之地,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那不一样好吧,埋象、鲸落,好歹是老死,但这个是陪葬啊兄弟,你搞清楚好吧。” 如此壮观的埋马之地,又是引起直播间一通刷屏。 之前见到大殿中陡然出现这么一座深坑,还以为是因为地震或者底下空隙造成的坍塌。 没想到,所谓葬马坑,竟然真在大殿底下挖出了一处洞井。 陈爻同样难掩惊叹。 眼下,信号枪的火光还未彻底消散。 站在洞井边缘,他仍能清晰看到,那一具具散落的马骨。 即便已经死去多年,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战马,那股桀骜难驯的气势,早就融入了骨子里。 琢磨了下,陈爻忽然从背包里翻出一捆绳索。 一头系死在大殿中最近的一根梁柱上。 试了下承重,确定没任何问题后。 深吸了口气。 而后。 直播间数万观众,便看到了让他们无比震撼的一幕。 只见陈爻反手抓着绳索,整个人向后猛地一跃,身形瞬间往洞井底下极速坠去。 人如飞鸟一般。 下落产生的风气,在他脸颊和耳边呼啸而过。 另一只手,则是握着金刚伞,双眼如刀,扫过四周。 那洞井大概十几米深,这么下坠,也就眨眼间的功夫,何况底下还堆满了马骨。 稍不小心,就要折断腿骨。 直播间所有人,一时间,都是难以自抑的为他捏了一把汗。 但陈爻却似乎半点没有凶险将至的感觉。 神色平静,古井无波。 一直到快要落地时,他才陡然深吸了口气,仿佛长鲸饮水一般,身躯下气血滚滚而起。 抓着绳索的左手猛然用力。 绳子在掌心中迅速划动,竟然有种长刀划过墙壁的感觉,火花四溅,看着都疼,但速度却是一下明显被降了下来。 陈爻脚尖在洞井岩壁上用力一踏,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 张开双手。 整个人一下荡开,刚好避开底下一具马骨,身轻如燕般,翻落在地,顺势卸去了坠下时的那股贯劲。 从纵身一跃。 到落地。 前后几乎只用了十秒钟不到。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直播间许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镜头中画面一闪,再看时,陈爻已经出现在了洞井底下,站在了那些马骨身侧。 “我草???” “主播怎么做到的,跟飞似的。” “我踏马真看傻了,你确定这不是轻功?” “主播到底什么来头,越看越懵比,哪个宗门出来的隐士高手吧?” “妈的,真想让那些打着传武名头的骗子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国术大师。” “十多米深,这么倒飞下去,竟然一点事没有,牛顿看到了都要直呼好家伙。” “这段千万不能让歪果仁看到,要不然又要产生误解了。” “我,江湖高手,在线直播盗墓教学?” 仅凭一根绳子,完成如此超高难度的下坠,即便之前见陈爻施展过许多次如此惊人的功夫。 直播间观众仍是沸腾了起来。 互联网上有个经久不息的话题。 那就是传武究竟能不能打。 毕竟每个国人,从小都是伴随着各种武侠电影长大的,甚至当年少林寺上映时,造成万人空巷的轰动。 在那个一毛钱一张电影票的年代。 硬生生造出一个破亿票房的记录。 再加上如今充斥着太多借传武敛财的骗子,让许多人都丧失了对传武的信心。 如今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情形。 如何不让他们激动莫名? 甚至有人开始脑补,陈爻是不是哪个隐世宗门下山的弟子。 小说里不总这么写吗? 不过看到那些弹幕,陈爻却只是摇头一笑。 刚才,他并没有想过人前显圣这回事。 只是急于下来,见识下这座葬马坑,哪知道随手而为,就引起了这么大反应。 他也知道。 现在就是有口也说不清。 还不如不去解释。 随他们脑补好了。 以他如今的身手,被金乌火意前后淬炼过三次的肉身,即便纵身跳入,也不会受太重的伤势。 地上那些散落的信号枪火焰,在慢慢熄灭。 陈爻顺势打开了手电。 抬头往四周扫去。 一具具马骨堆积在洞井内。 粗略一扫,拢共十三具。 刺眼的光线下,那些骸骨上皆是反射出一片银白皎洁的光。 与人尸不同,这些马骨完全没有渗人感。 目光落在它们身上,陈爻反而感觉到一股金戈铁马的悲壮。 仿佛一下回溯到两千年前的三国时代,它们奔掠在血与火的战扬上,纵声嘶鸣,马踏天下的扬景。 即便已经身死多年,化为白骨,但那股气势却是半点未曾更改。 “葬在这里的,应该都是曾随曹阿瞒征战四方过的名马宝驹。” 陈爻轻轻开口。 十三具马骨,外围十一匹,围绕着中间两具。 让他惊叹的是,那其中两匹马,仅是身形就比其他要高出一截,一股矫健骁腾,气势磅礴感瞬间扑面而来。 “不会是赤兔吧?” 弹幕上有人问起。 “应该不会。”陈爻摇摇头,“赤兔虽然也跟了曹阿瞒一段时间,不过被他赠与了关羽。”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匹马,应该是绝影和爪黄飞电。” “据史书记载,绝影和典韦一般,死在了宛城之战中。而后者,曹阿瞒死时,爪黄飞电绝食数日,最后死去。” 绝影以速度出名,而爪黄飞电,则是通体雪白,四蹄皆黄,气质出众,傲气非凡。 眼下看来。 左边那具马骨,四肢更为矫健,甚至能想象到,它活着时那如流水般的身姿。 “不对啊,兵马坑,怎么只有马而无兵?” “曹阿瞒也有兵器的吧,他之所以扬名,不就是刺杀董卓吗?” 一帮人被他堪称恐怖的知识量所惊动,也有人好奇于这兵马坑中为何不见兵刃。 “这个估计得到灵宫主棺时,才能知道了。” 第42章 以船为棺、灵槎登仙 陈爻眼神内有一抹精光流动。 他如今还真欠缺一把神兵利器。 金刚伞虽然能攻能守,但毕竟还是以防为主,在杀伐上就要差了许多。 其实他之所以不辞辛苦,深入到洞井之下,何尝又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看过一圈后。 陈爻也没继续耽误,双手抓住绳索,踩着洞井岩壁,身形矫捷的如同猿猴般,迅速攀行而上。 只片刻间。 他人就重新回到了顶上。 呼~ 站在洞井边沿处,陈爻长长吐了口浊气。 这种借着绳索攀行的方式,还是太过粗糙。 据说搬山门,有一套掘子攀山甲和攀山百子钩,攀岩下山最是犀利。 这处洞井不深还好,若是高山天险,亦或是地底洞窟,上下就无比麻烦,也太过凶险。 将这两件利器的名字,深深刻入脑海。 陈爻打算,等结束了这趟曹操墓之行,以他积累的人气,应该足够兑换不少好东西了。 这一重大殿,除了葬马坑外,并无其他。 顺着原路,迅速折返。 之后,又握着手电,从廊道穿过,进入陪葬坑。 野史中传闻,曹阿瞒下葬时,曹丕杀了无数宫女为他陪葬,让她们到了底下继续服侍。 不过推门进入大殿时。 陈爻却只在其中发现了一左一右两具棺椁。 其中皆是女尸。 不过和先前所见的棺椁不同,其中两具女尸,早都腐化,成为骸骨,已经再无尸变的可能。 不过从随身陪葬的明器看,都是些钗子、铜镜、梳妆或者胭脂水粉,陈爻判断她们应该是曹阿瞒的妃子。 古代旧王死新王登基,除了太后母凭子贵,其余妃子几乎会尽数打入后院幽宫。 运气不好的,甚至会被赐下三尺白棱或者毒酒,为旧王陪葬。 这两具女尸想必就是如此。 那些明器都是些女子闺中之物,小玩意不值钱,而且大都沾染了尸气,陈爻并未拿走。 只是将棺盖重新放回。 大殿中除了两具棺椁外,角落里倒是有几尊青铜侍女彭灯人俑,其中早已经油尽灯枯,显得空旷无比,凄清幽冷。 陈爻待了片刻,有些不太舒服。 “这么看,还真是薄葬了啊。” “听说古代皇帝一死,太子继位,不但继承了江山,连后宫那些女人也一并继承,是不是真的?” “卧槽,真的假的,古人都玩的这么开吗?” “不会吧,这不是乱仑?” “对啊,我记得古代最是讲究礼节二字,这种事情出现在帝王家,那简直就是丑闻吧?” “你们这帮lsp,妈的,讨论技术活的时候见不到人,这会儿就他妈全冒出来了。” “不说曹阿瞒只爱人妻吗,曹丕要是再继承的话,那些女人岂不都能做阿姨了。” “万一是御姐控,或者阿姨控呢?” 看到弹幕再次朝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陈爻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种话题,怎么能少了他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这样,后宫妃子佳人,新王都能继承,又是一个小的知识点。” “我靠,我一直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真是这样。” “那岂不是给老爹戴帽子,这……” “咳咳咳,曹阿瞒没托梦给不孝子弄死?” “这特么也太离谱了,不过也难怪古代那些皇帝没几个能活的长的,这么来谁受得了。” 提了一句,陈爻便深藏功与名。 转身饶过陪葬陵大殿。 不过最后一重灵宫主殿,与之前两座相比,光从气势上就要壮阔巍峨许多。 两重大殿之间。 修建着一片水池。 只不过千百年过去,池子里的水早就已经干涸。 但从那些污泥里,还能见到些荷叶莲花,不过也腐化的厉害,估计一碰就碎。 想来,当年修建这座魏王玄宫时,水池里种下了不少莲花。 只有一座青石桥梁,通往灵宫入口。 手电强光照穿黑暗望过去时,桥后隐约还能见到一扇高大的石门,折射出一抹淡淡的玉光。 似乎用的是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 “不愧是帝陵,是真奢侈啊,地底种莲。” “可惜这地方见不到太阳,种了也没什么用。” “你们懂什么,人可以死逼格不能降,这就叫规矩。” “这里头葬的应该就是曹阿瞒尸身了吧,激动啊,等了这么久,总算,总算要见到真人了。”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曹阿瞒就有三头六臂了?” “捏妈,前边的是真踏马杠精,既然这么能耐,我工地上还缺个抬杠的,你来吧。” 直播间众人,通过镜头,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陈爻也没耽误,反手握着金刚伞,迅速穿过石桥,等到了那扇门前时,仔细看了下,确实用的汉白玉打磨而成。 少说有两米多高。 一整块的山石。 也就是在那个时代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要不然放到现在,光是这一块石料子,没个百十万根本拿不下。 与之前一般,大门同样没做封锁,用力一推便已经洞开。 而这也不愧是灵宫大殿,占地极广,狼牙手电的强光几乎都没法看清每一处。 不过…… 只看了一眼。 陈爻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 大殿正中处。 摆放着一具形如战船的巨大棺椁。 “船?” “曹阿瞒怎么拉了一艘船下葬?” “这是什么习俗,不会是到死还忘不了赤壁之战,专门弄了艘船来吧?” “好踏马古怪,我本来还猜是不是青铜棺或者玉棺,没想到弄了艘船,这也太糊弄了吧。” 不仅是他,观众们经历了一番惊叹后,随即又满是奇怪。 “船棺古来有之啊,巴蜀一带就发现了不少船棺。” “不过……” 陈爻眉头一拧,神色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不过还是将灯光照向棺头处。 众人这才看到那里竟是刻着一幅太极鱼的图案。 “太极生两仪,分属阴阳,此处出现船棺。并不是曹阿瞒为了纪念什么赤壁之战,对他来说,一扬大败还没到能影响死后的程度。” “道门有种说法,叫做灵槎登仙,也就是人死后,以船为棺,渡过黄泉,自此生死异路,阴阳永隔!” 第43章 埋在地下的强弩机关 “你们没发现主播真的超牛逼吗,天文地理、风水道术、历史典籍、乡野传闻,全都是信手拈来。” “早知道了啊,主播永远的神。” “话说主播叫啥,好像看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称呼呢。” “陈爻吧,就是上下两个刀字形,有点生僻。” “有点尴尬,现在才知道你叫陈爻,不过这名字挺怪的,好像从没听到过;类似的。” “大胆,陈爻也是你叫的,叫爻哥。” “靠,我去搜了下,主播这名字都大有来头,道有变故故曰爻,象易六爻,卦符之基,头交也。” “这名字一听都不是普通人呐。” “废话,敢盗墓的,你觉得呢,想想吴邪、张起灵、胡八一,这些位大佬,名字都是有说法的。” 到如今为止,从人文历史,经史典籍,到墓葬格局、下葬规制、禁忌避讳,诸多事物,不分巨细,陈爻几乎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在观众们眼中,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学习的东西是有限的。 更何况这涉及到的领域五花八门,三教九流、诸子百家。 随手之间,旁征博引。 实在让人惊叹莫名。 而且,他们才注意到陈爻的名字,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直播间观众兴致冲冲的争论着,当事人陈爻却仿若未闻。 只是借着光线,望向大殿深处那具船棺。 刚才他只说灵槎登仙一事,但在某些古老传说中,船棺意为凶,有蕴养尸身之用。 何况。 此处是灵宫大殿。 一路来此,几乎都是顺畅无阻,没有半点凶险。 这未免也太过古怪。 下墓、入陵、过桥,哪一处不是危机四伏。 唯独进入此地后,葬马坑、陪葬坑,除了幽深阴冷,竟然就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但这可能么? 稍微有点主见的,都知道这里头怕是有邪。 更何况,纵观曹阿瞒此人生平,奸诈多疑。 他可以放任外人进入葬马坑,出入陪葬陵,但自己埋骨之地,却是他绝对的禁脔。 见到这一幕。 直播间观众也察觉到了不对。 镜头下的陈爻,神色间微微透露着一丝迟疑,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也没有如先前那般,径直入内。 “咦,爻哥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进啊。” “是有点古怪,迟疑不定,这可不是爻哥的性子啊,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吗?” “可能出了什么变故?” “别催了,谁能比爻哥更懂盗墓,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曹阿瞒棺身近在眼前,这都不进吗?” “我靠,爻哥是真能忍啊,这要换我,早闯进去了。” “所以你盗不了墓啊,就算去了,估计也是送死的份。” “不太对劲。” 陈爻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只是摇摇头,一声轻叹。 同时伸出手指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众人,心神一下绷紧,竖着耳朵,眼睛更是瞪大,生怕会错过什么。 “听!” 陈爻指了指周围。 “啊,听什么?” “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爻哥神色忽然变得好严肃,不会是有鬼哭吧?” “老四,你踏马再不消停一点,今晚别在宿舍睡了,我们哥几个绝对给你扔出去。” “就是,玩笑也得分扬合啊。” 和402宿舍里几个人一样,其他正在看这扬直播的观众,也都是一脸古怪。 四周安静无比。 哪有什么声音? 至于老四下意识说出的鬼哭或者诡笑之类,更是一概没有。 “谁来给我解释下,有点懵逼啊,爻哥这到底是啥意思?” “这一出给我整的都发毛了。” “谁不是,我现在感觉浑身浑身冰冷。” “多吃点六味地黄丸吧,实在不行,去割两斤腰子,绝对不冷。” “尼玛,老子只是胆子小,没有肾不好。” “我可能聋了,兄弟们,啥都没听到。” 这句弹幕一下获得了无数人的认可,他们也是如此,只是碍于先前所经历的一切,让他们本能的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听到就对了。” 面对无数人的疑惑,陈爻却是点了点头。 “就算是地底下,也会有声音,但这里,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是最反常的地方。” 听到这番话,观众们先是一愣。 之后就下意识的再次凝神听了起来。 许多人甚至专门带上了耳机。 果然! 就如陈爻所说的一般。 这座灵宫大殿实在太安静了。 简直就像是死一样的沉寂。 连细微的风声,似乎都消失了,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 “真的是。” “我靠,安静的瘆人,头皮都在发麻。” “你们还不信,之前我就说了,曹阿瞒的棺材哪那么容易打开。” “说不定看到的那具船棺,都是假的,能搞出72疑冢那一套的,再干出点啥我都信。” “那还进殿吗爻哥?” 这种诡异的寂静,一下把他们给镇住,心里头满是迟疑。 摆明了这座灵宫大殿没那么好进。 “进,当然要进。” “再说这都临门一脚了,退出去,那还是我吗?” 陈爻冷笑,将手电强光重新照向大殿深处。 粗略丈量了下,从门槛到那具船棺之间,大概有六七米距离。 和先前那两座大殿一般,地上都是铺着光滑如镜般的水墨青砖,积落着厚厚的灰尘。 “我想了下,要想阻止外人开棺,最大的凶险,就藏在这座大殿内。” “而古人防盗,无外乎三种。” “机关、火龙顶以及毒物。” 陈爻平静的解释道。 手电却是继续往大门两侧的高墙上照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墙上漆黑一片,仿佛涂抹了某种吸光材料,什么都看不到。 看到这,陈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反手取下背包,从中拿出一只水杯,是他进景区时随手买的纪念品,上边还刻着高陵几个字。 当着数万人的面,陈爻随手将它往前用力抛出。 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才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观众们看的有点发懵。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发问。 咔嚓~ 大殿中的黑暗里,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水杯落在的那几块青石,瞬间被掀翻,露出一道道幽深的洞口。 底下数把弓弩同时伸出,下一刻无数支泛着寒芒的箭矢已经破空而出。 如同箭雨般。 地上那只不锈钢水杯,眨眼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而那些错开不中的铁箭,则是撕开黑暗,射进两侧的墙壁和木梁上,羽箭尾端高速震荡。 只听得见一阵嗡嗡的颤鸣声。 第44章 凌空而渡箭雨 “地下有强弩机关!” “妈的,吓得我浑身一哆嗦,爻哥刚幸好没有贸然闯入,要不然现在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怀疑爻哥是不是有透视之眼,为啥地下的危险他也能看得到?” “大胆点兄弟,这么想不丢人,我其实以为是有武魂的。” “啥时候我才能觉醒,和爻哥一样牛逼。”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正屏气凝神看直播的观众们吓了个够呛,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幸好幸好,爻哥还是谨慎,妈的,太吓人了。” “这叫走一步看三步,真要冒冒失失,活不过一集。” 这种看得见的凶险似乎比尸鬼之物,要轻得多。 但眼睁睁看到那只不锈钢水杯,被一瞬间射成刺猬,这种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谁也不会真说出口。 毕竟没几个人会自大到以为,自己血肉之躯,比钢铁还硬。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自己,现在恐怕早都凉透了。 陈爻并未做声。 只是凝神看着那些射穿水杯的铁箭。 即便过去了一千多年,箭身上依旧见不到半点锈蚀的迹象。 尤其是箭簇,锋利无比,在手电光线下闪烁着幽深的寒光。 而后。 他目光又落在那几处掀开的洞口。 虽然只有三架弓弩。 却在一瞬间,射出了足足三十根箭矢。 力道沉重惊人,那些射偏了的羽箭,穿过数丈的大殿后,仍是深深没入了石墙内。 至于那些支撑起大殿穹顶的梁柱,更是被铁箭直接洞穿。 陈爻甚至难以想象,那些弓弩之下,究竟是什么,时隔千百年后,仍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道。 若是有人贸然闯入。 一支箭就足以将他们镇杀在此地。 即便是修成了铁甲的尸煞,也逃不过去。 他眉心里始终露着一抹凝重,不过陈爻担忧的却不仅仅是这三架弓弩,这座大殿中,他能察觉到一股更重的杀机。 只是稍一感应,肌肤都有种被穿破的刺痛感。 机关? 还是阴煞鬼物? 亦或是更为诡异的凶险。 陈爻不敢断定。 而且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忘记游荡在墓室中的那只鬼。 那才是最重的隐患。 翻看了下背包,可惜再没有第二只水杯可用。 陈爻只能转身折返,回到了外边那片水池处。 池水干涸,底下污泥中,还有不少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头。 想来应该是水中假山坍塌后的遗留。 看到这一幕时,陈爻眼神却是骤然一亮。 大殿中危机四伏。 即便他如今身手再强,也不好用肉身去试探。 只要有一次失误,今天就有可能把命丢在此处。 “爻哥这是干啥?” “这些石头也有价值吗,感觉很普通啊,也不像奇石。” “先前直播间里,不是有个想买石头的土豪飞哥吗,快给兄弟们看看,这玩意值钱不?” 见陈爻将那些污泥中的石块,一一带到岸边。 直播间观众,不由一头雾水。 “就是些普通的石头,在我看来,应该不值钱的。” 之前最高出价到一千二百万,想要买下那块石屏的大飞,还真没走,只是他仔细看了好几遍,那些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还是说的比较委婉。 在他看来,完全一文不值。 “那就奇怪了,爻哥费心费力搬这些石头干嘛?” 看到他这句话,观众们更是觉得奇怪。 不过…… 等陈爻将石头搬到大门处。 他们总算看出了一丝端倪。 “地下不会还有弓弩机关吧?” “爻哥明明超强,却过分慎重?” “以那三架弓弩的威力,多少人也闯不过去吧?” 嘭! 陈爻并未理会。 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用力抛出。 咔嚓~ 落地的一刹那,两块青石板又是被骤然掀起,同时,数支箭矢破空而出,咄咄的动静接连响起。 陈爻不断尝试着。 而通过镜头看着这一切的众人。 也从一开始的狐疑,嘴巴张大,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还有一抹浓浓的恐惧之色。 六七米的过道上。 几乎每隔一两步,青砖下就埋了一架弓弩。 在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寒光。 宛如一具具冰冷的杀人机器。 随时准备杀死那些胆敢闯入大殿,靠近船棺的盗墓贼。 只短短片刻间,地上、墙上还有梁柱、穹顶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铁箭,箭尾嗡嗡的铮鸣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让人不寒而栗。 “我的妈,曹阿瞒这他妈哪是打算射杀盗墓贼,一支军队闯进来也活着走不过去吧?” “听说他起兵时,设下摸金和发丘两部,专门四处盗掘古墓,为自己筹措粮草,估计是挖坟挖多了,怕得报应。” “所以我支持爻哥啊,保护个屁,就该把他坟给掘了。” 陈爻反手摸去,却抓了个空。 回头看去才发现,他搬过来的石头,竟然全都用空了。 粗略扫了一眼。 大殿中足足出现了近三十架弓弩。 或许还有更多。 但对他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拍了拍手,陈爻深吸了口气,反手撑着金刚伞,不再有半点迟疑,整个人一步掠出。 让人惊奇的是。 他一米八几的身材,掠出去时,却犹如一根羽毛。 轻飘飘的。 似乎毫无重量。 几步凌空,下一刻就落在了一块青石上。 边上两架弓弩,近在咫尺。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本来还在争论的观众,一下停住,再不敢分心,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身影。 落下的一刹。 陈爻耳边便传来一道轻微的动静。 咔嚓! 青石瞬间下陷,六七支箭矢从脚下射出,而他却只是脚尖一点,借着那股反震之力,人就已经再次腾空而起。 滞空的一瞬间,身形矫捷如燕,接连几个动作,竟是一一避开了底下射来的铁箭,整个人轻飘飘落地。 向前继续暴掠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多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觉得心脏一阵嘭嘭乱跳。 重重咽着口水。 许多人甚至大喊着牛逼,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起。 刷~ 陈爻心神紧绷,在大殿中,辗转腾挪,速度快的惊人。 宛如一道影子穿梭在漫天箭雨之间。 即便是镜头,似乎也只能捕捉到一道黑色残影。 第45章 鸡鸣灯灭不摸金 随着陈爻身形掠动。 无数铁箭,如同暴雨般从他身后破空而过,那股恐怖的劲道下,连青石地砖都被射穿。 碎石四溅而开。 发出一阵沉闷的动静。 通过镜头看到这一幕。 直播间所有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双拳紧握,很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比那还要凶险数十倍不止。 稍有不慎,就是万箭穿心,粉身碎骨的下扬。 但陈爻动作凌厉,一气呵成,半点没有凝滞感,如同龙游大海,游刃有余。 动作之快,众人都有些看不过来,目光根本追不上他的身影。 等再一次落地。 人已经出现在那具船棺两三米外。 仿佛触手可及。 直播间观众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血液重新流淌,胸口下则是传来一阵嘭嘭的狂跳。 “这……” “爻哥真过去了。” “沃日,爻哥牛逼,简直强的踏马离谱。” “这不比博人传燃?” “太流畅了,真的,就这动作简直吊打现在的功夫电影。” “爻哥你不去拍功夫片,绝对是电影史上的一大损失。” “功夫巨星这几个字,老粉们已经说累了,奈何爻哥根本看不上啊。” “我觉得进娱乐圈那种地方,还不如搞传武,凭爻哥这身手,绝对能引爆。” “不是,刚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懵的,就看到一道影子,这怎么就过去了?” 站在原地,陈爻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脸色凝重的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整个大殿地面几乎都彻底坍塌了下去。 数十架泛着寒光的弓弩,给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压抑的让人几乎窒息,喘不过气。 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尽是漆黑幽深的铁箭。 深深没入两侧石墙、梁柱以及地面内。 嘶~ 饶是他。 亲眼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目光里也不禁浮现出一丝后怕。 从那漫天箭雨中穿行而至,看似帅气,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凶险。 哪怕只是慢了一步,或者迟疑了一秒。 眼下他都可能已经受伤。 甚至倒在了血泊里。 而且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陈爻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虚弱感,一下被无限放大。 “妈的,还真是刀口舔血……” 重重吐了口浊气。 吐沫里都带了一丝猩红的血色。 刚才那不到半分钟功夫。 绝对是他进入曹操墓后所经历最凶险的一段时间。 即便是面对那头铁甲尸僵,也没到这种程度。 不过…… 这种冒险好像是值得的。 看着那具就在两米外的船棺,陈爻心里那股烦闷感忽然一扫而空,咧嘴一笑。 “我靠,爻哥还笑得出来。” “就这份心态,不敢说绝对,就直播间大家九成的人修炼一辈子都达不到。” “再大胆点,九成九吧。” “别说心态了,先想着自己有没有那份胆气。” 看了这么久直播,众人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笑的如此开心,甚至是肆无忌惮。 “我这也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陈爻给自己做了个总结。 不过何止如此。 一路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众人眼里。 从最开始质疑他作秀、噱头、不知死活,到后面被盗墓过程中的惊心动魄、凶险收获所吸引,再到如今,那种感同身受。 虽然从下墓到现在,也不过堪堪三个小时。 但却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终于要开棺了,但为什么我好舍不得啊。” “是的,爻哥开棺定论后,应该就要下播了吧。” “不知道下一次开播是什么时候。” “害,爻哥有粉丝群吗,拉我们进去吧,开播的话提醒一声,我们来给你捧扬。” “对,大主播都有的,爻哥现在可是户外频道一哥了,我们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扬奇迹。” “三个小时,人气、礼物、弹幕量,碾压户外,除了爻哥,舍我其谁啊。” “这还是没有任何引流的前提下,我都不敢想,明天头条新闻出来后,爻哥人气会冲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被你们一说,我踏马好激动啊,热血沸腾,我这也算是元老粉丝级别的了吧?” “哈哈哈,我们全都是十年老粉。” “不行,从今晚开始准备高强度刷知乎、微博和贴吧了,到时候一有帖子,我就点进去说在现扬。” “秀啊兄弟,那我就去天涯,回头写个帖子,就叫民间诡异杂谈,我盗墓的那些年。” “我靠,爻哥不得找你收版权费?” “真好啊,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似乎知道这一次的直播,即将就要结束,许多观众都是纷纷出来留言。 看着那些简单却真诚的话,饶是镇尸斩妖,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陈爻,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动。 如鲠在喉。 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笑了笑,“最后一步,都没走完,再说了,一帮大老爷们这么煽情干什么?” 说话间。 他深吸了口气。 心神重新归于平静。 握着手电,一步步朝那具船棺走去。 与先前在门外看到的一般,葬着曹操真身的棺椁,大的惊人,前后有将近一丈长。 大半人高。 即便是他,站在棺前,也有些勉强。 光线照在船棺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棺头处,那幅道家阴阳鱼的图案。 不过让他惊叹的是,阴阳鱼并非以颜料刻画,或者将人雕绘上去,而是用金丝锻造。 一黑一白两尾鱼。 相互交缠。 仿佛融为了一体。 静静的看了片刻,陈爻心神仿佛都沉浸在了其中。 目光中,那两尾阴阳鱼从静到动,似乎在那一片虚无中慢慢游弋了起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道韵。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意为天地乾坤。 陈爻吐了口气,他忽然明白过来,棺头上锻下这道阴阳鱼的真正意义。 眼神一下变得微微有些凝重起来。 但手里动作却不慢。 迅速取下背包,从中翻出一根蜡烛,去到墓室东南角点燃。 摸金校尉的规矩。 不过子时不倒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既然得到了摸金一派的传承,陈爻就不会破了这些门规。 目光紧紧盯着蜡烛,好在火焰并未熄灭。 眼角露出一丝惊喜之色,陈爻又迅速回到船棺前,取出洛阳铲,准备借它破开棺盖四周的封层。 但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 呼的一声,棺尾处,一道白影骤然飞窜而来,陈爻眉头一皱,手中金刚伞挥出。 同时。 仿佛心有所感。 他猛地往后看去。 东南角那只蜡烛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碧绿一片,仿佛坟地里的鬼火一般。 第46章 蹲在船棺上的小孩 “要坏事!” 只瞥了一眼,陈爻心思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刚才点燃蜡烛时,火焰明明还是火红色,但眼下只不过转了个身,竟然就变得那么诡异。 发生了什么? 陈爻神色凝重无比。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三具妖棺第二具窨子棺外,所见的那只惨白小手上。 妈的,肯定是它。 虽然没看清从棺尾扑杀来的那道诡影究竟是什么。 但那白蒙蒙的影子,除了它,陈爻再想不到其他。 虽然千防万防。 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在开棺时,那一瞬间的松懈,竟然都被它给敏锐的捕捉到。 以雷霆之势,裹挟阴煞死气而来。 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分神去看蜡烛的变化,这一幕发生的又太过突兀,陈爻手中的金刚伞都来不及打开。 嘭! 只听见一道沉闷巨响。 陈爻就像是被山石撞上了一般。 咚咚咚,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 从伞骨上传来的那股震劲,更是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刺痛。 怎么可能! 陈爻脚踏七星,迅速卸掉那股沉重无比的劲势。 低头看了眼手腕,那一处竟然变得有些紫青。 他脸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借着世间至阳至烈的金乌火意,反复淬炼了三遍的肉身,不说能挡得住刀枪剑戟,但一般东西根本没法伤到他。 眼下。 只不过被那道白影撞了一下。 还是在金刚伞缓冲了差不多一半力道的前提下。 也由不得他不敢相信。 这种事实在太过古怪。 除非…… 那道诡影,修成了比那具石棺中黑僵更为恐怖的玉甲甚至金甲尸身。 但这更是荒诞离奇。 且不说,玉甲金甲又何等难以修行。 他先前所看到的那只惨白小手,除了没有血色外,半点没有那种尸煞诡物的强横感。 稳住身形。 陈爻缓缓抬起头。 也顾不上蜡烛火焰的变化。 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船棺上。 那里…… 蹲着个小孩。 看上去大概只有一两岁的年纪。 赤着身子,脑袋似乎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大出一些。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讨人喜欢的。 懵懵懂懂,楚楚可怜,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可能刚学会了走路说话,会跟在大人背后喊着爸爸妈妈。 但看到他的一刹那。 陈爻却是如坠冰窟。 这种地底古墓下,哪来的小孩? 不用想都知道邪门。 何况,陈爻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可爱和天真无邪。 准确的说,这些词根本就和他不沾边。 他就以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蹲在那,咧着一张嘴,冲着他发出一阵无声阴冷的诡笑。 那张脸上,见不到哪怕丝毫血色,就像是在常年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死尸一样。 眼睛也极为渗人。 一双眼珠漆黑如墨,没有丁点的眼白,泛着一抹无比凶邪的妖异光芒。 那小小的身躯里,更是透着一股冲天的邪煞死气。 “这……” “这是大头尸胎!” 陈爻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 同时,眼神里却也涌起一股浓郁的杀机。 这种尸胎,大都是取未出生,死在胎内的婴儿,又以无数尸体凝聚起的死气,历经数百年方能养出一头。 它们一出生便带着滔天的凶煞怨气,又被强行抹去意识,只留下仇恨,几乎就是纯粹的杀人工具。 这种东西,他曾经只在那种地摊文学上见到过。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能养出这种尸胎的,简直就是一帮丧尽天良的畜生。 乃是最为恐怖的邪魔外道。 咚咚咚~ 在他盯着那只死婴时,后者似乎也回过了神来,抬起小脸,眼睛直直的看向陈爻。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陈爻耳边竟是清楚听到了胸口下传来的嘭嘭狂跳。 一股前所未有的凶险,像是一把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渗出,然后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一切似乎都凝滞了一样。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他之前以为窨子棺中葬的是只鬼,一路过来,他甚至想了好几种民间流传对付鬼的办法。 但眼下亲眼见到那具死婴时,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踏马离谱。 要是鬼还好了。 就算诡异无形,肉眼难见。 但他一身金乌火意流转全身,身上三盏命灯熊熊燃烧,鬼物根本无法近身,只要小心行事,就绝无危险。 但这玩意不知道比鬼恐怖多少倍。 隔着数米远,他仿佛都能闻得到,从死婴身上传来的,那股冲天的死气、煞气、阴气和邪气。 简单说,这东西就是集世间凶邪为一体,养出来的怪物。 嗤~ 就在他心乱如麻,拼命思考破局之法时。 金乌火意竟是自行流转,身体下就像是燃起了一堆火。 那股剧烈的灼烧感,一下将他心神拉回。 同时。 陈爻就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整个人忽然朝后暴退。 可惜…… 似乎还是慢了一步。 在金乌火意示警,到他临时起意退开,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但那只死婴却是更快。 一只惨白的小手,慢腾腾伸出,朝他猛地抓去。 动作看似缓慢,实际却的令人头皮发炸。 而位置……更是直指心口。 “草!” 眼看退无可退。 陈爻眼神里也是爆发出一股杀意。 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这具死婴除了杀人、饮血、食肉外,早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杀它。 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何况,眼下还不知道是谁杀谁。 嘭! 手中金刚伞猛然撑开。 护在身前。 下一秒,那只小手已经抓在了伞面上。 让陈爻瞳孔一缩的是,连尸煞之身的典韦,以及修成铁甲的黑僵,都无法破开半点的金刚伞。 眼下被那具死婴轻飘飘一抓,竟然瞬间往里凹陷。 背面的陈爻,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看到,伞面上映出的那只小手的痕迹。 就像一只充满气了的气球。 似乎下一刻。 那张钢骨铁叶的伞面就要被强行洞穿。 看到这一幕,陈爻再无半点其他心思,狠狠一咬舌尖。 而后。 张口喷出一道宛若烈焰般的血雾。 第47章 重马槊、破甲棱 一字如雷。 血雾漫天而起。 刚一触及到空气,便瞬间化作一蓬熊熊燃烧的火雨。 朝那头死婴狠狠笼罩而下。 “吼~” 那具尸胎似乎察觉到了凶险。 半蹲在船棺上的它,猛然抬头,冲着陈爻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一道阴恻恻的低吼声。 发青的脸上更是浮现出怨毒之色。 比先前那具黑僵指甲刮过棺壁的动静,更为渗人,让人有种头皮发炸的感觉。 那只伸出去的手。 猛然收回。 瘦小的身子闪电般退后。 一瞬间,竟然就出现在了墓室角落那只点燃的蜡烛边。 碧绿的火焰微微跳动闪烁着。 映照在它那张窄小的脸上。 竟是呈现出一抹绿莹莹的妖异感。 不过那双漆黑的眼珠里,却是透着一丝忌惮。 刚才那一刻,它头一次察觉到了死亡降临的气息。 那是沉睡了无数年时间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昂着头,歪了歪脑袋。 死死盯着那蓬火雨。 它又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见它后撤。 陈爻压力一下骤减。 不过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刚才那头尸胎要是不管不顾,钢骨铁叶的伞面,极有可能要被它撕开。 遇火不化遇水不侵的金刚伞,鬼知道曹操墓中竟然藏着这样一头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怪物。 完全不能用常理去论。 吐了口浊气。 摇摇头驱散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大敌当前,绝不能有丝毫分神。 连直播间那边也管不上了,反正先前他们都见识过了铁甲黑僵,再多一头尸胎也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陈爻顺势收回金刚伞。 手腕猛然一抖。 哗啦一声,铁叶伞面收拢,伞骨则是一下拉长,重新变成一杆长枪。 不…… 比枪更为凌厉。 尤其是枪头处那柄长矛,奇长无比,足足两尺左右,闪烁着一道道幽深的寒光。 矛长丈八谓之槊。 金刚伞第三重形态。 马槊! 古代真正意义上的骑兵重器。 不仅如此,马槊锋刃上有着明显的破甲棱,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幽光。 从一开始。 陈爻就没打算借用长枪。 这具死婴,虽然身形不大,站起来还不到他的大腿处,但尸身之强横,却是比那头黑僵更为恐怖。 长枪利矛,根本无法破开它的肌肤。 唯有这种号称破甲无敌的重器,方有一线机会。 轰! 手中马槊差不多有两米多长,沉重无比,握在手中,掌心能够察觉到一股冷兵器特有的锋锐。 也就是他,能够施展。 寻常人,怕是连挥动都难,更别说迎敌厮杀。 马槊轻轻一挥,槊刃间寒光掠动,仿佛撕裂了空气一般,卷起一阵惊人的破空音。 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这等重器。 但不知道为何,陈爻却是感觉无比适合。 仿佛就是天生为自己打造的一般。 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在发出愉悦的欢呼。 横槊冷冷扫过墙角处那道诡影,陈爻眼神中杀机涌动。 既然你要找死。 那就如你所愿。 一步踏出。 陈爻竟是打算先行下手。 咚! 浑身气血鼓荡。 脚尖落在的那块青石地砖内,竟是传出一阵咚咚的沉闷巨响,旋即,一道两道……无数道裂纹,如同蛛网般往四周快速蔓延而去。 一步之力,竟是连地砖都难以承受。 吼~ 那具死婴对于凶险有着极为敏锐的预知。 仰头冲着他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 同时。 张开小嘴。 轻轻一吸。 身侧地上那只蜡烛摇曳不定的碧绿火光,竟是被它尽数吞入腹中。 一时间,它那惨白不见血色的尸身上,仿佛抹上了一层妖异的绿光,同时,还有一丝幽幽的金芒涌动。 金甲! 果然是金甲尸。 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陈爻却仍是捕捉到了。 心头不禁狠狠一跳。 神色间也透着一抹凝重。 谁能想到,三具妖棺中,最为危险的并非那具被九重铜链镇压的石棺,而是不显山不漏水的空棺。 他娘的。 陈爻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身形却丝毫不慢,快速掠动的他,在临近那具尸胎的一刻,身形一拧,瞬间爆发出一股强横的气劲。 整个人一下腾空而起。 手中马槊狠狠朝那道诡影扫去。 同时。 一道道金乌火意,自身躯内滚滚而起,仿佛一座火狱,将四周后路尽数封死。 那头尸煞退无可退。 只能强行抬手,横在头顶。 看样子是打算硬扛下这一记重斩。 可惜…… 陈爻早已彻底起了杀心,浑身力道几乎没有半点保留,锋利无比的槊刃一瞬间便出现在尸胎头顶。 嘭! 但让他诧异的是。 如此惊人的一记马槊,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破开那两只小小的手掌,反而像是斩在了一块铁板上。 发出一道刺耳的铮鸣。 他甚至看到槊刃触及的地方,溅起了一道火花。 “给我破!” 陈爻眉头一皱。 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上,随着低吼声,竟是涌起一抹狰狞之色。 潜藏在四肢百脉中的力道,犹如大江之潮一般,奔涌不停,尽数倾泻,加持在双手之上。 一槊狠狠斩下! 嘭! 这一次。 他真是拿出了拼命的势头。 完全不顾后果。 就算拼着重伤,也要将这具死婴斩杀。 而这种疯狂之下,身躯下所爆发的劲道也是堪称可怕。 那两只强行托住槊锋的小手,一下被狠狠打落,长刀也顺势斩在了它头颅上。 火花四溅。 墓室中,仿佛响起了一道铜钟的敲动声。 破甲棱一下斩破了死婴的金甲,至少半寸以上。 那死婴似乎也难以承受,脸色间满是痛苦,喉咙里更是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 在这寂静的灵宫大殿内。 听着就像鬼哭一样。 让人不寒而栗。 陈爻眼神如刀,冷冽无比,半点不为所动。 又是一声暴喝。 准备一鼓作气将尸胎彻底斩杀。 但在动手的刹那,被剧痛彻底激怒的死婴,却是突然昂头,那双不见眼白的漆黑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如血般的殷红。 “鬼尸血泪!” 看到这一幕,陈爻整个人一下如坠冰窟。 一股说不出的凶险,从椎骨而起,如电一般穿过大龙脊背,直刺眉心。 而后。 他就看到。 那死婴嘴角咧起一抹无声的诡笑。 松开紧紧抓着马槊的手。 一下狠狠抓向他的心口! 第48章 冲他下跪的鬼影 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乌黑发青。 速度快的惊人,仿佛能够无视空间和距离。 饶是陈爻,目光几乎都无法准确捕捉到它的动作。 只能瞥见小手十指上,竟是飞快长出一根根漆黑泛着幽深绿光的指甲,锋利的宛如柳叶刀一般。 任谁看到这样一幕。 都会心生慌乱。 但有金乌血脉示警的陈爻,在经历了一刹那的心悸后。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非但没有见到半点恐惧,反而涌起一抹浓浓的狠戾之色。 呼~ 深吸了口气。 如同长鲸饮水般。 四周被他放出,凝成火狱般的金乌火意,尽数重新吞入腹中。 头顶、双肩。 三盏冥灯,竟是仿佛显化了出来。 滚滚火意熊熊如瀑。 心口处,更是浮现出一道惊人的火鸟身影。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 却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身躯内振翅飞出。 唳~ 仰头发出一声轻唳音。 刹那间。 那头死婴竟是如临大敌,伸出去的那只手一下僵住,悬在了半空。 那张妖异狰狞的脸上,也是涌起一抹浓浓的忌惮和恐惧。 瘦小的身躯挣扎不断。 似乎,它并非不想退,而是被什么禁锢缠困在了原地。 看到这一幕。 陈爻眼神里不由闪过一抹冷色。 就算是那头妖物,在自身的幻境领域内,也被金乌瞬间破灭。 区区一头尸胎。 也想从金乌手中挣脱? 借此机会,陈爻手腕一挑,马槊瞬间将它头盖掀掉了一大片,同时,破甲棱强行拉下,而后朝着死婴的喉间横斩而去。 嘭! 又是一阵形如破山撞钟般的沉闷巨响。 破甲棱竟是一下撕开死婴的金甲尸身。 喉咙下,一道细微的伤口出现。 “给我破!” 见状,陈爻眼神一亮。 手中劲道更重。 用力一拉。 破甲棱从喉骨间穿过。 看着就像是长刀划过石壁的情形,火光四溅,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 那头尸胎再不复先前的邪性凶戾。 那张窄小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咔嚓~ 终于。 一道惊人的骨裂声响起。 破甲棱彻底刺穿了它的喉骨,从中拉出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伤口。 只是…… 其中流淌出的并非血水。 而是一道道如地泉里涌出的漆黑粘稠液体。 透着股极其恶心的腥臭味。 尸胎神色也一下凝住。 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一般。 只有陈爻拼命压低的呼吸和嘭嘭的心跳。 “来这世上一遭,活着也是痛苦。” “不如早下地狱,说不定还有轮回转生的机会。” 看着身前那头死婴,陈爻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其实它本无错。 但这幅样子活在世上,无生无死,无意无识,还只能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古墓中。 死了比活着好。 长长叹了口气。 陈爻手指在马槊上某处按下,哗啦一声,丈八长矛迅速变化,重新归为金刚伞,落入他手中。 同时。 反手并指如剑。 轻轻点在了尸胎眉心处。 轰! 一缕金乌火意随心而动。 触及到它身上流出的那股浓郁死气,瞬间灼烧起来,化作一片火海。 陈爻则是迅速后退。 一直到了离那具船棺两三米处,才停下身形。 那具死婴尸身,在火焰中被熊熊燃烧。 火光将整座灵宫大殿都照的通透如昼。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也四下散开,弥漫在墓室中。 这次,陈爻却没有拿出浸了水的布条裹住口鼻,只是怔怔出神的看向那一道火球。 按照三狱影骨的说法。 这具死婴,最少最少也在三国之前。 再联想到那株窨子棺的年轮,又能追溯到夏商时代。 陈爻推断,它或许是死在某个巫师手中。 那样的蛮荒年代里,一具死婴算得了什么,没人会关心它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下外边的世界。 曹阿瞒从何处挖出的那具窨子棺,陈爻不得而知。 但他一定清楚,这具死婴代表了什么。 可是非但没有毁去尸身,放它重入轮回,反而将这具尸胎带回墓葬中,作为第二镇陵将。 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这不见天日的古墓中。 杀死一切胆敢闯入其中的外人。 想到这。 陈爻心中更是愤怒。 说是三狱影骨,象征着前三生三世。 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抬头看了眼远处,在金乌火意下,那具死婴尸身转眼间就被烧成一堆灰烬,墓室中再次归于宁静中。 不过却不同于之前那种死一样的沉寂。 这次似乎多了些‘生’气。 当然并非外边那种,只不过陈爻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那种感受。 呼~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古墓中再察觉不到先前那股死气。 陈爻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正要回头开棺。 但转身那一刹,似乎心有所感,他忽然猛地一下回过头去。 墓室东南角,先前点燃的那只蜡烛,火焰已经恢复了原样。 虽然仍然有些轻微晃动,却再没有那种妖异的幽深碧绿。 烛光摇曳,映照在墙上。 陈爻忽然‘看’到,那一片阴影里,似乎多了一道身影。 不大。 是个小孩。 两三岁的样子。 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刚才那具死婴。 强忍着心中诡异,他神色平静的望去。 那身影仿佛介于虚实之间。 看到陈爻时,他忽然做了个让他无比震撼的动作,朝他双膝跪下,重重磕了下头。 之后,那道身影才消散于无形。 再抬头去看时,那里除了一面墓墙,什么也见不到,仿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幻觉罢了。 但陈爻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都是真的。 是那具死婴在与他告别。 或许,散了一身阴煞死气,烧了它的金甲尸身后,它再不用待在这里,而是能够和常人一样,重走轮回路了。 想到此,他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伸手朝那片阴影里,挥了挥手,似乎是在送别朋友一般。 “一路走好!” 心里也默默念了一句。 等陈爻回过神来。 重新捡起地上那只狼眼手电,光线再一次驱散黑暗,明明还是身处地下这座古墓。 但他觉得,一切仿佛都变了。 摇摇头,将镜头拉回,冲着直播间数万观众,陈爻淡然一笑,“兄弟们,我回来了。” 而直播间观众,一瞬间,全都陷入了沸腾之中。 第49章 金丝紫楠棺 “妈的我现在心里头都还在颤抖。” “什么叫惊心动魄,刚才那一扬战斗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为惊心动魄的事了。” “爻哥,我认真考虑过了,打算明天就退学,去找你学武,重振传武的重担就交给我吧。” “前边的你少来,我刚出生时,我妈就给我算了命,必须得弃文学武,我感觉现在正是时机,爻哥就是我要等的师傅。” “典韦、妖尸、黑僵、再加上这具死婴,我就想问问,还有谁?” “爻哥你也别叫最后的摸金校尉了,不如就叫最后的盗墓宗师,就你这身手技术,就算胡八一、鹧鸪哨还有陈雨楼来,都得不到老子的认可。” “对,绝对宗师级别的人物,太夸张了,强的离谱,就感觉,古墓来去随意,跟回家似的。” 之前与尸胎缠杀的一幕。 通过镜头,完美呈现在了数万观众眼前。 横槊、斩杀、轻身功夫,还有那神乎其神的金乌火意。 给他们心里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等到那具死婴在火海中化为灰烬,许多人竟然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一身衣服被汗水打湿浸透。 而紧绷的心神,也终于能稍稍松上一口气。 那种感觉,比什么VR游戏,刺激无数倍。 而陈爻呢。 也没在意地上脏不脏,一屁股靠着船棺坐下,拉开背包,从中翻出先前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刚才那扬厮杀,结果看似不错。 其实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他,才知道过程有多凶险。 尤其是最后,那具死婴临死反扑的那一刻。 他真的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威胁。 若不是有金乌及时示警,将他从那一瞬间的失神中拉回,可能眼下他已经身死。 一具修成金甲的尸胎。 对普通人而言,不说斩杀,即便只是被它身上的死气沾染到哪怕一丝,整个人眨眼间就会化成一堆血水。 也就是金乌虚影将其困住,趁势横槊破甲。 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 但即便如此,陈爻仍是有种筋疲力尽的虚弱感,浑身酸疼无比。 这过程他之前就经历过一次。 如今再来,倒是平静了许多。 以他如今的肉身强横程度,最多半个小时时间,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冰凉的水,划过喉间,将他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躁意也散去了不少。 拉过镜头,他目光看向直播间内。 看着观众们或关切或兴奋的话。 他忽然一下变得释然。 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己还活着。 这就够了啊。 盗墓是个过程,从无到有,一步步变强的过程。 就如人生,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有跌宕起伏、酸甜苦辣,而不是一成不变,那才叫有意思。 想到这,陈爻心头最后那一丝复杂烟消云散。 目光落在那些弹幕上,看到有意思的梗时,还会会心一笑。 在那无数闪过的弹幕里,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很多还是一开始被系统强行拉取到直播间里,尤其是个杰哥的,给陈爻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没记错的话。 他应该是第一个。 从一开始无脑喷他作秀,喷他无底线,慢慢的,弹幕也从一味质疑,变成了赞赏。 许多时候还会加入到争论中。 眼下,从一众飞快划过的名字里,他又看到了那两个字。 眼神里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再吹,我可就要飘上天了。” “爻哥放心飞,粉丝永相随!” “不怕,爻哥你就算真飘上天了,我就去订机票。” “对,反正我们算是跟准你了,别想着跑路。” 看到那些话,陈爻忍不住一阵轻笑。 从地上起身。 拍了拍手。 半小时功夫转眼即逝。 算下时间,他从下墓到现在,过去了有四个多将近五个小时。 也该开棺了! 再拖下去,不说观众们着急了,对他而言,在此地待的时间越久,其实,也是个隐患。 他虽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直播盗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逃得过警方的监控。 抓捕的人,怕是早就动身了。 “好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这底下究竟是李逵还是李鬼,接下来就将真相大白了。” 走近船棺处,陈爻伸手拍了下棺盖,轻声道。 “终于要开棺了吗?” “我靠,希望这次再不要来什么变故了,我这心脏真受不了。” “哈哈哈,前边的乌鸦嘴,别闹,就算再有凶险,也不过是给爻哥送经验了。” “就是,正好爻哥休息好了,再来一扬酣畅淋漓的战斗厮杀不爽吗?” 一切水到渠成。 陈爻没再理会其他。 将手电放到一边墙上的灯盏内,确保光线正好能照入棺底。 他反手摸出把匕首,沿着棺盖四周,迅速破了底下涂抹的封蜡层,而后,便用力将棺盖往前推去,露出一道一尺见方的口子。 “咦,底下怎么还有一具棺材?” “什么鬼,棺中棺?” “这是什么说法,怎么还有人一次用两具棺材下葬。” 光线顺着棺口照入其中,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观众们预料中的尸骨,反而又是一具木棺。 “我解释下,其实外面这一层船棺并非棺材,它真正的说法叫椁,里边这具木棺才是真正的棺材。” “棺椁棺椁,一棺一椁。” “而且这还算好的,甚至出现过三重棺、四重棺,套棺越多,代表所葬之人身份越是贵重。” 陈爻目光也落在底下那具木棺上,轻声为众人答疑解惑。 不过眼神里却是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 底下那木棺,木质微紫,打磨的光滑如镜,一千多年过去,不见半点虫蛀腐烂的痕迹。 最重要的,在光线照射下,木棺内仿佛穿入了一道道金丝,闪烁着令人炫目的金芒。 同时,陈爻甚至能够从那木棺上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金丝紫楠!” 果然! 陈爻之前见到船棺的一刹那,他其实就猜测过。 这极有可能是二重棺。 只不过不太清楚其中是玉棺、石棺还是木棺。 历史上,楠、樟、梓、椆并称四大名木,而楠木被冠以其首。 楠木中又以金丝楠木最为稀有。 自先秦开始,金丝楠木便成为皇陵所有,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动用,否则便视为逾制。 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招来杀身之祸。 可想而知,这种古木之贵。 “王崩于洛阳,使龙树为陵、楠木为棺,葬于野!” 第50章 三叔越来越有判头了 有人曾推断,葬于野,或许指的是今日新野一带,也就是南阳境内。 不过安阳与南阳,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在地理位置上也同属中原境内,彼此之间,却相隔数百里之遥。 也难怪一千多年来,想要盗掘曹操墓的人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做成。 那是因为,从开始他们就走错了路子。 葬于野,并非葬于新野,而是荒野之间。 “天,金丝楠木棺?” “这题我会,之前看纪录片,说许多皇陵里就曾发现这种棺椁。” “那肯定的啊,皇族专用,跟你开玩笑呢?” “所以这种金丝楠木,除了贵重外,有什么别的说道吗?” “我猜可能跟防腐有关?毕竟谁不想尸身千年不朽万年不腐。” 通过镜头,直播间观众也看见了船棺下那具金丝楠木打制的棺材。 扫了眼他们谈论的言语,陈爻这次却是点了点头。 金丝楠木棺椁,厚葬尸身,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死者不腐。 不过…… 却也不是绝对。 古人因为对身后事极为重视,尤其是帝王将相,总想千秋万代,有朝一日能够复活重生。 为了避免尸体化为白骨融入尘泥,想出了各种法子。 不过大体能够分为四类。 第一是风水。 古代青乌术士,认为葬入藏风聚水的龙脉宝穴中,能够让人不腐不化。 第二是棺椁。 就如眼下这种金丝楠木,甚至还有不远万里,去极北之地,采挖寒玉,雕做棺椁。 第三则是宝物。 如夜明珠、琉璃宝玉、亦或是金缕玉衣。 据说慈禧死后,嘴里就含有一枚琉璃宝玉,说是来自南海深处,直到后来孙殿英强行炸开东陵,打开棺椁时,她的尸体都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 但等他手下,撬开嘴巴,取出那颗琉璃宝玉后,尸身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变成一具骸骨。 此事,在乡野间传的沸沸扬扬。 陈爻以前特别喜欢看那些地摊文学,就见到过这种记载。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借用香料或者烈酒浸泡,如马王堆一号墓主辛追夫人,棺椁内便堆满了香料。 传闻开棺时,两千多年过去,辛追夫人肉身不坏,香味更是经久不散。 至于最后一种法子。 却是流传于蛮夷亦或苗疆的巫邪之术。 这等法子最为诡变邪煞,寻常外人根本不懂其中法门。 即便是他,也只听闻过寥寥几种,至于真假,更是难以分辨。 “爻哥,快开棺,我就不信,曹阿瞒都死了一千多年,怎么可能还会不烂,又不是石人。” “我也不太信,除非他把自己也炼成了典韦那种尸煞。” “那不会吧,典韦是镇陵将,他则是想千秋万代,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呢。” “我赌一个超火,绝对早就烂成白骨了。” “怕你?老子直接梭哈。” “囊中羞涩啊,之前都输了个火箭,这次就赌一架飞机吧。” 直播间众人争论不休,陈爻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路到此,历经多少凶险,为的局势这一刻。 呼~ 深吸了口气。 他再没有半点犹豫。 伸手到底下,慢慢用力,伴随着一阵嘎吱的动静,足有数百斤之重的棺盖,竟是被陈爻硬生生给抬了起来。 削瘦修长的身形下,仿佛蕴藏着一股惊人的气劲。 嘭! 将棺盖放到一边。 等陈爻起身,目光望向棺底时,瞳孔却是骤然放大。 比大白天见了鬼还要震撼。 “这……” “金缕玉衣!” “天老爷,曹阿瞒竟然也穿了一件。” “这不就是三叔笔下鲁殇王身上那件玉佣吗?” “鲁王宫、魏王宫……踏马的,还说三叔不是盗墓贼?” “之前我还觉得是玩梗,这次我算是彻底信了,三叔写的就是自己盗墓的经历。” “三叔这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以后再也不用寄刀片催更了,直接去探监,不老老实实填坑,让监狱不给他饭吃。” “我靠,这么说,三叔岂不是来过曹操墓?” “到现在还没明白吗,爻哥绝笔就是三叔,带了面具罢了。” 光线照入金丝楠木棺下。 那底下…… 赫然躺着一具浑身穿着白玉盔甲的人。 从头到脚,尽数包裹在内。 那些白玉即便过去一两千年,仍是闪烁着一抹抹光华,如同漫天耀眼的星辰。 如何不让人心生震撼。 这种金缕玉衣,迄今为止,才寥寥几件。 盛行于两汉时代,象征帝王贵族的身份,乃是规制最高的丧葬殓服。 不过。 没记错的话,之所以三国两晋之后,这种金缕玉衣彻底消失不见,并非他人,就是魏文帝曹丕下令杜绝。 没想到,这件或许是世上最后一件金缕玉衣,就穿在他老子身上。 不得不说,确实讽刺。 或许,他死之时也偷藏了一件。 毕竟懂得制作金缕玉衣技术的工匠,被他尽数收拢,藏于秘处,做完此事后,他们就消失无踪。 稍微一想就知道,那些人只可能有一个下扬。 那就是暗中处死。 如此一来,才能彻底断绝。 天底下再无人能够织出金缕玉衣。 想到这,陈爻眼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冷意。 “等等……我记着鲁王宫里那件玉佣下可是一具活尸,爻哥,你赶紧看看,别着了道。” “对,万一曹阿瞒还活着,那岂不是真成妖魔了。” “何止妖魔,怕是要震动全世界了。” “不是应该会被拉去切片吗,毕竟现在多少大佬都在寻求长生不死的秘密。” “听说华尔街一帮人斥巨资用于研究人体生物,本质上就是为了延长寿命。” “我要是身家几百亿,我也不愿意死。” 不过对于观众的忧虑,陈爻却只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别想了,早死透了。” 在看到棺底情形的一刹那。 他就细细看过。 金缕玉衣下的尸身,并无呼吸以及心跳。 要真如铁面生那般活了几千年。 陈爻绝对会第一时间退出这座古墓,再不敢踏近半步。 试想,一个真活了两千年的古人,活生生出现在了跟前,那就不是惊惧害怕,而是三观崩塌信仰俱碎了。 将手电从灯盏上取下,陈爻身形微微前倾,借着强光,仔细看了片刻,他眼神里忽然露出一丝惊疑。 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好像是件古衣……” 第51章 这就是曹阿瞒无疑 “三国到现在还不算古衣吗?” “爻哥这话有什么深意,兄弟们谁给解释下呗。” “可能觉得玉质通透,不像古衣?” 开棺在即,直播间里数万人谁敢眨眼,一个个全都是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所以哪怕陈爻只是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还是被他们给捕捉到了。 只是,谁也没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就是说,这件金缕玉衣,可能并非三国时代,而是曹阿瞒从其他古墓中挖来。” 陈爻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之前确实以为,这件玉佣是曹丕让工匠秘密打制。 但仔细看去,他才发现,那一片片玉石洁白温润,其中却有斑斑点点的血沁。 最关键的是,那些玉石之间,似乎隐隐雕刻着一些字符。 并非三国时代的行文。 看上去极为古怪,似乎暗藏着某种神秘之术。 而曹阿瞒当年设摸金和发丘两部,在天下九州,掘墓盗骨,这件金缕玉衣极有可能是从哪一座古墓中盗掘而来。 被部下进奉给他。 而曹阿瞒或许知晓了其中一些秘密。 这才在死后,特地吩咐身边人,为他穿上这件玉佣,葬于此地。 “不太可能吧,曹阿瞒这种身份的人,金缕玉衣虽然贵重,但也没到扒别人尸骨衣服穿的程度啊。” “我也觉着,这东西过去了一两千年,保存的再好,也已经古老破旧了吧?” 观众们被他说得愈发迷糊,只觉得一头雾水。 陈爻也没有继续做过多解释。 只是将手电夹在腋下,身形俯的更低,整个人几乎贴近了棺底那具玉佣尸身。 “我靠,盗墓的都这么狠吗?” “这多恶心啊,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个死人,这么贴着不觉得渗人吗?” “兄弟们,我连鸡都不敢杀,大家觉得我能盗墓吗?” “光是看着,我都觉得浑身发凉,爻哥到底是怎么克服对死尸的恐惧的,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 “所以,谁能告诉我,爻哥这是在干啥,不是说尸体吞了活人气息,容易尸变吗?” “鬼知道,不过你确定曹阿瞒敢在爻哥面前尸变?是爻哥提不动刀了,还是他太飘了?” 这一幕落在镜头里,自然又引起观众们一阵议论。 除了对死人鬼物,天然的抵触或者说恐惧心理外,如今,他们对陈爻却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找到了!” 等候了片刻。 陈爻眼神里骤然浮现出一抹亮色。 修长纤细的手指,灵动的犹如两尾鱼一般,在无数白玉中飞快穿过,很快,他手指像是捉住了一只金色虫子样的东西。 镜头拉近。 原本还在诧异的观众,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虫子,分明是一截金丝打成的结。 “天,我可能猜测到爻哥要做什么了。” “拆形去骨,这是要把整件金缕玉衣从曹阿瞒身上剥下来啊。” “我记着这种玉佣工艺极为复杂,一件金缕玉衣甚至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制成,想要剥开难如登天。” “看过盗墓笔记的应该都清楚吧,错了一步,整件衣服都会毁掉,价值更是得大打折扣。” “爻哥怎么会懂如何解开?” “前边的怎么回事,我就问你,这世上除了生孩子,还有爻哥做不到的吗?” 一阵嬉戏笑骂声中。 陈爻已经抓着那根金丝缠结,轻轻一拉。 哗啦~ 刹那间。 棺底那具尸身上的金缕玉衣内,就像是传出了一阵浪潮翻涌的动静。 下一刻,连同陈爻在内的众人就看到,那无数玉石纷纷立起,而后又向另一侧倒下。 自眉心往下,则是迅速裂开一道细缝。 一直中肩膀处,细缝一分为二,往两只手臂上蔓延而去,等到了小腹处,那道细缝再次分开。 等到哗啦啦的动静一下停住。 那件金缕玉衣也从尸身上被剥离下来。 这种巧夺天工的设计,把所有人都看呆了,一时间,竟然再没人说话发弹幕。 “成了!” 只有陈爻,下意识的一拍双手,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 古往今来盗墓者如过江之鲫,世间大藏古墓也是数不胜数,但有几个人见到过这等神器? 即便是那些名动倒斗行江湖的大佬,穷尽一生,也难瞥到一眼。 陈爻自己也没想到,在曹阿瞒棺中竟然有如此机遇。 也不枉费他,一路下来凶险重重,历经劫难。 有此一件金缕玉衣,若是放到晚清民国,那个盗墓贼横行江湖的时代,他或许真能够坐到摸金一派魁首的位置。 即便不够,也不多了。 “妈的,老子真看傻了。” “简直眼花缭乱,鬼斧神工,真的,我现在就恨没学好语文,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词。” “只恨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对对对,刚才那一会,就感觉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那种科幻大片,震撼心灵。” 一直过了许久,观众们才从那种巨大的惊叹中回过神来。 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件玉衣,而是不应该存于世间的神物。 再多的词语去形容描绘它。 他也觉得太过匮乏! “嗯?” 他们隔着屏蔽,可能还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近距离亲眼见到这番变化的陈爻,才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 下意识伸手,想要将那件玉佣取出,放入掌心内,细细欣赏一番。 但手尚在半空,他眉头忽然一皱。 目光落在玉佣之下,先前心神绷的太紧,让他竟是忽略了曹操尸身,眼下去看时,才发现那具身着华服的尸体。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腐化的痕迹,双眸紧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即便如此,陈爻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和大殿中王座上那道身影,几乎如出一辙。 身材还算高大。 大概六十多岁的模样。 两鬓斑白,双眉如刀,眼睛细长,而下颌有长须。 就算死去了一千多年,但神色间却仍是透着一股惊人的气势。 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陈爻却是定定的看着,仿佛要看穿那具尸体下,曾经的身影。 许久后。 他才沉声道。 “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胆略过人,机谋出众。常笑齐桓、晋文无匡扶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如孙、吴,胸中藏韬略。” “没错了。” “这就是曹阿瞒无疑!” 第52章 不腐之身、转瞬即化 “曹操七十二疑冢,从今天开始可以宣布是往事了。” “一千八百年,历经十二朝,这段尘封的往事总算有了结果。” “历史烟云,繁华落尽,无论如何,爻哥对我而言,绝不是破坏者,而是历史的揭露者,而我们,则是见证者。” “总而言之一句话,爻哥牛逼!” “老子虽然没多少文化,但看下来,就感觉一句话,爻哥真的牛,多少人都没做到的事,在他手里成为了现实。” 陈爻一句话。 开棺定论! 如同往油锅里倒入一盆凉水。 瞬间引爆了直播间氛围。 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无数大额礼物,超火、火箭、飞机,密密麻麻,如同绚烂的烟花直接刷屏。 连平时那帮从不刷礼物的白嫖怪,也是破天荒的大方起来,把省吃俭抠出的钱充了给他打赏。 因为斗鲨平台的机制。 这种大额打赏,会在每个直播间以横幅的方式出现。 只要点一下,就能够进入陈爻直播间。 算是一种人气推广。 但眼下,所有房间几乎都被霸屏。 一下吸引来无数观众。 “今日有幸,与大家一起见证这段历史。” “曹阿瞒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天下何其广阔无边,地下埋藏了太多秘密。” “我所希望的,是一一去过。” 站在船棺前,陈爻淡然一笑。 但他还有句话没说,去过怎么够,作为这世上可能仅存的摸金校尉,当然是将门派发扬光大啊。 七十二疑冢只会是开始。 “爻哥去哪,我就跟到哪。” “对,只要你开播,我358团的弟兄一定来捧扬。” “下一个墓要是去秦始皇陵就好了,听说那底下连如今最先进的技术都没法彻底堪透,也该让世人见识下摸金校尉的本事了。” 看着那些弹幕,陈爻忍不住摇摇头。 他何尝不想去秦皇陵一探究竟,但以他现在的手段,还是太低微了些。 等到万事俱备。 那便是他启程骊山之时了。 摆摆手,陈爻重新将手电照向棺内,“好了,暂时不说太远,眼前曹操墓还没结束呢。” “哈哈哈,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第二扬直播了。” “就是不知道斗鲨会不会封禁,哎,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换平台。” “斗鲨要是敢禁了爻哥的直播间,老子天天去骂,听说不是在准备上市么,只要他有敢承受丑闻的能力,那就试试。” “对,微博、贴吧、天涯、公众号,再不行就去举报,三万兄弟一人一个帖子,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那些弹幕,陈爻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动。 不过却并未多说什么。 直播间能活到现在。 恐怕不是斗鲨害怕他们举报刷差评,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虽然自己总吐槽狗系统,但不得不说,它确实厉害。 在斗鲨平台创建房间,竟然连平台都没有封禁的权限。 至于,此刻高陵外的天罗地网,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不过陈爻成竹在胸,似乎早就做好了谋划。 事关生死。 他当然早有计划。 系统能够屏蔽追踪,不被警方侦测到身份来历,但高陵景区却逃不掉,而盗墓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陈爻又怎么不去考虑? 只不过…… 逃离曹操墓,不是现在,而是切断直播后。 否则他无疑就是夜里的一盏灯。 “咦……” 就在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时。 陈爻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点不正常的诡变,准确的说是,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色一凝。 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然低头。 望向棺内。 下一刻…… 饶是见惯了墓中凶邪诡谲的他,一时间都忍不住往后连退数步。 踩的身下地面,发出一阵咚咚的沉闷声响。 而随着镜头拉过,屏幕后,无数正在看直播的观众,心脏更是重重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老天。” “这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啊,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陈爻眉心深沉,目光看向棺底,从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难看的脸色,不难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金丝楠木棺内。 那具半分钟前还栩栩如生,仿若活死人般的曹阿瞒尸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如霉菌般的黑色斑点。 尤其是那张脸。 本来即便死去多年,仍是难掩气态威严。 但眼下,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让人望而生畏,浑身不寒而栗。 只是怔怔失神的片刻钟里。 曹阿瞒那张脸,已经彻底枯败,露出森森白骨,就连头上那顶平天冠,也因为失去了托举,跌落到一边的棺底角落处。 不仅仅是他的尸身,连同那件长袍,也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无数时间,迅速腐化,如同一捧尘沙,一戳就会碎成齑粉。 陈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他和船棺之间。 相隔不到一米远。 一个大步就能跨过。 但眼下,那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道雷池,不,应该是千山万水,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 那棺椁内时间流逝比外界快了无数倍。 所以他才会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陈爻甚至不敢跨步,他怕自己一近棺前,也会像曹阿瞒那般,迅速苍老,几分钟后,就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咕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爻度秒如年,恨不得这种诡变早点结束,但似乎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棺底的曹阿瞒尸身,彻底变成了一具骸骨。 那底下没有被时间侵蚀的,似乎只有被他剥离下来的金缕玉衣。 但陈爻仔细看了下,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先前还温润白净的玉石上,同样多出了许多斑斑点点的血沁。 比之先前更为明显。 颜色也开始偏黄。 他知道,刚才那种诡异的变化,应该都源自于那件玉佣。 最早开棺前,他说这是一具两重棺,但其实,曹阿瞒身上那件金缕玉衣才是最后一副棺椁。 一旦剥离脱落,尘封的时间,就像是被打开了闸门,如洪水般倾泻而过。 想通这一点。 陈爻深沉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了些。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那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一步步走近船棺前,不能再耽误了,他打算取了玉佣,便立刻离去。 拿出一截绳子。 从骸骨脖颈以及腰腹间穿过。 轻轻一用力,曹阿瞒尸骨一下半坐而起,陈爻则是顺势探手去取那件金缕玉衣。 不过…… 在他探手时。 目光却是瞥见。 曹阿瞒手边……竟是放着一把封鞘的长剑! 第53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那是一柄青铜古剑。 长约五尺,宽而不狭,阔而不厚。 先前那种诡异的时间腐蚀,似乎并未影响到它。 剑身上非但不见半点锈蚀的铜绿痕迹,反而刻着一道道精致的云龙纹。 静静躺在棺底。 剑鞘将它的锋芒尽数遮敛。 “这……” “曹操佩剑?” 看到那柄长剑的刹那,陈爻眼神猛然亮起,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胸口下那嘭嘭的跳动声。 能够被曹阿瞒死后带入棺中随葬。 这把剑一定来头极大。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那股交织的复杂情绪。 陈爻俯身而下,将长剑从棺中捞出。 古剑一入手中。 他立刻察觉到一股沉重感。 目光从那一道道云龙纹上扫过,一阵沧桑古朴的气息,仿佛跨越了历史长河一般,扑面而来。 “等等!” 陈爻眼眸忽的一凝。 落在剑柄处。 那里刻着两个小篆字形。 秦灭六国,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推行‘书同文、车同轨’,其中所用文字便是小篆。 因其形式奇古,字体优美,极受历代书法家青睐。 陈爻虽然对古文字并不精通,但仍是一眼便认出来,剑柄上那两个小字。 “倚天……” 看清字迹的一瞬间,他脑海深处,就像是有银瓶乍破水浆迸出。 原本已经慢慢归于平静的心脏,再次抑制不住的嘭嘭跳动起来。 若不是身处古墓下。 他说不定都会仰头朝天一声长啸。 将心里那股郁气尽数发泄出去。 竟然是倚天剑! 激动之下,捧着古剑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铮! 握住剑柄,将它从剑鞘中取出,刹那间,一道清脆的的剑鸣声响起,宛若龙吟。 剑身上,更是寒光迸发。 在此处尘封了一千多年的倚天剑,重现世间。 仿佛连它自己,都想要以这道铮鸣,再一次向天下众人展露锋芒。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陈爻怔怔的看着古剑。 忽然忍不住喃喃呓语了一句。 当年李白在洞庭湖畔,望着滚滚江水,有感而发,写下这首千古名句。 只是简短几个字,便将肃杀之秋,以及心中志向写的淋漓尽致。 “等等,倚天剑?” “爻哥是不是说错了,倚天剑不是金老爷子小说里的吗?” “对啊,我到现在还记着台词呢,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看直播这么久,第一次对爻哥产生了质疑,总不可能我看的是部假的倚天屠龙记吧?” 听到他把手中古剑称之为倚天,直播间一帮人全懵了。 谁还不是从小看金古黄粱温长大的啊。 那段中二岁月里,没少扮演张无忌,体会一把左拥右抱的感觉。 但现实与小说,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何况,就算金老爷子并非杜撰。 一个三国时代,一个元末明初,两个时间节点也对不上啊。 除非他们集体失忆,受了曼德拉效应的影响。 否则解释不通啊。 “这事你们还真别怀疑。” “这把剑就叫倚天。” “却不是金老爷子书里写的那把。” “在历史上确有其名的” 看着那些弹幕,陈爻忍不住笑了笑。 将镜头拉近,落到剑柄处,让他们也能清晰看到那两个小篆字形。 “还有,看过三国的话,你们就应该记得一个剧情,曹操刺董失败,持剑夜杀八人而逃,当时他用的便是倚天剑。” “准确的说,应该有两把佩剑,一为倚天,二是青釭,并称绝世双剑。” “只不过青釭剑被曹阿瞒赐予了夏侯恩,长坂坡之战时,赵子龙单骑救主,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走。” 往后就再没了这两柄古剑的记载。 即便是他,也没想到曹阿瞒竟然将倚天剑随身带入了棺中。 要知道,之前在葬马坑里见到绝影和爪黄飞电两具宝驹骸骨时,他还曾想过,曹阿瞒会不会带了兵器随葬。 如今方才得见分晓。 最关键的是,如今他正好缺一把攻伐利器,倚天剑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还真有倚天剑?” “我尼玛,所以是金老爷子不厚道,被他骗了二十多年呗?” “听说当年他在明报上连载小说时,为了报纸销量,更新速度夸张地惊人,一天写几万字,估计随手就拿来用了。” “等等……一天几万字?这应该是三叔一个月的量了吧。” “大胆点,最少半年。” “亏我还天真的以为倚天剑是老爷子自己想出来的,原来也是个伸手怪啊。” 听完他一通分析,观众们才恍然大悟。 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谁想得到,金老爷子当年随手一写,竟然直接封神,名头更是把真正的倚天青釭双剑彻底压下。 “爻哥,我刚查到个有意思的,说倚天剑和青釭剑,是曹阿瞒用吕布的方天画戟炼化来的,这真的假的啊?” “哪里看到的?” 看到这条弹幕,陈爻顿时一头问号。 这踏马不会是哪本玄幻三国文里的剧情吧? “好像叫大话三国。” “这……” 看到那书名,陈爻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三国时,群雄并起,猛将谋臣,算是几千年来最为璀璨的一个时代。 不知道演化出了多少版本。 出现这种言论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还是认真解释了一句,“青釭剑不清楚,不过倚天剑却是古来有之,战国时宋玉就曾写过长剑耿耿倚天外的诗句。” “说的就是倚天剑。” “不过青釭倚天既然并称双剑,想来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一番话刚落,又有观众脑洞大开。 “战国……不会是欧冶子铸造的吧,就打制出龙渊的那位。” 不过,仔细沉思了下,陈爻却是摇了摇头,对于两把古剑的由来,史书上并无明确记载。 不过若真是出自欧冶子大师,那这把倚天剑,可就堪称神兵了。 “爻哥,别说了,先试试倚天剑还能不能用。” “对,听说倚天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到底是真是假,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观众们急切的道。 陈爻又何尝不是如此。 手握如此神兵利器,怎能按捺的住? 但毕竟在这座地宫内埋了一千多年,至于铸造时间更是可能要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 能不能再如李白所愿的那般跨海斩长鲸。 他也没有把握。 “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54章 千年蒙尘、锋芒毕露 陈爻沿着四周找了片刻。 本是打算找几件金银器物,试一下这柄古剑,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削铁如泥。 可惜转了一圈,也没能见到陪葬之物。 曹阿瞒临死之前,留下遗诏不许厚葬自身。 不过曹丕明显当时没听全乎。 估计一心想着总算能登基称帝,结束几十年‘太子’生涯,所以并未完全听从父亲遗言。 古墓修的如同洞天,富丽堂皇。 但在陪葬上,却又显得太过凄凉了些。 一路走来,除了曹阿瞒随身之物,兵马女人外,几乎没有见到什么明器。 想来那时天下未定,东有孙吴、西有蜀汉,大敌环伺,手底下又有数十万大军要养。 简单的说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能省就省。 也算是遵从父亲遗诏了。 最后,陈爻无奈,只能从墙角搬来一尊侍女铜俑。 呈现出跪地捧灯之相。 雕刻技艺极高。 身穿抹胸襦裙,头上扎着灵蛇髻,细微处毫无错漏。 尤其是那种发式,据说是汉末甄后所创,因为灵活生动而且饶有风韵,为神女以及未出阁的名贵女流所好用。 不过三国后。 礼崩乐坏。 原本只有那些贵族女子才能扎的发髻,流入民间。 一时间,凡少女皆以灵蛇发髻为风尚。 以前他读到这句话时,还特意去网上查过,本来是想着以后生了闺女,能够天天给她编头发。 没想到那个梦没做成。 眼下倒是在曹操墓中见到了原汁原味的灵蛇髻。 虽然只是一尊侍女捧灯铜俑,但却雕琢的栩栩如生,要是放到外面,应该也能值个几万块。 但眼下,手边也确实没有其他物件。 “不要啊爻哥。” “我靠,这么奢侈吗,直接拿明器试验。” “实在不行搬块水磨石砖吧,那玩意不值钱。” “铜俑和倚天剑,哪个更有价值,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说吧?” 没理会弹幕那些争论,陈爻屏气凝神,在无数期待的目光里,没任何犹豫,握着倚天剑的手直接朝铜俑斩下。 要是连它都破不开。 那也就是一把普通古剑了。 用来收藏或许可以,但要随着他斩妖镇尸破邪驱鬼,就太过儿戏了。 手腕平稳。 似乎没有半点波动。 嗤~ 一道寒光掠过。 剑刃划过铜俑的刹那,更是有着一道惊人的铮鸣之音响起。 回荡在陈爻耳边。 以及数万正瞪大眼睛看着屏幕的观众心头。 “咦,爻哥失手了吗?” “怎么感觉没有砍到铜俑,这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是试了个寂寞吗?” 一剑斩过,仿佛只是从空气中穿过,镜头下,那尊捧灯的侍女铜俑,似乎没有半点变化。 “急什么?” 和他们截然不同。 陈爻却是一脸自信,目光中更是有激动之色涌起。 这句话仿佛是个征兆。 话音才落。 咔嚓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而后,众人就看到让他们无比震撼的一幕。 侍女铜俑眉心处,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而后,半边头颅竟是斜着三十度角,直直的滑落下去。 切口处。 平滑如镜。 仿佛打磨了无数遍。 “这……” “沃日,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踏马是激光剑吧,寒光一闪,头颅半边都削没了?” “我怀疑爻哥是变魔术的,但我没有证据。” “倚天剑是宝剑,但要是换个人,我感觉绝笔不会有这么炸裂的效果。” “那不是废话,爻哥是谁,连典韦都要饮恨的男人!” “我才发现原来武侠小说也不尽是瞎写,还是有根据的。” 这一幕堪比电影特效的扬景,一下将所有观众的情绪点燃。 不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反复揉了几次眼睛。 但镜头下,那侍女捧灯铜俑头颅处的切口,却是验证着这一切都是真的,绝非虚假。 陈爻虽然没有说话。 但眼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却是将内心想法暴露无遗。 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嗡! 刹那间。 一道清越的铮鸣声响彻。 在灵宫大殿内回荡,经久不息。 让原本死寂沉沉的古墓中,似乎都多出了几分生气。 最重要的,从那剑鸣声里头,陈爻仿佛听到了一股不屈与桀骜。 整个人似乎也一下穿梭了时空,回到那个兵荒马乱、枭雄辈出的乱世里,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历经两千年。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下。 时间、潮湿和阴冷,都未曾磨灭它的锋芒。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拭。 但陈爻觉得‘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似乎才是最符合它的。 “跟着我,绝不会让你蒙尘!” 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剑身上寒光掠动,倚天剑仿佛有灵一般。 看到这,陈爻脸上的笑意更深。 即便没有其他明器陪葬,有了它,这趟曹操墓就算没有白来。 重新将剑刃封入鞘中。 与金刚伞一般,负在身后。 “这装扮也太酷了,爻哥要是再来一身古装,最好再带个斗笠,我靠,那就是我心里完美的江湖侠客了。” “羡慕啊,爻哥小小年纪就能带伞负剑了。” “雨夜带刀不带伞?” “我靠,前面的怎么突然就开始ghs了?” “同道中人,雨夜带刀永远的神。” “说真的,爻哥和我想象中的摸金校尉,越来越接近了,以后再看小说,就能够完美代入。” “这不是废话,爻哥刚开始就说了,他是世上最后一个摸金校尉。” 左肩处负剑带伞,脸上又戴了副墨镜,本以为自己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陈爻看了眼镜头下的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感觉不错。 有种江湖剑客的颓废冷酷感。 这幅扮相,若是放到晚清民国那个时代,或许真能如陈雨楼那般,拉拢起另一个常胜山也不一定。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陈爻可没忘了,棺底那件金缕玉衣。 整个灵宫大殿内,价值最高的两件明器。 虽少却精。 远胜一堆瓷片陶罐、血玉铜器。 伸手握住被他放在一边的绳索,轻轻一拉,曹阿瞒尸骨再次半坐而起,陈爻没费太多力气就拿到了那件玉佣。 不过眼下,他却没有去细看。 低头默默算了下时间,从下墓到现在,少说过去了五个小时,下来时,外边正是傍晚,眼下,应该快到深夜了。 而黑夜是遮掩踪迹最好不过的外物。 “兄弟们,第一期直播盗墓之旅,可能就要结束了!” 第55章 也就值个小十年吧 “别闹,裤子都还没脱,你这就要结束?” “对啊爻哥,别开这种玩笑啊,太冷了不好笑的。” “不是七十二疑冢吗,这才第一座,剩下的七十一座呢。” “才开播几个小时啊就要下播,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你这么懒,不准下播!” “兄弟们把不同意三个字打在公屏上。” “不同意!” “我还想着跟爻哥你继续学技术呢,别这么快下播,求求了,要不然今晚都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本来还在期待陈爻展示那件金缕玉衣的观众。 听到这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就算是最早就进来直播间的那批观众,都觉得时间太短,好像一眨眼就结束了。 许多人还是中途进来。 被直播风格吸引。 本来没看完全程就很难受了,现在又听说可能要到此结束,一帮人简直要疯。 “爻哥你敢下播,我就敢取关了。” “人家是萌妹子,爻哥,我给你发私房照,可以再播一会吗?” “爻哥你要不再等等,我现在就开车去安阳,也不是别的,就想请你一起吃顿饭。” “你下贱,你那是吃饭吗,你那是馋爻哥的身子。” “又到了我第二喜欢的击剑环节,弱弱的问一句,可以直播吗,我刷礼物。” 一帮人死缠烂打,哭闹威胁装妹子,就为了想着让陈爻继续直播。 可惜…… 对陈爻而言,第一站直播盗墓之旅到此就该结束了。 一路进到了灵宫大殿,见过了龙楼宝殿、三生桥、三狱影骨,也见到了曹阿瞒尸身,盖棺定论。 一切尘埃落定,再无遗憾。 接下来,他要做的,不再是直播凝聚人气,而是如何安然逃离这座曹操古墓。 如今,他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确信。 外面绝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从开播那一刻起,陈爻就知道直播盗墓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只不过…… 他似乎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扬热度盛宴。 不仅仅是斗鲨直播间,微博、贴吧、天涯、步行街、公众号,一切流量的聚集地。 关于直播盗墓这个话题的讨论度,都在极度飙升。 如今,直播间人气已经突破五十万。 要知道,这还是斗鲨想尽一切法子,强行临时更改了算法,但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 陈爻直播间独立于平台之外,又与之完美融合。 所以,他就像是那头真正的巨鲨,闻到血腥味就开始拼命狩猎吞食、 他倒是也想继续,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半小时功夫,人气突破六十万没有半点问题。 但就如摸金校尉的规矩。 做事留一线。 即便再多金玉宝贝,也不会尽数取走,进入坟墓会给墓主人留下一两件。 与之相反的,便是卸岭一派。 倒斗四派中属卸岭力士最为凶残。 逢有古墓巨冢,便蜂拥而起,众力发掘,毁尸平丘,搜刮宝物,毫厘不剩。 所过之处,几乎都是寸草不生。 据说陈雨楼手下,常胜山那帮卸岭盗众,开棺后,连死尸口中金牙、腹中吞玉都不放过,将尸体毁之一旦。 五十万还是六十万人气,对陈爻眼下而言,差距不大。 “一个个的干啥呢,又不是生离死别,下次直播,我估计很快了。” 陈爻摊了摊手,笑骂道。 “别,爻哥,千万别立flag,这玩意邪乎的很。” “对啊,我刚去贴吧看了下,一帮人在那拱火,说要举报,能直播就直播,反正无论多久,我们都会等。” “村里老人常说,别老是把生和死两个字挂在嘴边,容易着邪。” “都别说了,爻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作为粉丝,支持就完事了。” “说得好,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爻哥脑残粉了,谁说也不好使。” “爻哥,能稍稍透露一下,下一站去哪吗?” 听到有人问起,陈爻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暂且保密!” 直播间里鱼龙混杂,肯定有平台和警方的人。 要是暴露,即便这次安然脱身,到时候他们提前埋伏,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里。 “你们是不是有问题,生怕爻哥不会早点落网吗?” “直播间有鬼,说话的都先过过脑子吧,懂的都懂。” 有心思敏锐的观众,已经察觉出陈爻这句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刷屏警告了几句。 “爻哥,我是个古兵器重度爱好者,刚才一直没敢问,但我怕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 “我想问问,那把倚天剑出吗?” “你就不先问问,这把青铜古剑值多少钱?” 之前有人看中那块翠玉石屏,最高出价到一千二百万,没想到,眼下又有人看中了倚天剑。 只是,看到这条弹幕的陈爻,眼里却是浮现出一抹哂笑。 那观众不明就里,心里本能的有些想要退缩,不过实在耐不住对倚天剑的强烈喜爱,还是试着问了句。 “那值多少钱?” “也就值个小十年吧。” 陈爻撇了撇嘴,伸手比划了个十的手势。 “哈哈哈,在线鉴宝天天判刑?” “多好这事,管吃管住单人独栋豪华包间。” “不会啊。” 那观众明显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我现在就收藏了两把宋代的古剑和一把战国青铜矛,都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也没见人来抓我啊。” 看到这,陈爻心里头既无奈又想笑。 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 “宋代古剑自然没问题,不过那把战国青铜矛,自己藏着就好,别轻易露出去了,要不然一个中三年是跑不掉了。” 青铜器物,国之重器。 早就被禁止私底下流传交易。 这东西偷摸藏着,当个宝贝把玩没问题,但要真傻愣愣的跑去售卖,那牢饭管够了。 “那爻哥,不说量刑的事,这把倚天剑你觉得到底能值多少钱?” 心里稍稍估算了下。 沉吟了片刻。 陈爻伸出一根手指。 “加上那件金缕玉衣,差不多也就半个小目标吧。” “我草,下一趟墓直接就一套汤臣一品到手?” “又想骗我去盗墓,呜呜呜,但是我真的好羡慕啊。” “一月三千工资的我,羡慕哭了。” “爻哥收徒吗,认真脸,我觉得我有盗墓的天赋,而且真的想将摸金门发扬光大。” “兄弟往后稍稍,我们这些老粉还有好几万人在排队呢。” 第56章 可恶,又被他给装到了 “爻哥,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等等收我为徒,要不然我就只能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结束此生了。” 没理会其他人嬉戏打闹,那观众还在自顾自的发着弹幕。 但渐渐的,陈爻却感觉不对劲了。 虽说从下墓开始,就有人在说想要跟他一起学盗墓,但这位……说的好像是真的。 尤其是结束此生几个字。 这意思,要么下墓倒斗,要么自行了断? 陈爻眉心微沉,脸色间却是不露声色,“盗墓可不是人人能做的,再说,你不能光看人吃肉,不见人挨打啊。” “就是,爻哥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哥们劝你一句,收手吧,外面全是妹子,大好人生何必跑去地下刨坟盗骨,有那功夫随便干点啥不成?” “好家伙,你这是在暗示爻哥不务正业?” “哎,要不是被生活逼的无路可走,谁又愿意这么做呢。其实,要不是今晚无意点进爻哥的直播间,我或许……害,不说这些了。” 看到他再一次发出的弹幕,不仅是陈爻,观众们都从那些话里,感受到了一股绝望。 “哥们,听我一句,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活头,但有一点,千万不要对生活这个小娘们低头。”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不能给它按下去?” “把票退了,拿钱买瓶酒,疯狂一次。” “等明天醒了,你就会发现,干什么盗墓,是妹子不香了,还是闲的发慌了?” 陈爻罕见的没有之前的严肃。 反而无比轻松。 用一种玩梗的语气劝说道。 “记住,就算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 “就算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 一栋老式居民楼出租屋里。 满地烟头、外卖盒子、衣服袜子,窗户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开过,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 烟雾缭绕中。 一胡子拉碴,满脸颓废的男人,怔怔的坐在电脑前,要不是那一句句低沉的自言自语,恐怕都会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屏幕上播放着的,正是陈爻站在船棺前,神色平静说着那番话的画面。 听着那句话。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 渐渐的,那双迷茫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点光,苍白的脸色间仿佛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啪! 突然间。 他做了一个让人无比诧异的举动。 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脸上。 “廖子航,你他妈醒醒,这世上哪那么多矫情,爻哥说的对,你要是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又凭什么去盗墓?” 从屏幕前抬起头,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狠戾,大声吼道。 然后。 他挣扎着慢慢起身。 推开了那扇已经几个月都没打开过的窗户。 一股清风拂面而来。 带着街头小吃摊上浓郁的香味。 隐约还能看到夜色中,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挽着手,满脸幸福的走过,至于更远处,万家灯火,灯红酒绿。 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美好。 没有地下的凶险,更没有处处都是死尸的可怕。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廖子航忽然笑了笑。 那具长期饮食作息不规律,而营养不良的身体下,涌起一股力量。 他起身从电脑前离开,打算去洗个澡,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去底下买瓶酒吃点东西,明天出去继续找工作。 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养不活自己? “谢谢你,爻哥,我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看着那句弹幕,陈爻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 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随手所为,但对廖子航来说,却是从悬崖边拉回了一条大好性命。 只是…… 自己行走在犯罪的黑暗边缘,却在直播间劝说他们心里阳光向上。 这种行为,就好像‘我虽然喝酒、吃肉、杀人、破戒、睡姑娘,但我是个好和尚’。 想到这,饶是陈爻也觉得有些好笑。 但那又如何? 他是最清楚盗墓的,这些观众或许只是读了几本小说,或者完全就是为了寻求刺激,就一心想要去掘坟盗骨。 也许,错的是他自己。 毕竟谁让他那么强,即便是尸煞、鬼婴、妖魔,在自己跟前也只有被横扫的下扬。 这就给了观众们一个强烈的错觉。 我上我也行。 盗墓不是有手就行? “人活着就有翻身的希望,死了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不论现在多难,熬熬也就过去了。” “至于盗墓这事呢,别拿我作比较,毕竟呢,我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摸金校尉!” “可恶,又被他给装到了。” “呜呜呜,爻哥,别装了,我听,我听还不行吗?” “这才是我认识的爻哥啊,玩什么高冷人设,哎,就是狂。” “简单介绍下,现在站在你们眼前的,是摸金校尉传承者,曹操墓发掘者,直播盗墓第一人,也是最后的盗墓宗师。” “啧啧啧,这逼格无敌了。” 扫了一眼弹幕。 总算再无波澜。 陈爻又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差不多了,七十二疑冢到此结束,我们下期再见了。” “希望归来时,大家还在。” 挥了挥手,陈爻淡淡笑道。 直播间众人虽然无比不舍,但也知道,既然都已经开棺定论,也确实可以宣告结束。 在满屏再见的弹幕中。 陈爻顺势关闭了直播。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盗墓直播。” “根据系统计算,此次直播计时六小时零三分,累计获取人气五十七万,礼礼物打赏三十七万。” “打赏可自行提取,也可兑换人气。” “期待宿主下一次直播!” 镜头消失的刹那,陈爻脑海内传出一阵系统提示音。 五十七万人气! 礼物打赏就有三十七万。 “这……” 饶是陈爻,也有些被惊到了。 难怪那么多人对直播趋之若鹜,这钱来的未免也太快了。 想着自己忙活了多少年,手里存款也才刚过五位数,为了这趟曹操墓之行,一下又花了大半,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陈爻压下心中激动,心神一动。 “系统!” 第57章 撼龙经、镇尸符 年龄:20 身份:摸金校尉 技能:寻龙诀 奇物:金刚伞、倚天剑、金缕玉衣 血脉:金乌血脉(200/1000) 人气:570000(三十七万礼物可兑换同等人气值) 升级点:200(未领取) 心头一声默念。 刹那间。 陈爻眼前便出现了一道虚拟光屏。 如同游戏属性面板一样。 分门别类。 技能还是太少啊,兵器也只有金刚伞和倚天剑。 陈爻一眼扫去,忍不住摇摇头。 眼下回想曹操墓之行,除了借助于金乌血脉,就只有一把金刚伞,自己能够依仗的本事还是过于欠缺。 “叮,宿主因斩杀鬼婴,奖励200升级点,是否领取?”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脑海深处再次响起一道提示音。 经历了两次血脉升级,陈爻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眼神猛地一亮。 没半点犹豫。 “领取!” 轰! 仿佛有一道惊人的火意,自丹田而起,游走四肢百脉、玄关窍穴,浑身气息一瞬间再次攀升。 而系统面板上血脉那一栏,200也变成了400。 陈爻猜测1000或许是金乌血脉第一个大关。 肉身经过又一次淬炼打磨,他愈发能感觉浑身气血奔涌,劲道无穷。 眼睛内也是神光内敛。 气息如同大湖一般,深不可测。 即便站在外人前,恐怕也没人能看出他的身手。 呼~ 长长吐了口气。 举手投足间,他都能察觉到肉身下潜藏的那股惊人气劲。 虽然不清楚这世上还有没有那种真正的功夫高手。 不过陈爻知道,民国时,国术大放光彩,能人辈出。 如当之无愧称之为天下第一的虎头少保孙禄堂,武当剑仙李景林,还有刚拳无二打的李书文。 如果按照他们的实力划分,陈爻觉得自己单凭肉身,应该也能挤进个前五十? 可惜古往今来都有一句话。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这种真正的杀人技,绝非寻常人能够拥有。 这也导致了,如今这个时代,多少打着传武名头招摇撞骗的人出现。 “对了,直播礼物打赏可以取出使用吗?” 摇摇头,陈爻将脑海里的杂念驱散,转而问道。 三十七万,对他现在来说,绝对是笔巨大的收入。 毕竟口袋里,现在就剩两千来块了。 “叮,直播所收到的礼物打赏,皆可任意提取。” “不过宿主你可想好了,这些打赏可能花不了多久,但兑换为人气,却可以让你变得更强。” 系统这话就像当头棒喝。 陈爻一下清醒过来。 对啊,三十来万算个什么? 曹操墓中虽说没有多少价值连城的明器,但随便一件古物拿出去,都远超这个数字。 而系统商城中的技能,他虽然还没看,但想想就知道,肯定不菲。 少一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全部兑换为人气值。” “叮,兑换成功。” 陈爻扫了眼系统面板上的人气值,果然从五十七万,变成了九十四万。 “宿主可进入商城,自行挑选兵器、功夫、盗墓技能。” 闻言。 陈爻哪还会耽误。 只是一进系统商城,他都有些眼花缭乱。 仅仅是盗墓技能下就有四派之说,每个门派中又有无数秘术传承。 寻龙诀、撼龙经、葬经、青乌经、尸衣经、搬山填海术、三钉四甲术、纸甲术、望气术、闻山辩龙、天星风水…… 除去这些倒斗法门、风水秘术外,又有各个门派的传承利器、功夫手段以及禁忌规矩。 简直浩瀚如烟。 让人有种置身在星空中的感觉。 陈爻用力揉了揉眉心,并没有第一时间兑换。 不仅是因为这些技能秘术所需要的人气值难以想象,还有一点,他得考虑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或者说自己优势在哪。 不过仔细想了下,陈爻却是无奈的发现,哪有什么优势。 会喷火算吗? “盗墓技能肯定最少要一两样,秘术、功法,还有功夫!” 虽然自黑了一番,但陈爻还是很快就琢磨透彻了。 很快。 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堆技能器物。 撼龙经、八极拳、奇门遁甲、掘子攀山甲、镇尸符、破邪符、五帝钱、鉴定术。 九十多万人气看似很多。 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等兑换完这些,看着人气值一栏两万的数字,陈爻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还是没敢兑换那些各门各派的传承秘术。 像是垂涎好久的搬山填海术,五十万,相当于一下就花去一半还多的人气,陈爻只能退而求其次。 先行兑换了掘子攀山甲。 撼龙经为风水秘术,算是十六字阴阳风秘术的先行替代品。 而八极拳讲究寸截寸拿,硬打硬开,发于脚跟、行于腰际、贯于指尖,爆发性极强。 算是陈爻为自己贴身选择的功夫。 纯凭肉身那只能算是莽夫。 而有功夫在手,才是武夫。 一字之差,千里之遥。 何况,八极拳号称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振乾坤,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 让他极为满意。 至于奇门遁甲之术,则算是他未雨绸缪的规划。 先前直播间有观众问他,下一期的目的地。 陈爻虽然没有回答,但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打算。 不过却有两个选择。 一是武侯墓、其二则是明孝陵。 武侯即为孔明,此人前推五百载,后续一千年,在奇门风水之中,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尤其对奇门遁甲极为精通。 想要顺利下墓,可不是件容易事。 而明孝陵则是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之处。 相传乃是刘伯温奉帝命所修。 刘伯温此人,在风水之术上比孔明丝毫不差,民间到现在还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 也就是说,无论接下来去哪一座古墓,都绝逃不过奇门遁甲的机关之道。 至于最后的镇尸符、破邪符以及五帝钱。 皆是陈爻专为自己准备的手段。 前两者出自茅山宗。 镇尸煞、破阴邪。 而五帝钱,则是秦半两、汉五铢、唐开元、宋元通宝以及明永乐,这五位以文治武功著称,立不世之功的皇帝在位期间所发行的古钱。 有克煞镇邪之用。 陈爻身怀金乌血脉,克制天下邪煞,本来用不上,但一想到之前斩杀鬼婴时那股无力和虚弱感。 作为后续手段还是不错的。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便宜,只要几千人气。 “宿主是否融合? 第58章 气之阴者、从水而行 心神一念。 刹那间,无数画面恍若洪流般,涌入陈爻脑海深处。 只短短半刻多钟。 他就感觉到那些如漫天星光般的光点,已经尽数融合消散,归于记忆心神之内。 ‘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南北东西为四派、西北崆峒数万程,东入三韩隔杳冥,惟有南龙入中州。’ 呼的一下睁开眼睛。 陈爻低声喃喃。 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墓室中。 仿佛晨钟暮鼓的古寺中响起的撞钟诵经之音。 这就是撼龙经。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囊括天星风水、相形度地、阳宅阴坟、尸解羽化、禅宗风水、奇山异石、分金定穴、镇煞辟邪、五行生克、妖诡异变、改形更势以及造化阴阳。 如果说十六字是说尽天下风水的提纲挈领。 那么撼龙经便是地字卷的详解。 此书乃是唐代风水大师杨筠松所作,是龙脉风水最为经典之著。 专写山龙脉络形势,分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九星。 而寻龙诀,又不过是撼龙经之一卷罢了。 呼~ 不知道多久后。 他才长长吐了口浊气。 眼神却是发明亮,在漆黑的墓室内,宛若一盏明灭不定的灯盏。 灼灼如火! 比起寻龙诀,撼龙经更为惊人。 世间山川大泽、深山老林无数,由古至今,天下历经二十三朝,帝王将相、古墓无数。 不说其他地方,单说秦岭。 那里号称八百里山脉十万古墓。 秦岭那地方自古就出盗贼,专以掘坟盗骨为生,但几百上千年下来,所盗掘的古墓,也不足十分之一。 那还只是一处。 可想而知,世之大藏有何等之多。 寻常人,即便懂得一些分金定穴亦或是闻土辨墓的本事,但地龙形势、天星风水就有心无力了。 有了这门功夫,只要遵从葬经古制下葬的古墓,几乎就没法逃过他的勘探查验。 这才是撼龙经恐怖之处。 “掘子攀山甲!” 低低默念了一声。 刹那间。 一件黑色皮甲自系统空间内飞出。 在陈爻心神控制下,自行穿过他双臂腰腹,仿若之前在那具青铜棺中所看到的典韦。 除去脸庞、四肢外。 几乎将全身上下尽数包裹在内。 通体以土鲛皮打制,水火难侵不说,在双肘、腕部以及膝盖、脚踝处皆是设有卡槽,里边藏有无数用精钢打制的倒钩。 陈爻低头看去,那些倒钩在灯光下闪烁着一道道寒芒,极为惊人。 而他身形本来就修长高大,穿上这件掘子攀山甲后,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武冷峻,恍然间,宛如古代领兵作战的先锋大将。 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陈爻也能想象的出来,自己此刻有何等气势。 搬山门在倒斗四派中一向最为神秘。 据说传承自茅山宗,门下弟子修行道术,平日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下山行走江湖时,也多是身穿道袍,隐姓埋名。 甚至有传闻,搬山道人倒斗下墓,从不为明器宝货,而是求取不死仙药。 虽然神秘莫测,但搬山门却也是四派中,秘术利器最多的一门。 除了他垂涎欲滴的搬山填海术外,还有三钉四甲。 而他眼下所穿的掘子攀山甲便是四甲之一。 没记错的话。 刚才他在系统商城内所看到的剩下三甲。 分别是穿山穴陵甲、分山掘子甲以及六丁神符甲。 而三钉,则是搬山门克制墓中凶煞所用的利器,分别是盗棺钉、镇尸钉以及破冥钉。 “收!” 自顾自的欣赏了片刻后。 陈爻心念一动。 一阵清脆的金石撞击声中,掘子攀山甲从他身上飞快脱落,落入系统空间。 仅仅是四甲之一,便如此惊人。 陈爻现在对剩下的三钉三甲愈发好奇。 可惜的是,这次直播人气只够兑换这些。 等下一次直播结束,或许可以试试。 “该离开了。” 等技能彻底融合,陈爻再没耽误。 将曹阿瞒的金丝楠木以及最外边一层船棺恢复原样后。 正准备握着手电离去时。 眼角余光却是瞥见地上那些破砖而出的弓弩。 之前见识过它的锋锐。 眼下两侧四周的墓墙地砖以及穹顶横梁上,还密密麻麻插满了铁箭,很难不让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何况。 若是在墓中遇到普通粽子凶物一类。 金刚伞、倚天剑、金乌血脉,简直是大材小用。 镇尸破邪符,他还舍不得,用一张便少一张。 这破甲弓弩倒是不错。 想到这,陈爻哪会放过,迅速搬了一架,尝试了下,这种弓弩几乎就是小型的神臂床子弩。 弓力极为强劲。 一般人根本拉不开。 最少有近百石。 不过对陈爻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几乎就是量身打造。 一连搬了好几架扔到了系统空间。 那些铁箭也没放过。 做完这些,他才握着手电筒,迅速穿过灵宫大殿,又沿着来时的甬道,迅速离开宫城。 站在门外,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崖顶处。 那块翠玉石屏,在光线折射下,泛着一片碧绿的光芒,煞是好看。 陈爻眉间勾起一丝笑意。 没有半点耽误。 沿着四周岩壁上修起的那条栈道,一路攀行向上,只几分钟功夫,就到了石屏跟前。 玉石内,将九州版图尽数纳入其中。 这块奇石实在可以称之为天下第一。 之前那兄弟出价一千二百万,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没个几千万,谈都别谈。 如之前搬运破甲弓弩一般,陈爻驾轻就熟,只不过却是费了些功夫,才把石屏收入系统空间。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陈爻眼神内却没半点轻松,反而透着一抹凝重。 往前一路折返。 直到过了那三具妖棺,走到其中一座三生石桥上时,他才停下脚步,与先前一般,墓室四周依旧被浓雾笼罩。 石桥下也是漆黑一片。 即便是手电也难以看到底下。 只能听得到潺潺的水流声,以及呼啸而起的阴风。 但接下来。 他却做了个让人无比震撼的举动。 腾空越过桥梁。 纵身往下一跃而下。 “气之阴者,从水而行!” —— 作者有话说: 最近是过度章节,已经尽力不水了,另外,求五星,千万别一星啊,还有谢谢大家送的礼物 第59章 地下阴河、天罗地网 陈爻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自高空坠落时的强烈失重感。 但与镇杀槐木棺中那头妖尸,被拖入那种奇诡幻境时的惊恐难安,心神不定不同。 此刻。 陈爻双手张开。 身形宛若一只大鹏,急速坠下。 神色间却见不到哪怕半点变化,反而极度平静。 ‘气之阴者、从水而行’ 这句话出自葬书。 四下四隅,八方之中,各有其气;气之阳者,从风而行,气之阴者,从水而行。 说的是墓中风口以及水口。 从最早穿过这座三生桥,与直播间观众辩论那股阴风是风还是气时,其实他就想到了破局之法。 桥下被人做了地煞局。 那么地下穿行而过的水,一定是活水。 没有水流推动,等于自行破了这风水局。 而桥下那股阴气始终不断,就连此刻陈爻纵身跳下,他都能感觉到四周黑暗中,那股阴煞之气,如同滚滚潮水一般,往他身上涌来。 四肢百脉中。 金乌火意熊熊而起。 要是此刻有人站在桥底,抬头望天。 大概就会看到一团火球从天降落的一幕。 噗通~ 不知道多久后。 也许就是瞬息之间,或许过了很久。 陈爻只感觉头皮一凉,视线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哗啦啦的水声将眼耳口鼻全部封住。 水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去,冷的刺骨。 果然! 陈爻却并没有寻常人坠河溺水时应有的感觉,甚至连一点惊慌都没有,反而是眼神一亮。 如他所料想的一般。 三生桥下,这条地下河贯穿了整个曹操墓。 先前一过那座龙楼宝殿,沿着甬道进入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地方时,他就感觉整个墓室空气变得潮湿阴冷。 不怪如此。 眼下跳到河中,那才是真正的阴冷。 要不是外边还是大夏天,陈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跳进了冰河里。 一般人这么泡一会,绝对得重度感冒。 不过…… 陈爻只是心神一动。 金乌火意流转四肢百脉,迅速将那股渗入身体内的寒气驱除,甚至直接融化。 而他则是闭上眼睛。 尽力放松身体。 渐渐的,他整个人从水下浮出,随着地下河水慢慢往前漂去。 四周漆黑如墨。 哪怕是陈爻,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清身前一两米处的地方。 这条地下河弯曲绵延,宽窄不一。 比较宽的地方大概有个两三米,但最窄处,差不多也就堪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石壁上在水气浸泡中潮湿无比。 布满了水珠。 还有青苔绿藓。 以及不知名的杂草还是绿植,从岩壁缝隙里钻出,也不知道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除此外,最让陈爻感兴趣的是,地下河水中生长了一种无目鱼。 大概只有一指长。 浑身透明。 甚至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骨头脉络。 而它们的眼睛,可能是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中慢慢退化掉了,只剩下两个细小的目珠。 当然漂流中,陈爻却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心神几乎紧紧绷成了一线。 尤其是金乌血脉,同样被他催到了极致。 这种上千年都无人涉足的地下阴河里,鬼知道会生出来一些什么样的怪物。 万事小心为上。 …… “给我把眼睛都放亮了,景区所有出入口,都要严防死守。” “务必一击即中,将那家伙抓捕归案!” 高陵外。 已经是深夜时分。 要是放到往常,这会景区里早就没了人影,连景区管理人员都回去休息。 但今夜却是不同寻常,夜色下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灼感。 检票处灯火通明。 里边全是身着警服的身影。 其中就有市局罗志峰。 几个小时的功夫里,他硬是带人不远千里赶到了安阳,并且联合当地警方,连夜动员了上百号人。 将整个高陵围的水泄不通。 每个出入口、围墙都有人把守。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还调来大批警犬。 罗志峰一巴掌拍在桌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他是最早接到网警部门那边通知的,原以为只是个小案子,也就是有那种网民不懂法律乱来。 但等他与斗鲨陈少东联系过后。 才发现这是一桩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性犯罪事件。 到此为止,那个叫陈爻的家伙还在当着数万人的面直播。 甚至几分钟前,他隔着电脑屏幕看到曹操棺椁都已经被打开,那小子更是大言不惭的宣布曹操真身。 这简直就是在赤果果的藐视法律权威。 在扇他们警方的巴掌! 不仅是罗志峰,他身边还站了几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也是身穿警服,是丰乡当地派出所所长。 除了他,还有副所等人全部到齐。 几个人战战兢兢,脸色无比难看。 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管辖之地,要是抓不住那小子,怕是要出大事。 另外一边,则是站着几个带着眼镜的老头。 他们来自市博物馆、县博物馆以及市级考古研究所等单位。 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更是满脸焦虑,来回走动。 常方毅。 市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曾经多次带队探查高陵,只不过一直没有进行挖掘。 这次听闻有人竟然在直播盗墓高陵,把他一下惊动,心急如焚,连夜带着几个学生赶来。 “常老,您也别急,现在木已成舟,只能先行将他抓捕归案。” “唯一庆幸的是,那小子并未对高陵造成太大的破坏。” 见他如此焦虑,罗志峰布置过后,忍不住安慰道。 “什么叫没造成太大破坏?这还不够大?罗局,这话常某就不爱听了,你没看到那些棺材全部被开了吗?” “那都是研究汉末、三国、曹魏时代历史最好的文物。” “眼睁睁看着他盗墓开棺,犯下如此大罪,你们竟然就这么干等着,请恕我接受不了。” 常方毅眼睛一瞪,愤怒的大声反驳道。 “常老,你这……” 罗志峰似乎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也没生气,只是苦笑了一声。 正要解释时,外边忽然急冲冲闯进来一道身影。 “罗局,不好了,他已经关闭了直播,估计是打算从高陵潜逃!” 话音一落。 检票站内的气氛,一下凝重到了极点。 第6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罗志峰猛地转身,如刀锋般的眉头紧皱,高大的身躯内透着一股惊人的煞气,形如猛虎。 迫人的气势,一下压的那个年轻人喘不过气来。 额头上飞快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不由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这位罗局的传闻。 据说他是干刑侦出身,经手了无数大案要案。 性格火爆,雷厉风行。 他进市局时间不长,这次随队行动,也是留在车上全程监督直播间一举一动。 “说话!” 见年轻人半天没动静。 罗志峰眉头皱的更深,那道竖纹更是凌厉。 “五……五分钟前。” 年轻人重重吞了下口水,说话都显得有些结巴。 “五分钟!” 罗志峰又是嘭的一拳砸在桌上,差点没把它给掀翻。 “你是做什么吃的,知不知道抓捕就等于战扬,形势瞬息万变,哪怕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嫌疑人逃走?” “罗,罗局,我……” 年轻人心脏猛地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就要解释下。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志峰打断,“好了,你不用说了,回到自己岗位上,给我盯死直播间,要是他继续开播,随时报告。” 说完,就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是,罗局!” 年轻人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给咽了回去。 只是如释重负一般,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和这种局里大佬待在一起,压力实在太大,他甚至有种缓不过气的感觉。 不说别的,光是身上那股气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各单位注意,嫌疑人已经关播,可能即将出墓逃离,准备实施抓捕计划。” 拿起一边的对讲机。 罗志峰迅速说道。 在他发布命令时,空气里气氛更是压抑。 宛如山雨欲来、黑云摧城前的征兆。 边上丰乡派出所几个人,手心里全都是捏着一把冷汗。 这件事所涉太大,要是这都让陈爻逃离生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要知道。 罗志峰赶来的这点时间里。 已经接连收到省厅、市局指示,还有省级各种文物研究保护单位,差点没把他电话打爆。 那些人虽然没有实权,但在文物方面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即便是性格火爆的罗志峰,也不敢太过得罪,只能小心回复。 “常老,像高陵这种从未挖掘过的古墓,一般人进去能待多久?” 布置完毕后,罗志峰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看向一侧的常方毅问道。 “这个……” “按照我们团队之前的研究,最多三四个小时,一旦氧气耗尽,要么离开,要么就只可能是携带了增氧设备。” 涉及到自己所熟知的领域,常方毅侃侃而谈道。 这些问题,几乎是信手拈来。 “三四个小时?” 罗志峰眉心深沉,如刀削般的侧脸,在头顶光线映照下,透着一抹浓浓的阴翳之色。 不可能啊。 他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从陈爻下墓到现在,少说过去了足足六个小时。 而且他自己也看了直播,那小子除了背包和那把奇怪的伞外,基本上没有携带其他装备。 普通增氧设备动辄数百公斤起步。 想要携带绝非易事。 要是氧气瓶…… 这念头一起,也被罗志峰当即否定。 那么明显的东西,不可能藏得住。 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变故。 但究竟怎么回事,他一时间却是没想通透。 “罗局,那小子匆忙下播,会不会正是因为察觉到了空气稀薄,急于出墓?”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窒息昏迷了,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边上那位李所若有所思的猜测道。 “现在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罗志峰点了根烟,“但以我对那小子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来时一路上,他看了许久直播。 陈爻盗墓过程中所展现的手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无论是能够随意变换形态的金刚伞,还是能够将尸煞焚烧成灰的火焰。 狠狠抽了一大口烟。 又闭上眼睛。 任由烟雾在胸腔里缭绕,那股灼烧带来的刺痛感,反而让罗志峰心思更为沉静。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涌闪过。 他忽然猛地睁开眼。 “不对……” “怎了,罗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边上几个人吓了一跳。 “我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小子或许找到了其他出路。” 焦急等待了半天,但各单位却始终没有讯息传回。 除了对讲机不时传出的嗤嗤声外,就只有几个人低沉的呼吸声,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焦灼的气息。 罗志峰抬起头,透过检票站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望向远处那座笼罩在黑暗下的高大土丘。 突然吐出胸腔里那股烟雾,同时,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但这话一出口,常方毅就忍不住摇摇头。 他似乎知道罗志峰想说什么。 “安阳属于平原地带,虽有丘陵,地质也较为松软,但短时间内,想要从地下挖通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至少得有六七个人昼夜不停的作业。” “可能都不止,或许得花上两三天功夫。” 那些盗墓贼,最是擅长挖掘盗洞。 常方毅作为考古研究员,又怎会不懂这些。 但这种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但常老……” 罗志峰捏着烟头,在手指间慢慢碾灭磨碎。 目光直直的盯着常方毅,那道高大的身影中有一股让人极度难受的压迫气息。 “你想过没有,只要有万分之一可能,我们等的越久,处境就越是被动,到时候再追,可就是放虎归山了。” 这话绝非恐吓。 也不怪他这么想。 无论是斗鲨技术部,还是市局网警部门,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法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除了陈爻这个名字。 还是他在直播开头主动提及。 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在互联网时代,除非是野人,否则只要上过网,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但事实偏偏就是如此,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他一鳞半爪的信息。 他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那……罗局你的意思?” 常方毅毕竟只是个学者,在罗志峰这种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的人面前,同样有种莫大的压力。 犹豫了片刻,他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下墓!” 罗志峰眸子里涌起一抹阴沉和狠戾。 一字一顿。 却是毫无迟疑,态度更是强硬无比! 第61章 攀岩走壁入深水 陈爻仍在随着河水,往下游不断漂去。 黑暗里,除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以外,几乎看不到他任何存在的特征。 甚至浑身气息都被刻意敛去,变得微不可闻。 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木头。 即便有人经过,恐怕也不敢辨认。 这么做。 原因有二。 其一自然是为了防范警犬。 前世那些犯罪影视剧可不是白看的,这种荒郊野外,不带搜救犬简直就是开玩笑。 而它们训练有素,能够闻到最为细微的空气变化。 黑夜可以遮掩人的目光,却无法逃过它们的鼻子。 第二则是为了最大程度保留体力。 从坠入河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刻钟,却完全没有到尽头的意思。 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这条地下河究竟有多长。 万一漂个几天。 再说这种阴暗刺骨,不见天日的地底水中,最是容易有妖邪滋生,最怕的是那种未知的凶险。 地下河九曲十八弯,绵延无尽。 陈爻目光不时扫过四周。 渐渐的。 头顶岩壁上开始出现成片的钟乳石,泛着幽幽的光芒。 他猜测,地下河可能在往地底更深处流淌。 一时间心里头不禁有些忐忑。 万一入口并没有通往地面,而是某一处巨大洞窟形成的地下湖泊,那就真要坏事了。 为了克制不安情绪蔓延。 陈爻干脆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随水而行。 脑海里浮现出撼龙经,一字一句慢慢研读起来。 对他来说,与其担心那些,还不如抓紧功夫,将这门卷帙浩繁的著作彻底吃透。 哗啦~ 不知道多久后。 恍然之间,陈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听那动静似乎是瀑布倾泻而下掀起的撞击。 他一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望向前方,只见漆黑的尽头处,终于出现了一缕光亮。 “这是到了?” 陈爻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惊喜。 仿佛重新开始泵血,让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 那缕光线虽然熹微如尘,但对一个经历了无数长时间黑暗中的人而言,那简直就是神迹。 不过…… 经历了那一瞬间的欣喜后。 陈爻神色间却又浮现出一丝凝重。 按照时间计算,眼下外边应该还是深夜一两点。 这个时间,应该是万籁俱静之时,地下河尽头哪来的光? 会不会是警方,早就发现了这条地下河,是从曹操墓中横贯而过,就在前方出口处,严阵以待? 这些念头一起,陈爻也不敢小觑。 迅速调整了呼吸。 身形也从仰天漂浮,变成了泅渡,如同一头水下凶兽,随时都会破水而伤人。 那双平静的眸子下,也是掩藏着一抹如刀般的凌厉。 越是接近那道光线处。 身下的水流速度越发湍急。 饶是他也只能勉强控制身体不被卷入水下。 暗河底下,乱石嶙峋,就像是海底的暗礁,稍不小心,就有可能磕破划伤,甚至是更为严重的伤势。 而且冰凉刺骨的河水不断涌入耳内,四溅的水花也将视线遮盖,只能听到轰隆不断的落水声。 由不得他不万分小心。 淌在水里。 只短短几分钟,前边光线就像是撕裂了黑暗一般,刺眼无比。 他人也被水势裹挟着冲到了尽头。 借着那道强光,他才发现,前边是个洞口。 差不多能容纳两三个成年人体型大小。 清澈的河水,从洞口急速冲撞出去,在半空掀起一片巨大的水雾。 看到这一幕。 陈爻一下明白过来。 这洞口怕是挂在一片悬崖上,在河水几百上千年的冲击下,在底下形成一口深潭。 在他即将要被那股惊人水势,卷着冲入半空时。 陈爻心神一凛。 身躯下骤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劲道。 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一块突起的石梁。 整个人也借势从水中跳起,双脚踩着两侧石壁,支撑起全部重量。 就像是一只倒悬的大号壁虎。 河水从身下奔涌而过。 陈爻一连深吸了几口气,等恢复了平静,身体微微探出洞口,目光越过瀑布望向远处。 他要先搞清楚,外头的光线究竟来源于哪? 只是…… 等他看过去时。 即便是经历了不少凶险,已经能够做到遇事沉心静气的他,也忍不住发出呀的一道惊呼。 眼神里满是无语。 外头哪有什么守株待兔的警察。 只有一片少说六七亩地的瓜园。 眼下正是西瓜快要上市的时节,这一片土质松软肥沃,加上又临近水边,所以被人开辟出来种植瓜果。 而为了防止有人偷瓜,每晚都有人在棚子里守夜。 那盏灯就挂在棚边的树上。 隐约还能看到无数蚊虫,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看到这,陈爻越想越觉得好笑。 亏他刚还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这踏马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 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番。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知道眼下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 眼前这道水潭怎么过去? 他如今落脚的位置,少说在悬崖上几十米高处。 底下轰隆的落水声在山林里回荡,几里外的地方都能听得见。 这可不是之前的三生桥。 鬼知道这么一头撞下去,会不会晕死过去? “不对,我特么有掘子攀山甲啊……” 就在他迟疑时,陈爻忽然又狠狠拍了下额头。 在冷水里浸泡久了,又陡然遇到这么高的悬崖,他一时间竟是都没反应过来。 心神一动。 黑色皮甲顿时从系统空间内飞出。 自行穿覆到他身上。 在远处强光下,就如从科幻电影中走出的人物。 如长鲸饮水般深吸了口气。 陈爻不再耽误,整个人从洞口一跃而出。 不过在要往底下水潭急坠而去的刹那,双手却是一下抓在了岩壁缝隙内,而后,整个人迅速往下攀行而去。 远远望着。 在那悬崖峭壁中。 陈爻行走自如,身形敏捷的如同猿猴一般,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只用了片刻钟的功夫。 他就越过了几十米,出现了深潭之上。 双手一松。 整个人以后仰的姿势往后重重倒去。 砸入深水中的前一刻,身上的掘子攀山甲也被他收回了系统空间。 噗通一声。 陈爻再次体验了一把冷水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的感觉。 但这次。 他脸色间却无半点烦躁,只有一股绝境逢生后,重获新生的惬意。 整个人就像是一尾游鱼,在漆黑冰冷的深潭中,被水势慢慢推向岸边。 第62章 洛水之阳、定军山 几分钟后。 从水中上岸的陈爻。 只是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顾不上浑身湿漉漉一片,就那么直接往后躺在潭边的青草地上。 大口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胸口处,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头顶上方的夜幕天穹中,布满了星辰。 双手枕在脑后,陈爻脸上流露着一股形容不出的神色。 像是在笑,又像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但更多的则是冒险过后那种无比的刺激感。 夜色下,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一样的光芒。 即便已经上岸,他仍是感觉肾上腺激素在狂飙。 “这种感觉……太他妈刺激了。” 陈爻想要大吼几声,以发泄心里那股快要爆炸的情绪。 不过一想到,眼下肯定有不少人,正满世界想要抓到自己。 这种大胆的念头,还是被他给放弃。 只是握紧拳头,用力挥舞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却是将他内心暴露无疑。 这一路所经历的旅程,实在堪称刺激绝伦。 不说盗墓之行,单说刚才逃离古墓的扬景。 在上百严阵以待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下暗河离开,消失无踪。 这样的剧本。 他只在越狱中见过。 那部剧他刷了许多次,但每一次都会让他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年少时,也没少幻想自己化身斯科菲尔德,从那一座座看守森严的牢狱中逃离的情形。 但此刻。 陈爻觉得自己比他牛逼多了。 电影终究是电影。 何况主角在入狱前做足了准备,越狱后又有人在外接应。 而他呢,独自一人,以身犯险。 在进入曹操墓前,他完全不知道里边会遇到什么,有什么样的凶险,或者说墓葬构造、方向路线。 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盲盒。 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但即便如此,短短六个小时时间,他就做到了几百年来,无数倒斗行前辈都没能做到的惊天之举。 揭破曹操七十二疑冢的秘密。 开棺定论。 从这位盗墓祖师爷身上薅羊毛,古往今来谁能有这份本事? 陈爻从来不是个自负的人。 但此刻,回想起这六个小时时间里,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都忍不住想要给自己安上个天才的名头。 或许。 疯子更合适。 毕竟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何况,恐怕自己所作所为,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比疯子还要疯狂,一千倍一万倍。 只不过,谁在乎? 陈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对他而言,那些存于世间的古墓,不仅仅是系统任务或者说变强途径那么简单。 他更在意的是那种沉浸在冒险之旅中,享受刺激的过程。 呼~ 休息了片刻后。 陈爻从系统空间里取出背包,又从里边翻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 一个合格的猎物。 不,谁说自己是猎物,立扬一变,自己同样是猎人。 要懂得随机应变,拥有超强的危险预知能力。 所以,他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那些人迟早会反应过来。 不过…… 在外边守株待兔时间久了,迟迟见不到人的话,他们或许会下墓。 “自求多福吧。” 陈爻摇摇头。 曹操墓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或许考古的那些家伙,也懂得一些奇门风水之术,但其中凶险可远远不止于如此。 不说其他。 就是第一关那种神秘莫测的鸡冠蛇。 虽然被他杀了一条。 但陈爻有种预感,曹操墓中绝对还有其他。 尤其是第三次升级金乌血脉后,对阴煞邪气极为敏锐。 只是先前急着离开,他也没费心思专门去找。 他能对付,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行。 那东西诡异无比,之前他都差点着了道。 不过…… 这些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 翻出地图仔细研究了下,他如今所处,应该在高陵西南,二者之间相距十多里。 那条地下河竟然蔓延如此之远。 倒是有些出乎了陈爻的预料之外。 难怪他刚才放开心神,除了前面瓜棚里那个守夜人外,完全没察觉到其余人的气息。 离这么远。 恐怕打死他们都想不到。 “有条国道……是去陕北?” 手指继续在地图上划过,忽然间,陈爻眼神一亮。 他前方大概三四里外,竟然有一条公路。 经洛阳、商洛直入秦岭,也就是陕北境内。 这倒是有意思了。 原本他还在武侯墓和明孝陵之间动摇。 现在看来,天意如此了。 何况,期间途经洛阳,那可是十三朝古国定都之地,地处洛水之阳,几乎经历了整个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史。 不去一趟实在可惜。 最关键的,洛阳横跨黄河。 关于它,更是有着无数诡秘和禁忌。 “那就去这!” 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陈爻眼神忽然直直落在地图上一处。 那里赫然便是定军山! 有了决断,陈爻再不迟疑,收起地图,从山林里迅速穿过,直奔那条国道而去。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翻山越岭实在小事一桩。 夜幕中。 陈爻还刻意放出一丝金乌火意。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虫蚁亦或是山猪野兽,一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势,早已经四下逃散。 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血脉压制的恐惧。 一路相安无事,只用了片刻钟,他人就已经出现在路边。 重新背上包,又带了个帽子,与背包客没什么两样。 虽是深夜,但国道上车辆不少,不过几乎都是跑长途运输的货车。 陈爻招了几次手,总算有个大哥停下载他,简单聊了下,才知道他是送山货的,而目的地正是洛阳。 刚开始大哥还有些迟疑。 毕竟深更半夜背个包站在路边,这可不太正常。 不过陈爻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是来旅游探险,结果在深山里迷了路,一路徒步来的。 见他身上衣服有明显的刮痕,加上头发被夜露打的湿漉一片。 再有上车的时候,陈爻硬塞了五百块钱到他手里。 大哥半推半就,笑呵呵收进了口袋里,还好心问他要不要睡会。 陈爻自然乐得如此。 这一趟下墓,他几乎就没休息过。 即便身体素质再强横,但疲倦仍是如同潮水般一下涌了上来。 “成,一说我还真困了,老哥到了地,你喊我一声。” 第63章 黑暗中的蛇潮 但陈爻更知道。 出行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画虎画皮难画骨。 做什么都要留一分小心谨慎。 他也不敢保证,直播盗墓这事究竟闹多大了,而外面那些人,是否又在沿途公路上设下了关卡。 万一等他睡着,这位看似憨厚老实的汉子,反手就给他卖了。 到时候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闭上眼睛,看似沉沉睡去,不过陈爻却是始终分出一丝心神,落在了他身上。 只要有稍微不对。 他能保证自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破窗离去。 好在,观察了差不多半刻钟样子后,司机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安静的开着车。 不过烟瘾不小。 绝对是个老烟枪。 几分钟时间里,少说摸了两三次烟盒。 陈爻渐渐收起戒心,靠在椅背上,再不去刻意抵抗脑海里翻涌的疲倦困意,整个人沉沉睡去。 …… 检票站。 几乎是罗志峰话音落下的刹那。 常方毅猛然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先是涌起一抹难以置信,随后又变成了激动。 “不行,高陵是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没有国家考古局和省级考古研究院的批准,任何人也无权入内。” “不行?” 罗志峰眉头一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里越发焦躁。 那种不好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隔着地下,在见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个常方毅,亏他还是考古研究所的老资历,为人实在迂腐不堪。 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坚持什么所谓的规矩。 他平日最反感和这种所谓的学者打交道,都踏马一帮死脑筋。 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并没有错。 “常方毅,那你告诉我,不下墓怎么抓捕,一百多号人就在这候着,喂半夜的蚊子,等明天一早,人早他妈跑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还有,那些被盗的国宝,一旦真的让他带走,损失又有多大?” “你常方毅想过没有,你又能不能为此事负责?” 罗志峰也懒得废话,眼睛一瞪,气势逼人。 连常老或者常老师这种敬语都省了,直呼其名,可想而知,他眼下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边缘。 虽是干刑侦出身,但市局上下谁不知道这位脾气火爆,还是个小警员时就敢顶撞上司。 先前能耐着性子,完全是看在常方毅考古研究员的身份上。 而他,连夜千里跨省奔袭,为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抓住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谁要敢质疑甚至拦他。 管你是什么来头。 在罗志峰这通通没用。 “但是……” 常方毅被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浪潮一般滚滚压下,一浪重过一浪,压的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没有但是,你常方毅要是没资格决断,那就打电话,找能为此事决断的人去。” “而不是在这,我说一句你反驳一句。” “再废话,耽误我抓人,老子管你几级保护单位。” 罗志峰脸色阴沉如水。 一双眼神更是凌厉的宛若尖刀,狠狠刺向常方毅的心底。 要是平时,谁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以他的性格,绝对会转身就走。 但眼下,常方毅神色接连变幻了数次,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罗志峰说的对,急事急办。 他必须得妥协。 这会都已经火烧眉头,自己那些老学者的偏执思维,是该要尝试着变一变了。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国宝被盗,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所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他肯定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走出屋子,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罗志峰则是重新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伸手用力揉了几下隐隐泛疼的眉心。 眼看两人忽然间争吵起来。 另外几个人,则是拼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当一个小透明。 他们一边是常方毅带的学生,一边是丰乡派出所的人。 哪边都不敢得罪。 心里只期待着,神仙打架别殃及池鱼就行。 不过这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心烦意燥的罗志峰,目光瞥了一眼几个人,最后落在了李所和那个副所身上。 “李所长,我看你是不是太闲了,要是没事做,就去外面巡视。” “是,罗局,我马上就去。” 李所眉心上冷汗一下就渗了出来,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是啪的一个立正,敬了个警礼。 “罗局,我也去。” 副所见状,哪还待得住。 罗志峰懒得搭理他们,摆了摆手。 两人立刻逃也似的转身离去,生怕慢一步,这位罗局又改了主意,还得留在这继续遭受煎熬。 几分钟后,常方毅终于打了电话回来。 神色里透着一丝轻松。 罗志峰一看,立刻明白过来,“同意了?” “对,国家考古研究院已经批示,可以下墓。” 听到这话,在扬所有人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罗志峰更是用力一拍手掌,“好,常老,我打算立刻组织人手下墓抓捕,你们……” “我也下去。” 常方毅是众人中,最懂得考古或者说盗墓之人。 加上曹操墓又是他研究的重要课题,等这一天已经有很多年,眼下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但好歹也能亲身感受。 连几个学生组成的考古队,也会随队。 不得不说罗志峰做事风格确实雷厉风行,只短短两分钟不到,就已经拉起一支精干队伍。 由他亲自率队。 路线则是先前陈爻找到的那条通道。 一行人迅速进入其中。 前后十六人,全副武装,强光照穿四周的幽暗,小心翼翼往前,过了那两具民国盗墓贼尸体后,很快就抵达了墓墙前。 那里留着一道被人强行拆开的洞口。 看到这,常方毅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对他而言,这种破坏古墓结构的事情简直无法容忍。 “太野蛮了。” “实在是该死。” “这些盗墓贼,就该把他们全都送到牢房里,一辈子不准出来。” 愤愤不平的骂了几句。 边上罗志峰脸色却是凝重无比,他先前是看了直播的,那个叫陈爻的小子遇到鸡冠蛇就是在这。 握着手电往墙角照了照。 那块沾染了蛇血的青砖还在,空气里似乎都残存着一丝难闻的腥臭。 “都小心点,这墓里不少怪物。” 罗志峰沉声提醒了一句。 “怪物?” 常方毅听得一脸古怪。 “罗局,这种千年古墓根本不适合野物生存,当然不排除会有蛇虫鼠蚁一类。” “鸡冠蛇、尸煞、鬼婴,还有那种妖尸……” 一个相对年轻的警察脱口而出。 来时路上他们不少人都看了直播。 “尸煞?鬼婴?妖尸?” “这都是些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是怎么回事,思想教育怎么这么差。” “我做考古研究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你说的那些。” 常方毅先前妥协,不是因为惧怕罗志峰,而是怕自己研究了许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眼下听到那些荒谬怪诞的东西,他有种专业被侮辱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听来的这些东西,但请不要危言耸……” 他话还没说完。 黑暗中。 忽然响起一阵嗤嗤的动静。 就像…… 一帮人竖着耳朵听去,绞尽脑汁才终于想出一个词来形容。 就像是潮水涌起,似乎有无数什么东西爬过地面传出的动静。 几个人迅速将手电照向墓室深处。 光线驱散黑暗。 下一刻,他们就惊恐无比的看到,阴森潮湿的地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无数昂着头,吐着血红色信子的黑蛇。 “鸡冠蛇……” —— 作者有话说: 白天出去忙了一天,我还在努力 第64章 我也被薅羊毛了? “天都亮咯。”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几下,陈爻一下从沉睡中醒来。 下意识的,他眉头微微一沉。 不过等看到外边蒙蒙亮的天空,以及远处写着服务区几个字的牌子。 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对了,昨夜已经从曹操墓离开。 “这是到哪了?” 揉了揉眉心,随口问了一句。 “到沁阳了……再往前开个百十里路,就能进洛阳地界。” 沈洪有些心不在焉,听到他问,先是哦了声,随后才慢吞吞的解释道。 “睡了一夜,我看你睡得这么沉,也没喊你,这会儿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起来一起吃点东西。” “好。” 陈爻点点头。 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外边。 服务区里人影稀少,有的是和沈洪一样跑车的大货司机,并没有埋伏包围的迹象。 司机刚才一反常态的举动。 也许只是太累了。 陈爻摇摇头,推开车门跳到地上。 紧跟着下来的沈洪,则是皱着脸,用一种极度奇怪的眼神看向前边陈爻的背影。 “奇了怪了,刚眼花了?” “不该啊,他一个学生娃有什么危险?” 刚叫醒陈爻时,四目相视时,他竟然有种被野兽盯上了一样的感觉,大热的天,心头竟是不禁一凉。 跑车这么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无数。 其中也不乏那种奇人异辈,但却从没有陈爻这般古怪的。 但眼下仔细看了一会又感觉不像。 一时间整个人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里,低声嘟囔了好几句,还是前边陈陈爻提醒才回过神来。 “来咯来咯。”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服务区。 随意找了家面馆。 要了一份牛肉面后,陈爻略显无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沈洪聊着,正说着时,电视机上一句新闻将他注意力吸引。 “昨日某平台惊险盗墓贼,光天化日之下进入高陵,在数万观众面前,盗走曹操墓中数件珍贵文物。” “据传此人自称最后一个摸金校尉,实在胆大妄为。” “我滴乖乖。” 听到那女主持人一番话,边上刚还在胡天海吹的沈洪一下惊住了,扬着眉头。 “高陵,这不就是俺家那一片吗,我以前还去过两次。” “啧啧啧,这人是个有本事的,连曹操的墓都敢挖,不是一般的狠角色啊。” “不过,就是手段有点傻,直播挖坟,这不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吗,警方可不是吃素的。” “照我说,那就得偷摸着下去。” 沈洪啧啧称奇,脸色一会震惊一会遗憾。 配合他中原地区特有的口音,听上去极有意思。 “据前线传回的消息,市局联合安阳警方,连夜赶赴丰乡抓捕。” “你看,这不是完了吗。” 沈洪伸手敲了敲桌子,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女主持人继续念着新闻通稿。 “不过,警方在下墓抓捕过程中,遭遇毒蛇袭击,死伤惨重,其中还有市级考古研究所一行考古队。” “警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一定要将此人抓捕归案。” 新闻到此结束,陈爻古怪的瞥了沈洪一眼,也没说话,后者难得的老脸一红。 “这警方咋回事嘞,那么多人连个盗墓贼都抓不住吗?” “还有这通缉令都出了,怎么连那人的照片都没有,我咋看的有点迷糊。” 沈洪满脸奇怪,自言自语般的嘟囔道。 陈爻嘴角却是不动神色的勾起一丝弧度。 照片? 怕不是他们不放。 而是根本无法获取到吧。 他的直播间,独立于斗鲨服务器之外,不仅无法封禁,甚至连截图的权限都没有。 除了他的名字,关于他的信息几乎为零。 不过…… 这些就不关他的事了。 想抓到他,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等牛肉面上来,沈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或许是自己在陌生人面前丢了面子,急于想要找回来,跟陈爻一通分析,无非就是办事不力之类。 陈爻只是笑了笑,三两口解决掉一大碗牛肉面。 出去后,又特地买了几包烟。 这老哥不说其他,做事还算厚道,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一夜时间,已经快要到了洛阳地界。 还有,刚下车的时候,陈爻注意到他烟已经剩的不多了。 熬了一宿没睡,对这种老烟枪来说,烟那可是救命的食粮。 “嗨,这怎么好意思,小哥你太客气了。” 看到那种自己平时哪舍得抽的好烟,沈洪连连摆手。 “拿着吧,反正我也不抽。” 陈爻把烟硬塞到他手里,而后才说道。 “不过,沈哥你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下,昨夜在山里走得急,不知道掉哪去了,我给同学报个平安。” “那有啥,你用着呗。” 沈洪正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这点请求又哪里会拒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大方的递给了他。 松了口气。 拆开那包好烟,点了一根。 无比满足的抽了一口。 只觉得神清气爽。 回到车上,陈爻随意翻看了下。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关于他直播盗墓这件事,已经登上了头条,引起网络上轩然大波,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几乎所有地方,都没有提及斗鲨两个字。 而是用的某平台替代。 看来斗鲨那边为了顺利上市,算是下了血本,大力公关,意图将所有对平台不利的消息压下。 不过等他打开天涯时。 让他哭笑不得的事出现了。 在蓬莱鬼话板块上,今日最热的帖子,标题赫然是‘直播,我盗墓曹操疑冢的那些往事’。 这个帖子热度,不仅是在天涯,被人纷纷转载。 贴吧、微博还有各大论坛。 几乎都成了今日最火热帖。 关键陈爻点进去看了眼,帖子里的‘我’明显就是以他的视角在写。 难得那楼主文笔还不错。 无论是心理变化,还是盗墓细节写的一点不差。 就是取名的本事差了点。 金刚伞写成了玄铁伞,金乌火意说是控火术。 不过瑕不掩瑜,通篇读下来,让人有种强烈的代入感,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评论里还有不少自称小说网站编辑的人,在询问版权一事,看样子是打算争取网络或者实体书版权。 陈爻看的啼笑皆非,昨夜直播时,不少观众都说要去开贴,没想到还真不是一句玩笑。 “这特么我也有被薅羊毛的一天?” 第65章 黄河鬼棺、洛阳老城 看着那些沙雕网友的评论,路上倒也不会显得无聊。 加上沈洪这个人,一打开话匣子,那基本上就停不下来。 听他自己说,从十九岁开始跑货运,到现在都十多年了,走南闯北,难免会听到遇到各种奇诡的事。 奇谈怪论、民间诡传。 什么闹鬼事件、九路公交车灵异事件、邙山阴兵过境,还有生不进故宫死不进洛阳。 这些还只是小儿科,让陈爻都生出几分兴致的,是当沈洪提及到黄河时,他目光都从手机上挪开。 “嘿,那是七十年代了,黄河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河水枯竭黄河断流。” “那边上有个叫李家坳的村子,也就三四十户人家,没水喝不行啊,三天不吃粮还能勉强撑过去,但人要不喝水,那得活活渴死。” “可是黄河都断流了,村里那些小溪池塘更是早早干枯,无奈下,村长只能想了个法子。” “叫上一帮人去黄河挖底。” “黄河几千年,诡闻禁忌不少,要是平日谁也不敢,但这再没水,一家老小可就得全活活渴死。” “生死当头,谁还顾得上那些,全村老少拼了命的挖沙,连着一天一夜,啧,还真被他们给挖到东西了。” 沈洪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熬了一夜的他,丝毫不见困倦,反而精神奕奕。 侧身瞥了一眼陈爻。 “小哥,你猜猜,那帮人挖出什么了?” 陈爻听的正入神起劲,见他突然问到自己,忍不住琢磨了下。 “应该是什么怪东西吧?” “要不俺怎么说,和小哥你一见如故呢,猜的真没错。” 沈洪用力一拍大腿,烟灰都被震的散落一身,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用力吹了下。 而后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神色。 似乎有些畏惧骇人。 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不少。 “黄河底下……挖出了一具棺材!” 棺材? 陈爻眉头一挑。 胸口不易察觉的跳动起伏了几下。 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 只是故作一副无比惊讶的样子,“黄河见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谁说不是,当时一帮人全被吓住了,那棺材上趴着一头龙,村长再不敢乱来,连夜请了个风水先生。” “那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奇人,十里八乡看阳宅阴坟、算八字测生辰、还有什么观山点星、寻龙锁井,都找他来。” “但那风水先生,刚看到那具棺材,竟然嘭的一下就跪下了,连磕了几个头。” 说到这,沈洪脸上满是骇然。 “这一幕把李家坳那些人吓的半死,谁也不知道咋回事。” “等他念念有词后,才一脸郑重的对村长说,那是一副罗刹妖棺,里头葬的不是人。” “必须得马上埋回去,否则李家坳上下百十口人,全都得死。” 村长一听,哪还敢想别的,赶紧让人回去杀猪宰羊,准备了三牲礼畜、黄纸燃香。 小心翼翼的把那具鬼棺给埋回了黄河里。 做完这一切。 当天夜里,李家坳上下百十口人也不敢睡觉,生怕那副罗刹妖棺里的东西出来害命。 但恍惚过了一夜。 等第二天大清早,好不容易有人颤颤惊惊的离开村子。 这才发现,本来都已经断流的黄河,一夜之间,河水竟然没过了膝盖。 而那具棺材,早已经不见踪影。 “黄河鬼棺……” 听完沈洪说的那个故事。 陈爻眼神里不禁泛起一抹若有所思。 黄河自古以来,就是龙脉所在,其源头星宿海,更是被认为是星辰所生之地。 几千年来,无论是有史记载,还是民间传闻,都留下了无数怪谈。 除了黄河鬼棺,每到汛期,河中经常会冲出各种古怪神秘的物件,还有与湘西赶尸人齐名的神秘捞尸人。 据说这行人常年漂流在河上,有三捞三不捞的规矩。 相对其他人而言,他们对那些诡异杂谈,才是了解最多的。 不过…… 要是有机会。 倒是真可以去寻一寻,那具黄河鬼棺的消息。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入洛阳。 十三朝古都之地,底蕴之深厚再找不到第二处。 快上午十点时。 货车终于下了高速。 “小哥,你是跟我一起去公司那边,还是把你放到哪?” “找个有意思点的地方,放我下去就行。” “成,那就把你放到老城那边。” 沈洪常年跑车,对洛阳极为熟悉,正好去公司那边的话,经过老城区。 半个多钟头后。 陈爻背上包,从副驾上一跃而下。 “谢了,沈哥,回头有空一起吃饭。” 从昨晚离开曹操墓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足足十个小时。 恐怕那帮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陈爻抬头看了眼四周。 眼下正是六月天,最热的时候,头顶阳光炙热,满大街都是举着遮阳伞,穿着清凉的养眼妹子。 不过现在他也没太多心思。 在路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大叔。 他们跑出租的,基本上一听口音和打扮,就知道陈爻八成是来旅游的外地人。 当即侃侃而谈,介绍了十多个景区。 什么白马寺、博物馆、老君山、龙门石窟、西山石窟。 不过聊了一会,陈爻又聊起自己学得古董鉴定行业,这次来洛阳,一是旅游,最主要的则是为了做毕业论文。 主要他长相年轻、温和朝气,一看和学生没两样。 “那古玩城可就太多了。” “不过小伙子,周王城、龙门、天子驾六,那不得行,都是糊弄你们这些外地人的玩意。” “真要想看看行货真东西,还是得去老洛阳,不打眼的话,说不定能捞到几件好东西。” 果然。 最了解一个城市的,往往都是出租车师傅。 他们那都是天生的向导、相声大师、各行业专家。 天文地理、文化底蕴、时代变迁、从南到北、奇闻异事、鬼怪杂谈,那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刚开了个口。 人家就给分析的头头是道。 “行,那就听师傅你的,去老洛阳那边看看。” 陈爻递了根烟过去,大叔接过一看,眼神顿时就亮了。 “小伙子地道啊,到了洛阳,来根红洛,那绝对给你掏心掏肺了。” 点上烟,大叔啧啧赞叹道。 一路又跟他说了不少看古玩物件的事,俨然也是个玩收藏的好手。 也就半刻钟左右。 陈爻视线中,就望见了一片鳞次栉比的古建筑。 “到了,那就是洛阳老城,看到外边那些摊子没,随便看看就成,九成九都是水货。” 第66章 当街卖明器的狠人 又道了声谢。 陈爻这才背上包,顶着墨镜往老城走去。 墨镜几乎将他半张脸都遮住,却没法掩盖身上那股俊朗的帅气以及出尘的气质。 一路过去。 从入口处到内城。 道路两边全都是古董摊位,玉石、陶瓷、书画、金银器物,历朝历代的物件应有尽有。 不过和那位司机大叔说的差不多。 不。 他还是说小了。 何止九成九,陈爻随意扫了一圈,竟然连哪怕一件真东西都没见着。 这结果实在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那些金石玉器掺假水货也就算了,连最为常见的古钱币,估计也都是按公斤从哪个小作坊里弄来的。 那些铜锈绿纹,能走点心吗? 别说商周,在他看来连上周都到不了。 不过游客倒是不少,大都和他差不多装扮,许多人还饶有兴致的蹲在地上,听着摊主煞有其事的忽悠。 听着人堆里不时发出的一阵阵惊呼。 陈爻忍不住摇摇头。 继续往前走去。 想在这种地摊里捡漏,那几率比登天还难。 就算有真东西,也得靠时间磨,他也没那个耐心。 而此行,陈爻想找的是那种年代久远、有底蕴有魄力的老店,打算把从曹操墓中带出来的两尊侍女捧灯铜俑出手。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收明器的,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下这种大买卖。 穿行在老城大道上,恍然间,陈爻竟是有种穿越时空,回到古代的感觉。 一路往前走去。 只是…… 忽然间。 陈爻眉头微微一皱。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土腥气! “有明器?” 那种味道绝非一般人能够辨别的出来,是在古墓中浸染死气而形成的古怪气息。 路边那些摊位上,许多无良摊主为了造假作伪,会刻意在那些器物上涂上老坑里挖出的泥土。 一问就是从哪个工地上刚挖上来。 比起摊铺上那些水货更具有迷惑性。 加上做工精致,作伪水平惊人,甚至不少时候连那些老手都会打眼。 玩古玩这行,向来秉承的都是买定离手,所以就算事后知道打了眼,买到了水货,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就当是交了一笔学费。 古玩行里许多地方,还衍生出各种各样的规矩黑话。 水深无比。 不是常年混迹其中的老人,外行进去基本上都是送钱。 但陈爻惊叹的却远不是这点,那土腥味虽然细微,却是纯正无比,绝对是刚挖开不久的土坑。 只是…… 谁他妈胆子这么大。 当着来来往往无数人的面,在洛阳老城外面的街上,公然买卖明器。 真当别人都是外行,一旦有懂行的人出来,捅到别处去,恐怕接下来就得被送到里边去喝茶。 敢这么做的。 要么就是有恃无恐,背后有人有靠山。 要么就是那种刚出山的愣头青。 陈爻左思右想,都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真要有路子的人,又怎么会把摊铺摆在这种地方,风吹雨淋太阳晒不说,还容易招惹凶险。 不露声色的停下脚步。 陈爻走走停停,不时还会蹲在某个摊位前问问看看,和周围那些游客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眼神却是四下扫过。 循着空气里散开的那股淡淡土腥味,顺藤摸瓜。 很快。 他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一处摊位上。 地方不大,只在地上铺了一张两米见方的旧毯子。 上头摆放的东西更少。 一眼扫去,零零散散只有十来件的样子。 瓶瓶罐罐、木盒玉石什么都有。 和周围那些摆放整齐,打理井井有条的古董摊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上去乱糟糟一片不说。 那些物件就跟从那个臭水沟里捡来的一样,沾满了泥土,破旧的厉害,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只扫了眼,陈爻心头就忍不住一动。 昨夜在曹操墓中,他兑换了一门鉴定术,并且彻底融合。 一般物件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年份多少、是否开门、官窑民洞、来头价值,基本上都能一眼断定。 让他惊叹的是,这小小一个摊铺上,东西虽少,但却无一例外全是货真价实的老东西。 没有一件水货。 这就已经很奇怪了。 一路走来,所经过的摊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陈爻能找到的真东西少之又少。 即便有那么一两件,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 无论是收藏还是把玩,都没什么价值。 假货遍地的地方,出现一件真货,反而会让人排挤,形如怪胎。 眼下这个摊铺就是如此。 但更让他惊讶的远不止如此。 如果没看错的话,地摊上摆的那些物件应该都是最近一两周内出土的。 也就是说,全是明器。 而且应该都是一个坑出的货。 年代的话不会超过明末。 看那些明器的质量,或许是个略有家当的乡下财主。 不过值不值钱在其次。 主要这家伙胆子实在够大。 饶是他这种敢当着数万人的面,直播盗了曹操墓的狠人,眼下都恨不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牛逼。 目光扫过那些明器。 陈爻继而扫过地摊后方。 摇椅上躺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脸上盖着一顶灰色帽子,将脸庞遮住了大半,让人没法看清他的长相。 不过从短袖下那爆炸的肌肉线条,以及下巴上蓄满的青色胡茬,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个普通人。 他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做生意到这份上,也是绝了。 也不怕被人认出来盯上,随手偷走一件,那损失可不小。 不过。 陈爻刻意打量了下,半刻钟时间里,除了他以外,来来往往的游客中,只有寥寥两三个停下来。 大部分人看向地摊上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嫌弃。 也是,谁会喜欢这种品相差,还难闻的东西。 带回家当工艺品都嫌劣质。 等了片刻,陈爻漫步走上前,蹲在地摊前,随意捡起一块微微有些泛黑的玉石。 在旁人看来是发黑。 不过也只有他才知道,那是一块随葬玉。 因为沁染了血色,才会变成那种颜色。 东西品相对他来说,根本不入眼。 但这个男人,陈爻却是对他身份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老板,这块玉怎么卖?” 躺在摇椅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甚至连帽子都懒得摘下,只是冷冷报了个数字。 “二十万!” 第67章 懂不懂规矩? “你怎么不去抢?” 听到那个数字,陈爻故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咧嘴骂道。 嫌弃的将那枚血玉扔到一边,用力拍了拍手。 这块玉虽说品相一般,但难得是块老坑的籽料,而且能让墓主人死后随葬,也能说明它的价值。 二十万虽然略有溢价。 但十七八万还是值的。 “想要便宜的,去边上,这条街上遍地都是,一百块能买三个。” 男人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声音也冷冽了许多。 透着一股子的不耐烦。 “那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一百块三我还怕带了得病,你这块玉,虽说品相一般,但好歹是个老物件。” 陈爻丝毫没有被他恐吓到的意思。 撇了撇嘴。 还特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你也懂是不是老物件?” 男人仍是不屑。 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不过陈爻心神何等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悬空落在椅子边的手也握住又飞快松开,呼吸更是变得急促了许多。 呵! 看到这一幕。 陈爻心里头不由一阵好笑。 这家伙也没看上去那么狠嘛。 一般货色。 亏他还以为是个泰山崩于前也能色不坏的狠角色。 “也不是很懂,略懂吧。” 陈爻笑着摊了摊手。 “就说这东西,包浆完好玉泽沁透,应该是两宋的老物件,不过呢,沾染的气息又是明末。” “所以我断定,这块血玉是从某座明代老坑里淘出来的吧?” “时间的话,不超过半个月前。” 陈爻压低声音侃侃而谈,不过在血玉、老坑等字眼上,再次着重加深了点语气。 那男人终于坐不住。 将帽子边沿拉低,又嘭的一下从摇椅上弹了起来,一把从地毯上抓过那块血玉。 帽檐下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如刀般的寒意。 冷冷扫了陈爻一眼,“老子不知道什么是老坑新坑,什么又是血不血玉的,买不起的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做生意?” 既然对方撕破了脸皮。 陈爻也懒得故作惺惺之态。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明器交易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哥们,你说要是现在我打个电话,举报有人在洛阳老城街头,公然买卖明器,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你他妈威胁我?” 男人猛然抬头,露出一张凶悍却极度阴沉的脸庞。 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冷意,咧着的嘴里是一排如锯齿般锋利的牙齿。 整个人就像是头随时都会暴起的野兽,身上有着一股危险无比的气息缓缓散出。 “说重了吧,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面对男人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凶气,陈爻丝毫不为所惧,神色间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就是墓下尸煞,棺中妖尸,他也是一刀斩杀。 眼前这男人还不够格。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和你做笔生意。” 陈爻笑了笑,神色轻松之极。 简短的对话里。 他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确认,这家伙绝对是土夫子出身。 敢这么大摇大摆,在洛阳老城当街卖明器,并非自己先前所想的刚出山的愣头青。 而是有恃无恐。 这种人就算没有出货的渠道。 应该也认识那种能吞下自己那批货的人物。 与其满大街海底捞针,为何不简单点呢? “土货生意?” 那男人一副见了鬼的神色,沉默了许久,才拧着眉头,压低声音,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不错。” 陈爻点点头。 “什么成色的?” 男人急不可待的追问道。 “比你这些肯定要好出一百倍,不不不,不能太夸大了,马马虎虎也就九十倍吧。” 嘶~ 闻言,男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微微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陈爻打量了片刻,似乎想要看穿他的身份来历。 但无论他怎么琢磨,也有些看不透彻。 这小子行事诡异,风格多变。 古董行里有句老话。 人的气质就像古董的包浆,说不清道不明,但一眼看过去就能察觉得到。 陈爻看着实在太过年轻,二十不到,就像个学生娃。 但身上那股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势,却是连他这个老江湖都忍不住有些发憷。 “能掌眼不?” 犹豫了下,男人还是开口问道。 听到这句话。 一直神色淡然的陈爻,突然咧嘴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 男人脸色骤的一变,“道上的规矩我懂,但你是生面孔,鬼知道是不是雷子?” 所谓雷子。 是行里形容警方的黑话。 陈爻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晃了晃,“仅此一次,再坏规矩,东西就别想了。” 说话间。 陈爻变魔术一般。 从身后取出一盏灯来。 样式古朴,青铜打制。 灯盏里还能看到一层早就凝固了的灰白色油脂。 “等等……” 男人只看了一眼。 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 胸口下传来一阵嘭嘭的心跳声。 嘴巴微微张大,一张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撼。 他虽说在行里名声不大,但眼力还是有的。 那盏灯绝对是大开门的东西,怕是要追到两汉时代去。 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拿那盏铜灯。 不过还没等他触摸到,陈爻反手一按,将他手掌拍飞出去,同时,手中那盏铜灯已经消失无影。 男人左看右看,又伸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睛。 仿佛刚才那一幕全是幻觉。 “怎么样,现在够格了吗?” 陈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下把男人心神拉了回来。 不过听到这话,却是罕见的老脸一红。 他刚才之所以坏规矩也要掌眼,并非是怀疑陈爻是雷子。 毕竟做这行,哪会不跟雷子打交道。 他们身上那股气息是藏不住的。 目的不是别的,而是想要看看,他身上的明器是否值得自己出面。 这种事要是熟人也就算了。 一笑置之。 但偏偏,陈爻说破了。 饶是他脸皮厚过城墙,一时间也有些汗颜。 “小哥,这事是我章老九的错,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章老九倒也坦诚,朝陈爻拱了拱手,做了个赔礼道歉的姿势。 至于先前脸色间那股凶戾,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不知道,小哥打算搭多大的台子?” 第68章 龙脊背,速来 各处倒斗各有规矩,不过多是大同小异。 陈爻稍一沉思,就明白过来。 所谓搭多大台子,唱多大的戏。 章老九这是在问他,要拢个多大的盘口,叫多少人来。 “这么跟你说,除了那盏铜灯,我手里至少还有三五件比它成色更好的物件。” “都是压堂的虫儿?” 章老九脸色再次一变,有些难以置信。 古董行里,压堂意为镇店之宝,至于虫儿则指的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先前那盏铜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了。 多少年都没见过那种货色。 “你觉得呢?” 陈爻眼角勾起一丝笑,反问道。 被他目光一扫。 章老九哪还敢继续多问,只是咬了咬牙,迅速将地摊上那十多件明器,连着破地毯一卷。 “小哥,这不是说话的地,去我那?” 搭台子拢盘口,他作为中间人,只要东西出手,他也能有一笔不菲的收成落入口袋。 再说,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拿出压堂货的。 要是他能搭起来这么大个台子。 以后在洛阳,他章老九那都是横着走。 “先吃口东西,我发信息给认识的大人物。” 一手拎着那些明器,章老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陈爻一路在老城里七拐八绕。 走了得有半刻钟。 才终于到了一条老的弄堂里。 看那些建筑,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 少说也是民国后。 能在洛阳弄到这样一栋带院子的小楼,没点本事可不行。 “这地就我一个人住,平时也懒得打扫,小哥,你多担待。” 一进门。 入眼就看到,满地都是烟头酒瓶。 拖鞋袜子也是随处乱飞。 章老九眉头微皱,赶忙胡乱收拾了下,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沙发,示意陈爻随便坐。 只是稍一用力。 那沙发上无数灰尘飞起。 在外边照射进来的光束中,空气里就像是浮起了一层细沙。 见到这一幕。 章老九手里动作忍不住一下僵住。 空气里的尴尬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 “咳咳,小哥,要不你先随处转转,我去给你泡茶。” 章老九老脸一红,用力咳了几声,试图掩盖,然后抱着一堆脏衣服进了卫生间。 陈爻一阵好笑。 不过身在倒斗行,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得适应。 莫说只是脏点乱点,真要困得不行,那种乱葬岗也能睡得着。 将背包扔到沙发上。 陈爻四下看了看。 这栋小楼上下三层,一道木质楼梯通往二楼。 大厅对门放着一扇巨大的博古架,正好作为屏风隔开一道空间。 那后边放着桌椅。 摆着一套茶具。 看样子是章老九招待客人用的茶室。 不过只是随意扫了眼,陈爻就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了那扇博古架上。 让他诧异的是,章老九那种看似蛮横凶戾的男人,博古架上放的却不是烟酒,而是书。 密密麻麻。 全是书。 走到博古架跟前。 陈爻随意抽出一本。 《落珠集》 看着那几个字,他有些不知所谓,但翻阅了几页后才发现,那是一本写古代珠串的书。 囊括石珠、翡翠、琉璃、商玉、和田、、松绿石、老蜜蜡、菩提子以及玛瑙天珠。 样式少说有近百种。 历朝历代无所不包。 即便是陈爻,随意看了片刻,都有些沉浸其中。 看书页的磨损痕迹,以及泛黄的程度,就知道章老九绝不是附庸风雅,弄些书来点缀文化。 除了他手里的落珠集,书架上每一本几乎都快被翻烂了。 许多地方还专门做了笔记。 重点的地方则是用记号笔着重圈出来。 可想而知,章老九还是用了心的。 难怪先前一眼就看出他那盏铜灯的不凡之处。 “小哥……” 在他拿起一本相地之术的风水书翻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章老九提着一壶茶走到了背后。 “都是些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让小哥见笑了。” 见他手里还捧着书,章老九咧嘴一笑。 “不说别的,能沉下心读书,章哥就是这个。” 将书重新放回书架,陈爻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害,不说这个,小哥,来,尝尝我们这的毛尖。” 章老九领着他绕过博古架,走到茶室里。 迅速泡了两杯茶。 看他动作快而稳重,颇有味道,估计也专门学过茶道。 一时间,陈爻心里对这个敢当街卖明器的凶悍男人,兴趣愈发浓烈,观感地位也随之上升了不少。 “洛阳人喜欢讲究,入春喝花茶、盛夏喝毛尖、秋季乌龙茶,过了冬那就非得是红茶不可了。” 章老九随意介绍道。 陈爻则是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馥郁芬芳、口齿留香。 就算是他这种不懂茶的粗人,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喝过茶,两人也没耽误,简单聊了几句。 一番交谈,陈爻才知道章老九以前果然做的是倒斗营生。 洛阳这地界,盗墓之风比秦岭更盛,十三朝古都,一铲子下去都能挖到座老坟。 自古以来,做土货生意的更是无数。 久负盛名的洛阳铲,就是民国间,洛阳一个叫李鸭子的人发明。 不过章老九颇有头脑,深知倒斗那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哪天说不定就得把命留在地底下。 所以积攒了些家当后,他就弄了个店铺,专做古董生意。 不过这些年,生意大了,铺子交给手底下人打理,他反而清闲下来,时不常还会去淘沙挖土。 先前在老城那边卖的那些明器,就是半个月前,在郊外一处深山里挖来的。 几十万对他来说,只是小生意。 本来也没想着赚钱,就想着谁要是能慧眼识珠也就出手。 哪知道。 坐了半天,买家没等来,反而撞见了陈爻。 这才有了这桩故事。 饶是陈爻听完,也有些哭笑不得。 亏他还想了好几种可能。 鬼知道章老九这家伙闲的发慌,不在家里吹空调,反而跑去大太阳底下钓鱼。 不过。 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要不然眼下恐怕他还在那条古玩街上瞎转呢。 “对了,还没请教小哥名字?” 放下茶盏,章老九忽然好奇的问道。 陈爻却没回应,只是拿手沾了点水,在茶几上写了个陈字,而后便伸手抹去。 “那就叫小陈哥了。” 章老九也不介意,做这行的,没几个人会用真名实姓。 “我来发消息,今晚台子应该就能搭起来了。” 说话间。 他摸出手机,也没避开陈爻,飞快敲下一行字。 在发出去的一刹那。 陈爻借眼角余光瞥了下,一行字迅速映入眼帘。 “山陕会馆,今晚九点,龙脊背,速来!” —— 作者有话说: 大家点一点免费的小礼物吧,谢谢~ 第69章 这手段通天了 陈爻坐上章老九的车。 前往山陕会馆。 白天的时候,章老九就提前打过电话,将一层楼包了下来,又从店铺里抽调了一批伙计过去提前布置。 “章哥,山陕会馆是个什么说法?” “在我们这行里,山陕会馆那是夹喇嘛、拢盘子的地界的老地方,从晚清那会就定下的规矩。” 一边开车,章老九一边回应道。 听他一番说道,陈爻才知道。 在明清两代,晋商、徽商和潮商号称天下三大商帮,秦商虽说略有不如,规模势力却也极为庞大。 两地之间贸易往来,通商极多。 为了互通商情,维护同乡之间的利益,这才有了山陕会馆。 最初只在南阳社旗修建了一座。 不过随着两地商帮影响力越来越大,又接连修建了九座分馆。 分别是商丘、洛阳、唐河、邓州、襄阳、泰安、定西以及聊城。 洛阳此地的山陕会馆,建于康熙、雍正年间,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 虽是分馆,但同样气势磅礴。 到了晚清后,晋商、秦商皆是慢慢落寞,无力维护,山陕会馆便逐渐成为它用。 洛阳此地,倒斗淘沙、挖坑摸金之风极为盛行。 那时又时逢乱世,山陕会馆便成了明器交易的扬所,也就是俗称的古玩黑市。 只不过这些年,倒斗早就转到了地下。 也没几个人敢再像以往那么嚣张。 不过这习俗倒是保留了下来。 算是个约定俗成的地界。 即便没有盘口,洛阳地界上做这行的人,偶尔也会借着听戏的名头,交换物件。 像章老九这样,今晚通知开楼,还得追溯到前年了。 凡是有资格收到短信的,无一不是洛阳地界上的大佬。 “所以,今晚大概有多少人来?” 陈爻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在这行,只能算是个新人。 远远比不上这些以家族为单位,连着几辈子人都在这行混迹的老油子。 不说别人,就是章老九,以前虽说是单打独斗,但他脑子活络,结识下了不小的人脉。 要不然也没机会认识那些真正的大人物。 敢吞明器的。 有几个是寻常人? 靠着车窗,陈爻目光望向外边,夜色下洛阳的景致漂亮的令人着迷。 一边是历史气息浓郁的古城。 一边是灯光璀璨、车水马龙的都市。 让人一时间都有些无法分辨,究竟是在古时还是现代。 “到了,小陈哥。” 大概三四十分钟的样子后。 章老九驱车到一条挂有‘游客勿进’牌子的巷口外,轻声提醒了一句。 陈爻抬头,这才发现外边矗立着一片庞大的古建筑群。 远远望去。 有前中后三进院落。 前头大门处灯火通透,那里搭着一座高台。 隐约还能望见有身穿传统戏服的人,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引得无数游客驻足其间流连观看,拍照的光线不时闪动。 “豫剧,穆桂英挂帅。” 陈爻听的不太真切,身侧慢慢摇下车窗的章老九,却是笑了笑一口道破。 手指极有节奏的在方向盘上敲落。 嘴里不时还会跟着哼上一两句,看样子兴致不错。 “章哥,这是等人?” 听了片刻,陈爻见他没有下车也没有继续驱车的意思,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问道? “嗯,等下你就知道了。” 章老九神秘一笑,并未多言。 见状。 陈爻也沉下心思。 眼角余光却是不时扫过左右。 倒斗行里杀人不见血,刀光剑影、背刺阴招,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何况他身怀多件价值连城的明器。 章老九就算起了心思,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 他只要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对。 陈爻都能够在瞬间将他制服,而后安然离去。 所以,章老九最好别动这种歪心眼,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咚咚咚~ 几分钟后。 一道身影由远而近。 最后走到了车门外,轻轻敲了下车窗。 静静听着戏曲,似乎在闭眼养神的章老九,慢慢睁开了眼睛。 “九爷,都准备好了。” 来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不过神色平静,气质沉稳,而且听他对章老九的称呼,应该是他手下惯于做事的老人。 “好。” 章老九眼神里涌起一抹亮色。 回头招呼了陈爻一声。 两人推门下车。 跟在那人身后,从夜色中穿过,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 至于牌子上‘游客勿进’几个字,仿佛只是个摆设。 “前边人多眼杂,我们要去的是后院,无人打扰才清静,好做事。” 似乎看出陈爻的惊疑,章老九笑着解释了一句。 陈爻点点头。 也没多问。 跟着两人一路往前走去。 四周幽深寂静一片,尽头处也杳无人影,横着一堵高墙,两边那些古建筑也是门庭紧闭。 陈爻心神微绷。 目光也不露声色的落在前头章老九和那伙计身上。 不过…… 快到尽头时。 那伙计忽然走到左边一扇门前,伸手轻轻一推。 “九爷、陈爷,里边请。” 陈爻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却发现那里边别有洞天。 长廊、庭院、古树参天、还有假山亭阁、流水潺潺的声音清脆悦耳,俨然一副江南园林别院的情景。 “这地方是不开放的,外人没办法进来,正好用来搭台唱戏。” 章老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还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眼。 陈爻点点头。 穿门而进。 心里对这帮人的手段印象再次加深了不少。 这处山陕会馆,摆明早就成了名胜古迹,他们竟然能够一个电话,便将这进院子全部包下来。 实在算得上是手眼通天。 “山陕会馆的话,前头有琉璃照壁、悬鉴楼、牌坊、春秋楼,过了中间大拜殿和腰楼,就是最后一进药王殿和马王殿。” “看到院子那头没有,那里就是。” 章老九就跟个向导似的,不紧不慢给陈爻介绍着。 “那我们这叫什么?” 陈爻兴致不浅,抬头望去,一墙之隔,两边却是差别不小。 那边灯火通透、游客无数。 这边却是曲径通幽、更阑人静。 “以往叫道坊院。” 一听这话,陈爻就知道肯定还有其他名字。 果然。 这念头才起。 章老九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不过我们这行里的人,习惯于把它叫搬金楼。”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小礼物~ 第70章 倒斗行里的大人物 陈爻先前只听过销金窟、流金楼,这个说法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仔细想想。 搬山、发丘,摸器、销金。 这种地方一夜间,来往的钱数动辄便是百万千万起步,说是搬金山也不为过。 “进去见识见识?” 章老九点了根烟,咧嘴笑道。 “自然是要见识一番的,十三朝古都洛阳的盘口,那排扬不得大到天上去了?” 陈爻自然不会拒绝。 从庭院里穿过,院中所种的那些古树花草,皆是极为稀少之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气息。 让人心旷神怡。 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小桥假山亭台流水,行走在其中,陈爻恍然有种烟雨江南下的田园风光,而并非中原一带的深沉厚重。 走过石子路的尽头。 一扇微微掩映的大门出现在视线中。 四周虽然寂静漆黑,只在长廊上挂了几盏灯笼,但陈爻仍是敏锐的察觉到黑暗里潜藏了不少人影。 一个个皆是气血浑厚,气息绵长之辈。 应该是出自章老九的手笔。 毕竟接下来,这座道坊院里就会进行一扬足以震惊世人的明器交易,没点保护措施,他章老九也不配在洛阳地界上混。 陈爻只是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九爷。” “陈爷。” 见到两人,守在门外的两个伙计,立刻伸手推开大门。 一股历史的厚重感,顿时扑面而来。 与外面不同,大厅内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搭了一座高台,水磨青砖的地面上,光可鉴人。 章老九只是点点头。 便伸手请了陈爻入内。 进了楼内,陈爻才发现其中更是别有洞天。 一共上下三层。 入眼所及之处,饶是他,也不禁有些心惊。 这栋被洛阳倒斗行中人戏称为搬金楼的木楼,其中所用,无一例外全是老物件。 即便是头顶上悬挂的那盏灯。 陈爻随意扫了眼,也是晚清民国时代的东西。 玉器玻璃,因为易碎,最是难以保存。 这盏灯能从那个时代一直留到今天,想想都知道难度之高,价值又是何等惊人。 上下三层。 只是简单摆放了些桌椅。 但陈爻很快就察觉出其中的门道。 一楼用的桌椅皆是红木,年份在晚清左右,大概有十二三张,全是成套配置。 而二楼用的则是黄花梨。 大概只有六七张。 到了三楼,以他的目力想要看清自然轻松无比。 一共只摆了四张桌椅。 在灯火照耀下,闪烁着一股深沉的紫色。 贵重而大气。 “小叶紫檀木。” 而且全是明代的老物件。 仅仅是一张桌子,就价值数十甚至近百万。 难怪这地方能够让整个洛阳倒斗行以及古董行的人物趋之若鹜。 这份底蕴,实在令人震撼。 陈爻目光落在三楼那四张桌椅上,心里不禁琢磨着,今日有资格被请上三楼的会是些什么人物。 “小陈哥,找地方随便坐,我还得去做些安排。” 章老九低头看了眼腕表,似乎时间快到了,低声与陈爻说了一句。 “章哥自己去做事就行,不用管我的。” 陈爻点点头。 他其实大概能猜的出来。 章老九在洛阳城这地界上,地位应该不上不下,能和那些大人物搭得上话,但又没法真正进入那个圈子。 今天,真正论起来,算是陈爻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露脸扬名的机会。 搬金楼这等收藏盛宴,已经快两年没有举行过。 这次要是真能出衙堂的龙脊背,不需要多,一件足矣,那他章老九在洛阳地界上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对他这种人来说,赚钱反而是其次。 所以他才会如此热忱,忙前忙后。 白天时,陈爻被他安排在家里休息,章老九却是一直在忙碌安排。 道坊院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包下来的。 毕竟有太多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做到。 更多需要的是人脉关系。 “好!” 章老九搓了搓手,迅速转身离去。 那双眼睛里难掩激动和期待。 与白天在老城外古玩街地摊上,当街售卖明器,满脸凶悍狠戾之色的形象完全不同。 等他一走。 偌大的楼内,就只剩下陈爻一人。 他负手走到大堂中间那座高台前边。 头顶那盏水晶玻璃灯,光线正好打在台子中心,通透如昼。 即便是坐在再偏僻的角落里,也能够一眼看清出现在展台上的器物。 站在那。 静静的看了片刻。 恍神之间。 陈爻仿佛看到,四周一切景象开始从绚烂的彩色变得灰白,无数人影纷纷登台,又迅速消散。 就像是在看一扬老式的无声电影。 身影不断变换。 他们的穿着发式也在不断变化。 从晚清到民国再往后。 唯一不变的,只有这座古楼,以及他们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气质。 陈爻无比熟悉。 在章老九身上甚至在他自己身上都有。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看到的就是洛阳城一百多年来,倒斗星的变迁。 终于。 他看到了章老九。 不过后者却显得略微有几分青涩,眼神里不见凶戾,下巴上也没有胡茬,西装革履,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但也只能坐在一楼大厅最偏的角落里,不时陪着笑和旁边人说话。 哪有半点如今的沉着静气,或者说枭狂凶狠。 咚咚咚~ 就在他沉浸在那种古怪的一幕中时。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陈爻眉头一皱,刹那间,视线中所看到的一切,就如泡影般破碎,身前的高台上空荡荡一片,哪有半道人影。 强忍着心中奇怪。 陈爻回过头去。 虽然大门紧闭掩映着,但他仍是清晰的听到了有人说话声。 是章老九。 他声音放的很低,甚至刻意降低了声调。 陈爻仿佛看到他低头垂眸弯着腰,一脸讨好的姿态。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那么凶神恶煞。 想到这,陈爻心头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期待。 能让章老九如此恭敬的,来人会不会就是有资格坐上三楼那四张桌子的几位之一? “请。” 很快。 随着章老九的声音。 大门被缓缓推开。 站在高台前的陈爻,也顺势抬眸望去。 一双白皙如玉的长腿,一下映入眼帘! 第71章 蛇蝎美人笼中虎 说三十可以。 长着一张漂亮无比的瓜子脸,淡妆素裹,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间却宛如一头狐狸精。 说二十四五似乎也对。 神色间偶尔流露出一丝小姑娘的气息。 时刻牵引着旁人的目光心神。 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穿着一件贴身旗袍,将完美身材展露无疑,两侧开的极高。 这也是为何陈爻抬眸举目,第一眼看到的并非她那张绝美的脸庞,而是那双修长白皙的美腿。 “女人?” 看到她跨过门槛,进入楼内,陈爻心头不禁一动。 刚站在舞台前,看到纷纷往往,不断登堂散去的身影里,似乎并没有她。 那为何,章老九会对她如此敬畏。 站在女人身后的他,微微躬身,低头垂眸,甚至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女人似乎同样没想到,搬金楼内已经有了人。 一双美眸轻飘飘飞向陈爻。 落在他身上。 不过神色间那一丝诧异,只是一闪而逝。 咚咚咚~ 很快。 后边又传来一阵低沉如鼓的脚步。 像是有座山头在地上一步步移动过来。 陈爻眉心微沉,视线下意识越过那个漂亮女人,往大门处望去。 一个足有一米九的壮汉,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女人身后,脸色看似平静,那双目光里却有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寒芒。 身上的衣服几乎掩盖不住,那高高隆起的,宛若铁水浇筑出的肌肉线条。 与陈爻这种不同。 任谁也无法忽视他那身形下,蕴藏着的爆炸性的力量。 最让人惊叹的远远不止如此。 他头顶着个巨大的光头。 似乎还纹着一道刺青。 陈爻惊鸿一瞥下,那似乎是朵莲花还是什么。 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光头武僧么? 他还是头一次真正接触到江湖倒斗行。 却没想到,一出扬便遇到这样两位。 “苏姐,还是老位置。” 陈爻心头琢磨时,章老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 女人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玉步轻摇,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三楼上去。 那光头壮汉,却是在转身的一刹那,似乎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陈爻所在的方向。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陈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依旧是负手站在高台前,神色淡然,双眸静若古井,波澜不惊。 一直到两人消失在三楼。 找了一张靠窗的桌椅坐下。 早有同样身穿旗袍的女孩送了茶水上去。 “怎么样,小哥?” 章老九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刚与女人所待的几分钟时间里,有着无比大的压力。 凑到陈爻身侧,压低声音笑道。 “什么怎么样?” 章老九朝楼上努了努嘴,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笑容。 “太冷。” 陈爻却是撇了撇嘴。 那个姓苏的女人,虽然确实算的上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不过这种,却也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玩。 何况,他在洛阳待不了多久,没那个时间。 身上还背负着一纸通缉令呢。 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小哥真是这个。” 章老九伸了个大拇指,赞叹道。 而后又朝大门和楼上瞥了一眼,陈爻心思敏锐,知道他有什么想对自己说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 往外走去。 外边景色依旧,越过围墙,另一侧仍是游客如织的热闹景象。 章老九摸出一包烟,又问过陈爻,不过被他摇摇头拒绝。 自顾自点上,深吸了口,直到吐出一蓬烟雾,他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知道刚进去那位是谁么?” “什么来头?” 倒斗行因为凶险,以此为营生的大都是不怕死的狠人。 而且自古都有个说法,古墓本就是阴晦之气极重之地,女子体阴,不宜下墓,会生冲煞。 所以,混迹在这行当里的女人少之又少。 先前那女人能在洛阳混到那一步,章老九连说话都不敢高声,生怕冲撞,可想而知她的地位。 这种女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冷字就能形容的。 “倒斗苏家听说过吗?” 章老九神色间闪过一丝沉色。 陈爻自然不清楚,前者似乎也知道,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洛阳这地方,吃一碗死人饭的狠人不计其数,尤其是晚清到民国那个时代,更是如此。” “苏家就是那会起家。” “靠着一手牛血淋棺辨凶邪的功夫,连盗了几座凶坟,自此扬名倒斗行,前后四代,个个都是好手。” “到了这一代,苏家底蕴势力大的吓人,不过却是女人掌舵。” “刚那个女人,别看她漂亮,但小哥你可听过一句话,叫貌比鲜花,心如毒蝎,说的就是她苏清影。” “自小倒斗破棺,据说死在她手里的人都不止一只手。” “谁要是敢乱看乱瞄,挖一只眼睛都是轻的。” 章老九声音不大,但字里行间,却是让人心惊胆颤。 “刚我就担心,生怕你刚到洛阳地界不清楚,起了冲突。” “那倒不会。” 陈爻笑了笑。 比起那个叫苏清影的女人,他反而对那个光头武僧般的壮汉更感兴趣, 双眼开阖、举手投足之间。 都透着一股极度的凶险。 就像是头笼中虎,动辄便要杀人。 “真名不清楚,不过洛阳倒斗行里都知道,苏清影身后跟了个叫蒙冲的狠角色。” 蒙冲? 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字又叫艨艟,为古代一种战船。 ‘外狭而长曰蒙冲,以冲敌船也。’ 或许是真名也不一定。 毕竟蒙姓并不少见。 不过陈爻只是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并未多言。 章老九所谓的江湖倒斗行,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生僻,中间仿佛隔着一重沟壑。 自己在繁华都市里。 而他们,却仍是活在晚清民国的老古董。 要不是这次为了出货,陈爻并不想和他们有半点交集。 至于那个叫蒙冲的男人,纯粹是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让他头一次在墓中尸煞以外的人身上,察觉到了凶险。 “小哥,不多说了,人应该都到了,我先去迎一迎,都是些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另外,你要是不想露面的话,我让伙计带你去隔壁茶室。” ——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作者在合肥,早上6点去打疫苗,一直排队到下午五点多才打上,回来人都累蒙了,睡一会迷迷糊糊的,又爬起来码字,大家见谅 第72章 霜降不动、惊蛰而行 陈爻怎么会错过。 不过不想露面倒是真的。 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起心思或者说认识他的。 一个是过江龙,一边是地头蛇。 目送章老九身影消失在院中那条石道尽头,陈爻也顺势收回目光,转而伸手朝那两个站在大门处的伙计招呼了声。 “陈爷。” 他们年纪都不算大。 不过行动举止却是沉稳。 其中一个,快步走近陈爻身边,躬身问道。 “茶室在哪,带我过去。” 伙计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迅速在前边带路。 大门一侧,拐角处还有一扇小门。 推门进去,里边装饰的古色古香,赫然是一间中式风格的茶楼。 更让陈爻惊讶的是,坐在茶几边上,正好一眼就能看到旁边搬金楼里中间那座高台。 看来这地方应该是用来招待,那些不便露面的买家。 搬金楼能从晚清一直延续到今天。 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这话肯定是假的。 只不过像苏家那种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倒斗世家,手眼通天,明面上自然有着遮掩的身份。 “陈爷,您稍候,我去让人送茶来。” 见陈爻对这地方表现的很是满意,伙计也没耽误,躬了躬身,迅速退了出去。 很快就有个身穿旗袍的女孩。 提了一壶烧沸的水。 双手枕着膝下,慢慢屈身跪坐。 陈爻对茶道所知不多,眼神也只是在女孩儿那张漂亮温婉的脸颊上一扫而过。 随即目光就落在了茶几上那套茶具上。 所用皆是景德镇上好的瓷器以及宜兴的紫砂壶。 女孩儿也没停着。 一双青葱如玉的手指在瓷盆中的清水中轻轻划过。 擦净过后,这才提起沸水分别在紫砂壶、闻香杯和品茗杯中冲过,又迅速倒出。 洗壶过后,她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块上好的乌龙茶饼,轻轻剪下一小块,放入洗净了紫砂壶内,冲着陈爻盈盈一笑道。 “这叫乌龙入宫。” 放过茶叶,沸水再次入壶,不过陈爻注意到,她手中壶嘴轻轻‘点头’了三次。 这他倒是知道。 在茶道中叫凤凰三点头,意为向客人示敬。 等水漫过壶口,她又用茶盖轻轻拂去茶末,“这叫春风拂面。” “玉液回壶!” “分壶。” “奉茶!” 一连串的动作看的陈爻眼花缭乱,有种让人惊叹的美感。 接过女孩儿递来的茶盏,陈爻轻轻抿了一口,比先前在章老九那里喝到的乌龙茶更好。 在他品茶时,女孩儿起身,走到茶室一角,点燃熏香,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清淡的幽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女孩儿应该是受过精心训练的。 见陈爻并没有让她留下来的意思。 很快便起身离去。 而陈爻心思,也被搬金楼里的身影所吸引。 来人不多。 一楼大厅空旷无人。 二楼五六人。 倒是三楼,四张桌子竟然无人缺席。 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小圈子内的拍卖。 目光随意在二楼扫过,随即便望向了三楼。 除了苏清影那个女人之外,剩下三个都是男人,年纪最轻的也有四十来岁,大部分过了应该过了六十。 其中一个甚至头发花白。 拄着一根拐杖。 身形清瘦,眯着眼,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就像是一头病虎。 身侧跟了个二十不到的女孩。 不过和刚才那个为他泡茶的女孩不同,面色冷厉,动静之间有凶气。 看来和蒙冲是一路人。 想来也很正常。 倒斗行里的凶险,可远不止在地下墓中那么简单。 搬金楼里坐的这些人,看似寻常,一个个身家底蕴却是大的惊人。 身边养几个死士也在预料之中。 只不过对陈爻而言,却恍然有种看那种民国老电影的感觉。 仿佛坐在此间的那些人。 身上流露出的都是旧社会的气息。 另外两人也是如此,身后都跟着个气势惊人的随从。 见人已齐,章老九也没耽误,让人紧闭大门,漫步走到了高台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又多出了一座展台。 “今天章老九坐庄,蒙各位赏脸,在此谢过了。” 章老九换了一身黑色长衫。 说话间,抱拳躬身,朗声道。 不过楼上那些大人物,却没一点动静,脸色冷漠,甚至都懒得睁开眼看一眼他。 不过即便如此。 章老九脸上依旧笑容满面。 和先前那个当街卖明器的凶悍身影,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陈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难怪短短十几年时间,章老九能从一个倒斗下墓的伙计走到这一步。 身家势力虽然比不上搬金楼上那些大人物。 只不过,他们哪一个不是几代人的积累。 自小就生在这样的家族内。 耳濡目染。 而章老九,无亲无故,白手起家。 眼下望着那道躬身垂首的背影,陈爻反而觉着,他比楼上那些高高在上面目可憎的家伙更顺眼。 不过这种人,也极为可怕。 善于隐忍,如同山间毒蛇,霜降不动、惊蛰而行。 说不定哪一天,他也能跻身到那个圈子里。 陈爻笑了笑,自己注定和这满楼的人,不对,他们哪里是人,分明是满楼双手沾满鲜血,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和他们注定没法走到一块去。 端起茶杯,也不顾那滚滚的沸水,陈爻仰头一口吞下。 要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人看到,心里怕是要腹诽一声牛嚼牡丹。 不过。 陈爻又怎么会在乎。 他眼下只想早点将那几件明器出手,然后直奔定军山。 “老九,你小子不是早就收手不干了么,怎么今晚反而拉了个盘口?” 二楼左手边,一个手里盘着串老佛珠的男人,忽然笑道。 也算是打破了沉寂。 “柳爷,这不刚好碰上了些好东西,实在心痒难耐,就大胆拢了个盘口,请各位爷今晚来掌掌眼。” “什么好东西,连孟三爷他们都惊动了。” “对啊,你小子虽然火候差了点,不过眼力还算不错,东西拿出来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赶紧的,别耽误大家功夫。” 二楼几个人不如三楼那几位沉的住气,一个个开口道。 章老九淡淡一笑。 伸手压了压。 “各位爷别急,东西绝对是压堂的俏货。” —— 作者有话说: 困得睁不开眼,明天补吧,我要去睡了 第73章 纹金玉盘、镇邪古镜 先前来时,他已经见过陈爻身上的物件。 和他说的一般,几乎每一件都比那盏铜灯更为惊人。 他并非没见过世面。 也也没有自负的性格。 所以,即便眼下面对的皆是洛阳地界倒斗行的大人物,他能如此自信,底气全都源自那几件龙脊背。 “是骡子是马,少说大话,先拉出来溜溜。” “就是,我们什么样的行货没见过,少废话,东西拿出来一看便知。” “章老九,也别藏着掖着了,真要和你说的那样,只要货好,多少我们也吞的下。” 闻言。 章老九也不耽误。 拍了拍手。 很快,几个身穿旗袍,身段轻柔、面容姣好的女孩,手捧一个个纹金玉盘,依次走上高台。 章老九轻轻揭去第一个玉盘上盖着的织锦长巾。 刹那间。 一只铜灯出现。 看到这一幕。 搬金楼内众人目光一下齐刷刷望向台上。 连三楼那几位,也是微微睁开了眼眸,视线越过栏杆,落在了那只纹金玉盘上。 “云纹鎏金青铜灯?” “咦,东西好像不错,差不多能到两汉。” “看样式,应该是三国到汉末了。” “算是个压堂货了。” 古董这行水深无比。 充斥着无数以计的水货、高仿、假货。 鉴定纯靠一个眼力。 得常年以往的打磨雕琢,一件件的上手。但就算如此,即便那些老宝楼里的大师傅,也有打眼的时候。 一般来说,东西上手,看包浆、品相和材质。 有经验的人,基本上能判定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几位,隔着一层楼,只是扫了眼, 几乎一眼就断定出了青铜灯的由来年代,说的丝毫不差。 饶是隔壁茶室里的陈爻,也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光是这惊人的眼力,都证实了这些位实力确实不俗。 将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各位,这盏灯不错,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这个数。” 先前那个盘佛珠的男人,仍是头一个出声,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老烟,你这也太小气了,这东西摆明了就是大开门,说不准是宫廷所用。” 他话音刚落,边上一个瘦长如竹竿的男人就笑着道。 “我出这个数。” 陈爻瞥了眼。 瞳孔忍不住微微一凛。 一来就加了五十万。 “既然大家都看上了,那就各凭本事吧。” 叫老烟的男人丝毫不让,手指轻轻在黄花梨桌面敲下,发出一道清脆的动静。 而后毫无烟火气的吐出几个字。 “二百万。” 转眼间又加了五十。 “老烟、田爷,你们几位家底厚实,好东西在后边,就别跟我抢了,今天我也不能白来一趟,就抄底了。” 瘦竹竿样的男人,张嘴正要说话,就被右数第一张桌子上那个脸色焦黄的男人打断。 “铜人张,你瞎凑个什么热闹?” “再说,你张家这种层次的货都多的快堆不下了吧?” 铜人张,洛阳倒斗行里一位奇人。 专收灯芯铜盏。 就和田爷说的一样,他家里收藏的那些灯盏,从夏商到晚清,历朝历代都有,少说几千个数。 “两位爷,你们还不知道我这人,爱灯如命,没碰着就算了,那要是碰到了,豁出命也得拿下不是。” 铜人张慢条斯理的说道。 下手却是极狠。 “五百万。” 轻飘飘一句话,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痛痒的数字而已。 见他报价,原本志在必得的老烟和田爷,一下沉默下去。 要是别的物件,他们还能争上一争。 但铜灯…… 有铜人张这老小子在,再多的钱也是打水漂。 还不如留着,看能不能抢下一件。 至于三楼那几位,众人纷纷报价时,他们却是沉心静气,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陈爻转念一想。 就明白过来。 对他们而言,来到这,自然就是冲着最后那件压轴的龙脊背来的。 其余物件,除非是真看上眼了,否则都不会轻易下扬。 二楼那些位,也是深谙其中的门道,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纷纷出手。 只不过没成想撞上了铜人张这个异类。 也只能引以为憾。 数人相争,转眼之间,价格就被抬到了五百万,饶是章老九这些年居移气养移体,一时间激动之色也溢于言表。 今天搬金楼这扬盘口虽然不大。 但来人皆是跺跺脚就能引发倒斗行地震的大人物。 而他作为捉斗人,今夜出手的数目越大,注定他章老九的名字也会落到无数人的耳里。 那绝对是与有荣焉。 “第二件。” 定了定神,章老九压下心头那一丝躁动。 转而又揭开了第二只纹金玉盘。 连同意得志满的铜人张在内,所有人目光又一次扫了过去。 “铜镜?” “又是青铜器。” “不对,这铜镜上的纹饰,好像是道家的东西。” “镇邪古镜。” “这东西可不常见,悬铜镜于棺头,以镇其中凶煞,怕不是盗了座凶坟来的。” 纹金玉盘内所盛。 正是悬挂在那口天青石棺棺头处的镇邪铜镜。 那具黑毛尸僵挣脱铜链,破棺而出时,陈爻顺手将铜镜收入囊中。 不得不说。 这些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眨眼间便断定出铜镜来历。 而且,这一次不同于刚才那盏铜灯,即便是三楼那四位也表现出一丝兴趣来。 来往于古墓之间。 棺中凶邪最是难缠。 若是有这么一方古镜在手,或许能镇压凶煞,便于摸金。 虽说各家都有破凶棺的手段,但谁又会嫌压箱底的本事少? 即便以盗骨凶坟出名的苏家,那个女人一双望向铜镜的美眸也是闪烁着一抹微光。 短暂的惊叹后。 一行人直接报价。 “八百万。” 让人诧异的是,这次率先出声的却是铜人张。 这家伙刚得了一盏铜灯,眼下竟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再一次竞价,而且出口便是八百万。 “铜人张,过分了啊,这种行货八百万,瞧不起谁呢?”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 “两千万。” 转眼间那面镇邪古镜价格就破了两千万。 盘珠静心的老烟,再也坐不住,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手下人最近在首阳山下发现一座唐代古墓,主墓室内有具哨子棺,一直没法打开。 光是老伙计都死了好几个。 他是心急如焚,却迟迟没有破棺之法。 只能一直僵持着。 没想到眼下竟是出现了一面镇邪古镜。 这下,他哪还能坐得住。 等边上一行人出过价,他才嘭的一下起身。 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重重吐出几个字。 “三千五百万!”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情我会快速跳过,直接去武侯墓,大家稍安勿躁 第74章 讲的就是规矩二字 听到他那个报价。 搬金楼里不禁传出一阵哗然。 饶是在座诸人,都是洛阳倒斗行底蕴最深的那一批,仍是被震撼的不轻。 疯了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脑海里都是浮现出个同样的念头。 镇邪铜镜虽说少见,但也绝无可能值三千五百万那样的天价。 老烟在洛阳城混迹了数十年,虽说比不上三楼那四位,但也是这行里最顶尖的那一小茬。 能坐到这个位置。 靠的可不仅仅是心狠手辣。 心性、手段无一不缺。 像今日搬金楼这种盘口,每隔几年也能撞上一次两次的。 大家都在洛阳这块地界上讨碗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撕破脸皮。 所以,眼下见他忽然一下报出这等天价。 众人惊讶之外,却也是心知肚明。 四目相顾,眼神里全是浮现出一抹了然之色。 这种道家古镜是做什么的? 都是倒斗行出身,谁不清楚。 老烟这么舍得,怕不是遇到硬茬子了。 “各位,不是我不讲规矩,实在……这块铜镜不能失手,有得罪之处,千万海涵。” “回头有需要帮衬之处,尽管直言,我胡老烟绝无二话。” 老烟起身,朝身侧四周,以及头顶三楼上众人,拱了拱手。 话说到了这一步。 加上他出的那个天价数字。 即便在座中众人,并非没有那个财力,也会选择退让一步。 为了区区一件青铜古镜,和他胡老烟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多谢!” “这份恩情胡老烟都记下了。” 见众人沉默,胡老烟脸色间浮现出一抹感激。 躬身抱拳,朝众人拱手谢道。 “那就恭喜胡爷拿下这件战汉青铜古镜。” 章老九顺势朗声祝贺道。 一张脸上难掩喜色。 这个数字同样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之前定价时,他心里以为,最多也就两千万出头。 真正值得他们毫无顾忌,拼个你死我活的青铜器,那至少也是簋、尊、鼎、方彝或者编钟之类。 这类即便是在先秦之前,也属于重器。 真正的无价之物。 可不是他胡老烟几句话就能劝退的。 真要出现了一件重器、殉葬礼器或者神明之器,恐怕三楼那四位也会加入争夺之列。 让章老九兴奋的,自然是今晚开端实在不错。 铜灯和铜镜,两件器物交易金额已经有四千万。 “下一件。” 暗暗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那股躁动。 章老九又转而揭开一只纹金玉盘。 这次盘口,拢共只有四件器物。 前两件,分别落到了铜人张和胡老烟手里,剩下众人全都是绷起心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都是奔着龙脊背来的。 谁愿意就这么空着手出去? 织锦长巾被挑开的刹那,十多双眼睛一下齐齐扫了过去。 被那么多目光盯着,即便是章老九,也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那是什么?” “木炭?” “纹理奇怪,似乎从未见过。” “柳爷,你最是擅长把玩这等奇诡之物,可认得出来?” 长巾揭去,让人诧异的是,那方纹金玉盘上所放的,是一块巴掌大小漆黑幽深的物件。 一时间,二楼七八个人看了半天,竟然谁都没认出来。 “是窨子棺木!” 终于。 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同时,也将那些争论好奇声瞬间压了下去。 隔壁茶室里,端着茶盏的陈爻,听到那句断言,眼神也不由一动。 这块焦黑,仿佛被火烧雷击过的漆黑木头,确实是他从那具窨子棺上截取下来。 他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识得。 要知道窨子木几乎可以称之为天生奇物,千年难见一次。 三具妖棺中,最为惊人的便属它无疑。 而且还是用的万年窨子树芯打制。 至少能够延续到夏商时代。 普天之下,恐怕也再难找到如此惊人的窨子棺木。 循着声音往三楼望去。 陈爻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身形清瘦、面容干枯,拄着拐杖的老头身上。 没记错的话。 先前众人称呼他为孟三爷。 看他座位,在三楼四张桌子里也是最为靠前一张。 在洛阳城倒斗行中,算是魁首一类的人物了。 难怪能够一眼辨认出来,光是这份眼力和见识,就不是其他人能够比得上的。 “窨子棺?” “青铜椁、窨子棺,八字不硬莫近前。” “天,真有这种奇物?” “不是说这种树早就断绝了吗,今天竟然能见到?” 楼内众人似乎对孟三爷极为信服。 见他一眼断定。 神色间皆是露出一抹浓浓的震撼。 “章老九,这窨子棺木我要了,不过你得回老头子我一句话。” 孟三爷轻轻咳了一声。 边上那个女孩立刻将他从座椅上扶起。 杵着拐杖,漫步走到栏杆前,如同一头病虎般的孟三爷,俯身低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楼下的章老九。 “这……三爷您老人家有话直问,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面对那个老人,章老九躬身垂首,一张脸上满是压力。 “这窨子棺木从何处得来?” “这……” 章老九一听,脸色却是顿时难看起来。 且不说,这些明器陈爻是从何处得来他并不知晓。 如此追问喇嘛信息,在倒斗行江湖里算是大忌,坏了规矩的。 “这窨子棺木最多也就几百万,东西太小,并没有那么传说中的那么神,我给你四千万,剩下的算是买消息的钱。” 孟三爷何等人精,吃的盐比楼中众人吃过的米还多。 一眼就看出章老九的为难。 直接抛出条件,堵死了他的下文。 “三爷……” 章老九眼神里闪过一抹挣扎。 三千万买一个消息。 这条件实在让他难以拒绝。 只是,一想到来时陈爻那番提醒,挣扎最终变成了一抹苦涩。 拱了拱手,章老九苦笑一声。 “孟三爷您老人家面前,我不敢隐瞒,今日这些龙脊背,都是一位朋友委托章某,他叮嘱过,不得泄露半点消息。” “所以,请恕我不能透露。” 听到这话。 原本被孟三爷气势压住,连呼吸都不敢太大的众人,脸色间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耳边甚至能听到胸腔下嘭嘭的心跳声。 在洛阳城倒斗行。 还有人敢拒绝孟老爷子? “那确实可惜了。” “上一次见到窨子棺,还是六七十年前了。” “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你那位朋友,手段不错。” 第75章 你出的价不够 仿佛有段尘封许久的往事扑面而来。 可惜,那位孟三爷只是浅尝辄止,并未多言。 站在高台上的章老九,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那句话出口后,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毕竟这位,可是站在洛阳倒斗行顶峰的人物。 孟家前后一百七十年,到他手上,四代人都是寻金盗骨、吃死人饭的狠人。 最鼎盛的时候,几乎垄断了整个洛阳的土货生意。 所有人都要仰着孟家的鼻息,混上一口饭吃。 那时候哪有苏家、柳家、吴家什么事,全都是替孟家做事。 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那几家才有机会脱身离去,自立门户,混出了一些名堂。 不过即便如此,百十年过去,如今那三家就算联起手来,也难和孟家掰掰手腕。 能让孟三爷提一句手段不错。 那几乎就等于一步登天了。 也就是章老九强行忍住,否则这话要是落到他头上,即便修身养性多年,恐怕也难撑得住。 “三爷,这话我一定带到。” 章老九脸色间仍是透着一抹苦笑。 旁人趋之若鹜苦求不得,陈爻却是弃之如敝履。 这中间差距。 实在…… 让人无奈。 “行了,最后一件东西拿出来吧,老头子年纪大了,熬不得夜,看完就得回去歇着。” 孟三爷提着拐杖,轻轻杵了下地面。 闻言。 章老九哪敢耽误。 躬身点了点头。 只是…… 他却并未去揭开最后一只纹金玉盘上的织锦长巾,而是拍了拍手。 下一刻。 一阵咚咚的沉闷动静。 从外边传来。 似乎有什么极重的物件,正从外边被搬运进来。 众人心神一下被吸引住。 饶是三楼上的孟三爷,也是眯起眼睛,抬头往大门外望去。 “这动静,怕不是弄了个青铜鼎回来?” “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在洛阳城招摇过市,就算是孟三爷,也不敢那么来吧?” “青铜灯、青铜镜,我怀疑真是件重器。” 二楼那几位,压低声音争论道。 咚~ 终于。 原本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搬金楼内众人全都是屏气凝神的朝门口望去。 “这是……” “怎么那么大?” “好像是块玉石屏风?” 大门朝里推开,众人一眼就看到足足六七个伙计,合力抱着一块足有两米多高的石屏。 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生怕磕到碰到,损伤了哪怕一丝。 头顶那盏水晶玻璃灯光照耀在石屏上,剔透如玉,泛着一抹令人心醉的光泽。 在扬众人都是浸淫倒斗行,或者说古董行多年的老江湖。 一眼就判定出那块翠玉石屏的价值。 “还真是块石屏,没有半点雕琢痕迹,确实难得一见。” “上次我花大功夫,弄了块九龙壁,也远没有这般气势了。” “老泰,我记着你最喜欢收藏这类奇石吧,这次合该你落个好处了。” “哈哈哈,章老九这小子,眼力还是差了点啊,这块奇石虽说品相绝佳,但价值反而不如那面青铜古镜。” “那倒是,这等翠玉石屏罕见是罕见了点,要是用心的话,还是能找到几块的。” 等那块石屏被小心搬运到高台上。 众人品头论足。 只不过神色间对章老九将它作为压轴的龙脊背,却是颇有不满。 对他们这些倒斗出身的人而言,就算物件再为奇特稀少,在心里地位也远不比上明器一类。 “老九,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日颇为喜欢收藏奇石,这块石屏我要了,五百万!” 二楼靠中一个身形颇为富态的男人,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下。 其他人看了片刻。 眼神里也透着一丝失望。 看样子,并没有跟下去的意思。 “泰爷。” 章老九却是摇摇头。 “不够。” “什么?” 林泰眉头一下紧紧皱起,眼睛里更是涌起一抹凶光。 有种被冒犯后的强烈愤怒感。 他林泰实力与搬金楼内其他人虽说不如,但区区一个章老九算什么东西? 一块石屏五百万,已然是天价,真当他林泰是纸糊的没有脾气? “泰爷,这块石屏起价五千万。” 迎着他那双狭长眼眸里的怒色,章老九却是仿若未闻,依旧是摇着头,神色坚决。 “所以……抱歉。” “五千万?” 听到他这个报价,搬金楼内一时间竟是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一块石屏半个亿? 章老九这小子疯了? 当他们的钱都是大水打来的。 死寂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愤怒。 隔壁茶室里,陈爻手里把玩着青瓷茶杯,望着二楼那些人的神色百态,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个七孙,瞎包得种的狗东西,这么快破石头要五千万,你他娘失心疯了?” 林泰脸色铁青,嘭的一下起身。 高大的身影俯在栏杆处,朝底下的章老九狠狠骂道。 章老九却依旧是风轻云淡,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 “五千万起价,少一个字都不行。” “草。” 感觉到被接连羞辱的林泰,眼神里寒意更浓,挽起袖子就要下楼。 他看着白白净净,弥勒佛一样,但却是洛阳倒斗行里出了名的笑面佛,背后捅刀子下死手,比谁都狠。 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招惹于他。 就算今天弄死他。 想必孟三爷也没话说。 “等等……” 忽然间。 一道轻柔软糯的声音响起。 气势汹汹的林泰身形一下顿住。 他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苏家那位大小姐。 在洛阳这块地界上,他可没有胆子和她较量。 “老九,把灯打上去,我要看看石屏内。” 听到这话。 二楼一行人,连同林泰在内全都是一头雾水。 茶室里的陈爻,握着茶盏的手却是一下停了下来,眼神微微一动。 “是,苏小姐。” 章老九躬身行礼,不敢有半点懈怠。 亲自从旁边伙计手里接过手电。 啪嗒一声拧下开关。 顿时间。 一道强光穿透那块立起的翠玉石屏。 同时,一副巨大的虚影,投射在高台后方那面影壁上。 所有人都是下意识望向影壁之上。 苏清影也是如此。 只是等她看清那墙壁上所投射出的影像时,一直毫无波澜的美眸却是骤然放大。 不过还未等她言语。 一道苍老嘶哑,却满是激动的声音已然在搬金楼内响起。 “这是九州社稷图!” 第76章 破纪录的天价 赫然是杵着拐杖,形如病虎般的孟三爷。 老家伙已经八十几岁。 出生时孟家已经渐渐式微。 全靠他一个人。 肩挑大梁。 硬生生又将孟家带到了巅峰的位置。 而孟家盗墓,手段独成一派。 据说无论多凶险惊人的古坟,全靠一根竹竿,顺着墓壁游墙而行,动作行云流水。 江湖人称‘壁虎游墙功’。 不过和武侠小说里的那门功夫又有着不小的差别。 最让人敬畏或者说忌惮的,不是他的手段,而是……六七十年过去,孟三爷依旧老而不死。 要知道,挖坟盗棺,最是易伤身体。 这一行多少人,到了三十岁往后便江河日下。 而老爷子却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即便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仍然能够捉斗破棺。 远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实在恐怖。 眼下。 俯身站在三楼处的他,那道原本佝偻的身形,竟是一点点挺直,浑浊的眼神内更是爆发出一缕精光。 连干枯如树皮般的脸上,也仿佛重新有了活力。 “夺天地之造化……” “实在是天生灵物!” 孟三爷神色间满是炙热,方才若不是苏家那小姑娘提醒一句,他都差点看走眼。 这样巧夺天工的石屏。 纳天下九州江川河泽、山势龙脉于其中,浑然天成。 就算是他,也是闻所未闻。 难怪章老九这小子敢将它作为压堂货,又有底气起价五千万。 他一下明白过来。 只不过…… 眼下整个搬金楼内,又何止他一人是这么想的。 苏清影一双绝美的脸颊上,哪还有之前那般的冷艳孤绝,红唇微张,美眸内满是激动。 剩下二人,也毫无先前的心境。 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抓着栏杆,眼睛死死盯着底下影壁上的九州图,目光灼灼如火。 他们都是如此失态。 更遑论二楼那些人。 一个个如同见鬼了一样。 饶是他们浸淫倒斗行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等奇物。 尤其是林泰,一张面皮更是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僵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要传出去。 今夜过后,他林泰怕是要成倒斗行里最大的笑话。 谁能想得到,一件奇石罢了,竟然如此惊人。 不过好在,眼下谁也无暇理会他。 注意力全被翠玉石屏内的九州社稷图所吸引。 心神如潮澎湃。 不断盘算着,自己若是要拿下这件奇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琢磨了片刻,一个个却是垂头丧气。 连孟三爷那种人,都被这块石屏惊动,可想而知,接下来这扬厮杀,他们注定不过是旁观者。 就算下了扬也是炮灰。 论底蕴实力,他们加起来恐怕也不是楼上那四位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孟三爷这个异数。 多少年都没见他出手过了。 一想到这,原本那点颓然意冷,又像是重新被一把火给点燃,四目相顾,眼神内尽是激动。 能见到那四位大打出手,彼此之间厮杀的你死我活。 也不枉今晚来这一遭了。 整个洛阳城倒斗行里,人如过江之鲫,但又有几个有机会亲眼见识到这样一幕? 尤其是胡老烟和铜人张。 一张嘴更是快要咧到了耳朵根后去。 反正他们都拿下了心仪之物。 怎么算都是血赚。 短短一瞬间。 大家看似还沉浸在九州社稷图带来的震撼中。 实则搬金楼内气氛已经经历了一番巨大的变化。 “如诸位所见,这块翠玉石屏,其中纹理天成,将天下九州之地,尽数囊括其中,无论山形地势,还是大江水泽,浑然一体,绝对是造化奇物。” “大家都是我章老九前辈,比我更懂这块石屏的神异之处,所以我也不多言语。” “起价五千万,竞价即可。” 章老九站在高台处,朗声说道。 比起先前面对众人的唯唯诺诺,眼下,他微躬的身形,却是在悄然间已经拔起。 神色间更是涌起一抹自信之态。 一声落下。 整个搬金楼内鸦雀无声。 二楼那些位极有默契的没有出声。 “今晚虽说孟三爷在前,按理说我们这些晚辈不该争抢,但老话说,天生之物、有缘者得之。”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三楼上,俯身望下的一道高大身影,淡淡出声道。 他大概五十来岁年纪。 穿着一件老式长衫。 神色儒雅,更像是大堂里的掌眼师傅。 但认识他的人,却是对他畏惧如鬼。 柳重山,这一代柳家的掌舵人。 心思诡变,最善做局。 手段阴狠毒辣,丝毫不比楼下那些位路子来的正。 柳家以前背靠孟家这株大树乘凉,他年纪又比孟三爷小上不少,自称一声晚辈倒也合适。 “六千万!” 柳重山摘下眼镜,呵了口气,又掏出一张白布轻轻擦了擦,动作轻缓,吐字却是如刀。 一下就加了千万。 仿佛那不过是一页废纸而已。 “老柳,既然你打头了,我吴疤子又怎么能落下?” “我也来掺一脚。” “那就七千万吧。” 站在他边上那个凶神恶煞,左脸处有一道刀痕的男人,大笑道。 “吴老八你老小子存心的吧?” 柳重山擦净眼镜,重新带上,嘴上笑呵呵的说着,眼神里却明显多了一丝阴沉。 “八千万。” “九千万。” “一个亿。” 转眼之间,两人就将价格抬到了破亿的程度。 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了一层无形的火药味。 破亿。 在倒斗行里多少年都难见上一次。 这种物件,有个单独的名称,叫九鼎。 不是说真的是大禹定九州时所用的那九尊古鼎,而是一个代称,意为无价之物。 柳重山神色平静,气质出尘,声音温和。 而吴疤子却是横眉怒目,随着一字一句出声,左脸上那道刀疤就像是一只蠕动的虫子。 让他看上去更是凶神恶煞。 虽是言语之争,但也是一扬无常的厮杀。 拼的就是两家底蕴和财力。 动辄千万,转瞬破亿,这样的厮杀,让即便是二楼那些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也是噤若寒蝉,心脏难以自抑的碰碰狂跳。 这扬面,谁见过? 关键,苏家那位大小姐和真正的霸主孟三爷还没出过手。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老柳,这么来实在没什么意思,玩大点?” 吴疤子点上一根烟,重重吞了一口,忽然瞥了眼身侧的柳重山,咧嘴大笑道。 露出满嘴白牙,如同一头张开獠牙的恶狼。 “怎么玩?” 柳重山则依旧风轻云淡。 只不过微微跳动的眉心,却是将他内心的躁意暴露无遗。 “一口价咯,拿出能够承受的最高价格,谁输谁收手,要不这么下去,撕开脸皮未免让人看笑话。” 说话时,吴疤子冷冷扫了眼楼下。 被他盯上的那些人,一个个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柳重山点点头,“可以啊,既然吴疤子你喜欢,我奉陪就是。” “一亿三千万。” 见他伸手做了个先请的手势,吴疤子口中长长吐了一道烟雾。 并没有一言决断,反而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才慢慢开口道。 这个数,已经是他能够承受的最大范围。 即便是洛阳倒斗行最顶尖的一茬人,但大多数钱都是明器古董。 想要在短时间内筹措出一个多亿的现金,即便是他吴家,也要伤筋动骨。 何况,这块奇石虽好。 在他看来,一个多亿已经是顶了天的价格。 再往上加就没意思了。 “那正好,我再加一千万。” 柳重山笑了笑,眉眼间却是浮现出一丝阴翳。 一亿四千万,其实已经超乎了他心理预期之外。 但加一千万就能压一压吴疤子的气焰。 有何不可? 柳家和吴家表面看似平和,暗地下却是早就冲突无数,只不过有些东西不太适合摆到台面上。 真到了那一步,基本上就等于两家彻底撕破脸皮。 不过,头上还有孟驼子那老家伙压着。 即便是他们也不敢乱来。 “大气。” 听到那个数字,吴疤子虽说有了准备,但面色里仍旧难掩恼怒,伸手揉了揉眼,遮掩下那抹凶戾之色。 又狠狠抽了口烟,这才咧嘴一笑。 不过脸上却见不到半分笑意。 “承让。” 柳重山也拱了拱手。 “你们两个说完了?” 两边刚偃旗息鼓,仿佛才回过神来的孟三爷,手里拐杖轻轻杵了下地面,发出咚的一道沉闷响动。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不过那双眼神却是阴恻恻的,形如毒蛇一般,让被他扫过的人,有种极不舒适的感觉。 “那老头子也来凑个热闹。” 孟三爷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变得佝偻下去。 就像是已经油尽灯枯,随时都会死去。 但他说话时,整个搬金楼内,所有人却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杂音,静静听着他的下文。 只有一双双炙热的眼神,才让人知道,他们心里有多期待。 高台上,章老九死死攥着双手,不断的暗暗呼吸,但即便如此,心里头也跳的厉害。 至于隔壁茶室里。 陈爻慢条斯理,给自己续了杯茶水后。 目光也始终落在那道身影上。 不过他并未急着报价,而是看了一眼身后苏家小姑娘的身影。 “清影呢?” “孟爷爷,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在外人面前清冷孤傲的她,此刻面对这个老家伙,却是乖巧的如同邻家小女孩。 伸手拢了拢鬓角垂落的长发。 温婉的笑着摇摇头。 她虽然也喜欢这块翠玉石屏,不过也深知砸一两个亿和孟家去争,完全没必要。 就算赢了又如何? 两输的结局罢了。 她看的通透,所以自始至终都只是旁观,完全没有下扬的意思。 “不错,比你老爹苏道强。” 孟三爷浑浊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 之后。 才慢慢转过身去。 终于,他那嘶哑的声音响起。 “再加四千万。” 话音一落。 整个楼内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惊的哑口无言。 边上吴疤子和柳重山更是面如死灰。 刚才打生打死,感情根本没入人孟三爷眼里。 一亿八千万! 这已经打破了搬金楼有史以来的交易记录。 想必今夜过后,整个洛阳倒斗行里都会因此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关于那块翠玉石屏的传言,也会沸反盈天。 咕咚~ 章老九终于没能忍住,重重咽了下口水。 他奔波忙碌了十多年。 积累的家底,还没那块石屏深厚。 但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狂喜所替代,紧紧攥着的手指仍旧是无法控制的颤动起来。 隔壁茶室里。 陈爻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收回。 端着茶水一饮而尽。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 作者有话说: 天天说我短,这章三千六百字,总不短了吧,剧情结束,接下来进入武侯墓! 第77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搬金楼内人影慢慢散去。 有志得意满,也有颓然失意,更多的则是满心激荡。 今晚这扬盘口,注定会在洛阳倒斗行历史上写下浓墨一笔。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如何不让众人激动莫名? 不说其他,仅仅是一亿八千万的成交价,就足以吹个十年八年了。 这种天价龙脊背,多少人一辈子都难撞上一次。 更别说,那件浑然天成,夺天地造化而生的灵物,实在让人震撼。 可惜…… 那一幕恐怕此生再难见到第二次了。 毕竟以后就只能摆放在孟家大院里,成为孟驼子的私人藏品。 至于其他念头,比如偷窃明抢,那还是算了,跟找死也没两样。 在洛阳这块地界上得罪了那位孟三爷,就算逃到万里之外,也只有死字一个下扬。 等到孟三爷,在身后女人搀扶下慢慢离去后。 整个楼内就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 苏清影踩着木梯,迈着倦舞阑珊的云步走到大厅,雪白的长颈微微扬起,秋水眸子里透着猫一样的光。 头顶光线洒落在她身上,说不出的绚烂明媚。 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 她定定的看着舞台。 而后又看向大门处。 心里头不禁浮现出之前那道年轻身影。 不知道为何,她虽从未见过陈爻,但却有种强烈的预感。 今晚登台的那些龙脊背,应该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可惜,他却是惊鸿一现,如今早已不见了身影。 在她身后不远处,蒙冲静静的站在角落里,而已经送完孟三爷等人的章老九,也快步返回了搬金楼。 不过…… 推门进来,满脸难掩惊喜的他,突然看到舞台前那道惊滟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身影时,赶紧收起心中激动。 “苏小姐。” “嗯,随便看看。” 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苏清影眸子里水一样的温婉立刻消失。 重新恢复了平日里冷滟孤傲的样子。 只是轻轻昂了昂下巴。 随后便转身离去。 章老九不敢有半点腹诽,躬身目送。 一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林荫下那条小道尽头后。 他才如释重负。 长长的舒了口气。 “章哥……”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肩膀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章老九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炸开了毛。 “我靠,兄弟,你走路没声音的?” 回过头去,章老九一脸怨念的看向陈爻,忍不住吐槽道。 “看的太入迷了吧?” 陈爻撇了撇嘴,揶揄了一句。 “嚯,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洛阳地界,谁敢惦记那位大小姐?” 章老九脸色一白,赶紧回头,仿佛生怕那位苏家大小姐听到似的。 “不过,你小子别说,刚我进来时,可是看到那位大小姐一脸失神的盯着大门处,怕不是在等你。” 闻言。 陈爻眼神不禁微微一滞。 刚在隔壁茶室里。 他也见到了这一幕。 不过却并未起身,更没有出去和她打个招呼的意思。 对他来说,苏清影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过客。 如今,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也没心思风花雪月。 “好了好了,我们俩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陈爻摆摆手,同时神色里浮现出一丝认真。 “章哥,我得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尽管说。” 章老九胸口拍的震天响。 如今,陈爻那可是他的命中贵人。 要不是他找上自己,哪有今夜如此风光的一幕? 第一次在搬金楼这种扬合捉斗,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照样失魂落魄? 为了一件明器,争的头破血流。 而且今夜过后。 他章老九的名字就会伴随着破纪录天价明器这些字眼,传遍整个洛阳倒斗行。 本来到了这个岁数,他都打算混混日子得过且过了。 没想到。 今夜发生的一切,反倒是让他骨子深处那股野心被重新激发出来。 年少时,他也曾幻想过,自己跻身四家,和那些只能仰望的大人物推杯换盏的情形。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 那些野心被他慢慢埋藏起来。 阶级这种东西。 可不是轻易就能打破的。 “今晚龙脊背的钱什么时候能到?” 陈爻懒得惺惺作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哈哈哈,我就猜到是这个。” 章老九笑了笑,毕竟四件明器加起来总价值近两个亿,钱没到账之前,谁能安心? 更别说交易的对象,都是倒斗行里的狠人。 “小哥放心,搬金楼的规矩,最迟不过明天。” “也不用担心会跑路抵赖,除非他们不想在洛阳这块地界上继续混了。” 章老九倒是极为自信。 不过…… 一句话刚落。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目光狐疑的望向陈爻,“小哥,你这急着拿钱,不会是打算就此离开吧?” 见他猜到,陈爻点了点头。 “嗯,顶多也就是这两天了。” “这么急……” 章老九嚅动了下嘴唇,这确实有些出乎了他预料之外。 一时间,不禁有些欲言又止。 “不如再留几天,孟三爷对你很有兴趣。” “小哥,我跟你说,那位可不是一般人,要是能得他的赏识,随便扶持下,或许洛阳第五家就得落到你头上了。” 见陈爻神色平静,沉默不语。 虽说和他相识时间短暂,但章老九知道,他怕是真决定了,赶紧劝说了一句。 “章哥,你觉得那些对我有吸引力么?” 听到他一番话,陈爻笑了笑。 洛阳倒斗第五家。 莫说只是个名头,实则不过是孟驼子用来平衡苏、柳、吴三家势力的一个傀儡。 就算真能坐到那个位置。 他也不屑于凭别人一言决断。 “哎,这倒是我想多了,小哥你随性恬淡,浪迹天涯,又怎么会偏居一隅之地。” 闻言,章老九苦涩一笑。 陈爻这种人,潜龙在渊,出则惊世。 又怎么会看的上什么洛阳第五家这种虚名。 也就是自己这些人,在这方泥潭里挣扎不说,还乐此不疲。 他的志向之远,又岂是自己能推测的? “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些事耽误,必须得离开了。” 见他眼神里涌起的那抹颓然,陈爻怎么能看不懂他的心思。 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摇摇头笑道。 “那今晚哥坐庄,好歹接风洗尘一下?” 陈爻刚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却被章老九一把搂过肩膀,把他后边的话给拦了回去。 “就这么说定了。” “搬金楼前后一百多年,出了多少龙脊背,没想到被你小子给破了底。” “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庆祝下?” 听他都说到了这份上,陈爻也只能点点头。 “那行,洛阳十三朝古都,底蕴在那,别的不说,那种百年老巷子里的店,一般人还见识不到。” …… 翌日一早。 天刚放亮。 陈爻从沉睡中醒来。 脑海里有种宿醉后的浑浑噩噩。 不过调转气息在身躯内游走一圈后,心思一下变得清澈明锐。 看了眼四周。 自己所在,正是老城里章老九的那栋小楼。 昨夜被他拉去接风洗尘,两人差不多喝到深夜,他还勉强能撑住,章老九醉的不省人事。 还是被他手底下伙计驱车送回。 要不然两个身家加起来破两亿的家伙,就得在街头睡一晚了。 简单洗漱了下。 陈爻推门到三楼阳台。 地上种了不少花,中间则是摆着一张躺椅。 边上还有茶壶、书本一类。 看到这一幕,陈爻忍不住想到,章老九这家伙还是懂得享受。 不过他并未躺下。 而是深吸了口气,弓身沉马,一拳一掌,就在阳台上打起了八极拳。 不知道多久后。 一趟拳脚下来。 他浑身汗流浃背,目光却是灼灼有神。 “小哥,孟家他们派人送消息来了。” 第78章 疑云重重武侯墓 章老九那带着一股方言调子的声音已经传来。 顶着漆黑的眼圈,不断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哥,刚孟家那边联系我,问你龙脊背的钱,是打到账上还是以其他方式抵消。” 陈爻稍一思索,就回过神来。 毕竟是将近两个亿的巨额支付,如此大的资金往来,就算做的再小心,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所以这年头,以现金支付的方式很少。 转而会借助于其他方式。 如股权或者不动产。 不过陈爻显然无需此类,只是摇摇头,拿过章老九的手机,飞快输入一长串的数字。 “让他们打到这个账号上就行。” “这……小哥你确定么?” 章老九一脸不可思议,这可不是几百上千万啊。 但陈爻仍是坚持。 他的底气来自于系统。 完全无需担心这个账户会被追踪。 进而查到他身上。 毕竟曹操墓被盗一事,发酵的如此之大,尤其是在网上几乎可以说铺天盖地。 但到现在他也安然无恙,绝不是警方不想抓捕,而是无能为力。 “那行,我去和他们说。” 见陈爻坚持,章老九挠了挠头,只能答应下来。 从阳台下楼离开。 很快一阵通话的声音响起。 陈爻也没耽误,迅速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 洗去满身大汗的同时,整个人也再无半点困顿疲倦。 等他下楼,准备去茶室找本书休憩片刻时。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叮,宿主账户入账两亿两千万。” 听到那个数字,饶是他,身形也不由一滞。 瞳孔微微放大,神色间满是震撼。 两亿两千万。 普通人奋斗十辈子也难获取的财富。 而他。 只不过是下了一趟曹操墓而已。 要知道他这还没有全部出手。 而是留下了最为贵重的两件。 金缕玉衣和倚天剑。 若是尽数拿出,昨夜搬金楼内所造成的轰动恐怕会更大。 不说旁人,苏清影也绝不会放弃,即便所面对的是孟坨子。 四件龙脊背,孟驼子一人独得两件。 那块窨子棺木,最后也出了两千万的天价。 至于剩下两千万,因为陈爻不愿透露身份和古墓所在,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想到这些。 陈爻不禁感慨。 难怪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拼着性命都想要吃这碗死人饭。 拼一次,只要能摸出一两件值钱的物件,那后半辈子基本上就只用躺着享受了。 来钱实在太快。 当然。 一切的前提是,能够活着从墓下走出来。 光看人吃肉,不见人挨打。 就算真走运碰到座深山无人盗过的古墓。 贸然闯入其中。 也是个死字。 倒斗这行,拼的可不仅仅是凶狠两个字。 要不四派中,为何会衍生出那么多的秘书术手段? 就算是绿林出身的卸岭,也一直遵循古训,不敢乱来。 不过,让陈爻惊叹的远不止这点。 不得不说。 这些洛阳城传承百十年的倒斗世家,底蕴之深,确实不是外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如此一大笔资金,只是过了个夜,就已经筹措成功。 呼~ 深深舒了口气。 陈爻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亿,就算是他,也不敢小觑。 何况与他交易的,还都是洛阳城的地头蛇。 不异于与虎谋皮。 即便章老九再三保证,说他们之间自有规矩,那些传承世家不可能因为这些钱就坏了名声。 但这行里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情何曾少过? “也该动身了。” 钱到账的速度,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陈爻目光闪烁。 心里头再次起了动身的念头。 昨晚那扬盘口,注定会闹的沸反盈天,传入更多人的耳里。 而知道此事的人越多,他身份也迟早会被有心人注意上。 毕竟…… 曹操墓被盗。 明器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再不走,就要迟了。 “小陈哥,几家回复说已经转账,要不要查下?” 在他握着茶盏,品着乌龙茶,谋划着离开的事情时,楼梯处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的章老九从楼上下来。 “不用。” “那也行,应该很快就能到账了,对了,小哥,等下带你去另外一家老店,专门做鱼的,味道不错。” 章老九说完,拿起电话就准备预约。 但却被陈爻摆摆手打断。 “章哥,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就得走了。” “这么快?” 章老九一下愣在原地。 “好歹吃口饭呐。” “算了,事出从急,在路上随便对付一口吧。” 陈爻神色坚决,同时要来他的账户,转去一千万。 “多了多了,小哥,我们这行规矩,佣金最高也就三个点,你这太多了。” 章老九还没回过神来,见到那一长串的数字,连连摇头。 这扬龙脊背,对他而言,佣金是小,最重要的是他章老九三个字,已经随着那扬盛宴,传入了无数人耳中。 这是多少钱也难换得来的。 “收下吧,要不是章哥你引路,我现在恐怕还是无头苍蝇,在洛阳城里四处碰壁呢。” 陈爻笑了笑。 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是有趣。 要不是在老街碰到卖明器的章老九,哪里可能只短短一两天功夫,将那些东西出手。 “小哥捧杀我了。” “章老九愧不敢受啊。” 章老九一脸愧疚。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没做什么。 “这是哪里话,回头再来洛阳城的话,还得章哥给我引路不是?” “那是自然。” 听到陈爻这话,章老九一拍胸口。 “小哥要是再有货要出,打个电话就成,我章老九一定安排妥当,不用小哥半点费心。” “那不就成了,娘们似的婆婆妈妈,那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当街卖明器的狠人。” 见陈爻提及这件事。 饶是他这种混了多年江湖的老油子,一时间也不禁老脸一红。 “这事不提了啊,小哥,你什么时候走,我开车送你。” “那到不用。”陈爻摇摇头,“不过,章哥,能不能给我搞点装备?” “成,尽管开口就是。” 章老九其实之前就隐隐猜出,陈爻急着离开,可能是前往下一个老坑倒斗淘沙。 眼下听到他这话,算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不过。 这行里规矩。 也是彼此之间的交情。 让他压下了好奇,并没有追问。 “黑驴蹄子、矿灯、信号弹,哦,对了,最好能搞把猎枪。” 早就有了准备的陈爻,脱口而出。 在章老九地盘上,弄到这些东西应该不是难事。 果然。 听完他一番话,章老九没有任何诧异,直接答应下来。 “行,我让伙计送来。” …… 半个小时后。 带着墨镜,背着旅行包的陈爻,便顺利搭乘上了一辆前往汉中的客车。 让章老九搞的装备,尽数被他收入了系统空间。 定军山深山老林,地势复杂,又封山多年,其中野物横生,带把猎枪也是为了防身。 至于其他东西。 上次在曹操墓里消耗的差不多,这次正好补上。 一上车。 陈爻将帽檐压低,抱着胸口,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憩。 不过脑海里却是在不断回忆着,关于武侯墓的传闻。 和曹操墓一般。 武侯墓也是疑云重重。 当年诸葛亮在五丈原一病不起,深知大限将至的诸葛亮,焦急万分。 此时蜀魏两国大军正在对峙之中,敌军将首是与他交锋多年的司马懿。 此人谋略手段不在他之下。 而若是自己身死的消息传出,军心必乱。 所以思考过后,诸葛亮在帐内布下七星灯火阵,试图借助于这门上古道术招魂续命。 可惜主命灯被魏延无意吹灭。 自知必死的诸葛亮,在弥留之际,做了诸多准备。 一是让人以他身形长相,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木人。 放于车上,以迷惑敌军。 第二,则是吩咐军士,抬着他的棺材,一路南下,什么时候抬棺绳索断裂,棺椁落地,就葬身何处。 而五丈原上的不过他的衣冠冢。 毕竟若真就地埋葬,蜀军一败,以司马懿的性格,必然会将他棺椁挖出,鞭尸泄恨。 诸葛亮这种人,算尽前世今身,多谋而近妖,又怎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不过。 抬棺南下,绳断即葬。 那四个为他扶棺送葬的军士,更是杀身成仁。 这也导致了千百年来,武侯墓就如井中月一般,笼罩在重重诡谲当中。 民间传闻无数。 也再无人找到了武侯墓真正所在。 不过陈爻翻阅了三国志后。 在蜀书、武侯篇中。 找到了一句话。 ‘亮遗命葬汉中,因山为坟,冢足为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 而汉中内,有天荡山、天台山、定军山以及连城山。 与他遗命中所令相符的,只有定军山。 所以,此行他才会直奔汉中勉县而去。 至于究竟能不能找到墓葬所在,陈爻眼下也没有绝对把握。 闭目养神。 将脑海里杂念驱散后。 靠在座椅上的他,渐渐的沉睡过去。 不知道多久后。 才被司机叫醒。 说是已经到了勉县。 陈爻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果然车子刚下高速,而入口处则是竖立着一副巨大的广告牌。 写着勉县欢迎你的字样。 “总算到了啊。” 第79章 雨幕下阴兵过境 夕阳西下。 整片天空都被火烧云渲染的通红一片。 定军山下,一道身影快步穿行在山林内,不时停下脚步,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地图。 来人正是从洛阳抵达勉县境内的陈爻。 这地方虽小,却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于陕甘川要冲,汉江横穿而过,地理极为重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白日时,陈爻并未急着进山。 而是在县城找了个茶楼。 当然不是为了喝茶,他也不是有那份闲情雅致的人。 而是茶楼里汇聚了南来北往的闲人,他们最喜欢争论的便是当地那些奇闻异事、诡怪杂谈。 在茶楼坐了半天。 陈爻还真收获不小。 勉县这地方山高水深,最高能够追溯到东汉时代,张鲁占据汉中,改汉中郡为汉宁郡。 人文底蕴深厚。 尤其是三国时代古迹更是数不胜数。 武侯、马超以及黄忠皆葬于此处。 “嗯?” 忽然间,陈爻身形停下,目光落在山道边上一口古井上。 那古井大概一尺见方,井口呈现出八角形,用薄叶细花纹的汉砖垒砌。 井边还有木石痕迹,看样子先前应该有一座亭子。 只不过年代久远,历经风吹雨淋,早已经损坏。 但看到它的一刹那,陈爻眼神却是骤然亮起。 “这是八角琉璃井!” 之前在茶楼时,他就听当地老人家说起过。 据说这口井来头极大。 当年诸葛亮在此,布下八阵图,藏数万精兵强将于山中,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藏兵山、武侯坪。 屯兵于山中,数万士卒饮水做饭只能下山往溪流山涧中取水。 难度极大。 而当时又逢大旱,河流渐渐枯竭,烈日灼灼,将士们饥渴难耐,甚至只能杀马取血。 诸葛亮不忍将士连年作战。 还要遭受如此灾难。 彻夜难眠,指着茫茫大山道,“蜀中万千将士,随我出征,却处处遭难,天亡我蜀汉乎?” 话音刚落。 他所站山道处,地陷数丈,地泉上涌。 水质清澈甘甜可口。 数万人因此得救。 诸葛亮命人在古井上修建亭阁,又以八角为边,与八阵图遥相呼应。 本来陈爻这只不过是个乡野传闻,没想到,在这竟然真见到了这座古迹。 正好山路崎岖难行,走了一路,他还真有些累了,干脆在旁边一块大青石上坐下。 拿出绳索简单做了个吊桶。 拉了半桶水上来。 仰头灌了一口。 果然如传闻所言,水质甘甜可口,清凉无比,一下就将身上的暑气驱散了大半。 整个人都心静了不少。 休息了片刻,陈爻抬头举目望了一眼远处。 定军山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但让他惊诧的是,定军山并未一座独峰。 而是连绵起伏十二座。 自东向西绵延十多公里。 远远望去,如同十二连山一颗珠。 “龙脉起止,游龙戏珠,风水宝地啊。” 陈爻越看眼神越是透亮。 融合了撼龙经后,他对地势水相看的越发明朗。 眼下望着定军山的走势起伏,隐隐看出了许多东西。 难怪诸葛亮死后留下遗命,要将自己葬于定军山内,这地方藏风聚水、龙脉神隐。 诸葛亮此人精通风水秘术、医卜星象。 尤其是在奇门遁甲一术上,更是达到了宗师之境。 此术号称‘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第一秘术。 传说最早是九天玄女授‘龙甲神章’于轩辕黄帝,助他平定蚩尤。 而黄帝得龙甲神章后,深感其文晦涩难懂。 于是便让风后推演简化,从四千三百二十局,改为一千零八十局。 不过即便如此,到了姜太公时,一千零八十局也只剩下七十二局,再到两汉张良时,已经只有阳遁九局、阴遁九局,共计十八局。 再过数百年,传至东汉末时,世上已经没有几人懂得此术。 不过诸葛亮岳父黄承彦深耕奇门遁甲,传于他手,诸葛亮经过数年推演,竟是将阴阳十八局重新还原。 更是从中演化出兵家八阵图。 以一阵法能困数万兵马。 除去奇门遁甲外,诸葛亮在青乌风水、相地之术上造诣同样极深。 以前,陈爻总在地摊文学上看到,诸如诸葛亮前算五百年后推五百载的说法。 甚至还有刘伯温梦中交手诸葛亮之说。 传的神乎其神。 以往他总觉得三国演义将诸葛亮此人神化的太过严重。 大智近妖不说,手段更是惶惶如天人。 要真有这种鬼才,蜀国又怎么会灭亡? 但眼下眺望着定军山中十二连峰,时隔近两千年,山中仍是隐隐有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信。 能够做到这一步,诸葛亮堪称神人。 连喝了几口井水后,陈爻心境慢慢平稳下来。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启程,前往本地传闻中的武侯墓所在时,六月天却真如孩儿脸一样。 说变就变。 原本还满是火烧云的天空,一下乌云密布。 雨水如瀑般,噼里啪啦的浇下。 就跟捅破了天似的。 陈爻完全没想过变天的事,只能取出金刚伞,撑在头上,以防自己被淋成落汤鸡。 但饶是如此,倾盆大雨中,那些冠盖如云的古树也根本挡不住。 “妈的,这什么破天气。” 陈爻暗暗骂了一句,却也不敢耽误,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先前看地图。 他发现山腰处有一座武侯祠。 是明代时,纪念诸葛亮修建的的一座古庙。 在雨幕中沿着泥泞不堪的山路,陈爻也顾不上骂娘,飞快的奔行而去。 脚下泥水四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深深的腐烂水气。 就像是那种几百年都没开过的深山老塘。 那种味道,说不上来的难闻,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陈爻心烦意乱,跑了有半刻钟的样子后。 雨雾朦胧中,他终于望见了前边山林里矗立着的一座古庙,不过看上去破败不堪,估计荒废了好些年。 但眼下,陈爻哪还顾得上那些。 心想着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够遮风挡雨。 顶多烧一堆火,把身上淋湿的衣服慢慢烘干就行。 但这念头刚起。 他身形忽然一下猛地停住。 因为太过仓促,脚底在泥泞中划过,像是刹不住车一样,身后地上硬是被犁出两道深沟来。 一大堆泥水溅在裤脚处,黏糊糊的贴在小腿上。 阴冷潮湿,特别的不舒服。 但陈爻却仿若未闻。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 瞳孔放大。 喉结不断上下鼓动。 那张见惯了诡异凶邪,几乎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的脸,却是仿佛见了鬼一样。 苍白如纸。 神色僵硬。 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慢慢融到一起,顺着脸颊滚落下去,砸到脚下的泥水里。 陈爻甚至能够听到胸腔下咚咚的跳动声。 他和那座武侯祠之间,相隔也就一百来米,以他的速度,最多半分钟就能冲进庙里躲雨。 但这一百来米,眼下却如同一道天堑。 让陈爻硬是不敢贸然再往前迈出一步。 在他视线外。 滂沱如注的雨幕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诡影。 悄无声息的从武侯祠前的空地上穿过。 不对。 哪里是穿过。 陈爻一咬舌尖,刺痛让他心神猛地跳动了一下,眉头几乎皱成了一道川字。 他分明清楚的看到,那些诡影脚不着地,仿佛悬在了半空,就那么一点点飘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 他脑海里骤然浮现出白天在茶楼里,听到那些老人说起的,流传在定军山内一段诡谲往事。 “阴兵过境!” 第80章 虚实之间、难辨真假 又叫阴兵借道。 在各处皆有流传。 在古老相传中,阴兵过境有两种说法。 其一是地府阎君巡视阳间,先引一队阴兵开道,凡是生人撞见,最好伏在地上,否则被阴气侵染,或是吹熄了身上三盏命灯。 轻则染病成疾,重则魂散身死。 第二种,则是在古战扬上,因为杀气、死气以及煞气太重,将那些战死将士的魂魄困在原地,不得归于轮回。 一到阴雨天气、阴气最重的子夜时分或是中元、清明鬼门大开的节气,那些阴兵就会出现。 这两种说法,陈爻都略有耳闻。 而其中最为有名的当属故宫诡影事件以及陆良惊马槽之说。 故宫虽是天下气运凝聚之地,天子居所,但宫廷内死人无数。 不说那些被赐死的妃嫔,被杖毙、毒杀、投井或者绞死的宫女、太监,更是无数。 据说曾经不止一次,有人深夜在故宫院墙下,见到成队打着宫灯,身穿旗袍的宫女身影。 虽说此事被多次辟谣,但其实谁都清楚。 故宫前后六百年,历经明清两大王朝,被镇压困在其中的冤魂实在太多,灵异诡变之事频出并不为奇。 至于陆良惊马槽。 则是发生在滇南一个叫陆良的小地方。 说到惊马槽,其实还和诸葛亮有关。 相传,当年为了平定南蛮叛乱,诸葛亮亲率大军一路南下,直到陆良才驻马停下。 而深通巫邪之术的八纳洞洞主木鹿大王,到战马坡为孟获挖了两条四五十米长的山道。 在其中埋下巫邪法器,以此阻拦蜀军。 而效果也极为惊人。 蜀军经过惊马槽山路时,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那些将士魂魄被困在其中。 直到两千后的今日,有人经过时,骡马瑟瑟发抖,跪伏在地,根本不敢往前一步。 当地更是流传着,无数人曾亲眼在惊马槽看到身披盔甲的古代士卒身影经过的情形。 而且一到阴雨天,那一段山谷中,总能听到兵器厮杀、战马嘶鸣或者箭雨破空的动静。 这些陈爻早有耳闻。 白天在茶楼时,他甚至听到那些老人提到了定军山阴兵借道一事。 说的绘声绘色,让人听得浑身发寒。 “那地方邪性的很,千万别乱去。” “当年诸葛亮在那布下八阵图,老将黄忠一把铁胎弓,镇守在八阵图第一关外。” “嚯,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曹操手下大将夏侯渊知道吧,那也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带数万人想要一举冲散八阵图。” “可惜啊,那八阵图可是诸葛先生精心布置,岂是随意就能破阵的,黄忠一把铁胎弓,一箭就将他射落马下,被斩下头颅。” “魏军更是死伤无数。” “数万条冤魂,全被困死在定军山里头,做了千百年的孤魂野鬼,哪能轻易进出。” “一到下雨天,那就全钻出来了,寻常人八字再硬,那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啊,全被带回了地下。” …… 雨幕下。 陈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老头,带着极为浓重陕北口音的话。 说起这些时,整个茶楼寂静无声。 老头颤颤巍巍,脸上写满了痛苦,浑浊的眼睛里更是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之色。 当时,陈爻并没有当回事。 眼下却是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他妈的真有阴兵过境这回事,进山之前好歹先看看黄历也好啊。 此刻。 眼睁睁看着那长长一队身影,从雨幕中穿过,握着伞柄的手指指骨都一寸寸苍白起来。 眉心跳的厉害。 胸口处更是传来一阵灼烧感的刺痛。 陈爻知道,那是金乌血脉在示警。 也就征兆着,远处那一切并非幻觉,更不是什么眼花,而是真实存在。 若不是感应到惊人的死煞之气,金乌血脉绝不会出现如此程度的灼烧感。 咕咚~ 狠狠咽了下口水。 陈爻咬了咬牙,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经历过曹操墓之后,他深知,越是这种诡异凶邪的情况下,越是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唰的一下收起金刚伞。 重新将它负到身后。 陈爻也顾不得头顶上那倾盆大雨,反手一翻,刹那间,掌心内,一道金光不断跳跃。 破邪符! 传承自茅山宗。 最是克制天下阴邪之物。 他一共只从系统商城中兑换了几张,本来是打算留到武侯墓中,遇到那些凶物时再用。 但眼下,这等阴兵就在身前飘过。 实在让他心惊胆颤。 不敢有半点松怠。 破邪符出现的一刻,陈爻又运转金乌火意,冲入四肢百脉当中,滚滚如同江潮一般。 有金乌火意和破邪符。 他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深吸了口气,抬头,凝神望向远处。 雨幕下那一队突然出现的阴兵,大概四五十人。 全是身披盔甲,持枪带刀,不过有人走路,有人纵马。 明明就在数十米外。 但他们却没有发出哪怕半点声音。 就连雨水打落时,似乎也是直接从他们的身影中穿过,然后吧嗒吧嗒的砸落在草地上。 而那些诡影,也透着几分木然。 仿佛与世隔绝,根本不理会身边之事。 突然间。 陈爻眉头一皱。 他看到最前方那道诡影,不知道为何,忽然回了下头。 直直的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只是…… 那是怎样一张脸? 脸色惨白,奇长无比,毫无生气。 就像小时候住在乡下奶奶家时,要是村里有人老去,棺材停在祠堂里,他们的晚辈就会找人扎纸。 那些护送先人过黄泉入地府的纸人。 和眼下他所见到的那诡影几乎一模一样。 劣质无比,丝毫没有生机。 胡乱用笔墨在白纸上画出五官轮廓。 但越是如此,越会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那会他没少吓的半夜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做着噩梦。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会见到儿时的梦魇。 只不过…… 这次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惧后,陈爻竟是做出了无比大胆的作死举动。 他一步步朝那些诡影……冲了过去。 先前茶楼里说书的老头,结束时,那一声叹息,以及神色间无法遮掩的恐惧。 让陈爻怀疑,他是否也如自己现在一般,亲眼见到了阴兵过境。 而他更想知道。 那些诡影,究竟是阴气所化,还只是一种超自然现象,借着阴雨天气投影出来的情形。 这种事,旁人避之不及。 但他偏偏就是要做前人不敢做之事。 大步奔掠中。 脚下泥水四溅。 陈爻速度快的惊人。 一双目光中却见不到半点害怕,只有一抹刀般的凌厉。 哗~ 身形撕开雨幕。 只刹那间,他就接近了那些诡影之外。 离他们越近,陈爻就越是能感觉到天地间那股浓郁的阴煞气息,还有一股重重的腐朽气息。 就像在潮湿环境下。 搁置了太久的木质家具。 不是霉味,而是一股阴潮的水气。 陈爻心神紧绷成一线,目光灼灼,却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开始逼近。 但同时,他也能愈发清晰的看到那些人的样子。 身上的盔甲大都破烂不堪,不知道是腐烂还是被刀剑划破。 有人手里还举着旗帜。 陈爻隐约能从上面看到‘克复中原’几个字。 到这。 其实他已经明白。 勉县自古流传的那些怪事,并非全是谣言,定军山中的阴兵过境,果然和诸葛亮有关。 这些人或许真是被困在此地的孤魂野鬼。 毕竟连尸煞、鬼婴和妖尸都出现了。 鬼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诡异的念头时,那一队阴兵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齐齐回过头。 瞥了他一眼。 顿时间。 陈爻立刻有种心神恍惚之感。 仿佛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入空气中,而后不受控制的进入那支阴兵队伍。 就站在最后。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 只觉得无比熟悉。 在他死死盯着他时,那身影似乎也心有所感,忽然回过头,冲他咧嘴一笑。 一刹那。 陈爻只觉得脑海里咔嚓一声,像是有一道雷霆炸开。 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 “怎么可能……” 陈爻满脸难以置信,他怔怔的看着那道身影,一时间竟是无法分辨自己究竟在做梦还是处于真实。 轰! 忽然。 胸口下一阵炽烈的灼烧感汹涌而起。 那股剧烈的刺痛,一下将他惊醒。 视线中一片天旋地转。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翻山倒海,要不是强行忍住,他差点就要俯下身一阵狂吐。 狠狠咬了下舌尖。 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 重新睁开眼,抬头望去。 远处那支过境的阴兵队伍已经渐行渐远。 很快就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 但他怎么看,队伍最后也没发现自己的身影。 仿佛先前那一幕,真的是幻觉而已。 等那些诡影彻底消失,陈爻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这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雨幕下,任由瓢泼大雨淋在身上,衣服早已经湿透,雨水更是从发梢顺着脸颊不断淌下。 “不对……”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陈爻像是记起了什么,忽然摊开左手。 低头看去。 掌心内,那一道金芒仍旧如灯芯火焰般跳跃。 “他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81章 武侯祠、仰天洼 烈火熊熊燃烧。 干柴在火中不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陈爻赤着上身,找了块滚石坐下,靠着火堆取暖。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左前方那座神龛里,还能望见一道金身泥塑雕像。 头戴纶巾,身穿鹤氅,手持羽扇,神态庄严。 不过神像上的金漆早就被人揭走。 只剩下一具泥胎。 摇曳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看着让人很难不生出几分恐惧。 神像顶上的匾额里,隐约还能看到‘汉丞相武忠义侯’之类的字迹。 这座武侯祠,最早修建于明代,可惜数次毁于战祸,如今这座古庙还是道光年间重修。 不过两百多年时间过去,因为无人打理,也变得破败不堪。 成了那些采药人亦或是行商,夜晚歇脚的去处。 先前那扬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早就已经停了下来。 不过武侯祠地上仍是潮湿泥泞一片,满地雨水堆积。 陈爻只能找了个稍微干燥点的地方,找了点前人留下的干柴落叶,点燃了这堆篝火。 只是…… 坐下休息了老半天。 他脑海里却是始终浮现出之前那一幕。 陈爻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金乌火意示警,意味着他所见并非虚幻。 但为何手中破邪符,始终未曾破空而去? 尤其是在队伍最后头见到的那张脸,他有些无法确认,那究竟是自己还是错觉。 眼下回想起来。 似乎一切的转折,就发生在最前方那道诡影回头的一刹那。 如今任他怎么拼命回忆,他都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 明明他最初的目标,是想着冲入那队过境的阴兵前,看看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像是根立柱,站在瓢泼大雨里。 太邪门了! 陈爻伸手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实在想不明白。 干脆不再去想。 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和水,细嚼慢咽,慢慢恢复体力。 半个多小时后,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终于烘干。 山里黑的早,才六七点,外头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天穹上也没月亮星辰。 深山老林里,只有武侯祠中他点的这堆篝火,如同茫茫夜色下大海中的一叶孤帆。 重新拿出地图。 陈爻凑近火堆前,仔细看了下。 民间传闻,诸葛武侯墓,‘前梁、后峰、左岭、右岗’,将墓葬护在其中,其中古木参天,常人难寻神冢。 地图并非市面上那种常见的旅游地图,而是让章老九让人专门找来的勉县地质地图。 即便只是一道山梁,一条深涧或者一片土丘,在地图上也被完整描绘了出来。 他眼下所看,便是定军山一片。 “武侯祠……” 拿出记号笔,在其中一处古建筑的标识上画了个红圈。 这就是他如今所在。 而后,手指顺着地图不断往南。 细细翻看了许久,指尖终于停在了一处。 “书案梁……” 在九条山岗环抱当中,陈爻看到了一处极不起眼的山梁,名为书案。 大概也就半公里长。 这种山梁,在定军山中极为常见。 随意从地图上扫一眼,就能看到诸如青山梁、伐木梁、断井梁以及放牛梁和瓦寨梁。 但能够在无数地名中。 一下引起陈爻注意。 是因为在书案梁北,有一座高峰,形如笔架,被当地人称之为笔峰山。 而西边则是有一段矮坡山岭,东头则是矗立着一座山岗。 和传闻中前梁、后峰、左岭、右岗,完全符合。 “没错,应该就是在这。” 陈爻那双因为先前一事略感烦躁的眼睛里,骤然涌起一抹亮色。 又计算下了距离。 那地方和武侯祠大概就六七公里。 “不过子时不下斗,鸡鸣灯灭不摸金……还等个屁。” 眼看距离如此之近。 陈爻哪还有半点耽搁的意思。 迅速从地上起身。 将边上那件搭在架子上烘干的衣服套在身上。 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手电。 还不忘把地上那堆篝火给熄灭了,他这才带上猎枪,快步离开武侯祠。 外头漆黑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阴兵过境的缘故。 深山里呈现出死一般的沉寂。 鸟鸣虫叫、野兽嘶吼声,竟是一点没听到。 尤其是夏夜里最为常见的蛙声,眼下也离奇消失不见。 要不是周围大片的古树密林,陈爻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曹操墓下,有种极度的不习惯。 不过…… 短暂的惊疑后。 陈爻眼神内就尽数被决然之色覆盖。 之前那诡异的情形,已经将他惹怒,胸口下一股积攒的火气正愁无处释放,那些阴兵要是再敢出现。 他就敢一刀斩下去。 管它是人是鬼。 在茫茫夜色中辨认了下方向。 很快,陈爻就大步流星往定军山更深处走去。 不过这一路走的极为艰难。 四周树高林密,灌木丛生,满地堆积的都是腐烂的落叶,加上之前那扬大雨,走起来一脚深一脚浅。 嘎吱的水声里。 裤腿很快被浸湿。 陈爻也不在意,只是偶尔会半道停下,不断调整方向,眼神坚毅,灼灼如或火。 咚咚的脚步声。 不时还会惊醒那些落在树梢间休憩的夜鸟。 扑棱着翅膀从树叶中飞出,打落大片的雨水。 在底下树林中穿行的陈爻,刚开始还会刻意避让,到了后面,浑身上下再次被浓重的夜露打湿后,也就随意而行。 不过越往山南深入。 陈爻却是敏锐的发现,那夜色茫茫中,似乎藏着一股金石的锐气。 虽然死寂一片。 耳边却恍然能听到金戈铁马、将士厮杀的动静。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走到一处山梁上,举着手电往前照去。 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巨大的洼地中。 雨水在凹坑里汇聚。 借着灯光扫去,就像是一口山中野塘。 凝神往前扫了一眼。 忽然间。 陈爻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的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插在地上。 他快步奔行过去。 俯身弯腰,将那东西从泥地里拔出。 又细细清洗了下。 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根扎马钉。 只不过锈蚀的厉害,让人一下很难辨认的出来。 这东西就是古代战扬上的地雷。 埋在地里。 士卒纵马跑过,铁钉刺穿马掌,人仰马翻,一瞬间就能将战线撕开一道口子。 只不过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个? 陈爻抓着那根扎马钉,将手电筒夹在腋下,转而抽出地图,借着光线看了下。 “这是仰天洼?” 第82章 第二站直播开启 “那地方更为邪门,就算大白天过去,都阴气森森的,浑身发凉。” “传说啊,那就是武侯屯兵之处。” “那一仗打的天昏地暗,杀人盈野,血流成河,那地方说是仰天洼,那就是个白骨万人坑。” 握着那根冰凉的扎马钉,陈爻耳边似乎又回荡起茶楼说书人的声音来。 难怪。 之前还没靠近,就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抑感。 那是无数士卒的孤魂野鬼啊。 陈爻拉了拉明明一点不紧的衣领,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胸口下像是埋着一股子的郁气。 呼~ 一连深吸了几口凉气。 又长长吐了口浊气。 而后,将手里那枚扎马钉随手抛出,再不耽误,迅速从仰天洼中穿过。 从之前的地图看,仰天洼南麓,有一片广漠沃野,占地数十亩,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等陈爻从洼地中穿过。 又走出一片密林时。 很快就发现,前面空旷一片。 定军山封山多年,禁止外人入山狩猎,这也导致山中古木茂密,山林极深,就像是进了一片原始森林。 从一路所见,陈爻也看得到,到处都是密林灌木。 但眼前一大片空地,却几乎是寸草不生,连一株古树都见不到。 强光穿透黑暗。 忽然间。 他目光微微一凝。 那一大片沃野上,似乎矗立着几堆乱石。 在夜色下,远远望去就像是几道木然的巨人身影。 石头堆杂乱无比,看似毫无章法,但看着看着,陈爻却是从中隐约见到一股冲天的惊人气息。 “八阵图!” “这就是武侯坪。” 看到那一幕,陈爻心头一动。 同时记起三国演义中一段记载。 当年刘备为了给关羽报仇,率七十万大军亲征东吴,不过却被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一战而败,溃不成军。 刘备只能带残部逃往白帝城。 而陆逊追击时,误入了诸葛亮提前摆下的石阵。 数万人困在其中,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而书中描述这一段故事时,说陆逊老远就看到一股杀气冲天而起,走近一看,江边乱石八九堆,并无人马。 事后,找到当地百姓询问。 才知道诸葛亮入川之时,驱兵至此,取石排成阵势于沙滩之上,自此常常有气如云,从内而起。 往常,陈爻看到这段时,总觉得是罗贯中用了夸张的修饰手法。 几堆石头就能布下数万人马。 那不是开玩笑? 一人跺下脚,石头堆怕是也能塌了。 但入了倒斗行后,亲身见识过那些机关遁甲,他才知道这些绝非虚言,更不是谣传。 诸葛亮算是奇门遁甲一道的宗师人物。 几千年下来,能与他相比的也就寥寥数人。 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天资超凡之辈。 何况八阵图算是诸葛亮呕心沥血之作,即便是陆逊,也难以攻破。 如今。 时隔一两千年。 斯人已逝,但那些石头堆经受了无数次风吹雨淋,却仍是如同最为忠诚的将士。 死死恪守着遗志,永镇此地。 饶是陈爻,一时间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但更多的却是凝重。 仅仅是诸葛亮当年匆忙之际留下的八阵图,便如此惊人,那么他葬身之地的古墓内,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沉默了许久后。 看了眼时间,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 陈爻再不敢耽误,迅速从八阵图外绕过。 一路在山林中大步奔行。 半刻钟后。 他终于再一次停下。 茫茫夜色中,陈爻站在一处山岗上。 周围还有七八道,地势如同游龙般重重围住,而更远处,四周有山梁、高峰、地坡和矮岗。 正是传闻中武侯墓入口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半点大意,悄然取出一枚破邪符,藏在手心内,这才往山梁深处走去。 往前走了数十米后,陈爻忽然望见,前方矗立着一片古建筑。 在夜色中,形如民间传闻的鬼衙门。 这地方四周密林围绕,常人难以入内,却修建着如此庞大一片古观庙宇,实在让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谨慎。 打着手电,等他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三院并连的大庙。 应该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人来过。 古庙幽深,漆黑一片。 外边围着垣墙,院内古树参天,树梢如冠,不时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至于庙堂大殿,也是腐朽破败的极为严重。 许多地方都已经坍塌。 不知名的灌木,从墙根破土而出。 陈爻沿着四周看了一圈,大致能看出这座大庙应该修建于明清时代,不过最初却是能够追溯到唐宋时期。 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按照民间传闻,诸葛亮弥留之际,写下遗书,吩咐军中士卒,在他死后将其入棺。 而后抬棺南下,杠断绳烂之处,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蜀国本就羸弱不堪,连年征战中更是耗尽了国力,风雨飘摇,再加上他的遗命,根本不可能为他修建如此一座古庙。 应该是后人,从古书或者传闻中,找到了此处。 为他修建了这座祭祀宗祠。 想到这,陈爻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惊喜,反而陷入了一股浓浓的忧虑之中。 原本杠断绳烂之处,几乎不可能有人发现。 但修建一座古庙在此,无异于是立了个靶子。 两千年下来,鬼知道有没有盗墓贼光临了此处,将古墓盗掘一空,早已经是座滤斗。 要真是如此。 那这一趟几乎就等于白来了。 “叮,宿主触发武侯墓所在,任务开启,请宿主尽快开播。” 就在他迟疑之际。 脑海中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系统提示音。 听到那动静。 陈爻脸色间那一丝犹疑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抹浓浓的惊喜。 既然系统发布了任务,那就代表眼前绝对是武侯墓,而且应该并未有过盗掘。 毕竟以诸葛亮那等算尽五百年的神人。 死后又岂会没有布置。 望着夜色下那一大片,占地足有十多亩的古庙,陈爻甚至猜测,或许在生前,诸葛亮就已经暗中着手修陵一事。 想到这,他也没有耽误,心神连接系统。 迅速开启直播。 “盗墓直播第二站!” 第83章 不妨猜猜 刚下完课,几个人就各自翻到了卧铺上,唉声叹气,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自从上次他们看到陈爻直播。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却几乎是他们人生中最为刺激的时刻。 没了直播的日子,一帮人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觉觉睡不香,饭饭吃不下。 就连小电影都觉得没意思了。 去玩鬼屋。 几个人心里毫无波澜。 四个男生围着个女鬼一动不动,差点没把人兼职想赚点零花钱的小姑娘吓哭。 鬼屋没劲,几个人又去翻往常不敢看的恐怖片。 可惜那些号称什么什么最恐怖,被多少国家视为禁片的电影,跟他妈玩笑似的。 完全就是当喜剧片在看,电影还没结束,四个人已经呼呼大睡。 至于女人。 呵呵。 按照老三的理论。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经历了一天多的颓废后,他们又想到个路子。 找同类型的直播。 毕竟这个流量至上的年代。 保不齐就有那种为了蹭热度不怕死的家伙。 别说,一番搜索,还真被他们在斗鲨上找到几个。 可惜不是开播两分钟就被封禁365年。 火速通知警方跨省抓人。 就是那种完全打着噱头想蹭热度的狗篮子。 不知道上哪找了个土丘,装模作样拿了个罗盘和洛阳铲,结果好不容易进去,弄出来个地摊十块三件的水货。 纯属把观众当傻子,糊弄鬼的。 到此之后,四个人彻底放弃了这些不靠谱的念头。 “老三,上斗鲨看看,爻哥直播了没?” “傻狗吧,没看头条新闻?爻哥都被通缉了,估计现在到处藏呢,希望人没事就好。” “就是,这个时候直播,生怕警方不抓他啊。” “你们说,爻哥还有机会直播不?” “也不是不可能啊,翻过边境去其他小国家,只不过再直播盗墓就没意思了,毕竟有文化隔层。” “那肯定的,要是去盗凯撒大帝的墓还有点意思,要是阮惠,鬼知道是谁。” “所以阮惠是哪个?” “你管他是谁呢,现在咱讨论的重点是这个吗?” 老三狠狠瞪了老四一眼,这小子指定是有那个大病。 “爻哥那种人,肯定不会轻易被抓的,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重新直播了呢……” “我草我草,老三……哥几个快来看。” 就在老三感慨时,对面床铺上一直沉默寡言的老二,忽然嘭的一下坐起,身下就跟装了弹簧似的。 抱着手机,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吵啥,下午还有三节课呢,赶紧睡会,要是睡过头了,敢逃课,那老妖婆铁定要给平时分打零蛋。” 老大退出天涯那篇已经被网友誉为年度十大神贴第一的帖子,还不忘点了个催更。 那帖子这几天被转载到了全网。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老大知道,那肯定是直播间哪个天才,按照爻哥的经历写出来的。 即便已经来回翻了好多次,但每次看的时候,他仍是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天夜里。 可惜。 帖子最后也卡在了那具船棺前。 之后再没有更新。 想必那个楼主也在等待爻哥的第二次直播吧。 摇摇头,听到几个家伙又在打闹,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骂了一句。 尤其是老二,好不学,非学老三和老四两个唢呐,一天到晚那嘴就没停下来过。 遇到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 怎么能成大器? “老大,斗鲨……快啊,斗鲨。” 平日里老二虽说沉默寡言,但也没到说话结巴的程度。 老大一脸狐疑,又敏锐察觉到斗鲨几个字,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把从枕头底下拿过手机。 打开斗鲨。 迅速输入房间号。 然后。 他就看到了镜头下那张熟悉的脸。 一时间,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竟是有种百感交集,鼻子微酸,差点哭出声的冲动。 一看这情形,原本还在互怼的老三和老四,也有点发懵。 下意识掏出手机。 “大家好,鸽了几天,我陈爻今天又回来了,直播盗墓第二站,再次开启,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镜头下,陈爻仍是那副熟悉的打扮。 修长的身形,背负金刚伞,脸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靠,真是爻哥。” “爻哥回来了。” “我就知道,爻哥肯定不会抛弃我们这帮水友的。” 一时间,402宿舍里几个人只觉得胸中激荡万分,也顾不上睡觉,纷纷从床铺上跳下。 拎着板凳,齐刷刷挤到老三电脑前。 一如前几天看直播时的样子。 而谁也没有再提下午上课的事。 不仅是他们。 陈爻开播的消息,只短短片刻钟,就在天涯、贴吧、微博上爆开,如同烈火烹油一般。 尤其是天然那个神贴。 好几天没有更新的楼主,再次发了一条。 “从今天开始,帖子继续。” 无数人涌入直播间,在电脑前等待着这一次的盗墓之旅。 不到十分钟,人气就已经突破百万。 而且还在以一个堪称疯狂的速度增长。 饶是陈爻,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的是,这几天网络上已经将他传的神乎其神。 直播盗掘曹操疑冢,更在警方的天罗地网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 如今,才时隔几天时间,竟然再一次直播。 天才犯罪电影的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啊。 疯狂刷屏的弹幕,铺天盖地一般,将屏幕占据,礼物更是如同漫天烟火,让人眼花缭乱。 “欢迎爻哥归来。” “爻哥现在已经是传奇了吧。” “何止传奇,这是要当着全世界的面,上演一扬犯罪教学呢。” “什么叫犯罪,会不会说话,爻哥这是探险寻宝,找寻那些遗失的古坟陵墓。” “爻哥好像又是在深山里,能透露下,今天盗哪座墓吗?” “第一站七十二疑冢,这次应该也不会差吧。” 见有观众问起,陈爻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在安阳那种平原地带,他都能安然无恙逃离生天,定军山接连秦岭,又封山多年。 这样的深山老林内,就算再多的人撒进来,也是大海捞针。 “这次还是疑冢。” “至于身处方位,在定军山内。” 陈爻神色淡然。 但那双平静的眸子内,却是透着一抹无比强大的自信。 “这地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处,大家不妨猜猜,我接下来要进的是哪座古墓?” 第84章 武将陪葬旧主 “这题我会,黄忠斩夏侯渊于定军山,爻哥这次盗的应该就是夏侯渊之墓吧。” “我刚去度娘了,定军山有可能是诸葛孔明葬身之处,我感觉以爻哥的性格,这次所盗应该是武侯墓。” “那为啥不可以是马超和黄忠墓呢?” “对啊,我刚查到,马超和黄忠似乎也葬在了定军山。” 陈爻话音刚落,直播间观众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许多不清楚定军山所在的,纷纷掏出手机上网搜寻,但网上信息杂乱,一时间竟是给出了数种不同的答案。 “有人说对了啊。” 冲着镜头,陈爻仿佛再次回到了曹操墓时。 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渐渐适应,再到信手拈来。 不过那种感觉,虽然只有几天,却是恍如隔世。 “这次准备直播的,就是武侯墓。”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不可以是马超和黄忠。” 陈爻笑了笑,“这两位蜀国猛将,按照历史记载,确是葬在定军山下,不过夏侯渊却不在此列。” “古代有武将陪葬旧主之说,夏侯渊身死之后,据三国志所言,配享太祖庙庭。” “什么意思呢。” “就是和曹操陪葬。” “不对啊,爻哥,你别骗我,上次直播全程我可都看了,曹操墓下哪有夏侯渊,不是只有一个典韦作为镇陵将吗?” “对啊,我也记得,没有夏侯渊吧。” 听到他说武将陪葬旧主一事,直播间众人顿时一阵惊疑不定。 他们中许多都经历了上次曹操七十二疑冢直播全程。 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夏侯渊的尸身,忍不住提出疑问。 “配享太祖庙庭……” 陈爻摊了摊手,“我也没说陪葬曹操疑冢啊。” “我靠,爻哥学坏了,竟然挖坑。” “这陪葬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很好理解吧,既然是疑冢,又怎么会大张旗鼓陪葬?” “对啊。”陈爻眼神一亮,解释道,“历史上如此大规模,有文臣武将陪葬旧主的,只有一座帝陵。” 说到这,陈爻顿了下。 目光扫过直播间弹幕。 不过一大堆的猜测中,却没见到正确答案。 干脆也没让他们继续猜测,而是直接揭晓了谜底。 “九嵕山下昭陵!” “也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之墓。” “唐宗宋祖,大家学过历史应该都清楚,李世民生前文治武功,直追秦皇汉武。” “帐下文臣武将无数,个个愿意为其效死,更有番将不远千里慕名前往投靠。” “在他死后,更是有无数追随者,愿意自尽陪葬。” “据说,巍巍九嵕山下,光是为李世民陪葬者,就有诸王七人、嫔妃八、公主二十二、丞相三品五十三、武将以下六十四人。” “陪葬数目之多,前后二十三朝无出其左右者,甚至可以说难以望其项背。” “以昭陵为中心,往四周辐射,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陪葬墓群。” 陈爻淡淡的解释着,胸口下却是激荡如潮。 甘心让人自尽陪葬。 可想而知,李世民此人个人魅力到了何等程度。 “别以为只是些无名小将哈,文臣武将灿若星辰,好多你们熟知的名字。” “李靖、秦叔宝、尉迟恭……” “我靠真的假的,这些人都是自杀陪葬?” 听着他口中提及的那些名字,观众们一脸诧异。 “也不尽然,许多是和夏侯渊一般,赐葬帝陵,这对古人而言,算是无上荣耀。” 陈爻话音一转,“这就是我说,为什么不是夏侯渊墓的原因,都懂了吗?” “慢点慢点,爻哥,在做笔记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前几天历史考试,关于三国史全班只有我一个人答了出来,老师奖励了我最爱的大嘴巴子。” “我靠,还有这种老师,为啥啊?” “因为我偷偷拿出了爻哥的笔记,被当扬抓获。” “???” “突如其来的骚,防不胜防啊。” “你特么怎么不被打断腿,狗东西欺骗我的感情。” “所以真是武侯墓?诸葛亮可不好对付啊,我有预感,下墓肯定比曹操墓还要凶险惊悚。” “那肯定的,诸葛亮是谁,精通风水秘术、奇门遁甲,要不然两千年都没人能盗他的墓。” “妈的,突然期待,一个大智近妖的神人,一个盗墓如喝水的狠人,时隔两千年交手。” 陈爻拉过镜头。 顿时间,那座矗立在山中,三院并连的古老建筑群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天,定军山里还有这种古宅?” “看着好阴森啊,不会是死人阳宅吧?” “我以前在乡下就见过,人死了,并不是埋到地下,而是把棺材停在屋子里,吓死人了。” “突然有种看探灵直播的感觉。” “这特么不就是灵异片开局吗,深山里的古宅?” “我靠,你小子别说还真是。” 没有理会观众们的争论,陈爻快步靠近院门处。 大门紧闭。 石阶掩映在杂草中。 边上还有两具石雕武将,背弓持枪,可惜倒在了灌木丛中,身上爬满了青苔绿藓。 已经难以辨认出原型是谁。 门上的铁锁,也早都锈蚀殆尽,陈爻轻轻一用力,铁锁就像是浸了水的墙皮一样直接脱落。 在一阵嘎吱的刺耳动静中,大门往里推开。 只是…… 数百年无人涉足的古庙庭院中,长满了杂草灌木,将青石铺就的地面彻底破坏。 不过其中却也种着许多汉柏古松,由审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潮湿的气息。 即使是在看直播的观众,隔着千里之遥,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有种亲身经历之感。 陈爻凝神看了片刻,又低头扫了眼掌心内那枚破邪符。 金光微微闪烁。 但却并未有其他动静。 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院中并无凶邪藏匿。 取出一把斧子,还是陈爻上山前在县城里购买,定军山封山多年,根本没有山路。 全靠他硬生生劈柴砍树,清出一条路来。 眼下想要穿过去困难重重,他也只能仿照先前的做法,握着开山斧一路飞快披荆斩棘。 接连穿过两重院落。 那些古建筑因为没有人气,大都已经荒废,甚至有不少穹顶坍塌、梁木断裂。 等他走进最后一进庭院。 才发现前方矗立着一重大殿。 和之前待了半个钟的那座武侯祠倒是有几分相似。 第85章 接连而来的凶险 “扯淡呢,这还在地上,连武侯墓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就灵宫大殿了?” “我记得爻哥说过一个词的,叫龙什么大殿的,靠,我这脑子,关键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前面兄弟说的龙楼宝殿?” “对对对,会不会就是这个?” “也是瞎扯,不是,你们到底做笔记了没有啊。” “就你会叭叭,那你说说,这是啥?” “还能是啥,就一座古庙的大殿呗。” 借着陈爻手里四处扫过的强光,众人渐渐看清了那座大殿的轮廓,少说有三四米高。 白墙乌瓦,飞檐斗拱。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远古巨兽,伏在黑暗之中,让人望而生畏。 “看样式,显然是建于唐宋,修于明清。” “还有这不叫龙楼宝殿,更不是灵宫大殿,看古庙式样,应该是一座祠堂。” “供奉武侯神像。” 陈爻指着不远处那座大殿,淡淡的分析道。 “我靠,爻哥这么精准的吗,都没进去看过啊。” “开局全靠猜,错了也没事?” “要是对了,我愿称爻哥为最强预言家。” “刀了,预言家什么的最可恶了,直接刀。” “爻哥赶紧进去看看啊,说不定墓道入口就藏在大殿中呢。” 扫了眼弹幕,陈爻发现观众们在与他经历过曹操墓后,对于盗墓确实懂了许多。 不像最早那样,纯粹就是胡乱猜想。 握着手电照向大殿门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长的汉白玉石阶,雕栏玉砌,只不过破损严重,杂草丛生。 汉白玉再也不复最初的温润如玉,反而在雨水冲刷下,透着一股斑驳的灰沉感。 石栏也多有断裂。 不过即便如此,从细节处仍旧能一窥当年这座大殿的恢弘。 武侯在历代地位崇高。 东晋时追封武兴王,唐代也被追谥武灵王。 可以说是三国乱世里,除去关羽外,最受崇敬的人物。 在定军山如此茫茫山林内,修建起这样一座三院并连的大庙,需要动用多少物力。 一步步拾阶而上。 走过石阶,便是大门处。 和先前第一重大院木门相比,此处更为壮阔。 足有两米多高,大门上隐隐还刻了无数浮雕,不过沾满了灰尘,加上一千多年的风吹雨淋,木质腐朽严重。 只能隐约看见麟凤龟龙四灵图。 在古代,将此四物视为祥瑞。 出现在门庭上,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半点犹豫。 伸手轻轻一推。 已经封尘多年的大门,门轴都已经锈死,发出一阵沉闷刺耳的声响。 在门推开的一刹。 陈爻眼疾手快,竟是毫无征兆的取下金刚伞,嘭的一下撑开,护在身前。 而后…… 众人就看到,无数以计的黑影,如同重重乌云般从大殿中涌出。 打在伞面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一般。 更让人惊叹的是,耳边嘈杂密集的声音也是滚滚而起。 饶是陈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的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死死握住伞柄,以抵挡大门后那恐怖的力道。 “我草,什么东西?” “黑云滚滚,不会是鬼吧?” “镜头晃的厉害,根本看不清啊。” “这他娘来得也太吓人了,沃日,爻哥不会出事吧。” 陈爻奋力阻挡时,直播间众人也是吓得够呛。 原本大家还在闲聊,或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门后,心里暗暗期待大殿内会不会真如陈爻所说。 哪知道,大门一开,情况突然就变了。 陈爻眉头紧皱,他之前也没预料到,还是在松手的一刹,突然心有所感,也幸亏有金刚伞在手。 要不然这么一撞,就算他身躯再过强横,眼下也要重伤。 那一道道如同黑烟滚滚的诡影,哪是什么阴煞之气,而是天鼠,也就是熟知的蝙蝠。 这些鬼东西把大殿当成了巢穴。 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几万还是十几万。 一阵阵如潮的撞击,从伞骨传到手腕处,就算是他,也感觉一阵剧痛。 整个身形藏在金刚伞后。 以防眼睛、脸颊或者手臂被抓伤。 他虽然不怕蝙蝠的毒性,但皮肉之苦也不是开玩笑的。 成千上万的蝙蝠群,同时攻击,就算是大象也承受不住。 一声低喝。 陈爻手中金刚伞猛然一收。 如同黑云般的蝙蝠群,就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下往前涌出。 而他也趁势,就地一个侧滚,往大门左边飞快退去,背靠墙角,金刚伞再次撑开,护住周身。 借着熹微的光,抬头望去。 数以万计的蝙蝠,快若闪电一般,从大殿中飞出,冲天而起,乌泱泱一大片,口子还在发出一阵阵鬼哭般的声音。 让人不禁心头生寒。 这些蝙蝠,体型不大,就算展翅也就巴掌大小。 但长相奇丑无比,类犬又像狐脸,呈现出灰褐色,腹部还有斑斑点点,就像是长满了的眼睛。 “墓蝠?” 陈爻仔细回忆了下。 以前他在动物世界中似乎见过关于它的介绍。 这种蝙蝠喜阴,经常出现在古墓阴坟或者地下洞窟内,成群结队,牙尖齿利,是少数几种以血肉为食的蝙蝠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大殿内动静才慢慢平息下来。 门口地上,堆满了撞死的蝙蝠尸体,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几百只。 至于那些飞走的,融入夜色中后,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等了片刻。 陈爻这才小心翼翼的穿过大门,往大殿内走去。 反手撑着金刚伞,右手握着手电。 一入内,他立刻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地上全是蝙蝠的排泄物。 头顶房梁上,还倒挂着不少未曾离去的墓蝠。 陈爻也没理会,只是将手电照向大殿深处,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神龛内供奉的正是鹤氅羽扇的诸葛亮。 只是…… 和之前在山下见到的那座破败武侯祠不同。 此处神龛内的诸葛亮金身神像,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叽咕~ 忽然间。 就在他凝神看着神像时,头顶传来一道尖利的怪叫声,陈爻下意识将手中金刚伞朝上撑去。 一只巴掌长的蝙蝠,嘭的狠狠撞向伞面。 黑血四溅。 看到这诡异一幕,陈爻心头不禁生出几分古怪,这蝙蝠的举动太过奇怪,就像……就像是刻意如此。 下意识的。 他再次回头往神龛内扫了眼。 随着强光一晃。 只见原本鹤氅长发、羽扇纶巾、神态出尘的诸葛武侯,却是一瞬间变了面目。 神像双眼血红,面容狰狞。 完全没有了庄严气象。 反而透着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 越看陈爻越是觉得他面相熟悉,似乎在哪见到过。 “不对……是那阴兵过境!” 第86章 阴阳宅、死生隔 陈爻先前从未见过。 一时间,竟是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如先前那般陷入幻境,还是真的确实如此。 只是。 修庙之人真的如此大胆? 连武侯祠都敢虚设? 却也不知道究竟供奉的是哪路邪神。 与先前庄严气象完全不同。 一正一邪,相差实在太过悬殊,让人实在难以想象。 陈爻心头微沉,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下握住破邪符,掌心内那道金芒如同火焰般明灭不定。 金乌火意席卷全身,护住上下十三处命脉。 这才再次凝神,朝大殿深处那座神龛望去。 拿手电筒照了照,光线驱散黑暗。 他这才发现,不仅是神龛里的主像,就连侍立在边上,一捧兵书,一执宝剑的书童,以及镇守在侧的马岱、王平、廖化、吴懿等武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鬼气森森,如同阴曹地府中的鬼差,面目狰狞,惶惶可畏。 “草!” 看到这一幕。 陈爻哪还能不知道,自己怕不是入了一座诡阵之中。 这哪是什么庙堂宗祠,分明就是个陷阱。 难怪此地和山下那座武侯祠,相距不过六七里。 那一座连武侯神像上的金漆都被人一一剥离揭去,只剩下一座泥胎。 但这…… 除去风吹日晒、雨打霜降的自然腐蚀外,却见不到半点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陈爻可不信,几百上千年来,从来都没人发现这座山中古庙。 更别说人心本恶。 不说那些盘踞此间的绿林山匪。 遇到灾荒年代,饿的易子而食的时候,谁还会顾忌你是关二爷还是诸葛武侯? 一块巴掌大的金漆就能救命。 相信谁都能做出选择。 但这地方偏偏没有半点人烟,或者说活人存在过的迹象。 “妈的……” 想到这,陈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下墓倒斗,前看三步后看三步,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曹操疑冢的,竟然如此不小心。 早该想到的,这大殿存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失神的短暂片刻。 等陈爻再次抬头时。 却发现整个大殿仿佛笼罩在了一片昏暗朦胧的血色当中。 如血一般猩红。 妖异阴森。 恐怖异常。 尤其是端坐在神龛中那些神像,更是骇人,浑身血雾,双目殷红。 黑暗中像是被人打开了通往幽冥黄泉的大门。 四周阴气滚滚,原本还躁动闷热的天气,一下像是降到了零度以下,呼气成霜。 好在先前察觉到武侯神像发生诡变的一瞬间,他就点燃了金乌火意,那阴气弥漫到身周时,就被熊熊火意瞬间绞杀。 但即便如此。 置身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陈爻也觉得极为不适。 “怎么回事?” 这才短短几分钟。 为何会突然发生如此异变。 陈爻想不明白。 不过当他无意回头,瞥了眼身后时,脸色却是刹那难看起来。 那扇被他推的洞开的大门。 不知何时竟然重新被锁死。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看到这一幕,陈爻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句话来。 诸葛亮算尽前世今生,又怎会想不到会有盗墓贼盯上他葬身之处。 或许…… 这座三院并连的古庙,根本就不是唐宋时代的后人所修,根本就是他留下的从遗命。 由诸葛家后人所筑。 同时,感受着四周那惊人的阴森寒意,陈爻也想起个传闻来。 这座大殿,并非什么庙堂宗祠,而是阴阳宅。 自古来,阴阳相隔。 活人居于阳宅,死人葬入阴坟。 而所谓的阴阳宅,即上为阳府、下为阴宅,中间有门户和墓道相通,墓主人一旦重活过来,就能通过墓道进入阳府。 如生前一般。 要真是如此的话,也就容易解释眼前所遇到的这一切了。 这座大殿本身就是古墓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 从他踏入此间的那一刻起。 其实就已经进入了武侯墓。 只不过阴阳宅极为凶险,加上又是那一位的坟冢。 想明白这点后,陈爻竟是忍不住激荡万分,握着金刚伞的手都微微有些颤动。 史记诸葛亮于建兴十二年,也就是238年,病逝于五丈原。 享年五十有四,死后追封忠武侯! 时隔一千八九百年。 能和他交手。 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原本还有些懊恼的陈爻,舔了舔嘴唇,目光内满是兴奋之色。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躁动。 眼下最忌浮躁,越是不安,反而越会陷入被动。 等到静气凝神时。 陈爻这才握着手电,一步步朝神龛走去。 一直到数米外,他才停下,强光照向那一排神龛内。 “这……” 等到看清,陈爻才恍然大悟。 其中供奉的确是诸葛武侯神像无疑,并非他之前预想中的邪神,想来住诸葛家的后人也不敢如此大胆。 只不过那些泥胎神像上,都蒙着一层布帐。 若是隔着门外,仍是羽扇纶巾的逍遥神态,但只要推门而入,触动其中机关销器,阴气涌动。 再看神像,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之前在武侯祠外空地上,那些从雨幕中借道而行的阴兵。 殿堂中死寂一片,只有陈爻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暂时没有机扩发作,不过气氛比起先前丝毫没有轻松,反而更为凝重。 仿佛山雨欲来。 大门被锁,后路封死。 上天无路。 先前进来时,陈爻就观察过,大殿穹顶有三四丈高。 只有东南西北四处,有几人合抱粗细的梁木支撑。 漆黑幽深一片。 手中的强光似乎都无法彻底穿破。 只隐约看得到几只倒挂的墓蝠。 光线照去时,折射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 而且,以诸葛亮的手段,又岂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恐怕早就算准,即便有能飞檐走壁的飞贼,上了穹顶,也会瞬间被弓弩从半空射穿掉落。 既然上天无门。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从阳宅入阴坟! 将目光从神龛中那道浑身笼罩在血雾阴气中的武侯身影上收回。 陈爻反手一翻。 低头时。 手中那枚跳跃的金光,已经变成了一方巴掌大的罗盘。 八卦七星。 指针如刀。 泛着古朴厚重的光泽。 陈爻脸色一凝,手握罗盘,平静出声。 很快一句句口诀声,就回荡在空旷沉寂的大殿内。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有点晚了,这段时间特别忙,过几天还要去东北出差,大概要到28才能回,我尽量维持更新! 第87章 震雷卦、丹火顶 原本还沉寂不动的罗盘指针,迅速转动起来。 寻龙诀脱胎于二十四山寻龙点穴,按照风水地势,形象格局,找出龙脉所在。 风水无外乎龙、穴、砂、水四字。 而在这四部分中,龙是当头之重。 地理风水中的龙称为龙脉或者地脉。 连绵不绝的大山为龙,若是孤立山岗则称作砂。 而能够凭借寻龙诀找到龙脉所在。 本质上其实是找气。 龙脉中有生气运行,无龙无脉则无气,无龙不结穴,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砂、水和向了。 这座阴阳宅,阴阳二宅上下相通。 风气循环之处,既是墓门,也是地底龙脉所在。 “爻哥,又开始念口诀了。” “大家注意,千万退后,这是王者之气,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要放大招了吗?” “寻龙分金看缠山,我说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老胡的绝招?” “流批,前有胡八一,后有陈叉叉!” “什么鬼东西,陈叉叉,我爻哥这么霸道的名字,被你一念,逼格倒退三万里。” “爻字不就是上下两个叉吗?” 见陈爻忽然拿出罗盘,通过镜头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心神一下紧张起来。 老观众知道这是下墓的前兆。 而慕名而来的新观众,则纯粹是被那种紧张的氛围感染。 先前他们可是亲眼见到,大殿中的诡变。 不仅是数以万计,形如乌云般的墓蝠,更为恐惧渗人的,是神龛内武侯神像的变化。 即便没有和陈爻一般,身处墓室,但那种阴风阵阵的感觉,却也能清晰察觉得到。 他们中大多数人,只是被网上的流言吸引。 也有读过那篇神贴的。 但进直播间前,其实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怀疑。 没想到,陈爻风格这么生猛的,上来就是大招。 一时间哪还顾得上其他,眼睛瞪大,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哪怕一幕。 咔嚓~ 指针急促转动。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动静传出。 镜头随着陈爻的目光落下。 “正东方位。” “震卦。” 罗盘中那根铜针不偏不倚的指向正东方位,而所呈现的卦象则为震。 “什么?” “没听清楚,爻哥说的啥子?” “好像是什么震卦?” “震卦是啥?” “这罗盘跟鬼画符似的,看的头晕,来个大佬解释下啊。” “我靠,看个直播还要懂罗盘风水。” “前边的刚来的吧,风水算啥,不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历史典故、奇闻异事、儒释道老黄,你也看得懂爻哥的直播?” “???” “现在去恶补还有机会吗?” 看过罗盘卦象,陈爻基本上已经心里有数,顺势扫了眼弹幕,才发现许多人都在询问。 “其实罗盘便是八卦。” “乾为天、坤为地、艮山、兑泽、震雷、巽风、坎水、离火。” “易经上说,震为雷,为龙、五行属木,居东方、色碧绿。” “至于,这卦象究竟代表了什么,得找到实物才能作出解释。” 陈爻尽量用观众们能听懂的话解释了下。 不过看着满屏的问号,好像他们也不是很懂。 而且他话里虽然这么说,震卦究竟代表了什么,其实在奇门八阵中,生门有阴阳两相,始于震,终于艮。 按照卦象指引的话,这大殿陷阱中的生路,应该就在震门。 也就是所寻的龙上。 没有耽误,陈爻按照指针所向,迅速往大殿正东而去。 那是正是神龛左手。 一堵足有数丈高的墙壁。 用半尺长一指厚的青砖层层垒砌,其中灌以糯米浆汁,如同铁水浇灌一样,结实无比。 寻常人用斧头铁纤,甚至都难破开。 这种墓墙,之前在丰乡曹操墓下,陈爻在那三具妖棺所在处就曾见到过。 没想到这座阳宅武侯祠中也是如此。 俯身低头,握着手电筒往那墙角下看去。 忽然间。 陈爻眼神一动。 那些青砖上竟是刻满了文字。 不过上边落满了灰尘,因为殿中空气阴森潮湿的缘故,还爬满了青苔绿藓,根本无法辨认。 他只能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 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泥沙尘土和青苔之物一点点刮去。 等到那些字迹显露出来,陈爻凝神看了下。 “尚公斗、贾多、高银……” “靖边窑十一、金沟窑十三、柳叶窑七……” 陈爻轻声念着,脸色却是愈发古怪。 这些似乎都是人名以及土窑的称呼。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许多时间记录。 “四庚辰?” 念着念着,陈爻忽然醒悟过来。 古代修筑城墙、大殿之类,每一块石砖上都会留下工匠和窑名,以及出砖的时间。 称之为四庚辰。 一眼扫去,时间从龙朔到咸亨,这是唐高宗李治年号。 说明这座大殿如他之前所预料的一般,修建于唐宋时代。 弄懂这个后,陈爻也没耽误,用手中匕首迅速划破砖墙之间的浆层,又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烈酒淋了上去。 这是搬山一门留下的穴陵古术。 专破这种夯土层。 等待了片刻,陈爻闪电般伸手,施展双指探洞的功夫,硬是将一块足有十多斤重的青砖从中抓了出来。 顾不得满屏震撼的弹幕,他又故伎重施,接连几次出手。 很快,墙壁上就被拆出一道足可容纳他进出的洞口。 不过…… 陈爻却没急着进去。 而是拿过手电往里照去。 那砖墙后边果然没那么简单,入眼所及是一片暗红色的蜡墙。 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调。 近乎于血色。 即便隔了上千年,仍是透着一股极度刺鼻的难闻味道。 “天火琉璃顶?” 直播间有眼尖的观众,一下看清那墙面上涂抹的诡异颜色,猜测道。 “不是天火,是炼丹提取的的火酸,这东西腐蚀性极为强烈,只要沾到一丝,迅速就能将血肉融化。” 陈爻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先前因为误入此间,他就提高了警惕,眼下也幸好如此。 否则要是贸然闯入,这面蜡墙一碰就碎,瞬间坍塌,只要一眨眼就能将他烧成一具白骨。 “这么恐怖吗?” “这墙上好像全都涂满了,爻哥,那你怎么能进得去?” “妈的,盗墓这么危险,我他妈惊了啊。” “这算啥,你要是看了爻哥第一期直播过程,那才叫凶险。” 没有理会直播间观众的争论。 陈爻只是迅速从背包里翻出几颗大号铅弹。 正是让章老九给他弄来的猎枪。 拆去铅弹外的弹衣,将其中的火药倒出集中到一处。 等差不多有了半捧后。 陈爻这才用纸将其包起。 分出一丝金乌火意,将纸包点燃,一下扔向那面蜡墙。 同时。 整个人往后暴退而去。 第88章 蜂匣火龙阵 燃烧的纸包接触蜡墙的一刹那。 火海一下滚滚而起。 一股强烈无比的刺鼻味道,同时也在迅速弥漫。 漆黑的墙洞深处,在火光下映照的通透如昼。 但陈爻却丝毫没有黑暗驱散后的激动,只有藏于眼底深处,那一丝深深的后怕。 故老相传。 诸葛武侯有一副藏兵图流传。 根据藏兵图设计了一整套杀人的销器。 不过机动性不强,难以用于战扬作战厮杀,反而多用于古墓山陵内,作为防盗机关遁甲。 最为常见的便是弓弩暗箭,亦或木军鬼俑。 一旦触发,机相灌输、往复不绝,一环紧扣一环,置人于死地。 从眼前这面暗墙隔层来看,阴阳宅中怕是极不简单。 丹火琉璃顶只是其一。 摸金一派记载中,古墓机关暗器,囊括‘剑奴、夜龙、伏火、滚刀、流沙、毒烟、乱弩’等数十种。 式样繁多诡异,令人难以防范。 稍不小心,就要中招。 但让陈爻忧心忡忡至此的,并非机关暗器,而是诸葛亮此人的后手。 传说此人,不但精通青乌风水、奇门遁甲、星象地脉以及五行生克,对圆光妖术、巫邪门道也是信手拈来。 未知的凶险,永远是最恐怖的。 陈爻对此深信不疑。 这面墙一定只是开端,接下来诸葛亮又布置了何等手段呢? 微微闭上眼睛,他尽可能让自己站在武侯的角度,试图去反推。 可惜…… 沉吟了许久后。 陈爻才发现,他对此人了解还是太少太少。 或者说世人对诸葛亮所有的手段,还仅仅停留在极为浅显的阶段。 想要猜破他的布置,难于登天。 更别说如今还时隔近两千年,更是有种无从下手,难以揣测之感。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嗤嗤的火烧声,慢慢变小,到最后寂静无息,墙洞后重新归于黑暗。 也只有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强烈刺鼻的火酸味道,才让人知道,先前那一切并非虚假。 “墙洞下方会是墓门吗?” “也许会有一只鬼藏在里头。” “你特么怎么不说躲着一个贞子?” “我靠,别开这种玩笑啊,我心脏不好,等下要是被吓的住院了,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哥们我刚搭的桥,怕个毛,看就完了。” 见镜头始终落在那处洞口,直播间观众哪能不知道,陈爻这是打算深入墙内。 只是那地方,幽深寂静一片。 宛若鬼蜮。 就算是之前火光冲天,也难以看清墙缝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一帮人脑洞大开。 各种奇诡之物,纷纷出现。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紧绷一线的心神,反倒放松了许多。 用浸过水的湿巾护住口鼻,整个人再次回到洞口处,探头握着手电往里照去。 那层火酸隔层蜡墙烧毁后,露出后边一面青砖墙壁。 身下空荡荡一片。 像是一条墓道。 阴气呼呼的从黑暗深处席卷而来。 陈爻看了片刻,并未察觉到其中有镇陵的尸僵之物,一咬牙,双手撑着地面,一跃跳入其中。 等落地时,他才发现,脚下同样也铺着地砖。 不过身处其中,阴气比之前更为浓郁,有种无比压抑的窒息感。 气息从口鼻内呼出,竟是迅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雾。 心神一动。 潜藏在四肢百脉内的金乌火意,顿时滚滚而起。 就像是在周身围起了一道火罩,将阴气隔绝在外。 “这是地下阴脉吧?” “汉中现在不是夏天吗,我这热的半夜都得开空调,为啥感觉爻哥和我不是生活在一个维度?” “废话,爻哥在墓下,阴气汇聚之地,肯定冷啊。” “建议马上打车去定军山,在殿里搭张床,再也不用饱受中暑的痛苦。” “真特么坏,爻哥都冻成那样,我要真去了,估计半夜就得凉透吧?” 见到镜头下的陈爻,呵气成霜的一幕,直播间观众满是惊奇。 经历过他在曹操墓中,过三生桥的老粉就要淡定许多。 反而愈发期待。 出现如此惊人的阴气,这条地洞极有可能就是通往武侯墓。 手电强光照向前后。 陈爻凝神看了片刻。 身下这条墓道幽深狭长,两端都不见尽头,幽暗的深处,隐约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应该是从墙壁石缝中,渗出的地下水。 伸手在砖墙上轻轻触了下,入手之处冰凉一片。 “震卦、正东!”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罗盘显示的卦象。 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大步朝墓道东向深处迅速走去。 越是往前。 陈爻能清晰察觉到,墓道由窄变宽。 不过才走了十多米不到,还没站稳脚跟,就见墓道尽头忽然亮起一盏豆苗般的火光。 闪烁不定。 呈现出诡异的碧绿色。 “我草,鬼火!” “怕什么来什么,老子就知道,你们这帮乌鸦嘴。” “自带毒奶属性的从直播间滚出克。” “那是火吗,看着都让人渗的慌,颜色好怪异。” “那就是墓中的鬼火,大凶,这次爻哥怕是又要遇到狠茬子了。” 镜头扫过那轻轻跃动的碧绿火光时,直播间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许多人又一次想起了鬼吹灯的一幕。 凶邪诡煞。 陈爻也是如此。 停下身形,神色凝重的抬头望去。 就那一眨眼的功夫,墓道深处鬼火,竟然从一盏变成了数盏,就像是一排蜡烛齐刷刷烧了起来。 不过那火光黯然惨淡,让人心中生寒。 咔嚓~ 咔嚓~ 鬼火刚起。 寂静中又响起一阵木齿咬合的动静。 听着就像是小时候用手摇拉水的井轮,绳索绞动时传出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陈爻不敢贸然向前,只能从背包里翻出一根冷烟火。 用力往前抛出。 冷烟火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等落地时,黑暗中莹莹光线大盛,再加上那把强光手电。 这次他终于看了个一清二楚。 墓道深处,探出一座门子楼来,当中是一扇布满铜钉的石拱大门,与头顶阳宅门庭并无异样。 但门庭落水飞檐下,却是齐齐坐落着十多座机销龙头来。 先前所见的鬼火,正是从那些龙头双眼中浮现。 闪烁不定,幽深诡异。 但见到这一幕的陈爻,脸色却是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哪是什么繁华景象。 分明就是一座要取人性命的机关销器。 以他如今五感之敏锐,哪能闻不到弥漫在空气中,连那股深重的潮湿气味都遮掩不住的火药燃烧的味道。 那些鬼火,多半是龙眸眼眶中所藏的磷火自燃形成。 “封匣火龙?” 眼看那些鬼火渐渐变得黯淡起来,陈爻眉心不由一沉。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磷火燃尽。 触发木龙内的机括。 藏在其中的销器就会被瞬间激发。 咔哒咔哒~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猜测,那一片如同鬼火般的烛光刷的一下熄灭,而后一阵咔哒的动静,宛如疾风骤雨般传彻。 嘭! 几乎是下意识的。 陈爻猛然取下身后金刚伞。 嘭的撑开。 整个人半伏在地,借着双手以及肩肘的力量,死死撑着伞骨。 也就是一瞬间。 那十多架木龙机扩被触发,数百支乱箭撕破黑暗,传出嗡嗡的颤鸣,声势浩荡惊人。 气势更是凶戾,似乎一刹那就要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如同蜂群出巢、飞蝗破空一般。 那些箭矢上或是涂了毒药,或是抹了磷火,遇风即燃,像是飞火流萤一般,将墓道照的通亮。 “给我挡!” 感受着那铺天盖地的箭雨,饶是陈爻也不禁脸色泛白,但身后墓道下狭窄,根本无处可躲。 他只能一声怒喝。 浑身气血奔涌,将所有力道都给使了出来,死死撑着金刚伞。 箭阵瞬息而至! 第89章 翻天门后木牛流马 只一瞬间的功夫。 木龙销器弓弩中激发的箭雨,便疯狂倾泻而至。 狠狠刺向伞面。 躲在金刚伞后的陈爻,耳边只听见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撞击声,比先前的蝙蝠潮更为惊人。 箭矢贯劲极重,他甚至能看到箭头扎入伞面,形成一道深深凹陷,贴近脸庞的恐怖情形。 仿佛……再往前一点,就会刺穿他的脸骨。 不过,金刚伞能耐水火、腐毒不侵、刀枪不破,这封匣火龙阵虽然气势惊人,箭簇上也是火光燃烧,但却根本奈何不得他手中那柄金刚伞。 钢骨铁叶的伞面,看似深陷,却始终没有丝毫被穿破的迹象。 等到那些箭矢余力耗尽。 就像是雨水,沿着伞面无力的坠落到陈爻脚边的地上。 更多的。 则是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射穿两侧的墙壁,或是直接破穿地砖。 深深插入其中。 只剩下尾端箭羽在黑暗中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这种蜂窝匣弓弩,构造其实极为简单。 加上易于伪装。 在古墓陵寝中很是常见。 外形多变而中空。 里边埋着机括弹簧,一旦有人触发机关,其中铁箭暗器如雨一般射出,将胆敢闯入其中的外人射杀当扬。 不过。 按照摸金一派古老相传下来的法子。 只要发现这种机关销器,可以通过不断触发,将其中所埋的弓箭暗器一一耗尽。 但眼下,这条墓道中的木龙箭匣似乎无穷无尽。 箭出如雨,始终没有势头减弱的迹象。 头顶呼啸的声音嗡嗡不绝。 只短短片刻间,陈爻就像是承受了一轮榴弹炮的攻击。 不仅是手腕,连肩膀和双肘都被震得发麻。 身前身后的地上,掉落满地的箭矢,就像是铺上了一层干柴。 一道道火焰四处烧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是箭簇上沾染的毒物挥发造成。 不过他早就以金乌火意护住了命脉,即便只是用一条湿巾简单包了下口鼻,也绝不会被毒气侵染。 咚咚咚~ 一连过了足足三四分钟。 陈爻都感觉自己有些独木难支时。 远处那一排木龙中的箭矢齐发,终于慢慢缓了下来,到最后,箭矢耗尽,再无半点动静。 墓道中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沉寂。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不过陈爻眼神中却仍是透着一丝后怕。 这封匣火龙阵,实在惊人,如此幽深狭窄的墓道,也幸好他有金刚伞在手,否则换个人来,必死无疑。 这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阴阳宅、火龙阵。 这连墓门都没摸到,就已经经历了两次足以致命的手段。 陈爻眼神里不禁浮现出一抹寒意。 不愧是诸葛亮。 出手就是死招啊。 心神未定的他,忽然瞥了一眼身后。 这条墓道东西走向,他现在是向东而行,虽然看不见西向深处,但陈爻也猜测的出来。 那里恐怕同样布下了火龙阵。 手握金刚伞,稍稍休息了片刻后,陈爻不再耽误,继续向前。 二十多米的距离,花了足足三四分钟。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动的木龙机括。 诸葛亮能弄出木牛流马那等器物,在机关销器上实在堪称宗师。 这条墓道狭窄压抑,每一步都是置人于死地的陷阱。 他哪还敢大步流星的贸然闯行。 小心靠近后。 举起手电凝神看向那扇石拱墓门。 大概两三米高。 用一整块山石雕琢而成。 上边密密麻麻扎满了铜钉。 远远看着有点像故宫那扇大门。 不过与那显示庄严气象的铜钉不同,这扇墓门上,与其说是铜钉,还不如说是先前过仰天洼时,见到的那种扎马钉。 而且。 光线照射过去。 那一排排铜钉之上,泛着一抹幽深碧绿的光泽。 一看就知道被涂抹了奇毒。 触之即死的那种。 和曹操墓比起来,这武侯墓才是真正的凶险。 布下机关暗阵的人,心思更是狠毒无比。 自始至终,就没留人半点活路。 陈爻心中沉重难言,有种大雨将至时的压抑,胸口像是堆了几块石头,简单呼吸下,都浑身不适。 这伸手去推墓门,肯定不行。 稍稍琢磨了下。 他目光忽然落在了手里那把金刚伞上。 金刚伞腐毒不侵。 倒是正好又能派上用扬。 将伞面收起,陈爻紧紧握着伞柄,就像是抓着一根长枪,整个人身形尽量往后。 万一这墓门上除了浸了毒的铜钉外,还有弓弩埋在其中。 也能有一个缓和过渡的距离。 全神贯注之下,或许能够来得及躲避。 握着金刚伞。 陈爻轻轻抵着石拱墓门,然后慢慢用力。 但让他诧异的是。 只是随便使了下力气。 那扇看上去少说几千斤重的石门竟然……就那么被推开了。 沃德法克? 陈爻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但人却不敢有哪怕半分迟疑。 以诸葛亮的性格,哪会这么随意让人进入。 这门百分之百不对劲。 果然! 这念头才起。 随着墓门打开,就听到那墓门后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咆哮声。 好似金石撞击,雷声滚动。 又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头巨兽,发出低低的怒吼。 那声音说不出的古怪,陈爻一瞬间竟然硬是想不出一个词能准确的描述出来。 轰! 没等他反应过来。 墓门后,一道足有人高的身影,一下将墓门高高顶开,随后朝他狠狠冲撞而来。 借着手电筒的光。 陈爻惊诧无比的发现。 那竟是一头牛! 浑身披着黑甲,不……不是黑甲,准确的说是一把把如同柳叶,细长而窄的刀。 壮硕惊人,但双目无神,浑身内机扩销簧咚咚作响的木牛。 “木牛流马?” 看到它的一刹,陈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个名字来。 刚他还想到了这东西。 没想到立马就变成了现实。 一时间,他竟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人要是倒霉,喝冷水都他妈塞牙。 这说啥来啥。 跟他妈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那头木牛头顶双角,不过却不是木头打制,而是两把如同弯月一样的钢刀。 刀刃上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而且虽然是木头机扩打制,但速度却是快的惊人,丝毫没有生涩凝滞感。 简直就是一头发了怒的蛮牛。 最要命的。 木牛体型与墓道宽度相当。 根本就是量身打造。 这么冲撞过来,只要被它稍稍擦上,可就是穿肠破肚、承受千刀万剐的痛苦。 陈爻心思飞快转动。 只是数个念头,都被他迅速否决。 “难道老子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 等那木牛冲至身前一两米外,眼看那两把钢刀就要横着将自己斩断。 陈爻脸色阴沉,眼神中绝望难掩。 曹操墓中虽然也是凶险重重,但远远没到这样的程度。 这他妈一重接着一重。 根本不给人休息的间隙。 摆明就是打算用车轮战,将闯入其中的人活活耗死。 封匣火龙阵不行? 那我还有木牛流马。 不对,这哪是木牛,这是他妈的远古斗兽。 但越是如此,藏在他骨子里那种偏执,却像是火绒一点点燃烧起来。 眼神中绝望尽去。 只剩下一抹浓浓的凶煞狠戾。 清秀俊朗的脸庞,都因此显得狰狞万分。 陈爻就像是陷入绝境,孤注一掷般,反手刷的一下拔出倚天剑。 而后。 长剑撕裂身前黑暗。 一两米距离转瞬即至。 裹挟着寒光剑气,狠狠斩向那头木牛头顶上! 第90章 千年不化冰玉棺 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称。 之前在曹操墓时,陈爻也曾试过。 只是轻轻一刀划过,就将那尊侍女捧灯铜人像切断。 如今…… 面对这头石撵般的庞然大物,陈爻唯一能想到的破局之法。 也只有手中这把剑。 原本望着这突如其来一幕,感同身受,绝望万分的直播间观众,此刻心里也是生出一丝希冀。 就像是在荒漠中独行的人,忽然撞见了一片绿洲。 更像是茫茫夜色中,点燃的一盏灯。 即便再过微弱,但那代表了希望。 何况。 陈爻这一剑,毫无保留,火意滚滚,气血奔涌。 从未修行过剑道的他。 纯粹是以心血爆发。 一道寒芒从黑暗中穿过,狠狠斩下。 时隔两千年,倚天剑再一次出手,斩的竟是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不得不说实在有趣。 好在,结果还算尽如人意。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 陈爻就看到,那具浑身披甲的木牛头顶处,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同时,咔嚓咔嚓的动静接连不断。 那些裂缝就像蛛网一般,朝四周疯狂蔓延而去。 只刹那间。 木牛整个从中碎裂。 只是冲势半点不减,陈爻一剑斩出后,整个人也迅速往后暴掠而去。 余势只维持了不到十多米。 那头巨大的木牛流马,整个轰然崩塌,彻底碎裂成一堆木屑,堆的满地都是。 陈爻一直压着的那口气。 也随着它支离破碎,重重吐了出去。 “妈的……” 确认它并无后手,诸如牛腹中藏有毒烟销器之类的机关后,陈爻也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哪还顾得上地砖上阴潮湿凉。 仰头半靠着一侧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就跟溺水后又爬上岸,大难不死的落水者似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激动和后怕。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倚天剑。 剑身锋芒毕露。 却又沉沉如水。 但他的手,却是难以控制的微微颤动着,一如胸口下嘭嘭的心跳声。 这会他特想手边有根烟,点上后,什么都不想,就那么狠狠吸上一口,静静感受着烟雾在胸腔里灼烧的感觉。 可惜翻了一遍,烟头都没找到。 不过却被他翻出一瓶烈酒。 本来是用来破古墓下夯土层,之前用了大半,还剩一小瓶。 靠着墙,陈爻仰着头,重重闷了一口。 一个辛辣刺鼻的味道,迅速在舌尖爆炸,然后沿着喉咙慢慢吞入腹中,就像是烧刀子划过一样。 但陈爻脸上却没有半点痛楚。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然后就像个疯子一样的大笑。 这他妈都弄不死他。 诸葛亮还有什么后手,尽管来,老子全接了。 “爻哥牛逼!” “爻哥永远的神!” “我草,太他妈刺激了。” “老子直接起立。” “真的,之前看帖子我还觉得那个楼主夸大其实,写的跟武侠小说似的,现在才明白,爻哥猛地爆炸。” “看的太爽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刚才我都以为爻哥这次真要栽了,没想到这样都能活下来,太他妈强了。” “这不比那些特效好看?” “不说了,技术活当赏!” 在他灌酒大笑时,直播间也是笋干爆炸。 无论是新来的还是老观众,全是疯了一样刷着弹幕。 如此惊险刺激的扬景,哪是电脑特效能够做出来的。 就算有,也没有这种深入灵魂,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扫了眼弹幕,陈爻只是拎着酒瓶,不时灌上一口。 品尝着那种烧刀子带来的灼烧感。 同时。 脑海里也如放电影一般。 不断回复着之前经历的每一幕。 他忽然明白过来,武侯墓虽说疑云重重,并非无人找到,但为何这么多年都无一人成功破墓盗棺。 恐怕和仰天洼以及武侯坡那些孤魂野鬼一样。 早都死了。 不说这凶险至极的木牛流马,就是先前那恐怖万分的封匣火龙阵,就算再多人到此,也只有殒命的份。 身下这条墓道,简直就是个绞肉扬。 后怕的同时。 陈爻心头却又是生出一股无比的自信。 将那小半瓶烈酒,仰头尽数灌下后,浑身只觉得像火一样在烧,满身酒气,一双眼神却是凌厉如刀。 嘭的一下起身。 将倚天剑负到身后。 手里只拿了金刚伞和手电。 再次靠近了那扇石拱墓门。 先前他没明白,经历了门后那头木牛流马后,陈爻却是记了起来。 这道门,并非预想中的墓门,有个名堂叫翻天盖,又叫翻天门。 一撞就开。 门后多用石磙或者机关弓弩抵住。 只要门开,就会触发销簧机括,凶险瞬间而至,置人于死地。 想清楚这一点,陈爻都有些发麻了。 这条短短不过三十米的墓道,其中所埋的机关陷阱实在令人难以想象,环环相扣。 只要你想踏入墓门后。 就必然会深入凶险。 逃都逃不掉。 不过…… 陈爻眉头一挑。 手电穿过那翻天门的门洞,那后方一片空旷,四周有围墙高壁,似乎是座墓室。 想了下。 他还是没直接踏入。 和诸葛亮这种人交手,就别想着他会做什么,要想他不会做什么。 一步一坑。 鬼知道他变态到了什么程度。 从身后破裂的墙壁上,拆下几块青砖,从不同方向往里抛去。 咚咚的落地声中。 陈爻凝神盯着每一处。 并未出现弓弩暗箭之类。 确定无疑后,他这才一步跨过翻天门,进入了那座墓室。 一进其中。 他顿时感觉到一股阴风滚滚而起。 仿佛真的到了地下阴脉处。 不过……陈爻却也敏锐的从那阴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死气! 破门的一刹那,他身形紧绷,撑开金刚伞护住身形,目光如刀般随着强光扫过四周。 这确是一间墓室。 占地极大。 差不多有阶梯教室大小。 容纳百十个人都没问题。 空旷孤寂。 笼罩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似乎除了那阴气……不对,陈爻这念头才起,手电光线就照落在了东南角一具白色棺椁上。 “白棺?” 他眉头忍不住一皱。 这种棺椁倒是罕见。 不过等他小心靠近过去,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具极为罕见的冰棺,再加上就放在整个阴阳宅的阴阳交汇处。 地下阴气滚滚而起。 让它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不会是寒玉棺吧?” “我靠,古代还有这么牛的棺椁,躺在里头,岂不是能不腐不烂?” “听你们这么一说,这不就是小龙女睡得千年寒冰床?” “好像真是,有那味了啊。” 直播间众人从未见识过这种神奇的情形。 光线下。 那冰棺之上,不断凝出霜花。 陈爻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等奇物。 要知道汉中在地界上属于汉中平原,跟极北苦寒之地,差着十万八千里,夏季极热,冬天最低也就零下一二十度。 想让冰棺不融,难度不异于登天。 但偏偏,布下这口棺椁的人,手段实在惊人。 以地下源源不断的阴气,尽数汇聚于此,从而达到不融的效果。 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陈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个念头来。 “这难道就是武侯诸葛亮?” ——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24号的哈,明天要去赶飞机,晚上才落地,我尽量会写第二章 第91章 有形无质、棺中幽影 一路下来,历经如此之多的凶险。 好不容易才进入这间墓室。 这具棺椁又如此惊人。 以千年不化的寒玉打造不说,又借整个阴阳宅地脉阴气,使之寒气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很难不让人往墓主人,也就是诸葛武侯身上去想。 只是,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小心靠近那具冰玉棺,陈爻凝神打量了片刻。 棺身上布满了霜花。 冰层堆积。 只隐约看到棺底静静躺着一道人影。 至于长相,却是丝毫看不通透。 “棺里有人。” “不会真是诸葛亮吧?” “扯淡呢,这种墓室一般都是陪葬陵,我估计是蜀汉的哪个武将。” “黄忠?姜维?还是赵云、魏延?” “我咋感觉都不对呢?” 通过镜头,直播间数十万观众也看到了那一幕。 强光穿透下的冰棺中,那道身影颀长无比,即便明知他只是具死了近两千年的死尸。、 但对于死人的恐惧情绪,仍是难以自抑的在众人心中迅速蔓延。 “妈的,我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棺材里葬的怕是又一具凶尸。” “前面的别走,一模一样,我都已经拿出了护身符,大半夜一个人在家看直播是真的吓人。” “咦,爻哥怎么一直不说话?” 镜头下,陈爻围着那具冰棺来回转了数次。 冰棺前后一丈,高也有近乎半人。 而且,最让人惊叹的是,用的是一整块的寒玉打磨而成,恐怕再难找出第二块如此庞大的玉料来。 这样一具棺椁横在此处。 凶邪异常啊。 伸手用力揉了揉眉心,陈爻死死盯着冰棺深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棺身,看清里头那具死尸。 犹疑了片刻。 他眼神里忽然涌起一抹狠戾。 都到了这一步,也顾不上太多了。 遇斗不倒、遇棺不开,岂是摸金之徒所为? 念及至此。 陈爻再无犹豫。 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根蜡烛,走到墓室东南角落点上。 一蓬烛火顿时窜出。 幽幽如灯,明灭不定。 细细观察了片刻,见烛火渐渐平静下来,并未出现异状。 见到这一幕,陈爻径直返回冰棺之前。 将手电固定在墙壁一侧,光束撕开黑暗,正好将整具棺椁笼罩在内。 “要开棺了。” “爻哥真是狠人,这是要开棺定论了啊。” “谁还记得曹操墓中那具青铜棺椁,感觉像是重现了一样。” “别乌鸦嘴成不,安静看直播就行了。” “就是,显得你能似的。” 陈爻眼下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前的棺椁上,哪有时间理会弹幕。 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 迅速破开棺盖下的冰层。 陈爻心神紧绷一线,目光平静,不见丝毫波动。 握着短刀的手,稳重无比,只见得到锋利的刀刃下,冰花四溅而起。 嘭! 等到彻底破开。 陈爻这才吐了口气。 而后双手紧紧抓着棺盖边沿底下,一声低喝,浑身气血翻涌,潜藏在身躯血肉内的劲道气力重重爆发。 咚! 一道清脆的崩裂声响起。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直至无数,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一锅沸水齐鸣。 棺盖和棺身几乎完全融于一体。 想要开棺,并非易事。 即便是他经过数次淬炼,有着千斤巨力的他,一时间也有些无力。 倒不是不能。 而是不敢。 若是浑身力道毫无保留,这具冰棺即便打开,也会彻底毁掉,那样的话,实在有些可惜。 冰层崩裂的动静还在不断响起。 棺身顶部。 一道明显的裂缝,沿着冰棺四周走了一圈。 等到裂纹首尾相通的一瞬间。 陈爻抓着棺盖的手,顿时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失重感。 他知道,这是破棺的前兆。 压下手中力道。 借着巧劲轻轻一掀。 刹那间,一股冷冽如冰的寒气滚滚而起,像是卷起了一阵无形的阴风朝他席卷而来。 陈爻不退不避。 只是张口吐出一缕金乌火意。 就像是一杆燃烧的长枪,瞬间撕开那片阴煞黑雾。 但雾气散去的刹那,有道黑漆漆,仿若鬼影般的东西,从那雾气后迅速掠来,陈爻只觉得眼前一花,连让人眨眼的功夫都没有,那幽影就已经到了跟前。 那是一张五官扭曲的漆黑面孔。 冷森森贴在眼前。 饶是陈爻见惯了诡异,仍是被这幅情形惊的一下叫出声来。 抓着棺盖底下的手,猛然抽出,五指紧握,下意识一拳朝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砸去。 嘭! 气血奔涌。 一拳正正打在了那张脸上。 但陈爻却有种砸在石壁上的感觉,当的一声,震的虎口发麻。 眼角余光随着光线闪动,他只隐约见到一头毛绒绒的怪物,紧贴着身形从棺中一跃而起,刮的他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什么东西?” 陈爻眉头一皱。 左手间骤然用力,将棺盖掀飞。 同时整个人就地往后一阵翻滚,迅速出现在墙壁处,伸手一把抓住手电筒,拔下金刚伞,嘭的撑开。 伞骨横在身前的一刹。 手电光线已经死死照向黑暗深处。 一连串的动作,凌厉无比,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凝滞感。 强光落地处。 陈爻看到一道幽暗的身影,静静站在墙角夜色中,身形极为高大,少说一米八几往上,周身外阴煞雾气滚滚而起。 整道诡影有形无质,就像是凝起的一道黑烟。 空旷的墓室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胸口下心脏砰砰的乱跳声。 陈爻伸手抹了一把左脸。 手心里滑腻腻一片。 摊手低头看去。 掌心里竟然全是鲜血。 刚那诡影破棺跃出的电光火石之间,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多久没受过伤了。 陈爻脸色微微显得有些难看。 双眼死死盯着墙角深处,都不敢眨动,生怕它会再次扑杀而来。 但神色间更多的却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与诡影都已经交过手了,他竟然都没能分辨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人还是鬼? 亦或是妖、幽灵之类? 毕竟那身影怎么看,怎么看都不像有尸身的样子,光线照去,地上也无影子。 一人一影。 就那么僵持着。 墓室内气氛迅速变得恐怖起来。 第92章 九尺猛将、长刀王双 “根本看不清,但感觉来头不小啊。” “何止,光那气势,兄弟,比当时的典韦还恐怖。” “废他妈话,看过曹操墓的老粉谁见爻哥受伤过,这玩意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两方对峙,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时,通过镜头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脸上写满了忧虑之色。 这可不是小事。 那道从黑雾中破棺而出的幽影,来历不明,鬼气森森。 如同一个狰狞凶恶的幽灵,又似乎是阴曹地府中爬出的恶鬼,让人望而生畏。 而且,从陈爻下墓以来,鲜少有像眼前如此这般狼狈过。 手电散开的光线下,左脸处那道伤口,差不多有三四公分,像是被野兽利爪撕裂的一般。 猩红的血还在不断从中渗出。 让他那张清秀的脸庞,都有几分狰狞可怖。 咕咚~ 置身在死寂冷冽的气氛中。 时间越久。 那股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就愈发强烈。 目光死死盯着墙角深处那道黑影,仿若死物一般,好像一具早已失去了灵魂的尸壳,从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活气。 陈爻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 先前连灌半瓶多烈酒,带来的昏沉感,眼下也早已经消失殆尽。 只剩下一股强烈的心悸、忐忑和不安。 那道幽影来去无踪,来的离奇,去的更是诡异。 之前开棺时,即便是他,也完全没察觉到棺中异动,就像是道黑烟嗖的一下窜出。 如今破棺而出,本以为它如尸煞典韦一般,直接将擅自闯入墓室中的他当扬斩杀,却没料到,它根本一动不动。 这下,反而让陈爻有些捉摸不透。 要是形如尸僵,强冲袭杀,就算是金甲尸身,他也无所畏惧。 但头一次遇到这种邪诡情形,饶是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僵持了许久后。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处慢慢渗出。 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轰! 声音小的几乎微不可闻。 但在这如死一般的寂静下,却是出奇的大。 那道融于黑暗中的幽影,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忽然慢慢转过了身。 光线照落。 但却仍是只能看到一张阴森恐怖的脸。 五官仿佛都拧在一起。 身上鬼雾滚滚,手电的光束根本无法照穿。 那鬼东西木然的望着他,虽然连五官都看不清,但陈爻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嗤嗤嗤~ 忽然间。 一阵古怪的异动忽然响起。 声音密集嘈杂,就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低声说话、诡笑、哭泣。 听的人头皮发炸,六神无主。 一股强烈的慌乱感席卷全身。 心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着陈爻的心脏,下一刻就会爆裂。 凝神听着那些异动。 分明就是从幽影身形内传出。 那声音近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 似乎有个恶魔,就附身贴在他耳边,不断催促着他拿起手中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亦或是割下头颅。 让人说不出的煎熬难忍。 陈爻越听越是焦躁,缓缓抬起头。 让人惊诧的是,他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睛,不知觉间竟是变得血红,脸颊也是一寸寸扭曲下去,看上去那就如一头陷入绝境的凶兽。 耳边的催促声,就像是附骨之蛆,根本挥之不去。 他忽然做了个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举动。 慢慢咧开嘴角。 殷红如血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道幽影。 仰头一声怒吼。 “滚!” 这一吼,几乎是嘶声裂肺般,嗓子都有些哑了。 但声音起落处。 墓室中却像是有无数道雷霆滚滚炸开。 连同那笼罩四周,浓郁的几乎都化不开的阴气都被震散了不少。 这一吼,也将耳边那诡异的声音彻底驱散。 心神重新归于清明。 只不过那双眼神仍是血红一片。 却并非先前如同野兽般的凶戾,而是透着一股子的凶狠。 手腕一抖。 铁骨伞面嘭的收起,瞬间变成一杆重马槊。 三棱破甲枪头,在手电光束下闪烁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芒。 没有任何犹豫。 陈爻一步踏出。 身躯下气血翻涌如潮。 被他踏过的地砖,竟是都无法承受那股恐怖的爆发力,寸寸碎裂,直接化作一堆石屑齑粉,融入尘泥当中。 身影快若闪电,一眨眼的功夫,马槊便已经狠狠刺向黑暗中那道幽影。 嘭! 寒光掠动。 那道幽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凶险。 之前还如死物般一动不动。 等到马槊临身的刹那,他忽然伸手一抓,身上滚滚黑气忽然凝成一把足有数尺长的阔刀。 迎着枪头横斩而出。 嘭! 刀枪瞬息而撞。 墓室里瞬间传出一道金石撞击的裂鸣声。 气机炸开。 饶是陈爻也是往后连退数步。 才稳住身形。 但那幽影似乎是位冲锋陷阵无数次的无双猛将,如此惊人的力道下,他竟是一步未退,只是身上笼罩的那层阴森鬼雾,却是被震散不少。 露出一道虎背熊腰、面黑睛黄的高大身影。 眼神冷漠、面容凶狠。 看清他的一刹。 陈爻脑海里仿佛有道惊雷凭空落下。 如此长相,又持长刀者。 三国历史上,唯一符合的。 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出身陇西郡,陈仓之战中,连斩蜀将谢雄、龚起,重创张巍,最终又深陷诸葛亮诱敌之计,被魏延一刀斩落马下的王双! “王双?” 陈爻眉头一皱,惊呼出声。 越想他越是觉得自己猜测不错。 三国中说他,身长九尺、熊腰虎背,使一把六十斤大刀,骑千里征宛马,开两石铁胎弓,百发百中,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且最终就是死在定军山下。 桩桩件件。 全都符合。 最关键一点。 诸葛亮此人,虽然是以奇谋诡计出名,却从来都善待麾下,最为无奈时,也只是挥泪斩了马谡。 王双作为曹魏猛将,被斩杀于定军山。 却是镇守武侯墓最好的人选无疑。 只不过…… 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陈爻右手紧握马槊,横刀于前,眉心深皱,心里头尽是惊疑。 “正是,某候你多时了!” (看了下评论,好像没一个人猜到的啊) 第93章 拉弓扣弦、蚍蜉撼树 就像是古寺中的钟鸣,震的空气都为之嗡嗡颤动。 说话时。 幽影之上的鬼雾一阵翻涌,而后迅速敛起。 化作一件黑色盔甲,裹住全身。 加上身形高大,就如一道铁水浇筑的人俑。 手里那把长刀也愈发凝实,古朴沉重,刀刃上还开有一道深深的血槽,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杀气。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铁胎强弓。 箭袋横在身前。 十多支铁箭插在其中,泛着幽幽的寒光。 “等我?” 陈爻一声冷笑。 心里却是飞快转动。 听王双这意思,怕是从踏入墓道,甚至推门进入大殿的那一刻起,葬于冰棺中的他就已经有了察觉。 “凡擅闯此间者,杀无赦!” 王双眼睛焦黄,瞳孔狭长,声音里毫无人气生机。 整个人站在幽暗处,仿佛只是一具只知杀戮的机器。 又来! 听到这句话,陈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之前在曹操墓中所遇的典韦。 前者为曹阿瞒镇陵将。 此人应该是镇守武侯墓第一先锋。 不过…… 曹阿瞒手下猛将如过江之鲫,典韦为八虎将之首,尚且被他斩杀,重新送进了幽冥地府。 区区一个王双。 虽也可称勇武。 但和典韦却完全没有可比性。 “就凭你?” 陈爻咧了咧嘴,发出一道无声的冷笑。 对战典韦时,他只能拼死。 但经历过曹操墓后,他实力比起之前几乎是碾压性的攀升。 无论是肉身、气血、功夫,亦或是金乌血脉、倒斗手段。 若眼前之人是常山赵子龙或是西凉锦马超,他也许会如临大敌,但你一个魏延的手下败将,谁给你的勇气? “找死!” 王双眸光一沉。 眼神冷冽如冰。 反手取下身后那把两石重的铁胎强弓,一下就被他拉的形如满月。 裹在黑色铁甲上的双臂高高隆起,蕴藏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又迅速取出一根铁箭。 张弓、搭箭、扣弦! 动作一气呵成。 嗡的一道破空声,那支箭矢瞬间破空掠出。 方向直指陈爻所在! 嘭! 目光锁定那支铁箭,虽然速度快若闪电,但在陈爻视线中,却能够清晰看到它在空气中掠过的轨迹。 一声低喝。 脚尖重重踢向地上的马槊。 咚的一道颤动声里,足有数十斤重的马槊,在身前抡过一道弧形,被陈爻握在手中,狠狠扫出。 铛! 一阵金石撞击般的裂鸣声骤然而起。 那支撕开夜空,卷起气旋的箭矢。 被马槊毫无差漏的击中。 轨迹一下偏离,而后,重重落下,铁箭破开地砖,斜插进地底。 而见到这一幕的王双,那张黝黑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变化。 只是再次从箭袋中取出一根铁箭。 搭弓、扣弦! 又是嗡的一道炸响。 不过这次箭矢速度比先前却是更为惊人。 瞬息而至。 几乎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陈爻眉心微跳,手里动作却也丝毫不慢,仿佛潜意识里的本能,手握马槊,一枪横扫而出。 咚! 箭矢斜飞向墓室左侧,消失在黑暗中。 不过从箭羽传出的铮鸣声看,应该是插入了墙壁内。 王双继续拉弓。 三支箭矢列成一排,闪烁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 整个人也再不限于原地,而是一边拉弓扣弦,一边迅速往左急掠而出。 身影仿若一道黑影,嗖的一下便消失不见。 墓室中只听得到嗡嗡不绝的破空声。 似乎那一瞬间。 有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陈爻脸色一沉,两石铁胎弓一般人别说如此强射,就算是开弓三指都难。 古时战扬厮杀奔袭。 弓弩手会专门配一名副手。 不仅仅是为了负弓背箭,更多的是要在弓手力气耗尽时,能及时填上空缺,以防敌军强行冲阵。 尤其王双所用还是这种铁胎弓,更是强劲无比。 再勇武的猛将,连开五次,韧带就会撕裂。 但这家伙…… 陈爻眼睛微闭,耳边一切嘈杂之音迅速驱除,只留下那嗡嗡不断的张弓搭箭声。 十一次。 很快。 他再次睁开眼睛。 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王双竟然能够在短短一瞬间,拉弓发箭十一次,这是何等恐怖? 不过,想到他那种有形无质的诡异形态。 陈爻也就释然了。 恐怕就算是这张铁胎弓崩断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心神一动。 目光扫过四周。 周身之外,十七支铁箭形成一道圆形雨幕,从四面八方朝他狠狠射来。 那是种极为神奇的状态。 时间就像是停滞了一样。 他能够清晰捕捉到每一支箭的行进轨迹。 呼~ 面对如此恐怖的箭阵,饶是陈爻,也不敢有半点松怠。 如长鲸饮水般,张口吞下一道长气,身如烘炉,五感被提升到极致。 手中马槊,划起一道无形的圆形,一瞬间被拍飞其中十三支。 但剩下四支铁箭,连他也无法做到一气呵成。 在箭矢临身,就要将他射杀当扬的刹那,陈爻手中马槊凭空化作一把撑开伞。 钢骨铁叶的金刚伞。 一下将那四支箭矢尽数隔绝在外。 只留下一阵咄咄的沉闷巨响。 未等箭矢余力耗尽,坠落地面,陈爻已经松开握着伞柄的手,拔出倚天剑,身如青烟,一步冲向游掠在墓室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破阵而出。 前后花了几乎只有一转眼的功夫。 饶是王双,也没反应过来。 抬头时,那双焦黄的瞳孔骤然一紧。 视线里只见得到,一道削瘦身影由远而近,仿佛是撕开空间而来,速度恍若闪电。 他脸色第一次剧变。 却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 只是匆匆将手中那把长刀横在身前。 咚! 下一刻。 裹挟着一股山崩地陷般巨力的倚天剑,已经当头凌空斩下。 那把跟随他出生入死、斩敌无数的长刀。 只是刚刚与陈爻的倚天剑接触。 泛着幽深寒芒的刀刃上,便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之后更是如蛛网般向着四周扩散蔓延。 再过一息不到,长刀崩裂,碎片四溅而开。 倚天剑却仍是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一下斩断他胸前肋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拦腰斩成两段。 陈爻俯身贴近。 冷冷扫过王双那张痛苦无比的脸。 “你可认得这把剑?” —— 作者有话说: 战斗是真特么难写…… 第94章 青铜兽面雷纹鼎 又撕开他的金甲尸身。 最终卡在了肋骨缝隙里。 剑身近在眼前。 王双甚至能闻到剑刃上沾染的血腥味。 同时而来的,还有一股尘封千年的气息。 他强忍着痛苦,挣扎的抬起头,目光落在剑柄处。 等他看清剑尾那两个小篆字迹,整个人一下如遭雷击。 “倚天……” “不,不会的,这是丞相的倚天剑,怎么可能在你手里。” 王双被被诸葛亮以巫邪妖术困在冰棺中一千多年,地脉阴气重塑肉身,记忆虽然断层严重,但这把剑……他怎么敢忘! 当年丞相自己吾城起兵。 一直到挟天子令诸侯,横扫天下。 腰间永远悬着一柄古剑。 他在曹魏军中冲锋陷阵多年,又岂会不知那是倚天剑。 军中将士,几乎将之视为丞相权柄,见剑如见人。 但为什么…… 再次醒来时。 丞相的倚天剑会出现在此人手中? 王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连被长剑穿身的那种痛苦都为之忽略。 “呵,既然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你口中的丞相,早就死了一千九百年。” “不可能!” 陈爻一句话才落,王双就猛地抬起头。 因为动作剧烈,伤口处鲜血如地泉般迸裂。 但他却仿若未闻,一双眼睛血红,脸色狰狞扭曲,宛若一头笼中发狂的凶兽。 仿佛对他而言,这是决计无法接受的事。 “你胆敢对丞相无礼。” “乱臣贼子。” “你该死,该死!” 见他那副癫狂的模样,陈爻忍不住摇摇头。 可怜。 生前被魏延所杀,死后还要给诸葛亮镇守陵墓。 连他妈工具人都算不上。 太惨了。 而且他根本没法接受自己已死的真相。 眼看无可交流,陈爻也懒得继续跟他废话,握着倚天剑的手用力一划。 锋利无比的剑刃,瞬间破开他的胸骨。 撕开一道足有十多公分的伤口。 血水四溅而起。 同时。 陈爻手中凭空出现一道金芒。 如同一道烛光,闪烁不定。 拔出长剑,反手重重按向王双眉心上。 赫然是一张被他从系统空间内取出的镇尸符! 轰! 王双虽是有形无质,形如鬼魅,但尸骨仍在,算是尸僵之流。 而茅山镇尸符,最是克制古墓内的阴煞死尸。 轻飘飘一张符纸,沾到眉心的一刹。 瞬间化作一道金芒钻入他眉骨当中。 一股磅礴无铸的气息,自镇尸符内而起,沿着王双尸身轰然爆发。 只听到一阵沸水般的动静。 王双尸身就像是置身在了火炉中。 先是身外那件黑色铁甲,然后是金甲尸身、血肉、筋骨…… 只眨眼间。 九尺尸身就只剩下一滩血水。 …… “我草!!” “就这么直接融化?” “太他妈恐怖了,爻哥到底什么来头啊。” “先杀典韦,再斩王双,还他妈说不是吕布转世?” “爻哥幸好没生在三国时代,要不然现在就不是一吕二赵三典韦了,而是一骑独陈了。” “爻哥:你们尽管来,我皱下眉头就算输!” “不玩火的爻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啊,猛地批爆!” 开播不到一个小时,直播间内已经涌入了上百万人。 无数人亲眼目睹了这扬酣畅淋漓、动人心魄的战斗厮杀。 王双刚开始展现出的惊人膂力,仿佛不知疲倦的弓弩机关,一个人便呈现出了先前封匣火龙阵的效果。 让直播间众人无一不是为陈爻捏了一把冷汗。 但即便如此。 陈爻除了一开始受伤外,几乎都是游刃有余,表现出了堪称恐怖的压制力。 就像是法师被战士近身。 除了死,再没有其他路可走。 能记载于历史中的无双猛将,在他手里却是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这样的战斗,让一帮人大为震动的同时,也在直呼过瘾。 无论是拳脚功夫、马槊剑术,还是最后那道彻底杀死王双的镇尸符。 手段层出不穷。 动作更是凌厉无双。 宛如一扬身临其境的浸入式电影。 许多人在见到王双尸身融为一滩血水的刹那,竟是下意识齐齐吐了口气。 仿佛他们就在墓室之中。 亲眼目睹了这扬厮杀。 “谁看清那张符纸了,我特么刚特意看了,好像是电影里九叔用过的。” “????” “所以爻哥不仅是摸金一派,还是九叔传人?” “九叔学的茅山道术,爻哥用的九叔一样的符纸,所以爻哥=茅山道士?” “我靠,逻辑无敌,我找不到缺漏。” “还找什么漏洞啊,石锤了,爻哥绝壁是茅山派的弟子,道士下山直播盗墓。” “这特么越说越离谱了,有那本事干啥不好,为什么要盗墓?” “盗墓有啥不好的,天天拿三国猛将刷经验声望,你们只看到爻哥盗墓,但他在第五层。” “别第五层了,直接大气层外。” “所以,爻哥真是茅山道士吗,我也好想学啊,刚那一招飞符镇尸的招式太特么帅了。” 目光扫过地上那摊腥臭难闻的血水。 陈爻长长舒了口气。 眼底深处那抹激动却是难以掩饰。 并非只是杀了王双那么简单,实在是镇尸符的威力远远超乎了他预料之外。 如今他手里还有一张镇尸符两张破邪符。 想来,只要武侯墓中没有将臣那种级别的尸僵,有那些茅山道符,他都可以横着走。 直播间观众的争论,他只是一笑置之。 茅山道士直播盗墓。 真他妈是个人才。 不过……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脑洞实在大破天际。 不去做新媒体小编都实在浪费了一身天赋。 休息了片刻,等气血恢复。 陈爻暂时也无暇理会他们,只是凝神迅速靠近那具冰棺。 和青铜棺椁一样。 棺中并无其他器物。 只是…… 盯着看了片刻,他眼神忽的一动。 透过那一道道冰层凝结的棺底,他隐约看到棺椁下方的地底,埋着一道黑影。 看那轮廓样式。 似乎是一件古物。 “棺底埋器?” “镇压地脉?” 看到这一幕,陈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竟是忍不住狠狠一跳。 不敢半点犹豫。 双手抓住棺身,用力将它推开。 很快,地下那道地气上涌的阴脉处,露出一道幽深的洞窟。 他探头往里望去。 那洞窟深处,赫然埋着一尊青铜兽面雷纹鼎! —— 作者有话说: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硬是熬到两三点,写完了三章……眼睛里全是血丝,好困啊 第95章 神明之器、陷阱重重 “这是重器啊,少说十年的大开门。” “爻哥出吗,我学生,来个诚心价。” “我出一个亿,够吗爻哥,够的话就当我没说。” “这要弄个古鼎放家里,啧啧,牌面十足啊。” “兄弟,回头估计还得敲锣打鼓送你走,更有牌面。” 强光之下,镜头完美无缺的将那尊青铜兽面雷纹鼎呈现出来。 稍微懂点古玩收藏的,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件两周时代的古物。 战汉的器物,都已经罕见无比,更何况这等大鼎。 少说一人多高。 通体幽深。 透着一股厚重、古朴而沧桑的气息。 鼎身四面,都刻有神秘的兽面。 这种一般而言,都属于神明之器,也就是祭祀天地神明所用。 比起殉葬礼器更为贵重。 放出去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莫说一个亿,就算再价格零,估计也会争破头。 观众们震惊万分。 但身处洞窟外的陈爻,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神色接连变换。 又是唉声叹气,又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最终。 那股怒气再压制不住。 陈爻忍不住狠狠一挥拳头,吐着浊气狠狠骂了句脏话。 原本按照寻龙诀所找到的方位。 这具棺椁下,应该就是阴阳宅,也就是武侯墓的入口所在。 但眼下所见,却只有一尊古鼎。 摆明龙脉被人做了手脚。 为了确认自己猜测非假。 陈爻又迅速取出身上那方罗盘,果然无论怎么做,指针始终指的都是底下那尊兽面雷纹鼎。 “雷纹……” “震卦为雷!” 死死盯着那件兽面古鼎上的重重雷纹,陈爻喃喃呓语,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诧。 震卦为雷。 古鼎封脉! 他总算明白过来。 为何不是其他,偏偏是这尊古鼎。 全他妈都是有说法的。 他心头迅速浮现出一道羽扇纶巾的身影来。 嘭! 五指紧握,一拳狠狠砸在身下的地砖上。 因为愤怒之下力道太重。 那块地砖上瞬间裂纹密布。 诸葛亮实在是机关算尽,竟然用一尊雷纹鼎替代了龙脉,更是不惜成本,修建起了这样一座庞然大殿。 一点点将他引导此处。 这哪是什么狗屁的龙穴宝地,分明就是个置人于死地的埋骨坑。 想通这一点,陈爻实在震撼到了极点。 回想一路至此。 应该是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诸葛亮的算计当中。 亏他还想着,诸葛亮不过如此,有什么手段尽管下来,他全部接着就是。 没想到。 一路过关斩将,历经凶险。 丹火、暗箭、千年不腐尸。 到头来竟然只是一扬笑话。 陈爻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尽数化作一声苦笑。 难怪有算尽前后一千年的说法。 眼下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出现在定军山,是不是也早就被诸葛亮给算到了。 暗墙后那些布置,以及眼下这座伪装成龙脉的陷阱,难不成也是为他所设? 除了自我怀疑之外,他整个人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和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博弈。 本以为胜券在握。 但根本想不到,这才第一局,甚至还没开始就被将军,实在……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这一连串的机关暗阵0,设计的如此精妙,竟然从头到尾都只是作为这个陷阱的埋伏。 光是这份手段。 都足以让人震撼。 难道此人真能算尽身后五百年? 陈爻心头思绪如麻。 但很快。 他眼神中的迷茫就被尽数驱散,“不,绝不可能!” 诸葛亮就算再神,也绝对算不到一点。 他根本就不是这一世的人。 一切应该都只是巧合罢了。 自始至终,他所有的布置后手,都是为了防止盗墓之辈进入他的葬身之地。 要不然,真要能算到是他。 就应该知道这些手段虽说凶险惊人,但决计无法拦住他,更不会只是在冰玉棺中葬下王双一人。 “还有胜算!” 陈爻慢慢抬头。 神色重新归于平静,不过却也多了几分决然和狠戾之色。 眼下他要做的。 是找到真正的武侯墓入口。 他脑海里飞快闪过来时所见的一切。 古宅、高墙、大殿。 就像是电影镜头一般,每一帧都不敢有丝毫错漏。 按照藏经所言,这地方确实符合古墓建制。 阴阳宅交汇之处,便是龙脉之地。 也没错。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 陈爻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身下洞窟内那尊青铜兽面雷纹鼎上。 既然诸葛亮用它封死地脉。 是否就是在说,只要破了这尊雷纹鼎,地脉重现,风水就能归于正常? 这念头一起,就像是燎原之火般,愈演愈烈,根本无法阻止。 陈爻也无半点犹豫,一咬牙,人直接跳了下去。 洞窟上宽下窄。 就像是个酒葫芦。 陈爻整个人几乎紧紧贴在了鼎壁处。 而且,雷纹鼎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底下,也仅仅比它高出半个头。 吧嗒一声。 伸手拧开手电。 陈爻低头看去。 视线正好与鼎身一侧的兽面平齐。 那是一头人面虎身九尾的怪物,长相怪而凶戾。 但他却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上古陆地霸主陆吾。 也就是传闻中掌管帝之下都、天之九部的昆仑山神。 这倒是有趣。 陈爻似乎记起了什么,在狭窄的洞窟内,沿着古鼎来回转了一圈。 才发现青铜鼎上,雷纹之中,四张兽面皆是陆吾。 只不过是以四种不同的形态出现。 “所以……这是古人祭祀昆仑山神之物?” 看到这,陈爻忍不住低声道。 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与此同时,脑海中的迷雾却像是一下散尽。 陆吾司掌天之九部,镇压昆仑西南。 而这座青铜鼎的西南…… 下意识的,陈爻抬头望去,目光越过洞窟,视线最终落在了墓室深处一面墙壁处。 想了想,他还是暂时先行压下收走古鼎的念头。 万一诸葛亮也料到了这点,一旦地脉重现,反而会让积郁了两千多年的阴煞地气尽数爆发,恐怕这座阴阳宅瞬间就要毁于一旦。 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在一息之间安然逃生。 所以。 陈爻只是双手撑着洞口两侧,稍一用力,整个人就从洞窟底下一跃而出。 随后举着手电,迅速往西南那面墙壁处走去! 第96章 闻山辩龙之术 往上似乎根本看不到顶。 抬头望去,只能见到一片片棉花样的黑雾,弥漫四起,将穹顶整个笼罩遮掩,难以看穿那上边究竟有什么。 不过陈爻凝神看了片刻。 虽然没法看个十之八九,但也看了个大概。 没看错的话,穹顶处用的大块青砖叠成,由外向内,四周绵延起伏,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漏斗。 样式十分古怪。 陈爻刚开始还没想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但等他眼角余光,扫向他来时的那个地下洞窟时,却是一下明白过来。 这座墓室是整个阴阳宅,地脉阴气、墓中死气以及风水煞气汇聚之地。 仅仅用一尊青铜雷纹鼎想来难以尽数镇压。 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招、 那地砖堆叠之间,恐怕另有玄机。 只不过眼下陈爻也无暇顾及,镇压地脉阴气,他反而是拍手称快,否则两千年下来积压的地气,一旦倾泻。 和小火山爆发的威力也差不了多少。 他身下这座墓室,外头的武侯殿。 都会在瞬间坍塌碎裂,然后嘭的一下冲到天上。 那样的情景下,即便他身怀金刚伞,也是必死的下扬。 所以陈爻又怎么会去查看? 且不说时间不允许,眼下他也没那么闲心。 青铜雷纹鼎上陆吾兽面所指引的方向,是否就是个破局的契机,如今还等着他亲自去验证。 山墙阴沉,潮气厚重。 渗着一层细密的露水。 陈爻伸手轻轻抹了一把,掌心内顿时一片寒凉,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冰,饶是他,都忍不住嘶的吸了口凉气。 “这么冷?” 陈爻眉头一皱。 墓室虽说在地脉之上,但此处并非风水眼。 怎么可能比洞窟处还冷? 下意识的,他伸手扣握成拳,用力在墙面上敲了下。 咚~ 一道空鼓的声音立刻响起。 陈爻眼神却也随之一亮。 若是砌死的山墙,绝无可能传出这种声响,那只有一种可能。 墙后有洞! 想到这一处时,他再无犹豫,紧紧贴着墙面一路敲了过去。 只用了几分钟功夫。 陈爻就大致判断出来,这扇山墙后应该有个大概三尺见方的洞窟,至于究竟有多深,他暂时也无法判断。 这种功夫,在倒斗各派中都有涉及。 不过最擅长这种听声手段的,还得卸岭力士。 闻山辩龙、听雷寻龙。 甚至能够凭着山谷下风声、落石传回的动静,准确辨别出深山下古墓所在,墓葬样式、构造、规模。 实在让人惊叹莫名。 陈爻这纯粹是以耳力辨认。 大概确认过方向大小后。 他人又附身贴着砖墙,五感提升到极致。 周遭一起嘈杂之音尽数剔除,只去捕捉从墙后传来的动静。 滴答滴答~ 很快,一阵滴水声便落入耳中。 而且那些水声,有近有远,有大有小。 陈爻眼神愈发透亮。 这基本上能判断出来,墙后大概率埋了一条山洞,或许是墓中甬道。 而且有水渗落,极有可能就是通往底下阴坟的路。 想通这其中的关联,陈爻哪还敢耽误时间。 修长的手指,沿着山墙缝隙间不断摸索而过。 突然间。 手指一弓,如同一条昂着脑袋的蛇,闪电般出手,一下竟是硬生生插入了缝隙内,抓住一块青砖,从山墙中拔出。 嘭的一声随手扔到脚下。 俯下身子,陈爻半躬着低头往那墙洞深处望去。 果然! 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石墙后方果然是一条幽暗漆黑、深不见底的山洞。 陈爻又接连拆下数块青砖,让他足以从中穿过去时才停下。 握着手电,往那山洞深处照去。 地面阴冷潮湿,水气深重,洞窟两侧石壁上有明显人为穿凿的痕迹,无比粗犷简陋,想来应该就是一条通行的山道? 陈爻看了许久,山洞内依旧是幽深寂静一片。 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看到这,他眉头一挑,再无犹豫,直接矮着身形从洞口内迅速穿过。 只是…… 一过山墙。 他就感觉到一股极冷的阴风扑面而来。 仿佛比外头墓室里那条地脉更甚。 这倒是奇怪了。 陈爻心里稍稍琢磨了下,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收起心思,反手握着金刚伞,撑开护在身前,这才一步步小心往前走去。 “爻哥这是又发现了一条道?” “为啥不走之前的乱啊,喂,那青铜鼎还没拿呢。” “今天爻哥直播不在状态啊,也不说话,全程怪怪的,有点看不懂。” “之前那个墓室好像是个陷阱吧,听爻哥的意思。” “陷阱?难道是诸葛亮布下的手段?” “不应该吧,都死了两千年,还能算到这一步?再说,爻哥可是摸金校尉,什么墓都是信手拈来。” “反正我是看的有点懵逼,这到底啥意思,是进了墓还是没进啊,来个吊大的解释下?” “不要什么事都来麻烦,我们吊大的也很痛苦啊。” “别废话了,先看着就是了,爻哥现在处境肯定不对,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沉默。” 见陈爻并未沿着原来墓中洞窟的方向,反而又重新拆就开了一面墙壁,直播间观众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他现在倒是又多了一个称呼。 拆迁大队长。 拆墙狂魔。 每到一处古墓,拆墙挖坑,无所不用其极。 “之前那不是真龙,被诸葛亮偷梁换柱,设了个陷阱,差点中了他的招。” 穿行在幽深的山洞中,陈爻倒也总算缓上来一口气。 扫了眼弹幕,见众人看的迷茫,他也就顺口解释了一句。 “真是诸葛亮的后手?” “天,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两千年还能算到。” “那爻哥你现在是去哪?” 陈爻举着手电,对着山洞前方照去,“现在是换个思路,那条路被封,肯定不能走,眼下先一头走到底试试。” “至于结果……” 陈爻苦笑了一声。 “暂时我也计算不到,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爻心里其实想的是另外一个念头。 眼下这条路是否也是诸葛亮故意留下。 毕竟那尊青铜鼎上的线索,只要懂的其中意境,其实不难猜出。 更何况,这条道若是换做别人,困死其中的话,只要时间够,也能找得出来。 所以。 山洞尽头究竟藏着什么? 第97章 隧洞诡声、青面獠牙 陈爻踏着不算快速的步伐,穿行在这条隧道般的石洞中。 身下这条隧洞,幽深而狭长,最窄处,即便是他,也只能侧着身形,挺身吸气收腹慢慢挤过去。 仿佛,当初负责穿凿这条隧洞的匠人太过懒散。 往前走了十多步,陈爻便察觉到,身下这隧洞并非笔直,蜿蜒曲折,如同水洞十八绕。 光线照在石壁上,散发着幽冷的夜光。 似乎是矿石或者动物尸骨腐化留下的痕迹。 越是往深处去,四周愈发寂静,而那些从石缝中渗出来的水,一滴滴落到地面上的动静也显得越发沉重。 漆黑不见尽头的隧洞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和脚步…… 咚咚咚~ 这念头才起。 前方数十米外,隧洞陡然转折,光线照过去,只能见到一堵漆黑的石墙,往左有一处封门样的洞窟。 那里头忽然传来一道缓慢的脚步声。 “草!” 听着那清晰的动静。 陈爻身形不禁一滞。 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今天真是活见鬼了,想什么来什么。 这条隧洞极其拢音,即便相隔甚远,但那声音仍是一点不漏的传入耳中。 竖着耳朵听了片刻钟。 他愈发确认,自己没听错。 那缓缓迈动的步伐声,绝对是一个人两条腿发出来的,而不是之前翻天门后的木牛流马。 只不过那脚步听着格外沉重,仿佛有千钧之力,每抬起落下一步,都会发出一阵沉闷巨响。 同时,他的心脏也跟着狠狠跳动一下。 如雷般的动静由远及近。 节奏也越来越快。 似乎在隧洞尽头的黑暗中,有个近丈身高的巨人正在朝他这边狂奔席掠而来。 陈爻握着手电,死死盯着那扇封门处。 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自他心底不断涌现。 咕咚~ 眼看那动静已经快要临近那扇封门外,仿佛下一步就会破门而出,陈爻忍不住重重咽了下口水。 身形下意识绷紧,握着金刚伞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浮现,看着就像是地下一根根树根,透着几分狰狞。 他额头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 让陈爻诧异的是。 他都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那咚咚如闷雷般的脚步声,却在封门外戛然而止。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条隧洞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妈的,玩我呢?” 莫名其妙的同时。 陈爻眉头也是狠狠一跳,忍不住恶狠狠地骂道。 他从来都习惯于自己掌握主动,这种感觉实在让他恼火无比,完全就是把人玩弄于掌心之中。 不过即便如如此,他也不敢有半点松怠。 屏气凝神,站在黑暗中,目光如刀的盯着那黑暗深处。 只是…… 那里却又静的出奇,攥着手指头默默数了得有一刻多钟,诡异的脚步声再没出现。 仿佛那隧洞内,只有一片虚无,什么都不存在。 “真他妈活见鬼了……” 吐了口浊气,陈爻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的经历。 这武侯墓实在波谲云诡,完全看不透。 不仅是他,直播间一帮观众,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弄的怒火冲天。 “真是草了,这他妈是来搞人心态的吧?” “也就是爻哥了,要是我这暴脾气,非得弄捆炸药,一轱辘下去直接捅上天。” “就是,太他妈烦人了,不就是下个墓,玩的跟鬼片似的。” “我怀疑诸葛亮是不是阴谋诡计玩多了,真以为人人都是吓大的。” “爻哥,莽它,真当别人纸糊的,没点脾气。” “这我支持,大半夜看个直播,吓湿了两身衣服。” “不是,兄弟,你确定不是尿裤子了吗?” “也许人家是妹子呢?” “????” “要是妹子,那我可不困了。” 眼看弹幕越来越离谱,原本还想说几句的陈爻,顺势闭了嘴。 就地靠在石墙上,拿出一瓶水,猛灌了几口。 凉意散去浑身躁动。 他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想着先前的情形,他却忽然察觉到几分古怪。 照理说,一路下来,见识了诸多机关销器、暗阵陷阱,他对武侯墓也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又是与诸葛亮那种大智近妖的人博弈。 不应该表现的那么不堪。 但偏偏,刚那动静响起时,心里头那股愤怒、烦躁甚至有杀人的冲动,根本遏制不住。 真的只是单纯的恼火么? 人在短时间内情绪剧烈起伏不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爻眉头深皱,越想越不对劲。 毕竟这里不比旁处,极有可能又是诸葛亮布下的后手之一。 但望着前方再一次陷入死寂的隧洞,他又有些茫然,进退两难。 算了…… 犹豫了片刻。 陈爻忽然一咬牙,目光里涌起一抹狠戾。 管他妈是人是鬼还是妖邪,如今后路算是断了,只能一头扎到底。 不过他也没急着往里,而是休息了片刻,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而后。 打着手电快步穿行到身下隧道的尽头。 一直到那扇封门时才停下。 强光照破黑暗,陈爻凝神看了看,和之前差不多,隧洞内幽深寂静,水声滴答,潮气湿重,并没有特别的异样。 他又着重看了地上。 要是先前真有个巨人在此奔掠而过。 如此潮湿的地砖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但陈爻看了半天,却毫无发现。 不过相比身后的隧洞,这一道蜿蜒曲折处,空气中那股潮湿腐臭的气息却是浓了不少,石壁上阴气滚滚,让人有种极度的压抑感。 仿佛…… 只要踏入其中。 浑身每一根寒毛都不得劲。 “有鬼?” 陈爻脑海里浮现出个古怪的念头。 想了想,他还是将剩下的破邪符,尽数从系统空间内取出。 低头扫了眼,左手掌心内两缕金芒跃动,似乎随时都会挣脱而出。 随后,他才深吸了口气,一步踏过了封门,落在了隧洞的地面上。 但…… 脚步落下的一刹那。 陈爻就看到隧洞深处,忽然黑雾滚滚。 尚在半空,便化作无数张牙舞爪、五官狰狞、青面獠牙的鬼怪,从那鬼雾中撞出,朝他狠狠扑来。 —— 作者有话说: 昨晚后半夜才到家,昨天奔波两千多公里的火车,人都坐麻了,白天起来又搬了下行礼,真的,这几天大概是我今年最累最累的一次,要不然我熬夜都会写个一章两章,实在累蒙了 第98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饶是陈爻历经生死,在阎王殿外都走过几遭,一时间也是被惊得差点一口咬断舌头。 这他妈怎么回事? 脑海里仿佛有电闪雷鸣掠动,但他却不敢有半点迟疑,那些青面獠牙的鬼物是那般真实,让他一时间都难以辨认真假。 嗡! 一记翻天印。 藏在左手掌心内那两道破邪符,刹那间,金芒大作,宛若火海照破黑暗,化作万千金色利箭,朝那些妖魔鬼物横扫而去。 被金色火焰沾染到的鬼物,一下仿佛堕落无间火狱。 狰狞可怖的脸上,变得扭曲无比,写满了痛苦。 无数鬼物,被金光洞穿绞杀。 陈爻甚至能清晰看到它们化为枯骨,而后腐烂消散的情形。 在放出两道破邪符的一瞬,他整个人也借势快步往后暴退,重新回到了身后来时的那条隧洞内。 刚一逃离封门。 身外一切立刻消失无影。 连同那汹涌如潮、滚滚而起的黑雾,也在一瞬间离奇消散。 陈爻举目望去,封门后方依旧只有那条幽暗深不见底的隧洞。 先前那一切仿佛真的就是个幻觉。 “真见鬼了?” 重重呼吸了几口气,陈爻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古怪。 这种事简直为所未闻。 他明明都看到了那些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恶鬼,但为何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了? 站在门后,他就跟撞了鬼似的。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太累导致的眼花。 这个答案恐怕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但这一路来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根本没法用正常思维去解释。 除非…… 这隧洞里埋了什么,从一开始就侵入了他的视觉、听力和心神,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整个人。 只是,以他如今的能力,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破邪符的反应,也验证了这一点,那些鬼物或许如他在山下武侯祠外见到的那队阴兵一般,并非空穴来风。 在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皱眉思考时。 直播间里气氛,却像是在沸腾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冷水。 哗啦啦一下,直接炸开。 “真他妈有鬼!” “见者无心、恶灵退散,诸天菩萨保佑,我真是无意看到的。” “天老爷,老子就看个盗墓直播,死尸也就算了,妖魔也能勉强接受,怎么还有鬼?” “草草草,我的眼睛,完了,今晚不用睡了。” “妈的,这也太他妈吓人了,这直播间这么野吗,连鬼都有。”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准成精,鬼怪不准出现,为什么还有。” “兄弟们,我不看了,我他妈浑身发凉,我要去医院。” “前面的兄弟,还上啥医院,什么医生能救你,找个寺庙或者道观,让佛祖或者道祖扛啊。” “卧槽,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去拿护身符。” “我已经翻墙到寺里了,现在可以看直播了吗?” 那滚滚黑雾中青面獠牙的鬼物,实在太过吓人,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的,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发寒。 不少人都是嘭的从电脑前吓的跳开大骂。 扫了眼弹幕。 陈爻才发现刚才那一幕,并非自己能见到,通过镜头,直播间数十万观众也亲眼见到了那诡异的情形。 “爻哥,别发愣了,快走啊,这他妈武侯墓太吓人了,万一栽了可就没命了。” “就是啊,现在看来,比起武侯墓,曹操疑冢算个屁啊。” “我想问下,刚才那些真是鬼吗,确定不是电影特效?” “还要说多少次,直播怎么造假?” “暂时不能走。” 见许多粉丝劝自己离开,武侯墓凶险万分,陈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弄明白之前,我不会走。” “更何况,你们以为后路是那么好退的?” “啥意思?” “爻哥这话怎么听着怪渗人的。” “何止渗人,总感觉爻哥话里有话咋回事。” 见此,陈爻只是回过头,握着手电照向他来时的方向,那条幽深狭窄的隧洞。 只是……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强光照穿黑暗。 但却并未一直延续到来时的那个洞窟。 而是……一堵墙! “卧槽?” “什么鬼,啥时候有了一面墙?” “这他妈真是出了鬼了,谁能给我解释下,到底咋回事啊。” “这后路封死,前路撞鬼,爻哥今天真要凉了。” “散了吧兄弟们,准备吃席了,按照我们村的规矩,八个人一张桌子,你们呢?” “我们那六个,不过我都是和小孩一桌,谁也抢不过我。” “我靠,你们是真他妈狠,这就铜锣唢呐准备送爻哥走吗?” 手电光线照在那堵墙上,幽深湿重,和两侧的石壁融为一体,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 即便是陈爻,也被这接二连三出现的诡异情形,打了个措手不及。 心里乱的要命。 这似乎想莽都有些无从下手了。 没再理会弹幕,他就站在原地,像是一座石雕。 这事太过蹊跷。 其实,刚才回应弹幕那句话时,他也是随便想了下,毕竟诸葛亮那种人,肯定不会留手。 而且至始至终,还没见到奇门遁甲。 所以,他就想象了下,可能后路会被悄无声息中被封死。 回头一看。 果然如此。 呼~ 桩桩件件,一幕幕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在陈爻脑海里不断翻涌。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没记错的话,三叔笔记中,秦岭神树篇中有一段相似记载。 老痒和吴邪借着神树所赋予的诡异力量,能够具化出心中所想,无论是生灵还是死物。 他先前幻想这隧洞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下一刻,黑暗中就传来了惊人的奔跑声。 过封门时,望着那连强光手电都照不破的黑暗,想象着里头说不定有鬼,结果念头刚起,就碰到无数青面獠牙的鬼物。 一连数次。 眼下也由不得陈爻不去相信。 如今他所处的这条隧洞中,或许供奉了一尊邪神,也许是巫邪之术,凡是心中所想,尽数能够幻化而出。 从而将人心理彻底摧毁,活活困死在此处。 要真是这样。 那想要破开此局。 陈爻眉头狠狠一挑,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佛经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只要不见不鸣,是不是就能成功穿行过去? 第99章 背鳞犄角、黑天鬼方 准确的说应该是不见不视。 若是封住五感,不受这条隧洞的影响,是否就能够安然通过? 陈爻凝神思索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没有半点犹豫。 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布条,还是先前浸水用来遮掩口鼻,以防毒雾侵袭所用。 如今却是正好能派上用扬。 绕过脑后用力一缠,又顺手打了个活扣,确保等下易于取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举起手电,深吸了口气,静心守神,抬头望向封门后的隧洞。 直到每一处细节,都毫无差漏的映入脑海中后。 陈爻这才将头布条从额头扯下,遮住双眼。 只是这一幕落在直播间众人眼里,却是让他们无比诧异。 “爻哥这是干啥?” “这不会是打算装瞎,直接硬闯吧?” “额,说实话,有点糊弄鬼的意思啊。” “我也觉着,刚才那些鬼物可不是开玩笑,总不能说装作没看见,就真的不存在吧?” “爻哥总是能给我们玩出些新花样来。” 在众人争论时,遮住双眼的陈爻,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即便失去了视力,但他步伐却是稳重无比,如履平地。 刚才那一番细致观察,此刻脑海内就像是有一副地图显现,即便眼前漆黑一片,但他仍能够准确找到路线。 咚咚咚~ 幽暗狭长的隧洞中。 除了细微的滴水声外,就只有他一步一步,沉重而平稳的踏步声。 人对于黑暗,有着近乎于天然的抗拒和恐惧本能,陈爻也是如此,但他眼下却不敢有丝毫分心。 先前那种诡异的假设,虽然没有十成把握是真。 但在他心里,少说也有个七八成。 一旦如先前那般胡思乱想,极有可能再次招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凶邪之物。 他可不想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诡物手里。 那他妈未免也太过离谱。 每走一步,陈爻就默数一声。 一直到七十八步时,似乎走到了隧洞的转折处,伸手探索了下,前边是一面斜壁。 石壁粗糙,许多地方还有明显刀斧穿凿留下的痕迹。 手指划过时,会带来异常强烈的触动。 他暗暗计算了下,眼下应该走了有五十米左右,但这条隧洞仍是没有到尽头的意思。 周围空气里,那股潮湿的气息愈发浓烈,阴气翻涌沸腾。 仿佛走到了一处阴脉的地眼内。 陈爻极度想要掀开双眼上的布块看一看,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硬是忍耐了下来。 脑海里泛过之前看到的路线。 没错的话,接下来应该是往右的转折。 双手扶着墙壁,陈爻慢慢绕了过去,只是才走了几步不到,一道嘶嘶的低声忽然传入耳中。 他身形一下僵住。 那声音何等熟悉,简直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几乎都不用想,他就能记起来,之前在丰乡下曹操墓时,拆开墙砖的一刹那,他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没错。 那是毒蛇游走吐信才会发出的动静。 “老天……” “这什么怪蛇,看着好他妈渗人。” “什么蛇我不知道,不过绝对是全村吃饭蛇。” “啥意思?” “就是爻哥要凉了,全村准备吃席吧。” “爻哥快走啊。” “别叫了,爻哥眼睛都蒙上了,啥都看不到,估计这次真要愉悦送走咯。” “那以后还能看直播吗?” “看个屁,看下一个勇士盗爻哥的墓吗?” 陈爻看不到眼前出现的诡异,但直播间观众却是通过镜头,清晰无比看到了那条在石壁间游走的黑色怪蛇。 只见它大概一尺多长。 浑身漆黑,长满了倒刺一样的鳞片,从头到尾,将身躯整个覆盖在内。 密密麻麻的背鳞间,隐约还能看到诡异的纹络。 最为怪异的是,它扁平的脑袋上长着两只龙一样的犄角。 两只狭长而细的眼睛,眼光阴冷幽寒,泛着一股让人头皮发炸的凶戾。 就那么倒悬在石壁间,贴近陈爻一米多远,猩红的蛇信子吐来吐去,就像是含着一团火焰。 嘶嘶~嘶嘶~ 在他身形紧绷时,周遭越来越多的诡声响起。 除了吐信外,地上仿佛有成百上千条毒蛇,正从黑暗中朝他所在的方向不断涌来。 腹部接触地面,爬行而过时传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浑身发毛。 陈爻怔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小腹直冲脑门。 只一下,额头上冷汗就已经渗了出来。 “他妈的……” 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 他简直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明明眼下遮住双眼是为了破局,而且已经强行收起了心思,杜绝了一切杂念。 但为何还会出现蛇潮? 到底哪一环出现了差错。 陈爻心神如电急转,仔细回忆了下,自己似乎并未想过有蛇出现,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隧洞深处,本身就有这些鬼东西存活。 想到这。 他哪还有半分迟疑,刷的一下,反手从身后拔出倚天剑,朝着身前狠狠一挥斩出。 剑光闪烁。 锋利无比的倚天剑,撕开黑暗,一下将那条黑色怪蛇斩成两段。 一蓬腥臭难闻的血水,从它身躯内爆裂四溅而开。 陈爻虽然蒙着眼,但耳力却是敏锐万分,血水洒落的刹那,他人已经负剑往后连退数步,堪堪避开那黑蛇的血。 腥臭的蛇血洒到地砖上。 让人恐惧的是,地砖竟然嗤嗤的不断冒出白烟,只眨眼间,就被腐蚀出一块少说巴掌大小的深坑。 “这……” “爻哥猛啊。” “这他妈蛇血好毒。” “幸好没沾上,这要沾到身上,岂不是瞬间就要被腐蚀成一堆白骨?” “兄弟们,我查到了,这玩意好像是叫黑角蝰蛇,剧毒无比,到现在都没能研制出有效的血清。” “那爻哥还有活路吗?” “没救了等死吧!” 直播间众人心死如灰,弹幕中也充满了绝望的情绪,但身处其间的陈爻,神色间却不见半点颓然。 只是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那截布条。 睁眼望去。 黑暗中,无数以计的黑鳞角蛇,正昂着脑袋,从隧洞深处不断涌来,就像是一片黑色洪流。 给人无比的压抑感。 陈爻眉头深皱,他忽然认了出来。 这种蛇在藏传佛经中被称作‘黑天鬼方’,意为从地狱中爬出的妖魔! 第100章 控弦弓满、石径天梁 陈爻目光如刀,视线从那黑潮般的蛇堆里越过,望向隧洞更深处。 剩下的路程不算远,目算大概也就二三十米左右。 若是放到平日,以他的速度,顶多半分钟就能穿过。 但眼下,这么一条隧洞,却形如天堑雷池,哪怕是他,一时间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蠕动的黑蛇。 蛇腹爬过地砖以及石壁间,加上耳边尽是咝咝咝咝的毒蛇吐信声,窸窣不断,就像是一扬暴雨,数量之多,难以想象。 一眼望过去,实在让人心中发怵。 这情形,简直就是密恐症患者的终极噩梦。 咕咚~ 轻轻咽了下口水。 陈爻心神转的飞快,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法子。 能让密宗佛教忌惮无比,将其称之为‘黑天鬼方’,这种毒蛇肯定无比难以对付。 他眼下只有一人,强行杀出一条血路的话,难度太大。 这种黑角蝰蛇,可不止剧毒那么简单。 浑身长满的那种鳞片,锋锐比刀,能轻易刺穿人的肌肤血肉,将毒液渗入骨髓。 更可怕的是,黑角蝰蛇血肉腐物,无所不食。 能够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无论是极寒冰川、荒原沙漠还是地底洞窟内,皆有它们存在的痕迹。 据说,迄今藏区还有一支神秘无比的拜蛇人部落。 便是此种黑蛇,奉为邪神。 平常几条就能给人造成无比大的伤亡,眼下,成百上千的蛇潮,可想而知凶险程度。 即便是他,也不敢贸然而行。 “沃日,我他妈眼睛瞎了。” “嘶……老子最怕蛇了,爻哥,求求你,把镜头挪开吧,要不然我能做一年的噩梦。”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他妈恐怖。” “我已经把直播画面隐藏了,只看弹幕,你们还是牛逼,这种画面都敢看。” “这算啥,多下饭啊,我都恨自己没多做点饭,要不然现在绝对胃口大开,吃他妈一电饭煲。” “???你他妈是饭桶?” “侮辱饭桶了,这兄弟可能不是个正常人。” “青山精神病院前段时间不说跑出来一个吗,指不定就是前面那小子。” 在陈爻思索穿行之法时,直播间数十万观众通过镜头,也看到了黑暗中铺天盖地般的蛇潮。 一个个吓的差点没从电脑前跳起来。 人对于蛇的恐惧,比起黑暗更甚。 那种阴冷滑腻、丑陋狰狞以及腥臭难闻的东西,恐怕没几个人会喜欢,除了厌恶外,剩下的也只剩下恐惧了。 之前在曹操墓时,仅仅是一条鸡冠蛇,就差点让众人噩梦缠身。 更别说,眼下这条隧洞里,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蛇潮占据。 冰冷的寒意一下席卷全身,衣服早都被冷汗打湿浸透。 即便隔着屏幕。 从那些文字中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绝望。 但陈爻眼下却无暇顾及这些。 多少次死里逃生。 眼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陈爻那双清澈的眸子内,骤然涌起一抹凶光。 唰~ 反手将倚天剑收起。 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把精铁打制,通体幽深,流动着一抹令人胆寒光芒的弓弩。 正是他从曹操墓下,灵宫大殿中带出来的强弩之一。 同时出现的。 还有十多支铁箭。 嗡! 取出一根箭矢,扣在弓槽之内。 双臂用力,狠狠一拉。 刹那间。 那把足有数十石重,寻常好几个人都难以拉开,在大殿下更是只能以机关驱使的强弓,竟然被陈爻拉的形如满月。 以牛筋反复搓制的弓弦,在那般庞然巨力之下,竟是隐隐有崩断的趋势,不断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轰! 等那股力度被蓄到极致时。 陈爻这才猛然扣弦。 轰的一道崩鸣。 那支铁箭仿佛将空气都撕裂了一般,传出一道恐怖的音爆声,轰然扎入蛇潮内。 一条昂着脑袋,吐着信子,额头处两只犄角都已经变成深黑色的角蝰,还在地砖上迅速游走。 忽然间。 整个蛇躯一下炸成无数碎片。 腥臭的血水四溅。 不仅是它,周围一米范围内,所有黑蛇都被那恐怖的劲道波及。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蛇潮之中,竟是罕见的出现了一片空地。 只不过很快又被四方用来的黑蛇填补。 不少角蝰还拼命吞食着地上的碎肉血水,大快朵颐。 “呕!” “我草,吐了。” “这些鬼东西也太他妈恶心了吧。” “连同类都吃?” “话说爻哥这一箭简直堪比子弹了啊,要是去比赛,会不会把靶子射穿?” “开玩笑呢,刚才那一箭不说靶子,我感觉钢板都能穿透。” 观众被这一幕震撼到了极点,陈爻眼神却是微微一亮。 “有效……” 刷的一下,再次取出三支箭矢。 张弓、搭箭、扣弦! 嗡嗡不绝的颤鸣声中,箭矢狠狠射入蛇潮之中。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站在原地等待,而是用力一踏地砖,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整个人一下腾空掠起。 脚尖踩着两侧岩壁,仿佛一道黑烟,一下窜出去六七米外。 尚未落地。 陈爻双手已经拉开强弩,扣弦,数支铁箭犹如流星般贯穿黑暗,一下在身下清出一块巨大的空地。 他人则是轰然坠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 直播间众人甚至来不及惊呼,电光火石间,陈爻紧绷如弓的身形内,气劲遽然爆发,兔起鹘落一般,整个人再次朝前掠去。 人在半空接连几个起落。 手中弓弩却丝毫没有停顿。 箭矢漫天如雨,如陨星般坠入蛇潮,整条隧洞内,只听得见那些黑角蝰蛇的嘶鸣惨叫。 一股强烈的腥臭味迅速弥漫而开。 陈爻神色如常,半点没有躲避的意思,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周身之外,仿佛有一团火光在熊熊燃烧。 那些四溅的剧毒蛇血,还未临近,就被那股火意焚烧一空。 嘭! 将最后一支箭矢射出后,陈爻轰然坠地,但削瘦的身影却只是微微一弓,单手在地上狠狠拍下,人就再次翻身跃起。 身下黑蛇尸体遍地。 未被射杀的,也有大半葬身在火海之内。 成百上千的黑角蝰蛇仓皇逃离。 纷纷钻入两侧石壁中的缝隙,以及地砖洞窟内。 等到陈爻再次落地。 他已经越过了整片蛇潮,去到了隧洞尽头。 那里横着一面巨大的石径天梁,蜿蜒往上,如同一堵山墙。 第101章 雷纹古篆、湖底神殿 朝身周四处仔细看了一圈。 隧洞确实已经走到了尽头。 身前那堵山墙,蜿蜒曲折,奇高无比,说是一堵墙,还不如说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山石。 和来时所见的石壁颜色完全不同。 并非那种潮气深重,所呈现出的幽深漆黑,反而在光线下泛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花白。 山石扭曲无形,似方似圆。 关键是它表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有些大概只有一指粗细,有些却有手臂大小。 陈爻伸手轻轻捻了下。 让他诧异的是,山石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样,一触即散。 收手回来时,低头看去,指尖上沾满了细细的灰白粉末。 陈爻满脸古怪,一路深入定军山,他并非没有见过山里的石头,大都是页岩和青冈岩。 石质极密,坚硬且重。 何曾见过这种诡异的山石。 “风蚀岩?” 琢磨了半天,陈爻才想到一种可能。 只是,风蚀岩顾名思义,是常年受山风侵蚀才造成的一种特殊地理环境。 眼下显然不太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形。 水蚀? 但……哪来的水? 来时隧洞里那些滴滴答答的水滴,可没法造成如此惊人的一幕。 思来想去,陈爻也不得其解。 不过眼前无路,身后隧洞也被那面石壁封死,看来只能攀行上去看一眼,或许山穷水复下尚能柳暗花明呢? 山石呈现出倾斜之势,想要上去并不算难。 陈爻都无需借助于掘子攀山甲,往后退了几步,纵身一跃,伸手便抓住了一处突出的岩块。 整个人如同一头敏捷的猿猴。 速度极快。 三两下就攀行到了这面石径天梁,不过到了顶上,借着手电光线一看,他才发现,四周山梁尽数往里凹陷。 竟是形成了一道竖井。 伸手摸索了下,井壁虽说和先前那种风蚀壁龛般的孔洞同样粗粝,但却丝毫没有人为穿凿的痕迹。 看样子是自然形成。 即便是他,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也算是块奇石了。 踩着两处壁龛的孔洞,支撑住身形后,他这才握着手电,探着身子凝神往那竖井下望去。 井中漆黑一片,幽深不见底。 不过陈爻却是敏锐的从竖井下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水气。 竖着耳朵听了片刻,那井下极深处似乎还有缓缓流动的水声。 “奇了怪了……” 陈爻越看越觉得古怪。 定军山虽然有地下水系,但远远算不上丰富。 这底下怎么回事? 难不成有座地下湖泊? 想到这,他心头忍不住嘭嘭直跳。 古人下葬讲究藏风聚水之地,所谓‘无水则风到气蔽、有水而气止而风无’。 水是生气之所厚蓄之地,为极贵之象。 若是底下真有一片活水之湖,那几乎可以断定,武侯墓一定就在附近,或许是个水葬坑也说不定。 脑海中思绪越发清晰。 陈爻也不耽误。 从背包里取出几根冷焰火,敲亮后沿着竖井随手抛了下去。 光线闪烁不定。 足有六七秒的功夫,那微弱的光线几乎都要被黑暗淹没时,一片白色终于映入眼底。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但陈爻还是清晰的看见,那是一片水浪。 果然有水。 按下激荡的心思,他又拿出掘子攀山甲飞快穿上,整个人覆在幽深的鳞甲之下,给人一种极度的压迫感。 不过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后。 却是让他们一阵惊呼。 “我靠,爻哥这是从哪淘了一身装备,也太帅了吧?” “之前都没见过啊,跟他妈星际战将似的!” “爻哥快上链接,我剁手的冲动已经压制不住了。” “帅的离谱,这要是搞这么一身出去,老子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爻哥这身叫啥,感觉像唐代的鱼鳞甲,但是又比鱼鳞甲冷酷,是你自己魔改的吗?” “这玩意真就是爻哥,感觉一般人穿不出这种气质。” 光线下,掘子攀山甲上闪烁着一道道幽暗的寒光,尤其是肩肘以及膝腕处,皆有甲槽,其中藏着许多精钢打制的倒钩。 让它看上去更是震撼。 陈爻瞥了一眼弹幕,众人的反应在预料之中。 毕竟连他自己都是如此。 即便这已经是第一次穿上。 仍是让他惊叹莫名。 刚才他还是特意背着镜头穿着,要不然攀山甲自行飞入身上的一幕,怕是会让他们更为震动。 那才是真正如科幻电影般的扬景。 “别乱猜了,这可不是什么鱼鳞甲、玄铁甲一类,这是盗墓门派传承的利器。” “至于用途……” 陈爻挑了挑眉,故意留了个悬念。 “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 他整个人就在数十万观众错愕的目光中,纵身一跃,竟是直接朝身下那口竖井中坠下。 “我草!” “爻哥疯了?” “别啊,虽然武侯墓是他妈诡异凶险了点,但也没到自杀的地步吧。” “没必要没必要。” 这一幕把无数人一下震住。 不过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如同陨星坠落,眼看随时都会受伤甚至死去的陈爻,却是闪电般忽然伸出手去。 嘭! 被鳞甲覆盖的右手。 竟是一下穿破身前的井壁。 不仅如此。 肩肘膝腕处也有数根倒钩从甲槽内射出,狠狠抓住井壁。 崩裂的碎石如雨般纷纷落下,陈爻也侧头避开那股灰尘,不过下坠的势头也被迅速按住。 很快,整个人就那么单手挂在了井壁上。 “????” “这山石是豆腐做的吧?” “爻哥怎么做到的,金手指?” “没文化,这叫无情铁手。” 看到这一幕,观众们全是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陈爻眼下却无暇顾及于此,他只是一步步迅速往下爬去。 这口竖井口窄底大,像是一只葫芦,越是往下,底端空间越大。 只是…… 等他一路下行了二三十米后。 陈爻却是一下停下身形。 任由几根倒钩,将自己挂在井壁上,他则是瞪大眼睛,拧开手电,低头望向身下。 脚下数米处。 石径天梁的尽头。 霍然出现了一片足有数十米的地下湖泊,水质清澈,其中隐约有磷光闪耀。 但让陈爻震惊的,远不止如此。 借着手电强光。 他竟是清晰无比的望见。 在那如同一只倒扣海碗般的湖底深处。 坐落着一座神殿。 而神殿之外则是竖着一块银屏石碑,上面隐约能够看见以雷纹古篆写着‘武侯殿’几个字。 第102章 鬼火如灯、黑影幢幢 悬在井壁上的陈爻,望见如此惊人的一幕,只觉得心中有惊雷。 下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唯独没想过这片幽深的湖底,竟然藏着一座古城。 地底之下这片湖水,清澈无比,晶莹剔透,在光线折射下状若一块碧绿的翡翠。 再加上四周是大片灰白色的岩石。 让这座地底湖泊看上去更显神秘。 除此外,陈爻握着手电看了好一会,又发现湖底除了那座古城样的神殿,还有好几处极深的凹洞,深不见底。 湖水从中穿过,不知道流向何处。 但他知道,一旦这地方出现塌方崩断的迹象,湖底那些凹坑和风洞,也会顺势塌陷。 到时候湖水倒灌,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地下瀑布。 只是……这座古城到底怎么回事? 是因为地理变化,地底坍塌,地下河水流入此处,形成湖泊将原本的古城淹没? 还是一开始,它就是在水下修建? 陈爻从四周收回目光,再一次望向湖底的神殿。 兴许是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久,整个大殿呈现出一种漆黑幽深的色调,就像是一座鬼城。 其中黑影幢幢,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但即便过去成百上千年,仍旧能从古城上瞥见一丝当年的恢弘。 神殿外那块银屏石碑上挂着许多棉絮样的东西,随着缓缓流动的水势来回飘荡。 虽然具体看不清是什么。 但陈爻猜测,那或许是青苔绿藓一类的水下绿植。 武侯殿…… 目光越过深水,落在石碑那三个古老的雷纹篆字上,陈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很是古怪的感觉。 武侯墓或许根本不是一蹴而就。 而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头顶上的阳宅,修建于唐宋时代,贯穿五代十国,而湖底古城,却有着明显属于汉末三国时期的风格。 所以…… 陈爻脑海里忽的灵光一闪。 他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乡野间传闻,诸葛亮葬在杠断绳烂之处,但眼下看来,他对身后事应该早有谋划。 至少在五丈原之前,定军山下的阴坟就已经修建。 而他平生向来信奉天星风水之术。 或许生前就断定蜀汉国祚不长,故而一直没有修建阳宅,故布疑云,让人无法轻易找到埋骨之地。 只是留下一份遗命,令诸葛家后辈遵照,在阴坟之上修建阳宅。 至此,这座阴阳宅才彻底成事。 眼下这座武侯殿,应该就是通往冥宫的关键。 想通这一点。 陈爻眼神愈发透亮。 沿着竖井继续往下攀行,井壁底端,几乎与湖面平齐。 将身后的倚天剑和金刚伞尽数收入系统空间,只带了一把在水中更方便使用的短刀。 噗通~ 在观众们错愕的目光里。 陈爻只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便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下。 湖水冰凉刺骨。 入水的一刹,他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汹涌席卷而来。 拼命往耳鼻眼口中涌去。 不过这点水势,对陈爻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就像一条大鱼,飞快往湖底那座古城游去,只几分钟,就已经下潜超过七八米。 而一过这个深度,陈爻就感觉四周水压成倍增长。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重压,不断挤压着他,好在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要是换个人,在如此阴冷的水下潜泳,没有任何防护装备,不说十来米,恐怕半分钟就要抽筋。 强忍着不适,陈爻继续往下沉去。 四周水温也在下降,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湖水流淌中,天地似乎都在晃动。 抬头望了眼头顶,被他卡在山石缝隙里的手电,此刻看着就像是井口顶上的一缕天光,只能见到一圈微弱的光晕。 而系统自带的镜头,却是不受任何影响。 仍是将水底一切,清晰无比的传到直播间里。 “这湖得有多深啊,下这么老半天了,还没到底。” “爻哥这会不会有些莽撞,都不知道湖下有什么,这么突然下水,万一有凶险咋整?” “你们不觉得,这种漆黑的水下,很容易滋生水鬼吗?” “你咋不说水底有死尸呢?” “别说,不是没可能啊,一看就阴森的厉害。” 众人胡思乱想,不过湖底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凶邪,反而沉寂无比,除了哗哗如风一样的水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置身在湖底下的陈爻,就像是进入了幽冥。 下潜深度超过十五六米后,头顶那一束细微的光,也消失不见。 直播间屏幕也显现出一片漆黑。 “我靠,没有光了。” “这爻哥咋整,底下什么都见不到。” “还是没做足准备啊,早知道这样,至少也要带一把防水手电吧。” “我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爻哥这趟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看……那不是有光了?”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忽然间,一蓬微弱的光骤然在黑暗中浮现。 眼尖的观众,立刻惊呼道。 “还真是。” “我就说嘛,爻哥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爻哥咋停下来了……” “不对!” 镜头顺着他目光所及,望向远处,一帮人后知后觉,这才渐渐发现一丝端倪出来。 那一蓬光并非在眼前,而是位于极远处。 而且,那光线晦暗如深,越看越觉得像是一盏鬼火,隐隐有朝碧绿磷火的苗头发展。 咚~ 就在他们疑神疑鬼时。 又一蓬微光亮起。 这次比刚才那一道更为幽绿,就像是被人点燃的一盏孤灯。 这盏鬼火的出现,像是一个征兆,接下来,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一连十几二十蓬绿光不断亮起。 那一盏盏鬼火,合在一起,终于将周围映照显现出来。 众人这才望见那些鬼火……竟是从古城中亮起。 朦朦胧胧中。 似乎还能望见古城内鬼影重重。 这怎么回事? 一瞬间,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是中了梦魇一般,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窒息和寒意涌遍全身。 而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陈爻。 借着古城中那明灭不定的鬼火,陈爻脸色也是一寸寸变得凝重。 浮在刺骨的湖水中。 一时间。 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103章 星鱼古符、巫邪占星 不知究竟是从何处亮起。 像是飘荡在半空,又仿佛是地底点燃。 再加上湖水的折射,让它们看上去弯弯曲曲,似乎是被人蒙在一层青暗色的罩子里,朦朦胧胧,极不通透。 在这种幽暗的湖水下,原本寂静无人的古城中,忽然出现这么多的烛火。 非但没有给他半点指引的感觉,反而有一股无比的恐慌和梦魇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仿佛那古城中,正有几个‘妖’或者‘鬼’之类的邪物,借着这种方式,试图让他自投罗网。 默默计算了下入水的时间,陈爻才霍然发觉,自己从扎入湖面到现在,少说过去了快十分钟。 迄今为止,人类潜水憋气极限大概在十三分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顶多只能再撑个几分钟时间。 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一秒钟都不能多加耽误。 “别跟我说,这武侯殿里还有人?” “拿你的脑子想一想啊,这怎么可能是人,摆明了是鬼。” “我靠,说的都他妈渗人,那这古楼还能进去吗?” “不是我说,你们都没发现,这片湖和三叔笔下的魔湖好像吗,湖底一座瑶族古寨,一座武侯古楼。” “所以……三叔啥时候进去?” “细思极恐,这地方三叔不会也来过吧?” “或许爻哥只不过是在重走三叔写过的古墓呢?” 在陈爻陷入思索中时,直播间观众也在争论该不该进去。 有心思敏锐的,更是联想到了阴山魔湖上去。 不得不说,远处那座鬼火闪烁的古城,实在太过渗人,让人望而生畏,惊疑也在意料之中。 但陈爻的决断远比想象中来的快。 只刹那间。 他眼神中的迷茫便尽数敛去,转而被一抹决然之色替代。 张开双臂。 头都没回的朝前奋力游去。 阴森的鬼火下,他就像是一支破水而行的箭矢,湖水在身边分开,只留下两道长长的水浪。 “爻哥,真的勇士!” “这一幕太让人震撼了,虽千万人吾往矣!” 镜头下看到他义无反顾的往那座鬼火翻涌的古城内游去的一幕,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阵无比的震动。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明知武侯殿内,必然凶险重重,但却无所畏惧。 行常人不敢行之事,去常人不敢去之处。 没多久,陈爻人就已经贴近了那座古城外,抬头望去,这座水下的武侯殿比他想象的还要恢弘庞大。 光是那块石碑,就有一人多高。 饶是他一米八九的个头,站在石碑前头,都得仰着头才能看清。 除了那三个雷纹古篆之外,石碑上还刻着许多星鱼古文。 可惜陈爻看了半天,硬是没看懂那些形如鬼画符样的文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不过他隐约猜测,这些古老符文,或许与巫邪占星相关。 传闻诸葛亮此人奇门异道、巫术邪法皆有涉猎。 “谁能解释下,这写的是些啥?” “确定这真的是文字吗,为啥我从没见过。” “废话,从古至今多少文字,又有多少小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你要是都见过还得了。” “看那字样,应该是甲骨文的一种吧?” “甲个屁,你他妈也是半桶水晃荡,别误导人了。” 镜头下,直播间观众也看到了石碑上那些星鱼古符,纷纷猜测可能存在的意思。 只不过陈爻扫了一眼,没一个扯到点子上的。 伸手摸索了下,石碑上除了古文,并无其他门道暗藏。 他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越过石碑看向一侧,有一条石阶通往前方飞檐斗拱的大殿。 而且靠近了他才察觉到,先前见到的那种绿光鬼火,似乎就是从大殿深处那些窗柩或是阁楼中照起。 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陈爻人顿时跟条大鱼似的往前飞快游出,十多级的石阶一下就穿行了过去。 站在了神殿大门处。 这座武侯殿在湖水里也不知道浸泡了多少年,门上的木梁腐朽的厉害,窗纸也早都不知所踪,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他却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一路下来,每次遇到门时,似乎都伴随着凶险。 虽说他也清楚,再如何精巧设计的机关,在水里这么多年,不说腐烂,恐怕也早都锈蚀,很难触动激发。 但此处毕竟是诸葛亮埋骨之地,小心无大错! 只是来回四下看了一圈,似乎除了这扇门并无入内之处,天上穹顶将这座古楼遮掩的严严实实,不见半点缺漏。 他只好贴近窗前,借着四周那微弱的鬼火往里看去。 只看了一眼。 陈爻就有些愣住了。 窗户后的大殿中,竟然干燥一片,并无湖水流动的痕迹。 这…… 这怎么回事? 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几个字。 这座古楼沉入湖下数百甚至上千年,里边竟然没被水浸泡,说出去鬼会信啊。 又不是隔了一层罩子。 这种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凑到另一边,仔细往里看了看,没错,大殿中铺满了水磨青砖。 若是被水浸泡过后,会呈现出深重的颜色。 而眼下,那些地砖光可鉴人,隐隐还能看到落着一层半寸厚的灰尘。 这他妈见鬼了? 陈爻越看越是心惊。 之前下定决断游过来时,他甚至都做好了楼中有鬼的准备,再不济是尸僵凶煞一类。 但这算什么? 周围这冰凉刺骨,从四周涌来的水难道是假的不成? 还是说这座木石结构的大殿,用的是一种能够隔绝湖水的材料。 这么想似乎更是扯淡。 但这到底是为何? 陈爻站在门外,脑海里思绪翻滚,直到胸口下那股强烈的窒息感涌起,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空气耗尽的前兆。 即便是他也不敢有半点迟疑。 双手按在大门上,用力往里推去。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一股沉重无比的力道,却是从门后传来,隐隐有和身周湖水重力平衡的感觉。 看到这,陈爻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一直寻找的地脉,或许就在这大殿内。 先前的伪龙,应该只是其中一处分支,被诸葛亮以奇门风水的手段遮盖,误导闯入此间的外人。 而真正的‘龙’就在大殿地宫当中。 生生不息的地脉龙气,涌入此间,将大门封死的同时,也将湖水阻隔在外。 所以…… 他一下猛地回过头去。 再次看向先前那块被他忽略的石碑。 没记错的话,那些星鱼古篆上,有好几处与水相似的符号,或许那就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第104章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脚尖在身前木门上轻轻一点。 陈爻整个人顿时以一个仰泳的角度迅速往后退去。 或许是找到了龙脉所在,古城变化,他先前即将耗尽的那口气,似乎都缓和了一些。 速度极快,只眨眼间,他便再次回到那块石碑前。 这一次,陈爻目光尽在那些星鱼古符之间。 越看他便越是心惊。 原来刚才急于进入神殿,心悸焦虑下并未看全,眼下心神守一,再看那些古老符文时,只觉得那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西蜀汉中一带,自古就有巫邪之术流传。 许多古老小国在此消亡,那些奇门邪术也随之消失不见。 陈爻凝神看了许久,越发觉得这应该就是古老方术的一种。 纵观九州地图,龙脉自昆仑山起,至长白山而终。 定军山与秦岭毗邻接壤。 算是整个龙脉上的一处龙鳞。 诸葛亮那等奇人绝不会看不出来,要不然也不会将自身葬于此处。 还有,既然此地为地脉龙气之所在,那么石碑上这些星鱼古符,极有可能就是门庭叩关。 想到这,陈爻脑海飞快转动。 古人云‘人不见风、鱼不见水、鬼不见地、龙不见一切物’ 此处既然在湖水之下,他和鱼也差不多。 更何况此处既有水又有龙。 那么…… 是不是眼下所见未必就是真的? 陈爻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自己所想虽说有些天马行空,但或许……有可能接近了真相。 而且,进入这片湖泊前穿行过得那条隧洞中幻象万千,诡变反复。 非闭上双眼才可安然通过不可。 是不是那一切也是在提前暗示着自己? 他虽说就在水下,但人毕竟不可能真的变成鱼,在水下行动有着诸多不便。 不说其他,一双眼睛其实就极为不适。 湖水渗入其中,刺痛难耐。 若是…… 紧紧盯着那块石碑,陈爻忽然闭上了双眼。 原本古城内那一盏盏状若鬼火的幽灯,瞬间消失不见,所有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样的黑暗中。 但下一刻,他却发现,一缕与那碧绿鬼火完全不同的光芒闪耀。 仿佛就映照在瞳孔之内。 漫天星光一般。 “是石碑!” 只看了一眼,陈爻就反应过来,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正是从石碑内发出。 而其中,更有许多日曜般的光点浮现。 凝神看了片刻,他忽然发现,那些星鱼古符化作的光点如鱼一样,在光芒中游弋。 有山川大泽、也有日曜星辰。 最终却是化作一扇门。 与神殿大门几乎如出一辙。 而那光门之上,有星宿、卦符、五行、六壬…… “这是周易?” 陈爻越看越觉得惊叹。 传闻中伏羲画先天八卦,从中又演化出后天六十四和三百八十四卦。 而八卦篇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奇门遁甲。 此刻看着那些星鱼古符演化出的古文,他方才知晓,先前的推断并非全部正确。 这些并不是所谓的巫邪异术。 而是借由古文所藏的八卦奇门。 奇门遁甲又叫做八门遁甲,分别是开、休、生、伤、杜、景、惊、死。 不远外那神殿大门,恐怕就是生死之间。 对则生,错则死。 陈爻心头忽的一拧,仅仅是一扇大门便以将奇门遁甲化于其中,恐怕确是如他之前所想。 冥宫通道,就在其中。 但想要进入诸葛亮真正的埋骨之地,还得先过了这一关。 眼下虽说知道了石碑上所藏的秘密,但想要破奇门遁甲可不是件易事。 “周易中,生门有阴阳两相。”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始于震、终于艮。” 陈爻心头思绪翻涌。 下意识睁开眼睛,再次取出罗盘。 真龙之前,罗盘再没有和先前那般,被那尊兽面雷纹青铜鼎所牵引。 只是…… 等到指针停下。 却仍是震卦。 “这他妈见鬼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饶是陈爻,看到卦象的一刹那,脸色也不禁有些难看起来。 先前就是因为那道震卦,将他引入那座杀人埋骨的大殿,这他妈还来? 为了以防万一,陈爻迅速绕到石碑后,背对着神殿大门,借着寻龙诀又用了一次罗盘。 但这次罗盘所指却是艮卦。 在易经中,艮卦为震卦的覆卦。 “这次错不了了。” 看到这一幕,陈爻眼神猛然亮起。 既然从卦象看没问题,那么只需要找到震卦所在,便能开启生门。 收起罗盘。 陈爻迅速回到神殿大门处。 这次有备而来,用奇门遁甲的思维再去看那扇木门时。 他才发现,木门上那一个个如同窗柩般的格子,看似杂乱无章,却是按照后天三百八十四卦的形式排序。 “震卦……” “震上震下。” 陈爻目光如刀,很快就从那无数格子中准确找到了震卦所在。 就像是下意识的。 他抬起手,轻轻一按。 咔嚓~ 身处汹涌而过的湖水之下,双耳几乎都被水势封住,按理说几乎听不到一点动静的。 但偏偏,一道清脆的喀嚓声就那么在耳边响起。 不对! 不止是一声。 而是无数。 木门内就像是藏着一座精密无比的机器。 那清脆的咔嚓声,滚滚如潮一般。 饶是陈爻,神色也变得凝重,往后退了几步,以防有变。 不过,在那阵潮动声后。 任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推动丝毫的木门,却是缓缓朝里打开,被隔绝在外的湖水,就像是找到了一处倾泻的口子,迅速往里灌去。 看到这一幕,陈爻哪还敢耽误。 一个闪身,整个人如轻烟般从湖水中穿过,一下越过了那扇木门。 进入大殿后的刹那。 重新获得呼吸的陈爻,胸口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抽出了金刚伞,护在身前。 一双清澈的目光,则是扫过四周。 大殿中空旷一片。 这里封尘了几百上千年,却并没有预料中的腐朽气息,反而透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香味。 逍遥阁? 陈爻眉头微皱,他曾听说过,上古有人以方术将香气存于木料之内,历经千年而香味不散。 驱虫防腐,可称逍遥。 想不到这地方也是如此。 在他凝神四下扫视时,那扇木门也重新缓缓关闭,湖水再次被隔绝在外。 不过就刚那么一会的功夫,神殿地上已经蓄积了不少的水。 陈爻摸出手电,正要拧开,心里却是忽然记起先前在湖下见到的,古楼中那些诡异的绿火。 拧动开关的动作一下停住。 转而握紧金刚伞。 沿着大殿四处小心转了一圈,殿中说不出的空旷,除了四面高墙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后墙下,却是有一扇通往后边的石门。 后方似乎连接着一条甬道。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然往里走去。 果然,穿过那条用石砖叠起的石道后,视线一下豁然开朗,但却并非他想象中的古城。 而是一座石山。 底下有一条阴河穿过。 同时,黑暗中却也再次显现出无数以计的鬼火。 最近一盏绿火,就在他三四米之外。 陈爻眯着眼睛仔细望去。 这才发现…… 那竟然是一具棺材?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第105章 十八乱葬、七星疑棺 陈爻能清晰看到,大殿后方的石山下,有一条石窟穿过,底下蓄积着大量的地下水。 漆黑的水面泛着碧绿的磷光。 前方去路尽数都被这深处抵达的河水拦住。 这一潭深水看似死水一块,但其中阴气涌动,隐约还能看到一阵阵黑雾翻腾。 深不见底。 单凭眼力根本无法摸清这条地下河的深度。 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头待人而食的怪物,飞鸟都不可立。 而且。 最为惊人的是。 即便隔着有十多米,站在甬道尽头的陈爻,似乎都能察觉到一股深重的寒意。 地脉阴河。 刺骨之寒,水滴成冰。 至于那一具具散发出鬼火的棺材,则是层层叠叠,以棺木压尸,尸骨又埋棺木。 抬头望去,密密麻麻,就那么杂乱的堆积在河道两侧,宛若一处乱葬坑。 巴蜀巫楚一带,自古就有这种叠压的墓葬方式,墓主人下葬时,将奴隶或者牲畜一并处死、活埋,用于殉葬。 而这种墓葬方式,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口口洞井。 所以又叫乱葬洞。 一般有十八洞混葬,所以又叫十八乱葬。 不过陈爻凝神看了下,此处倒没有十八处洞井,只有左右六七处的样子,但也极为惊人了。 至于阴河之上的山石,则是横着七口朱漆戗金的棺椁。 每一口都极为庞大,少说两米多长。 在那些棺椁之上,似乎还有一重重的铁链缠绕。 不过陈爻眼下,距离那一处太远,即便是以他的眼力也难以看清。 只觉得那几口棺椁样式古怪,放置的更是极有讲究。 隐隐有一股说不出的凶邪气息从中泛起。 至于他刚才踏入此间,看到阴河和棺椁的一刹那,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句话。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却是流传在湘西境内的一桩凶事。 据说,这种朱漆戗金、铁链缠身的大红棺椁,周身无缝无隙密不透风,又以数层金漆重重裹住,实际上就是为了困住其中的冤魂凶鬼之物。 这种棺椁又叫抬响轿,因为其中怨气不散、死气不去,浮水不沉,人抬棺时棺中发出异响,而且奇重无比。 这也就是民间说的棺材死沉的缘故。 不说横在阴河之前,那七具朱漆戗金的棺椁,仅仅是那些层层堆叠的棺木,恐怕都凶邪异常。 “我靠,这么多棺材?” “这个是万人坑吧?” “咋回事,这不是武侯墓吗,为啥这么多人陪葬?” “难道诸葛亮就是个假道学之辈,装作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实际用生人活祭的法子为自己陪葬?” “别吓我,一盏鬼火就是个棺材的话,那这里得有多少?” “人都说曹阿瞒奸雄,但他墓葬里,除了一个典韦陪葬旧主外,好像都没几个陪葬的吧?”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棺材。” 在陈爻凝盯着那些棺椁时,直播间众人,也通过镜头看到了远处那惊人的情形。 之前从水下看,那一盏盏幽灯如同豆苗般闪烁不定。 但眼下,近在眼前时,那鬼火却是形如火海。 加上地下阴河之水的反射映照,更是让人心生惊恐。 “底下这些破棺,应该都不算什么,重点是前面拦在阴河处的那七具棺椁啊,看着都渗人。” “没错,大红棺材,还是在古坟里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爻哥又有一扬狠仗要打了,说真的,我都有点多同情爻哥了,盗什么武侯墓。” “就是,三国时代古墓无数,没记错的话,刘备和孙权的墓应该都没被发掘吧?” 河水映照中,陈爻仿佛独身面对千军万马。 众人心头更是焦虑。 “此地阴森,不过棺木中究竟是什么,过去看了才知道。” 扫了一眼弹幕,陈爻自然知道他们究竟为何忧心忡忡,毕竟抵达定军山这么久,这还是第二次见到棺椁。 先前那座大殿阴脉上的冰玉棺中,葬的可是王双。 而今,谁知道诸葛亮在此布下重重棺阵,又将会是何等凶险? 而且话虽说,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但其中所葬可是恶鬼妖煞之物。 就算简单点。 只是尸僵。 若是每一具棺中皆有一头,那就算跪地排队等他杀,也很难杀的过来。 这才是此阵艰难之处。 不过陈爻却只是淡淡抛下一句话,便握紧金刚伞,背负倚天剑,左手掌心内,隐约还有一道金芒跳跃。 至于直播间众人,全都是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生怕错过接下来任何一幕。 轻步沉身,静气凝神。 陈爻转眼间便贴近离他最近的那具棺木前。 那些层层叠叠的棺材,基本上都是最为简单的松木,更有甚者,只是用两块木板上下拼凑而成。 时隔一两千年,加上此处又地处阴河之外。 那些松木棺材倒斗已经腐烂变形。 一碰就散。 不过陈爻在意的却并非这些。 而是棺木中那道明灭不定的碧绿鬼火。 民间传闻,坟冢聚集亦或是乱葬之地,一到夜间,便有鬼火四起。 常人撞见最好转身就走,要不然鬼火缠身,轻则大病不起,重则魂魄被勾。 这种故事陈爻听过不少。 但鬼火却是实打实头一次亲眼见到。 尤其,眼下那盏鬼火,离他都不到一尺远。 几乎触手可及。 目光从破烂不堪的棺木缝隙中透过,那薄皮松棺内,躺着一具白骨,那碧绿鬼火正是从他头骨内烧起。 那双只剩下两道深坑的眼眶,其中更是鬼火直窜。 看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佛门说六道轮回、性灵不灭。 所谓的性灵也就是人之魂魄。 眼下,陈爻眼睁睁看着那一缕自白骨头颅内燃起的鬼火,心里头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难不成真有鬼? 要不然,他实在没法解释看到的这一幕。 往前走了几步,前边那些密密麻麻堆在一处的棺材里,也皆是如此。 那一盏盏幽暗的鬼火,在白骨之躯内熊熊燃起。 而且,那些明明是火,看着却没有半点炽热灼烧之意,反而给人一种刺骨钻心的阴森感。 藏在掌心内的那枚破邪符,也是疯狂跃动。 似乎察觉到了棺椁中的凶煞邪气。 陈爻深吸了口气,不敢迟疑,只是快步绕过那乱葬洞,迅速靠近那一排七口朱漆红棺。 不过等他走近。 目光落在其中时,才发现那七具棺椁排列方式极有门道。 却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式而行。 “七星疑棺?” “不该啊,此处虽是地脉龙气翻涌之地,却并非良葬之所,诸葛亮故布疑阵,这是想做什么?” 第106章 牛血淋棺、烛照问墓 易经中说‘龙跃于渊’,这座龙楼宝殿的地脉龙气,山川灵气,自下而上升涌缠绕。 但底下那十八乱葬,其中尸骸遍地,白骨森森,却是凶穴无疑。 主棺葬于此,凶邪莫辨、恶煞难言,不是好事。 诸葛亮那等人物,不说其他,光是身下所处的这座大殿,以地脉中生生不断的龙气,将湖水隔绝在外。 又将奇门遁甲融于其中。 不是熟知天星风水、奇门易术,根本无法做到这点。 他又怎么会将自己葬于此处? 想想都不可能。 但观那七具朱漆棺椁,以北斗七星之势排列,实在诡变。 这种棺阵极为狠毒。 最是把握人之心理。 除了一具是真棺外,其余六具皆是迷雾。 其中要么埋有毒火、滚刀、剑奴、乱弩,要么就是设了极端诡异的手段。 除非能强行忍着不去开棺,否则开错一次,棺中机关就会触发,凶险万分。 不过盗墓之人,哪一个能遇棺不开? 布下这七星疑棺,不说阴险,反而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何况,陈爻想要渡过地下那条阴河,进入真正的埋骨之地,还就必须得借助于那些棺椁。 要不然身后十八乱葬,层层堆叠的那些薄皮松木,一碰就碎,不说渡河,就是想找几块结实点的木板都难。 所以…… 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 开棺! 想通此处,陈爻眼神里都不禁流露出一丝寒意。 但脑海深处却是转的飞快。 盗墓四派中,遇到这等七星疑棺,其实并无太好的法子。 要么就是拿命去填。 但七具棺椁,就要七条人命。 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现实。 毕竟他又不是有九条命的猫妖,就算死了七次,还能活蹦乱跳。 要么就用湘西一带流传的古老法子,牛血淋棺以辨凶邪。 据说在血煞阴邪之地,发掘出的棺椁,用牛血浇淋。 若棺中有异响,那就代表棺中尸物不详,须得将棺椁拖出古墓,置于烈日之下暴晒数日,方可开启。 若棺中没有异动,那就得观察棺材表面,如若牛血顺着棺身流至棺底,则说明无事发生,开棺无恙。 但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牛血淋上之后,犹如淋在了沙土上一般,血水渗入棺椁之内。 这等情况最是凶险。 乃是大凶之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棺中所葬,并非人尸,而是‘妖’。 这等‘妖’,却并非常人所理解的大妖。 成于三国两晋时代的《易妖》一书中就有记载,不合常理者皆为‘妖’。 与其说是妖,不如说是妖异之象。 不过,陈爻凝神想了下,还是摇摇头。 如今身处地底之下,上哪去弄牛血。 何况淋棺牛血,必须是经年老牛,取其心血方可。 就算现在暂时放弃,出墓下山,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得到这种牛血。 所以这第二个法子,也被他给否定。 至于最后一种。 陈爻越想,眉心却越是深沉。 和第一种类似。 拿命去填。 不过用的却不是他人性命,而是自身。 开棺者需胆大勇猛之辈。 在棺材开启的一刹那,迅速躲开,待到耗尽机关销器,再次靠近。 要不是走投无路,轻易不能动用。 毕竟人命只有一条。 只要一次失误,就有可能将自己留在此地,为诸葛亮陪葬。 但…… 陈爻思来想去,三种法子,已经被否去两个。 他又只是独身一人,不亲自动手,这道难关根本跨不过去。 呼~ 深吸了口气。 陈爻心头浮现出一抹决断。 再无迟疑,迅速从乱葬如山的腐烂松棺中穿过,很快便抵达那七具朱漆戗金的大红棺椁前。 四周鬼火如照,将这整座地下洞窟映的幽深一片。 河面漆黑,只有凝神去看时,才会发现,那阴冷彻骨的水势在缓缓流动着。 借着微弱的火光。 陈爻看到那七具棺椁,皆是涂着厚厚一层如同鲜血般的朱漆,其中隐隐有金线穿过。 最诡异的是。 棺身四周全都绘着一头头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恶鬼。 抬头望去。 那些恶鬼栩栩如生。 宛若身处幽冥地狱中一般。 “我草,棺材画鬼,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镇鬼吗,为什么会这样?” “妈的,这一头头恶鬼画的是真他妈吓人。” “爻哥不会想开棺吧?” “别别别,光是这些鬼图看着都渗人,不用想,这些棺里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在陈爻看向那些棺椁时。 直播间众人,也看到了棺身上那些恶鬼凶煞之物。 虽然只是用墨笔绘出,但却异常逼真,尤其还是在如此阴森的环境下,让它们看着更是惊诡可怖。 那一双双眼睛,仿佛时时都在盯着自己。 胆小一点的,根本不敢再去看。 但身处棺椁外的陈爻,同样难掩惊叹。 棺身外皆是民间传闻中的恶煞厉鬼。 眼下却是齐聚于此。 这些棺椁中,究竟葬的是何人,需以如此恶鬼镇压? 陈爻伸手揉了揉眉心,谁也不曾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凝重之色。 目光扫过四周。 七星疑棺后,便是洞窟绝壁和穹顶。 从那上方挖穿一条盗洞,进入主墓室,根本不现实。 即便他有掘子攀山甲在手。 此物虽然也是搬山一脉的传承器物。 但毕竟不是以盗洞著称的穿山穴陵甲。 何况,此处山石堆积,前方无路,即便舍得耗费无数精力挖掘,若是这面绝壁后连接的墓室,被埋下天火琉璃顶。 他等于是自寻死路。 所以,眼下他也唯有开棺一条路可走。 从背包里飞快取出一根蜡烛,点燃后放在东南角处。 东南一角,并非只是摸金派的规矩,而是此处暗合‘推演八门吉凶’之理。 一旦蜡烛受到阴邪之气所压,烛光微弱暗淡,即便未曾熄灭,但烛火阴森形如鬼火,也就预兆着惊门有变。 何况唐代之前的摸金校尉中,有一门本事叫做问天打卦。 一为烛照,二为镜卜。 不过问的却非人之吉凶,而是墓中邪煞。 但古镜难寻,烛火易于携带,时间久了,摸金一派中便多用烛照之法。 等到烛火在角落的阴暗处燃起。 火苗如豆。 却并无异象发生。 见状。 陈爻也顺势贴近最前方那一具朱漆棺椁之外。 第107章 铁链锁凶、乱弩毒箭 半人多高。 虽说棺身上刷着数层厚厚的朱漆。 但陈爻仍是一眼就看出来,棺木用的水曲柳木打制。 这种木料韧性十足,不易腐烂。 即便是在如此阴潮湿重的环境中,时隔一千多年,仍是见不到太多腐坏发霉的迹象。 朱漆下,里三圈外三圈,嵌着一共六道金匝。 除此之外,棺椁外还有一道铁链将其死死缠绕。 只不过时隔太久,铁链锈蚀的极为严重,许多地方都已经断裂。 但饶是如此,陈爻神色间也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铜棺镇邪、铁链锁凶。 “天,这铁链都能困住象了吧。” “这么粗的链子,我真怀疑这棺材里是不是躺了一头粽子。” “把怀疑去掉,什么叫怀疑,我还怀疑你是在看不起武侯墓呢。” “这么久,遇到的第二次棺椁,还是堆积如山的棺阵,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来头不小。” 在直播间待久了。 观众们都能分辨出凶邪。 如这种棺椁,肯定凶险异常。 但陈爻只是反手拔下倚天剑,一斩而下。 寒光掠过,那道足有婴儿小臂粗细的铁链,就应声而断。 随后迅速朝棺椁头尾两端,迅速滑去。 仿佛有人在底下用力拖拽一般。 刮过棺盖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动静。 铛~ 等断裂的铁链彻底落地时,接连两道金石撞击声响起,在洞窟内嗡嗡不绝的传荡而开。 “倚天剑就是倚天剑,太锋利了。” “主要是帅,这要是能弄一把多好。” “别想了,倚天剑就此一把,不过听爻哥说,青釭剑还没找到,要不,你去挖赵子龙的墓试试。” “青釭剑为啥要挖赵云的墓,不应该去安阳,再偷偷下一趟曹操墓吗,说不定爻哥忽略了。” “前边的兄弟,一看就知道不懂历史,青釭剑被曹阿瞒赐予夏侯恩,后来又被赵云抢走,懂了吗?” “我靠,你们都哪看来的,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爻哥说的呗,历史直播间,跟你开玩笑的?” 即使已经看过多次倚天剑锋芒毕露时的削铁如泥,但看到这一幕,仍是引起直播间不少人惊呼。 要是放平时,陈爻或许还会跟他们闲聊几句。 但眼下铁链一断,他身形心神俱是紧绷如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棺椁,以防异变骤生。 好在…… 等了片刻。 棺中并无异响。 陈爻伸手迅速扣住棺盖,眼下底下轻轻摸索了下。 和预料中的差不多,棺盖被封死,严丝合缝,几乎找不出半点缺漏。 等收手时,他还不忘尝试着用力抬了下。 只是,棺椁极重无比。 即便用了三四成的气力,棺木却连动都没动。 水曲柳虽然木质细密,但按理说这么大一具棺椁,顶多也就数百斤,以他的力道,不说举起,晃动却也应该是轻而易举。 但眼下情形…… 只可能是棺中死气堆积。 亦或是藏了其他器物。 稍一思索,陈爻就按下了心思,从腰上拿出一把短刀,重新伸入棺盖底下,沿着四周用力划过。 一阵轻微的撕裂声中。 封住棺盖封死的蜡层就被迅速破去。 听着最后那一道咔嚓响动,陈爻呼吸也是微微一滞。 开棺在即。 就算他而今也算老江湖了。 仍是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紧张情绪。 不过……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已经嘭的一下撑开金刚伞放在身边,同时伸手一把抓住棺头处。 “起!” 一声低喝。 刹那间。 他那道削瘦却蕴藏着惊人力道的身躯下,气血鼓荡如潮。 手臂上更是青筋暴起。 咔嚓~ 沉重无比的水曲柳木棺盖,竟是缓缓被他以单臂给抬了起来。 不过…… 缝隙出现的瞬间,他耳边便已经听见,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喀嚓声,自棺内深处响起。 那声音他何其熟悉。 “弓弩!” 之前在那条隧洞内,他就亲身体会了无数次。 只不过那时好歹隔着十多米,眼下却是触手可及。 几乎是声音刚起,陈爻瞳孔就一下放大。 足足六七支箭矢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棺中射出,穿过那道狭窄的缝隙,朝他双目处狠狠射来。 尾端箭羽,因为速度太快,撕裂空气时,竟是带起一阵白色气旋。 嗡!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陈爻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浑身就像是有强电穿过了一样。 但手里动作却是奇快无比。 金刚伞一下横拉到跟前。 正好将他身形护住。 咚咚咚~ 差不多是动手的一刹,箭矢已经破空而至,裹挟着让人震撼的力道,狠狠刺向伞面。 一瞬间,伞面上就凹陷出一道深坑。 隔着钢骨铁叶的伞面,陈爻几乎都能看见那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箭头。 如此巨力下,他就像是被一块的山石撞上,难以抵挡,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 双手发麻。 伞骨抵住胸口,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不仅如此。 箭矢刺到金刚伞时,一阵嗤嗤不绝的怪声响起。 “毒箭!” 陈爻眼神更是凝重。 头一具棺椁就开的如此艰难。 乱弩、毒箭。 要不是他反应的快,再稍微慢上那么零点一秒,恐怕他现在就已经被射成了血葫芦。 一声低吼,手腕狠狠一抖金刚伞。 被伞面拦住的箭矢,再无余力,纷纷坠落在地。 “卧槽!” “太他妈惊险了吧。” “不是说棺中可能是死尸吗,为什么藏得是弓弩。” “沃日,老子浑身都麻了。” 直到那一声声铁箭落地的动静传出,直播间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冷汗涔涔,眼神内满是后怕。 陈爻却顾不上双手间的刺痛。 只是抓着金刚伞,迅速闪到一侧,避开棺椁下所埋的弓弩。 呼~ 深吸了口气。 狠狠一脚踹向棺头。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那副数百斤的棺盖,硬生生从棺椁上往后飞快滑落出去。 一直撞到后边的石壁,震落无数灰尘,这才停下。 而他也顺势将目光投向棺下。 果然! 棺底并无死尸或者明器一类。 只有一架泛着寒光,足有两尺长的寒铁弓弩! 第108章 毒烟剑奴、破军主兵 比之前所见的每一架都要可怖。 周身之上,寒光流动。 尤其是那道弓弦,漆黑幽深,一看就是用的地鲛皮打制,被拉的形如满月。 呼~ 轻轻挥了下手腕。 等到那股刺痛感散了不少。 陈爻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眼神内却是难掩后怕。 刚才那一瞬,只要慢上一步,自己恐怕就要去地底下见阎王爷了。 早知道七星疑棺,凶险重重,但他确实没想到,这才第一具棺椁便如此惊人。 可惜。 凝神看了许久。 那弓弩底下,有销器牵引,动则触发,根本没法取出。 何况,弩身上那股闪烁的寒光中,能清晰看到藏了一抹幽深的蓝色,那是剧毒之兆。 即便是他,也不敢贸然动手。 迟疑了片刻,最后只能选择放弃。 转而,陈爻又看向剩下那六具棺椁,和眼下这具几乎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印出。 不仅是形式构造、长短大小,就连缠绕在棺身外那道铁链,也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棺壁上那一幅幅恶鬼图案。 此刻,它们似乎一一瞪大了眼睛,眼神内尽是凶戾、淡漠的味道。 “沃日,忽然觉得阴森了许多,怎么回事?” “兄弟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会是有什么苏醒了吧,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陈爻并无闲暇去看弹幕,但与众人一样,身处水窟中的他,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更为强烈。 仿佛前方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但等他凝神望去时,四周却是寂静一片,除了他的呼吸和心跳声外,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整个洞窟内都呈现出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回事?” 陈爻眉头紧锁,这种强烈的心悸感,他并非没有过前例。 在曹操墓遇到那三具妖棺,打开其中第二具,看到棺底空空的一幕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无错误。 从棺中逃出去的,便是他最后在灵宫大殿内见到的那具死婴。 如今,这种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感觉再次重现。 一时间。 陈爻神色更是凝重。 “爻哥也感受到了吗?” “估计是,没发现爻哥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气吗?” “我靠,说的我心里发慌,你们到底感觉到了什么,我咋一点都没发现?” 不少观众同样有所察觉。 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明就里。 陈爻深吸了口气,这地方凶邪非常,他深知不能耽误功夫,待的时间越久,恐怕越发凶险。 不再迟疑。 他又迅速贴近第二具棺椁。 按着刚才的法子,以身试险,只不过动作比先前更为凌厉。 在短刀破开封层的刹那,一脚将棺盖踢开。 嘭! 一股黄烟汹涌而起。 如同箭矢般,从棺椁深处朝他狠狠席卷而来。 还未临近,陈爻便从其中察觉到一股刺鼻恶性的腥臭味。 “毒烟!” 他神色不由一沉。 刷的一下将金刚伞护在身前,同时整个人往后暴退而去。 一直退到来时的甬道处,陈爻才停下身形。 只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洞窟内,几乎都已经尽数被弥漫的黄烟笼罩。 ‘乱弩、毒烟’ 都已经出现。 陈爻目光不由落在第三具棺椁处。 北斗七星,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摇光,而分掌七星者,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以及破军。 天枢主阳德、天子之象; 天璇主阴刑、女主之位; 天玑主祸害、天权主天理伐无道; 玉衡曰杀星,开阳曰危星,摇光曰部星,主兵。 眼下看来,第一具棺椁应是对应天权、其二对应开阳。 陈爻凝神望去。 七星排列看似杂乱无章,却是暗藏杀机。 若是以天权为首,那么……最有可能是真棺者,绝对在玉衡或是摇光两者之中。 也就是…… 第四具或者第七具。 想到这,陈爻眼神一下变得透亮。 同时也隐隐藏着一抹凌厉。 若是推断不错,那么只要找出七星疑棺中唯一的那具真棺,眼下横在身前的棺阵,自然不攻而破。 绕过第三具棺椁。 陈爻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而是径直朝后面那一具迅速贴近。 大红朱漆覆盖的棺身上,绘着一个身着官袍、戴傩面具,却青面獠牙异常狰狞可怖的人形怪物。 手里抓着几只小鬼。 不断往嘴里塞去,大口吞食着。 “钟馗?” 看到它的一刹,陈爻心头不禁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只是。 下一秒就被他给否定。 钟馗在民间虽然被称为镇鬼大神,与这幅壁画中的形象也极为相似。 但钟馗为唐朝中人,这座阴坟却建于三国时代。 中间隔着数百年。 明显不可能是他。 或许也是乡野间流传的冥司鬼神之类。 摇摇头,他不再多想,而是拔剑,一下斩断朱漆戗金棺椁外缠绕的那道铁链。 铮的一声,铁链应声而断。 不过等他将棺盖打开。 其中却并非想象中,镇守此间阴河的墓将,而是一个双手捧剑、浑身干枯如骨,模样甚是凶邪恐怖的死人。 棺盖开启的一刻。 他已经猛然睁开眼睛,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幽冷的寒光,气势迫人。 手握长剑。 一剑狠狠朝他刺来。 “剑奴!” 见此情形,陈爻一下认出它的身份。 不过却也没有半点迟疑,速度快若闪电,金刚伞护在跟前,同时倚天剑狠狠斩下。 咚! 一道清脆的铮鸣声里。 那剑奴手中铁剑,几乎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就被剑光斩断,而且,剑势丝毫不减,一下破开它的眉心头骨。 几乎将剑奴斩成两段。 咚咚咚~ 不等他缓气回神,一阵擂鼓敲钟般的声音已经重重响起。 循着声音望去。 陈爻目光一下锁定幽暗最深处,第七具朱漆棺椁。 和他推断的丝毫不差。 那棺椁内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数千斤重的棺材,竟是重重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破裂崩碎。 听得陈爻心惊肉跳。 同时,先前那种诡异的感觉再一次浮现,而且愈发强烈。 他几乎能听到胸口下咚咚不绝的跳动。 “丞相佩剑!” “你是何人?” 第109章 夏侯渊、半截缸 乍然而起。 却是如同洪钟大吕,更胜雷霆滚滚。 陈爻眉心处狠狠一跳。 终于来了。 先前开棺时,他就有所察觉,黑暗中仿佛总有一双目光窥探自身。 而今,他连破三棺,地处摇光之位上那具棺椁内的家伙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嘭! 陈爻目光如刀。 反手嘭的一下撑着金刚伞。 身躯下气血缓缓涌动,气势却是一寸寸拔高。 “丞相佩剑?” 此人既然认出他手中倚天剑,应当又是曹操麾下。 于禁、张辽、张郃、乐进、徐晃、许褚? 还是曹仁、曹洪、曹纯、曹真、曹休以及夏侯家几位族人? 其余人等,亦有可能。 不过能被诸葛亮放于此地,镇守地脉阴河,作为镇压棺阵之人。 他心里头一瞬间闪过十多道身影。 皆是曹操阵营中的猛将。 毕竟从眼下情形看,先前对于北斗分掌的推断是对的,破军主兵,棺中所葬又怎会是简单之辈? 只是…… 究竟是谁? 即便是他,眼下未曾见到真人之前,也难以断定。 “你又是何人?” 横剑于身前,陈爻一声冷喝。 “某奉丞相之命镇守此处,胆敢擅闯者,尽死!”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比起先前的诧异,却是多了一股杀意。 “诸葛为丞相,曹阿瞒亦是丞相,不知你奉的又是哪位丞相之命,还是说身在曹营心在汉?” 陈爻冷笑。 此人口呼丞相佩剑,必然是曹操阵营。 但此刻又说奉丞相之命,何其可笑? 典韦好歹是镇陵将,为曹阿瞒镇守陵寝,你又算是什么? 罕见的。 在他一声冷笑过后。 原本晃动不断,似乎随时都会掀翻倒地的朱漆棺椁,却是一下变得沉寂。 里头那位,似乎陷入了迷茫之中。 “前有王双后有你,还真是曹阿瞒的股肱忠臣啊。” 陈爻脸色间冷漠之意更浓。 “别说了!” “某生是丞相人,死是丞相鬼,绝无二心!” 棺中凶煞,忽然嘭的一拳狠狠砸向棺壁,发出一道惊人的怒吼。 “怎么,你做得,还不许我说得?” 感受着那滚滚而起的凶煞之气,陈爻却没有半点惧色,只是挑了挑眉,冷笑不止。 “某说过了,让你闭嘴!” 轰! 似乎被他彻底激怒。 朱漆棺椁内那人再也无法忍受。 隔着数米以及那副厚厚的棺盖,陈爻似乎都能察觉到那冲天而起的寒意。 随即一声巨响,如雷炸开。 那具足有数千斤重,朱漆封尘、铁链缠锁的棺椁,竟是一下从地面弹起,而后才重重坠落地面。 底下山石寸寸碎裂,一道道裂缝形如蛛网般,往四周迅速蔓延开去。 不仅如此。 被层层朱漆裹着的棺身上,也是裂纹密布。 “我靠,里头那家伙疯了。” “爻哥这是干啥呀,生怕不能激怒它吗?” “看不懂,光这动静,比之前的王双凶太多了。” “绝壁是个猛将,太他妈吓人了。” “或许爻哥就是要让它自己出来呢?” 镜头下那具朱漆棺椁,重重砸落地面的一幕,就像是有一把铁锤狠狠砸在了众人心头。 让他们忍不住神色大变,许多人甚至吓的面无血色。 只是这番动静,就能让他们想象到,里边那位主是何等凶狠的角色。 与他们反应不同的是,陈爻虽然神情凝重,却无半点慌乱流露。 他也是倒斗行的老江湖了。 自然懂得如何护住身家性命。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激怒里头那位。 而是要让它自行破棺而出。 如此,他才有更大的把握,将其斩杀当扬。 咚咚咚~ 棺中的巨响一声大过一声。 密密麻麻。 如同滚烫的沸水一般。 那道缠绕在棺身外的铁链,也是跟着棺椁不断震动。 终于。 早就锈蚀将断的铁链,嘭的一声,从中一下崩成两截。 棺椁里头那位,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砸棺的动作更是剧烈。 轰! 水曲柳木的棺椁。 终究也没能承受得住。 四分五裂。 烟尘四起。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陈爻按着金刚伞往后连退数步,避开那如雨般激射而来的棺木。 只是…… 等到那股遮天蔽日般的烟尘终于散去。 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时。 即便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仍然被那位主的样子,震惊的瞳孔紧缩。 “这……” 不仅是他。 直播间通过镜头看到远处那道身影的众人,也是脸色惨白,目光涣散,心头更是忍不住嘭嘭狂跳。 无头! 幽暗的洞窟深处。 那道破棺而出的身影,竟然无头! 手持长刀,背负一把强弓。 身穿一副厚重难言的鱼鳞甲。 只是自脖颈处,却是尽数碎裂,似乎是被大刀之类的利器,一下狠狠斫开。 “夏侯渊!” 看清他身形相貌的刹那。 陈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 早该想到的。 与王双一般,夏侯渊也是死在定军山下。 据说乱战当中,被蜀国老将黄忠一刀斩下马下,头颅落地。 虽说之后曹操赐他配享宗庙,但至今为止却并未寻到墓葬所在。 原来是被诸葛亮将尸身置于此地。 为他镇守阴宅入口! “正是某!” 无头死尸手中长刀狠狠一杵地面。 发出一道惊人的响动。 回应声有如雷动。 看到这一幕,陈爻更是诧异。 夏侯渊一具无头尸身,却能闻能言,实在是古怪。 不过仔细听了下,他才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腹内传出,只不过隔着一层厚重惊人的鱼鳞甲,很难察觉到而已。 传闻上古大神刑天,与帝争锋,被断其首,葬于常羊山,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眼前夏侯渊倒是与他同出一辙。 不过…… 棺中无头死尸,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是之前过洛阳,与司机闲聊时,他曾说起黄河捞尸人。 作为最擅长与死尸打交道的职业之一。 捞尸人自古就有三不捞之说。 一是水中直立之尸、二是雷雨死尸,再有便是无头凶尸。 不仅是捞尸人,湘西赶尸人和倒斗行里,也有此等规矩。 只不过,摸金自古相传,无头之尸还有一个名字。 叫做半截缸! 不远外,夏侯渊浑身阴死之气如江水翻涌,煞气更是滔天。 必是半截缸无疑! 第110章 大人、时代变了 又叫无头缸鬼。 据说身似黑缸、人形无首,水火不侵、刀枪难破,为世间头一等的凶煞之尸。 此等死尸最是恐怖,需以棺钉将其封死在棺椁之内,用成百数千年的时间,慢慢消磨掉它体内阴煞死气。 一旦重见天日,绝对是一扬灾难。 古时民间就流传着‘半截缸、半截缸,黎明百姓要遭殃’的俗语。 此刻,陈爻凝神看向那道身影,夏侯渊即便被一刀斫去首级,但身形仍是比常人高出许多。 少说一米八几的个头。 手里握着一杆比他身形更长的斩马刀。 即便千百年过去,仅仅是站在那,仍旧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尤其是周身外那股滚滚而起的煞气,犹如实质化一般。 连空气都为之扭曲变形。 “我草,这具无头尸是夏侯渊。” “没错的,错不了,我刚去查过了,刘备219年率军进攻汉中,夏侯渊被黄忠袭杀,正是定军山。” “细思极恐啊,前有王双,现在又是夏侯渊,敢情他们一死,就被诸葛亮盯上了啊。” “兄弟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诸葛亮是不是有收集癖,为他镇守陵墓的全是曹阿瞒麾下。” “无头尸,真他妈吓人。” “这不比什么鬼片恐怖?” “真的,建议现在那些拍恐怖片的导演进来挨打。” “不是,现在是扯这些的时候?这位可是夏侯渊啊,赫赫有名的白地将军!” “有勇有谋,可不是典韦那等莽汉能比的。” “爻哥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啊。” 众人争论纷纷,担心者有之,惊恐者也有,不过更多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等三国猛将,原本只能在影视剧或者小说中才能见到。 眼下却是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谁还没有过中二的年纪。 何况古人就有秦琼大战关公的戏剧。 要是能和这等虎将酣畅淋漓的战上一扬,那简直跟做梦一样。 细数下来。 典韦、王双都已经败下阵来。 而今无头尸煞夏侯渊,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开播一个多小时。 陈爻直播间人气已经直奔百万。 贴吧微博天涯还有各种群里,几乎全都在刷复播的事,无数观众从各种渠道涌入。 也就是有系统支撑。 要不然仅凭斗鲨的服务器,根本没法支持这么多人同时在线,早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不过如此大的热度下。 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陈爻当着数万观众的面前,盗了曹操墓扬长而去后。 警方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 就是为了找出他的信息。 “罗局!” 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一下推开。 屋子里烟雾缭绕,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都堆满了。 罗志峰从一堆案卷中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神色疲倦。 这段时间,他真是焦头烂额。 之前因为他坚持下墓,结果导致警方和研究所的人伤亡惨重。 尤其是常方毅的几个学生,死在了墓下,各方给出的压力极大。 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十多天时间,他甚至连警局大门都不曾离开一步。 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不断翻看案卷,反复回忆当时的直播视频。 有时候实在熬不住,就趴在办公桌上眯上片刻,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半夜惊醒。 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毒蛇以及众人丧命在蛇潮之下的画面。 “怎么了?” “罗局,他开播了!” 来人是技术部的一个老人。 和罗志峰同事多年。 性格沉稳,技术过关。 但和他一样,这段时间里,几乎连家都没回过。 一帮人尝试了无数法子,想要找到陈爻的信息或者还原当时的画面。 可惜,十多天过去,他们仍是一无所获。 斗鲨那边的服务器里,也找不到当时的视频记录。 他们甚至想过拍照,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呈现出画面。 简单一句话。 来人声音里却都透着一丝颤抖。 罗志峰更是嘭的一下从座椅上起身,因为太急,整个人都差点被绊倒在地。 但他却一点不在乎。 一双眼睛猛然瞪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在哪?” “定军山!” “汉中?” 闻言,罗志峰只觉得头皮发麻,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几个字。 他在安阳一带布下天罗地网,撒了不知道多少人出去,想要将陈爻抓捕归案。 但他却没想到,人家早已经到了千里之外。 “马上通知当地警方。” “这次无论如何……再不能让他逃脱。” 罗志峰心思如电急转,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几圈。 忽然间。 他双手一把撑着桌面。 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按下心中激动,目光死死盯着来人大声道。 “是,我马上去。” 来人也是激动万分。 等候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浮出了水面。 回应了一声,他立刻转身离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罗志峰一人。 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快速输入一个网址。 熟稔无比。 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敲下回车键的刹那。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 正是手握金刚伞,目光冷冽、凶光涌动的陈爻。 而他眼下所处,似乎正是在一间墓室里。 看到这,罗志峰双手一下握紧,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画面一转,镜头中竟是出现了一具无头死尸。 “还未回某,你手中丞相佩剑,从何而来?” 夏侯渊明明无头无眼,但陈爻却能清楚察觉到,一双凌厉如刀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仿佛要将自己五脏六腑、心神血肉尽数窥探透彻。 “自然是从曹操墓中取来。” 陈爻一声冷哼。 身躯下气血涌动。 将那股无形的窥视感一下震散。 “竖子,尔等何人,安敢直呼丞相名讳……不对,丞相墓葬?” 夏侯渊怒喝。 但不等他一句话说完,随即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连音调都变得有些颤动。 与先前王双一般,根本无法接受。 他们二人皆是如此。 死后被诸葛亮封于棺中不说,还要为他镇守陵墓。 实在可悲! “不,不可能,某记得,丞相正值壮年,又岂是短寿之人?” 夏侯渊身外气息紊乱,声音也从沉闷如钟变得嘶哑刺耳。 听着就像是刀子刮过磨砂石的声音。 让人不寒而栗。 “呵,你可知道如今是哪年?” “不说曹魏,大清都亡了多少年。” “大人,时代变了。” 第111章 一人可挡千军万马 落在夏侯渊耳里,却是宛若滚滚雷鸣。 大清虽不知是何朝代。 但曹魏已亡代表了什么,他还是一下就明白过来。 “不……不可能的。” “丞相横扫天下,天赦入命,曹魏怎么会亡?” 夏侯渊仿佛疯了一般,厉声嘶吼,痛苦不堪。 他自早年便跟随丞相身边,征战四方,先后任骑都尉和郡太守。 先后奉命平定昌豨、徐和、雷绪、商曜叛乱,战功累累,功勋卓越,雷迁征西大将军,受封博昌亭侯。 张鲁受降后,他更是负责镇守汉中之地。 按照时间线推测,眼下,丞相早该横扫东吴西蜀,一统天下才是。 又怎么亡? 此人实在狼子野心,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竖子,安敢私议丞相,找死!” 夏侯渊手中长刀一横,嗡的一道铮鸣声中,刀身上寒光凛,喝声有如擂鼓。 “真是可悲。” 看到他仍旧执迷不悟,陈爻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可知这是谁的墓葬?” “谁?” “诸葛亮。”陈爻眼神里冷色愈发浓烈,“就是那个六出祁山、与你曹魏为敌,将你斩杀的西蜀丞相。” “说你可悲还不自知,死便死了,还要为诸葛卖命。” “怎么可能……” 夏侯渊果然被镇住,它似乎陷入了无比的迷茫中。 它拼命回想,可惜无论怎么用力,却都没有这么一段记忆。 下意识的,他一把抱头…… 但等伸出手去,他才愕然察觉到,双手竟然从头颅处一下穿过。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攻汉中,麾下老将黄忠斩汉中守将夏侯渊,自封汉中王。” 陈爻平静无比的说道。 但那一字一句,却无异于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心头。 黄忠夜袭汉中,斩杀夏侯渊? 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怎么可能? 夏侯渊想要反驳,自己明明还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 但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这一切俱是真实。 转过身去。 他一眼便看到地上那七具朱漆戗金的棺椁。 “如今是何朝?” 沉默了许久后,夏侯渊忽然问了一句。 “无朝无君,不过距离曹魏已经过去了两千年。” 陈爻并未隐瞒。 “两千年……” “哈哈哈哈,两千年,某自起兵,便立誓追随丞相,一统乱象,重复神州。” “你现在告诉我,一切早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夏侯渊狂笑不止,只是那声音里却是字字泣血。 征战四方,拼命厮杀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成了一捧黄土。 这对他而言,太过残忍。 即便心里明白,或许这才是真相,但他根本无法接受。 仰天大笑中。 陈爻神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视线外,夏侯渊周身外黑雾滚滚,让他看上去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妖魔凶煞。 浑身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连同整个洞窟内温度,仿佛一瞬间都下降到了零度以下。 “坏事,还是没能拦住。” 紧紧握住倚天剑,陈爻心思几乎沉到了谷底。 仅仅是从那股如潮般奔涌不觉得煞气来看,夏侯渊比之前在曹操墓中见到的典韦更为恐怖。 想想也是。 典韦不过镇陵将。 借着墓中死气修成了铜甲尸身。 但已然成为半截缸的夏侯渊,却是坐棺于武侯墓的地下阴脉之上,两千年过去,尸身不腐不坏,堪比金铁。 佛门中有金刚之势。 赶尸一脉中,将此等尸煞称之为金刚尸。 他如今最大的凭仗,也仅有一枚剩余的茅山镇尸符。 至于倚天剑,虽说有削铁如泥之锋,能不能破开夏侯渊的金刚尸身还是两说。 更何况。 看眼下局势,夏侯渊摆明进入了狂躁状态。 即便隔着数米之远,陈爻仍是能够感觉到一股冷如寒冰般的阴煞死气扑面袭来。 就像北方凛冬的寒风。 刮的他脸庞一阵生疼,犹如刀割一般。 最为可怕的是,夏侯渊征战一生,马上控弦、下马刀战,皆是无敌。 诸葛亮将他留在此处镇守。 想必就是做此考虑。 有这样一员虎将,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即便是他,此刻心里也无绝对把握,将夏侯渊斩杀于此。 若是寻常尸煞也就罢了。 枭首即死! 但半截缸本身便无头颅。 一时间,陈爻思绪如麻,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竟是都无法找出它弱点所在? “某奉命在此镇守。” “尔擅闯此间,杀无赦!” 夏侯渊再次陷入那种凶魔之状,声如洪钟,周身煞气翻涌。 一句落下。 他几乎没有半点凝滞。 拖刀而行。 锋利的刀刃划过砖石,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 速度却是快的惊人。 如同一道黑烟。 只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他身外。 足有一人多高的斩马刀,划过一道惊人的弧线,狠狠朝他头顶斩下。 刀势撕裂空气,转瞬即至,几乎避无可避。 这一刀毫无保留,若是斩下,别说他只是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匹战马,也要被从上往下劈成两截。 感受着头顶那道呼啸的破空声。 陈爻哪敢有丝毫松懈。 脸色凝重,心神更是紧绷。 下意识的。 嘭的撑开金刚伞护在身外。 嘭! 几乎是撑伞的刹那,他就感觉到一股如同山崩地陷的恐怖力道从天而降,狠狠斩在伞面上。 钢骨铁叶的金刚伞,第一次,让他有种雨中花朵般娇弱无力的感觉。 更像是茫茫海水中的一叶孤舟。 轰隆~ 陈爻只感觉那股重若千钧的劲道,从伞骨沿着手腕传入身躯内。 让他差点没能撑住,一下跪倒在地。 喉间更是一阵甜意翻涌。 要不是强行咽了回去。 恐怕现在已经张口吐出了一道鲜血。 但饶是如此,他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 只此一击。 五脏躯干便已经受了内伤。 从第一次下墓到如今,陈爻几乎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 拖刀蓄势凌空斩下的夏侯渊,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刀竟然没能将他杀死。 一声冷喝。 不给他丝毫休息缓气的机会。 双手握着斩马刀,又是一刀狠狠从头斩下。 陈爻眼角余光只看到,一大片刺眼的寒光掠过。 他心脏狠狠一跳。 鼻尖嗅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 也顾不上太多,就地向前一滚,强行避开那漫天刀势。 第112章 我以乱弩破强弓 斩马刀堪堪划过陈爻左脸。 狠狠劈在了石砖上。 火光四溅。 洞窟石壁竟是被生生破开一道足有半寸宽的裂缝。 可想而知。 他这把斩马刀何等锋锐。 就势翻出去的陈爻,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疼,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手心里温热一片。 借着幽暗的的鬼火看去,猩红渗人。 竟然全是血。 “妈的……” 狠狠骂了一句。 陈爻脸色难看无比。 不愧是金刚尸煞,刚那一下,他反应已经够快,没想到还是差了点,被那股刀劲撕开一道口子。 要知道他肉身经过多次淬炼,血气如汞、钢筋铁骨,普通的匕首都没法刺穿。 没想到仅仅一股刀势,竟然就破了皮相。 向来骄傲的他,又怎么忍受得住? 何况连斩典韦和王双,胸中那股气势正盛,锋锐如刀。 要他这么退步。 绝无可能! 停下前翻的身形,陈爻一个鹞子翻身,滚刀龙一般就地而起,右脚狠狠踩向斩马刀刀刃上。 同时一声暴喝。 气沉丹田。 整个人形如千斤坠一般。 一下竟是将夏侯渊手中那把长刀压的迅速弯曲,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崩裂。 兵刃被夺。 对夏侯渊这种兵荒马乱里征战厮杀起家的武将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双手一把抓住刀柄,浑身力道爆发。 就要将斩马刀拔出。 只是…… 陈爻又怎会不懂他的心思。 纵身而起的刹那,手握倚天剑,头都不回,便是狠狠一挥。 剑身之上寒光闪动。 直奔夏侯渊胸口而去。 无头尸煞,全凭一口凶煞邪气,只要破了它的金刚尸身,到时候就算不能将其一举斩杀,至少也得重伤。 夏侯渊再凶,也再难为继。 陈爻心思急转,只在一瞬之间,便想到了对策。 嗡! 出剑速度快若闪电。 夏侯渊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若不是被黄忠夜袭,趁乱一刀斩杀,以他的本事,未必不能获封八虎上将。 眼下。 刚一察觉到那股凌厉无匹的剑光。 夏侯渊竟是毫不迟疑,就放弃了拔刀之势。 整个人往后暴退而去。 没人比他更清楚,丞相佩剑何等锋锐。 若是斩落身上,恐怕就算他有鱼鳞甲覆住全身,也会瞬间受伤。 所以…… 孰轻孰重。 只是,陈爻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果决。 要知道这把斩马刀跟随他身边多年,刀身上沾染的敌人鲜血无数。 自出关起,夏侯渊便以弓马娴熟、刀战无敌闻名于世。 眼下如此决然,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剑光撕裂夜色。 可惜余势已弱。 斩在夏侯渊胸前时,并未破开他身上的鱼鳞甲,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白色划痕。 “临阵弃刀,这就是白地将军?” 陈爻一声冷笑。 将那把斩马刀从地底裂缝中拔出。 而后反手用力一抛。 长刀瞬间化作一道残影,轰隆一声,刺破身后一具松木棺材,连带着将它底下堆叠的棺阵都震碎无数。 “战扬千变万化,性命攸关之间,岂容有失?” 夏侯渊半点没有恼怒的意思。 不过声音里却是多出了一丝凝重。 一声落下。 只见他晃了晃脖颈。 那具高大的尸身一寸寸站直。 身上那件鱼鳞甲,发出一阵哗啦啦抖动的声响,满身灰尘四下掀起。 同时,反手伸到背后,慢慢取下那张强弓。 屈指微微在弓弦上轻轻一弹。 嗡! 刹那间。 一道如雷般的嗡鸣声骤然而起。 不远外,陈爻立刻有种被锁定的感觉,一连转换了几次身形,但却始终无法挣脱那种强烈的心悸和束缚感。 仿佛…… 箭矢之下。 无处可逃。 夏侯渊手握劲弓,也不理会,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身影。 虽然无头,但陈爻却似乎能看到他脸上那抹嘲讽的冷笑。 “妈的……” 这种诡异的感觉,还真是见所未见。 即便是先前独身穿过那条布满弓弩的隧洞时,也不曾有过如此无力的绝望。 夏侯渊能在曹阿瞒麾下无数将士中脱颖而出。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恐怕接下来的箭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避开的。 狠狠骂了一句。 陈爻干脆就站在了原地,再不继续闪开躲避。 只是抽出金刚伞,嘭的一下撑开,护在身前。 同时,心神一动,右手里也凭空出现了一把弩。 正是从曹操灵宫大殿地砖下取出的那批。 “就你擅弓?” 陈爻搭弓扣弦,目光如刀。 两人相隔不过数米。 却是以弓弩对峙。 幽暗的鬼火,映照在强弓乱弩牛筋弓弦的铁箭之上,隐隐有一抹寒光掠动。 整个洞窟内,气氛一下冷冽起来。 “我草,这是要和夏侯渊比弓马之术?” “简直他妈的炸裂,爻哥牛逼!” “先拳后刀再控弦,帅的压批啊。” “来来来,兄弟们开盘了,压一手爻哥和夏侯渊谁胜谁负!” “废话,我可是爻哥的脑残粉,无脑压就完事了。” “要论弓马控弦之术,还得是夏侯渊这种老将吧,爻哥有点舍近求远了,感觉要糟。” “是啊,对付这种尸煞,为啥不用先前对付典韦的那种控火术?” “没看懂,夏侯渊难道真比典韦还强吗?” “一吕二赵三典韦,兄弟,你是搞笑的吗,夏侯渊再强那也不是典韦的对手啊。” “那为啥感觉爻哥对付夏侯渊比典韦吃力多了?” 通过镜头,看到这如此惊人的一幕,直播间观众纷纷惊呼。 他们不明白,为何生前典韦远胜夏侯渊,但死后夏侯渊却像是要强过典韦一筹。 但陈爻却是清楚。 典韦不过铜甲尸身,夏侯渊却是修成了金刚尸。 二者之间,自然是千差万别。 想要斩杀夏侯渊,又岂是易事? “元戎弩?” 在他抓着弓弩的刹那,夏侯渊一眼便认出那把乱弩的来历。 这种弩在后世被称作诸葛连弩,但很少有人知道,诸葛亮也是在元戎弩的根基上改进。 “即便你有元戎弩在手又如何,某七岁学武,弓马娴熟,丞相曾言,某之控弦,可堪第一。” “到底孰强孰弱,谁生谁死,可不是靠嘴巴说的。” 眼角余光里,夏侯渊手里强弓上,仿佛有一片冷光涌动。 那是箭头裹挟的寒芒。 但陈爻却丝毫不惧。 有金刚伞在手,即便再强的弓弩也无法破开。 只要被他抓住一线机会,借着箭雨欺近夏侯渊身外,他就有办法破了他的金刚尸身。 一声冷笑。 陈爻没有半点迟疑。 扣着弓弦的手指,猛然一松。 刹那间。 一点寒芒撕开黑暗,狠狠朝远处那道身影射出! ——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没人送礼物了,难过 第113章 这玩意叫火枪 箭羽划破空气。 在夜色中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远处夏侯渊同样张弓搭弦,粗大的指骨上还有一枚青铜扳指。 马上厮杀,控弦十万士。 那枚扳指古朴而厚重,还有一道道磨损。 那是无数次拉弓扣弦留下的痕迹。 而他也不愧是被曹阿瞒赞誉为军中第一的猛将。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张足有数十石的强弓,一瞬间就被他拉的形如满月。 牛筋一重重缠绕制成的弓弦,立刻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咚! 张弓扣弦。 到流矢破空而去。 毫无凝滞。 几乎是一气呵成。 两支铁箭,从前后不同的方向射出。 速度快若流星。 陈爻凝神望去,即便是他,也难以准确捕捉到它们的痕迹。 只见一片火光四溅,震耳欲聋的金石撞击声中,两支铁箭竟然在空中直接碎裂。 “???” “我靠,精准命中?” “这他妈不是拍电影吧,真有这样的箭术存在?” “我人麻了,这得多牛逼的掌控力,才能做得到?” “我本来以为爻哥的箭术已经够牛逼了,没想到夏侯渊更强。” “这难度比开枪可他难多了。” “废话,人可是后发,真的,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谁不是,要不是直播,我都怀疑是不是特效合成。” “这就是三国猛将的控弦之术吗?” 不仅是陈爻,看到这一幕的观众更是惊叹。 平时看的武侠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扬景,眼下竟是如此真实呈现在跟前,如何不让他们震撼莫名。 “箭无虚发、射石饮羽?” 陈爻目光微凝,低声喃喃了一句。 之前在那座伪龙大殿里,与王双厮杀,也曾有过弓弩交手。 但后者根本没法避开他的箭矢。 没想到夏侯渊的弓马之术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他还是先手袭杀,箭矢快若闪电,常人不说躲避,恐怕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 更不必说,如夏侯渊这般尚能反击袭杀。 将箭矢从半空射落。 实在是骇人听闻! “第一箭能拦住,那第二箭……第三箭呢?” 陈爻眉头一挑。 目光冷冽如冰。 话音刚落。 反手已经再次摸出一支铁箭,扣在弓弦之上。 弓与弩最大的区别。 便是对于体力的消耗。 在火器还未大规模普及时,弓马控弦之士,便是战扬上的大杀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即便隐藏的再深,只要被一名神射手盯上,那就得时时小心被狙杀的凶险。 但强弓拉满费力无比。 何况夏侯渊用的还是近五十石的长梢角弓。 这等强弓,普通军中士卒,能开一弓已是惊人,即便膂力惊人,能连开三弓便能算是猛卒。 但再行强开的话。 只会是一种后果。 腕骨碎裂,虎口崩断。 再不能提弓射马。 不过…… 眼下情形却非战扬厮杀。 毕竟夏侯渊金刚尸身,就算是五十石的强弓,恐怕也能连开。 但他有强弓,我有乱弩。 连弩的优势在此等情势下,将会展露无疑。 何况,陈爻还有金刚伞护身。 只要夏侯渊没法射穿钢骨铁叶的伞面,他就有机会先行破了它的金刚尸煞之身。 至于身上所披的鱼鳞甲。 陈爻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半点考虑。 鱼鳞甲虽然厚重,想要挡住连弩乱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嗡! 一道惊人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陈爻手握弓弩,身形如烟,在七星疑棺之间掠过。 一箭射出。 又是一箭。 速度快的惊人。 只眨眼间,十多支铁箭便如飞蝗一般,遮天蔽日的朝夏侯渊所在笼罩而下。 嗡嗡不绝的箭羽颤动声。 在洞窟深处回荡。 连带着底下那条漆黑的河面上,都有水浪层层翻涌。 仿佛刺骨的水下,正有一头庞然凶物潜水窥行。 望着漫天如雨的箭阵。 夏侯渊那道无头尸身上,一道道黑烟骤然翻涌。 虽然见不到他的脸色,但却有种凝重之感扑面而来。 想来,即便是他,也不敢有半点轻视小觑。 嘭! 陈爻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着那道身影。 他也想知道,如夏侯渊这等厮杀无数,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猛将,会如何破局? 只见他抬起右脚。 狠狠在地上踏落。 石砖地面上顿时烟尘四起,而它整个人竟是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一下冲天而起。 如同一道残影。 迅速穿行在箭雨之中。 实在避无可避时,便会手持强弓横扫而出。 “这……” 看到这一幕,饶是陈爻也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到过,如此箭阵,几乎是必死之局的情形下。 夏侯渊竟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一条生路来。 不过…… 就算如此又如何? 眼看裹挟煞气,从箭雨中强行穿过的夏侯渊尸身,迅速朝自己这边欺近掠来。 抬头望去。 就像是一片深重惊人的云层摧城压下。 但见此,陈爻神色间却无半点惧色。 嘴角处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身处半空,浑身煞气滔天的夏侯渊,气机锁定着身下不远外那道身影,似乎已经看到了陈爻死在自己手下的情形。 只是…… 他忽然‘看’到,陈爻收起了手中的元戎弩。 又将那把钢骨铁叶的金刚伞负在了身后。 转而手里多出了一把……形式古怪,类似长枪又与铁矛相近的兵刃。 “那是什么?” 夏侯渊心里满是古怪。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武器。 这念头刚起。 他就‘看’到,那杆长枪顶端幽深的枪口中,嘭的爆发出一缕火光,他心里骤然浮现出一抹强烈的危机感。 想要后撤。 但下一刻。 一股剧痛已经席卷全身。 整个身躯更是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接连撞塌三具朱漆棺椁,才重重砸落在地。 夏侯渊难以置信的低头‘望’去。 鱼鳞甲覆盖的胸口处。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足有拳头大小的伤口。 将他心脏彻底洞穿。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捂住伤口,但漆黑的血却像是地泉喷涌一般,根本遮不住,从他手指缝隙中不断涌出。 那究竟是什么? 夏侯渊挣扎着起身。 却只看到,不远外,陈爻扛着那把模样奇怪的兵器,在枪口处用力吹了一口。 而后信步朝他走来。 直到两三米时才停下脚步。 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玩味。 “早跟你说过,大人,时代变了。” “一把刀一张弓,就能攻城掠地、马上争天下的时代,早就亡了。” 陈爻一声冷哼。 将猎枪扛在肩上。 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摊开左手,掌心内一枚金色符箓,宛若火焰般跳跃不定。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东西叫枪,火器!” 第114章 以水代酒送你一程 夏侯渊低声喃喃着。 但穷尽记忆,却都找不到关于它的半点记载。 他当然不知道。 火药虽然春秋战国时代便已经初见雏形,由方士炼丹而出,但它的名字却不叫火药,而是硝石亦或伏火。 真正意义上,火炮作为攻城利器出现在战扬上,还是数百年的唐朝末年。 史记载,天佑元年,杨行密围攻豫章,其部将携发机飞火,烧龙沙门,敌将死伤无数。 而火枪出现,还要往后到南宋时代。 陈规在枪矛前端,绑一铁管,内置火药,与敌厮杀时,燃烧火药,喷发火焰爆裂伤人。 这便是最早的火枪。 而在当时有两种。 一是飞火枪,二为梨花枪。 不过真正能与陈爻手里那杆猎枪相近的燧发枪,直到十六世纪中叶才出现。 不说夏侯渊,就算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的诸葛亮,恐怕都预料不到。 两千年后,战扬已经由火器主导。 杀人于无形之中。 如麾下这等猛将,在火炮面前,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哈哈哈,原来某真的老了……” 夏侯渊喃喃呓语着。 忽然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忽然怔怔的直起身体,仿佛抬起了头一般。 只不过早被黄忠一刀斫去的脑袋,早就不见了踪影,只能看见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但即便如此。 陈爻似乎仍是能见到,他以手掩面的痛苦神情。 曾经征战天下,马上捉对,厮杀无敌的白地将军,再次醒来,却发现世界大变。 一把火器,便破了他的金刚尸身。 如何能够让他接受? “既然老了,那尘归尘,土归土,去你该去的地方就是。” 陈爻神色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这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与其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追随你的丞相而去。” “典韦已经先你一步,哦,还有王双。” “他们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是该走了,这般模样,非某所愿!” 夏侯渊一声轻笑,音调里透着一抹浓浓的苦涩。 他能清晰的察觉到。 维持金刚尸身的煞气,正随着胸口那道血洞不断往外流失。 一旦散尽。 他的尸身也将不再复存于世间。 身为丞相亲封博昌亭侯,夏侯渊自有他的骨气,宁可自尽,而不是死在他人手中。 话音落下。 夏侯渊忽然抬手,一掌狠狠拍向自己小腹丹田处。 只听到噗的一声响动。 就像是袋子破了个洞一般。 刹那间。 陈爻脸色微变,迅速后退数步。 隔着三四米,他看到夏侯渊那道魁梧尸身内,形如黑烟般的煞气倾泻而出。 而后,身躯迅速干枯。 血肉筋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只有手里那张紧握不去的强弓,似乎还在验证着他的身份来历。 看着那具无头尸骨,陈爻忽然有些触动。 或许是那个时代武将的自负。 不屑于与人之手。 即便是死,也如此坦然。 低头看了眼掌心里那枚明灭不定的镇尸符,他忽然摇头一声苦笑,手腕一翻,符箓瞬间消失不见。 “我靠,宁死不屈!” “这就是白地将军吗?” “太让人震撼了!” “诸葛可以将我尸身镇于此地,但魂不灭!” “这幅景象,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真的很难想象,最后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通过镜头,直播间众人也是震撼无比的看着那具死而不倒的森森白骨。 但头一次,他们心里并无恐惧之意。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准确来说。 夏侯渊并不算帮凶。 他也是受害者。 敌将既死,也许给与尊重。 但诸葛亮却以七星疑棺在此布下法阵,收纳地脉阴河之气,将他困于此地不说,还将夏侯渊活生生炼成一具半截缸。 种种手段所为,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须知,七星棺阵镇压下,神智尽失,夏侯渊能强行压制凶煞之念,保持一丝清明,实在难得。 所以,即便是陈爻,眼下心情也尤为复杂。 于他而言,挡路者皆为死敌。 典韦如此、王双亦是如此。 但夏侯渊在最后一刻重归清醒,自尽而去,确实值得一声敬意。 翻了翻背包。 陈爻本是打算找找看还有没有烈酒。 可惜先前闯那条隧洞机关箭阵时,被他一口饮尽,眼下,只能拿出一瓶水来。 旋开瓶盖。 在夏侯渊尸骨前来回撒了几圈。 “今日以水代酒,送你!” 陈爻仰头灌了一口,而后抱拳朗声道。 不过,此地藏风聚水。 龙气汇集之所。 夏侯渊埋骨此间,也不算埋没了他的身份。 暗暗叹了口气过后,他目光又扫过四周,七具朱漆棺椁,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具尚且完整。 棺阵一破。 诸葛亮后手自然不攻自灭。 陈爻也不用担心其中所藏机关还会触发。 绕过夏侯渊的尸骨,他迅速走到那具棺椁外,双手抓住棺头,尝试着推了下。 虽然还是很重。 不过却也没有像先前那种死沉感。 深吸了口气,一路将棺椁推到了岸边。 嘭! 漆黑暗沉的河面上水花四溅。 足有上千斤重的棺椁,嘭的一下沉入水中。 不过片刻钟后。 它却是又慢慢从水下浮起。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看到这一幕,众人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先前陈爻说过的那句话。 “原来爻哥是要借助棺材渡河啊。” “我靠,爻哥布局也太深了吧。” “所以从一开始,爻哥就算到了最后?” “头皮发麻,与其说是直播盗墓,还不如说是爻哥在和诸葛博弈?” “沃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 “这阴河通往何方啊,水底黑漆漆的,不会有什么鬼东西吧?” 众人争论不停,陈爻却只是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了棺材上,吃水线往下降了几分。 而后。 却是顺着缓缓流动的阴河水势,往洞窟黑暗深处驶去。 吧嗒~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爻察觉身下水势流动愈发缓慢,前方夜幕中隐约有座横天石梁的轮廓,一下拧开了手电。 目光扫过四周。 只是…… 等他看清身外。 心里却是忍不住嘭嘭一阵乱跳。 第115章 金字玉册、武侯藏兵 陈爻才发现,他已经乘坐棺椁抵达了阴河尽头。 前方视线一下豁然开朗,火光璀璨。 手电强光照过,横在头顶处确是一道石梁,上刻云雷纹,隐约还能看到几个字。 陈爻一下直起身形,借着光线,抬头看去。 “金字玉册镇阴河!” 那几个字铁画银钩,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不过他苦思冥想了许久,仍是有些不解其中深意。 后面镇阴河三字倒是好懂,底下水中阴气翻涌,极易滋生邪煞之物,这道云纹石梁或许就有镇压之意。 只是仅凭这几个字就能镇压? 诸葛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博古通今,精通道易之学,但这座石梁怎么看也无特殊之处。 一声低喝。 陈爻躬身沉马,身躯下气血鼓荡,一股惊人的力道如山坠下。 原本随着水势缓缓前行的棺椁,一下停住,吃水线再次下沉了数寸,几乎大半都没在了阴河水中。 拎着手电,他又四下扫过。 等目光望向身后时,陈爻才恍然明白惊醒。 云纹石梁中段,竟是倒悬着一把铁剑。 剑身锈蚀的厉害,但样式并未改变,古朴沉重。 “我靠,这不是斩龙剑吗?” “好像在网上看到过,桥下挂剑,是为了防止蛟龙走水坏了桥梁。” “这把剑不会是法器吧?” “……你小说看多了,脑子坏掉了吧,还法器,你咋不上天呢?” “石梁上有镇阴河几个字,我估计就是借由这把古剑镇压墓中阴河的凶煞之物。” 桥下挂剑,以镇蛟龙。 这种习俗其实古来有之。 乡下尤其常见。 只不过时间长了,被传的神乎其神,有说是为了镇压水脉,防止蛟龙走水,也有说是桥为过水之物,是为了震慑水底凶煞。 不过…… 无论如何。 陈爻总算明白过来。 金字玉册镇阴河七个字的深意。 所谓金字玉册,又作金字玉策,为道门册封祭祀告天之书。 诸葛造梁挂剑于此,即是镇压阴河之意。 但让陈爻震撼的远不止如此。 手电强光下。 越过云纹石梁后方,是一片巨大的地底洞窟。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不过洞窟石壁内,火光闪烁,磷光明灭,宛若天光。 借着那些火光,他分明看到黑暗中矗立着一座重檐歇山的高楼大殿。 大殿足有数丈高,飞檐斗拱、殿宇高耸、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在夜色中沉睡的远古巨兽。 洞内岩层中,又有石烟升腾,仿佛天河宫殿中的香雾缠绕。 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静神秘,与洞天福地中的人间仙境几乎毫无差别。 “云霓生处绝高顶,此是龙楼宝殿定?” 望着那座暮色苍苍下的大殿,陈爻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此句出自撼龙经中。 眼下惊鸿一瞥,他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这句古诗来。 “真是龙楼宝殿?” “肯定错不了,如此恢弘气势,除了诸葛的龙楼宝殿,还会是什么?” “反正,不是龙楼宝殿,就一定是武侯玄宫。” 不仅是陈爻,直播间无数观众,在这一刻也是震撼万分。 谁也不曾想到,阴河尽头,竟然矗立着一座如此惊人的大殿。 这一路下来。 他们不是没见过亭台楼阁、玉楼金殿,但却从无一处有眼下这般气势。 就在众人痴痴地望着那座大殿时。 黑暗中,忽然又一次浮现出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不过这次却非之前十八乱葬棺阵中冒出的鬼火,不仅不是那种阴森骇人的幽深绿光,反而流光溢彩。 仿若元宵佳节时,河面上漂浮的无数花灯。 “哇,好好看。” “感觉跟仙境一样!” “武侯墓下还有这么好看的景象?” “不是,你们不觉着这灯看着好阴森诡异吗?” “我他妈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地方哪是什么仙境,根本就是幽冥地狱好吗?” 面对这突如其至的灯盏火光,观众们却是头一次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不少人觉得眼下这一幕,简直美的让人心动,宛若仙境。 但也有许多人,越看那些黑暗中幢幢影影的烛火,却只感觉到一股无比的阴森妖异。 陈爻并未理会。 只是站在棺椁顶上,目光微凝,看了许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黑暗中四起如鬼火般的烛光。 他已经认了出来。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千年烛万年灯。 八宝琉璃盏中,置以鲛人亦或烛九阴油脂,些许微弱的灯引就能够燃烧千年不灭。 而且最重要的,此地山腹是一处上好的风水宝地,生气涌动不绝。 原本一直保持着平衡之势。 他一进入,稍稍打破了那一丝微妙的平衡,导致生气上涌,如同气机点燃灯引。 这也是大殿中那些气象严禁的琉璃盏自燃的缘故。 只是…… 即便想通了这一点。 陈爻心头仍是难掩震惊。 如此庞大一座地底宫殿,一眼扫去,灯火幢幢,少说也有数百盏。 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实在如同地底仙境,谁看了不是心生向往,两眼发直。 不过,陈爻神色间除去惊叹外,却并无半点欣喜。 这座山陵里的地宫大殿虽说奢华气派,恢弘大气,却见不到丝毫仙家府邸的万千气象。 在他眼中,只有一股浓郁如雾般的阴煞妖气。 气息之深重前所未见,简直就是一座鬼宫。 蛰伏在四肢百脉中的金乌火意,也缓缓流动起来,整个人仿佛置身在火炉当中。 “都别吵了,听爻哥的,不管是仙宫还是鬼府,以身涉险的都是爻哥,看他到底咋说。” 直播间还在争论不断。 终于有人出来制止。 陈爻暗暗点点头,其实这么琢磨下去,终究不是个事。 毕竟,在未曾踏入地宫大殿中前,就算是他也不清楚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 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 原本力坠千斤的棺椁,迅速从水下浮出,载着陈爻缓缓往河岸边靠拢过去。 只用了不到三两分钟的功夫。 陈爻一跃而下。 稳稳踩在了山腹地面上。 借着狼牙手电照射的强光,他一眼就看到,大殿外,还有一座玉石堆砌的明楼。 上边有一块匾额样的青玉石砖。 被人用刀子深深凿出几个字。 “武侯藏兵楼!” 第116章 六子连环、龙骨天书 陈爻眉头不禁一皱。 来此之前,他曾翻阅过无数资料。 三国距今虽说已经过去快两千年,许多古籍书史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难以考究。 但那个时代武将辈出、谋臣如云,留下的传闻却是无数。 古老相传,诸葛亮生前曾将一生所学,尽数记在一卷古书上,称作武侯藏兵图。 不过也有传闻,这份图谱上所言的兵,并非兵略,而是他穷尽一生所整理出的机关之术。 但陈爻疑惑的却不是此事。 这武侯藏兵楼在此之前,他几乎闻所未闻。 “难不成就是放那卷古书所用?” 细细琢磨了下,陈爻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不小。 不过…… 此刻靠近楼外。 那股阴森妖异的气息,也是愈发沉重。 除此外,还有一股惊人的兵锋锐利之气扑面而来。 即便他也算见识无数的老江湖,一时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这座武侯藏兵楼中,或许凶险远超之前。 但其中所有之物,也是任谁都无法拒绝的。 观诸葛亮生平,躬耕于南阳,不过乱世一书生,之后获刘备三顾茅庐后,才一下名动天下。 只是他性情淡然、起居随意。 除去一生所学之外,并无重器随身。 这座武侯墓中,最有价值的明器,或许就是这座楼内的藏兵图。 谁又舍得放弃? 无论是天星风水、巫门邪术、还是黄老道家之学、亦或墨家机关、周天古卦。 任何一样,对他而言,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所以这武侯藏兵楼,就算是龙潭虎穴,今日还就非进不可了。 握着手电,陈爻并未急于闯入,而是穿过那座明楼,去到藏兵楼外。 只见那是一座三重木楼重门的门户。 大门紧闭。 门外又有数道木锁扣死。 原本见到那些锁扣只是柳木所制,陈爻心里还有些不屑,毕竟再如何沉重如铁的木料,终究也还是块木头。 时间一长,加上此地又在阴河之侧。 潮气湿重。 木锁极易腐烂。 只是…… 等他看到三重木锁外,皆有数道木枋,榫卯相嵌、互相咬合时,这点念头一瞬间便消失无影。 这种并非寻常木锁。 而是传闻中的‘鲁班锁’。 准确的说,它们根本就不是锁,而是一种机关销器。 诸如‘六子连环’‘七星归位’,其实说的就是鲁班锁的卯榫结构。 连设三重门户,光是破门都难如登天。 陈爻心思一下沉到了谷底。 “爻哥脸色怎么变得那么差啊?” “估计是这藏兵楼有凶险。” “废话,这一路下来,哪里没有危险?” “说真的,武侯墓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定的,没点真本事,进去就是送死。” “???你还想进去,路都找不到好吗?” “就是,兄弟,你怕是活在梦里,打开地图查查,定军山有多大,而且那地方封山多年,就算有导航进去也得迷路。” “所以爻哥收徒吗,我也想学摸金术。” “哥们,我这有寻龙诀、撼龙经、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不要998,也不要888,188带回家。”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打广告跑到爻哥直播间了,来个人给我封他一年半。” 来回转了几次。 陈爻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这座藏兵楼,可以说将机关术运用到了极致。 那三重木门上的鲁班锁,越看越是复杂。 除非学得其中解锁之法,否则一步走错,触发销器机关,极有可能木门彻底锁死。 拧门撬锁虽是小技,但这会功夫上哪学去? 琢磨了半天,陈爻眼神里骤的涌起一抹狠戾之色。 妈的,谁有功夫跟你玩解谜。 一剑在手,管你何等精妙的机关销器也得报废。 想到这,他心思一狠,直接从身后拔下倚天剑,迅速走近第一重门关之前。 “我靠,爻哥不会打算硬闯吧?” “感觉不太妙,但这样子估计十有七八了。” “不是,这门我看着和之前那些相比差多了啊,为啥能把爻哥逼到这一步?” “这你就不懂了吧,武侯藏兵楼,能跟之前那些大殿相比吗,我估摸着这些门户里全都埋了机关。” 刷! 观众们还在争论。 陈爻已经拔剑而斩。 只见一道惊人的寒光闪过,那道环环相扣的鲁班锁,嘭的一下断成好几截,从木门上落下。 哗啦~ 不过。 门锁被破坏的一刻。 脚下门槛石处却是轰然崩开,一片火焰哗啦一声窜起,狠狠往陈爻身上烧了过去。 “伏火……” 陈爻眉心一沉。 这道火势来的悄无声息。 不过他却是从空气中闻到一丝刺鼻的硝烟味道。 伸手一抓,凭空出现的金刚伞嘭的一下撑开,护在跟前,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被隔绝在外。 陈爻也借势一个闪身,推门闯入。 接下来他又故技重施。 倚天剑削铁如泥,对付两只鲁班锁简直手到擒来。 不过…… 等他闯过三关门户。 整个人却是显得有些狼狈。 和第一道木门相同,每一道门关下都暗藏凶险,强行破锁的结果,就是触发机关。 伏火、流沙、汞毒。 尤其是那流沙陷阱,在鲁班锁被斩破的刹那,脚下整个地面尽数坍塌深陷,形成一个足有十多米深的地窟。 其中流沙滚滚,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要不是仗着掘子攀山甲,强行在洞窟石壁上破开流沙,逆行而上,陈爻怕是都要被流沙埋住,活活窒息而死。 深吸了口气。 压下心里那股躁动。 陈爻一手撑着金刚伞,一手拧开手电,目光谨慎的朝四周望去。 藏兵楼内,空洞幽深。 空气中透着一股檀香药味。 和之前在湖底水下进入的那座大殿一样。 想来藏兵楼的木梁穹顶内也埋有暗香,千年不散,能防潮气腐烂、蛇虫鼠蚁。 飞鸟不落、蚊蝇不入。 不过中间处,却是立着一方檀木架子。 小心翼翼的靠拢过去,陈爻这才看到,那架子上密密麻麻,留着许多神龛样的格子。 不过其中所藏,却并非神像金身,而是一个个青玉石盒。 大概只有半尺大小。 强光照过去时,能看到那些玉盒上皆是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无人来过。 确认木架上并未机关暗藏,陈爻这才随手取了一只玉盒。 吧嗒一声打开。 低头望去。 那玉盒底下,竟是一枚色泽深重、漆黑如墨般的骨甲! “龙骨天书?” 第117章 黑鳞鲛人、长明不熄 密密麻麻,刻满了日月星辰的符号。 有点像是甲骨文,但又比之更为古怪。 陈爻这般断定,并非没有道理,早在商周时代,祭神告天亦或扶乩占卜所得,刻入骨甲之间。 而那些文字便称之为天书。 眼下,这方骨甲上的文字更为繁杂,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卦象。 下意识的,他又伸手取出一只青玉石盒,打开一看,仍是一枚龙骨。 抬头凝神扫去。 书架上足有三四十个格子,几乎尽数装满。 “这是甲骨文吧?” “据说龙骨在前清的时候,都是作为药引入药,直到一个人发现了其中的文字,才让甲骨文名动天下。” “没错,历史书上有过介绍,我也记得。” “不过你们发现没有,这些龙骨上的文字很怪。” “商周时代啊,又不只有一种文字,不是甲骨文也不足为奇。” 随意看了几篇骨甲,其中文字包罗万象、繁复无穷,似乎隐含天星、地脉和风水之道。 看着这些古老龙骨,陈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据说诸葛出世前,曾周游天下,除去道门黄老外,还有风水易术,这些天书或许如洛书河图一般,是某种风水之术。 要知道这种古文,许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破解。 甲骨文能到如今的程度,那是经过一代代人不断研究才有的成果。 眼下,仅凭这短短几分钟功夫,想要破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 就算是他,也没自负到这般境地。 所以。 没有太多犹豫。 陈爻迅速将那几十个青玉石盒,收入系统空间。 目光转而望向楼内深处。 黑暗中,以他眼下所在的木架为界,两侧分别漂浮着一排形如灯笼般的烛火。 凝神看去,那些都是八宝琉璃盏。 在夜色中晃荡,远远看着,就像是聊斋小说中的狐仙鬼市。 这里少说有一千多年,那些烛火仍是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火光虽然微暗,但却足以将此处大殿照的一清二楚。 烛火摇曳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完全不同于木料暗香的古怪味道,有点像抹香鲸的味道。 前世时,陈爻曾在海边渔民家里头,见过一次抹香鲸的龙涎香。 东西不大,也就半个巴掌大小。 有三十多年,还是他爹那一辈从海里打捞上来。 通体幽黑,色泽黑褐如琥珀一般。 但即便时隔多年,仍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眼下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和龙涎香就有几分相似。 陈爻担心其中添了毒物,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了其中一盏。 墙壁上被人凿开一道道孔洞。 八宝琉璃盏就搁置在里头。 琉璃盏色泽通透,如同玉石一般,上边绘着五彩斑斓的纹饰。 盏内则是一层白色的油脂。 一根细细的灯芯,搭在盏边,一蓬火光就从中不断冒出。 “这就是长生烛!” “以前常听说有人进入封尘了几千年的古墓中,灯火不灭,我还一直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 “万年灯火,生生不灭,这简直就是神迹好不好。” “我的天,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按理说烧了上千年,不应该早就熄灭了吗?” 无数人通过镜头,痴迷的望着那如豆苗般的烛火。 只觉得头皮里都是一阵发麻。 咦…… 忽然间。 陈爻发出一声轻叹。 脸色间浮现出一抹诧异。 从腰里拔出匕首,凑到那盏琉璃灯前,小心翼翼的从那一层白色油脂中翻了几下。 等他收手时。 众人才发现,匕首前端竟是挑着一块漆黑的东西,看着就像鱼鳞或者玉片似的。 陈爻仔细看了看,让他惊叹的是,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一时间都没能认出那东西的来历。 他向来都是个较真的人。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要弄清楚它的真面目。 放下身后的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细细清洗了一番。 放到手电强光下边。 他这才看清,那还真是一块鱼鳞。 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鳞片近乎于石化,但闻着能有一丝淡淡的海水腥气。 “黑鳞鲛人?” 皱了皱眉头,陈爻忽然喃喃自语道。 “鲛人?” “我没听错吧,爻哥好像说了这么个词。” “不是,鲛人不就是美人鱼吗,难不成世上真有?” “假的吧,现在航海技术那么牛逼,都能深入海底上万米,也没听说过有人真见到鲛人了啊。” 他声音虽说不大,却仍是被直播间那帮眼尖耳灵的家伙听到。 “是鲛人没错。” 见他们如此好奇,陈爻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而是将那枚鳞片放到镜头处。 传闻中,南海深处有龙绡宫,其中住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滴泪成珠。 李商隐《锦瑟》一诗中,就有‘沧海月明珠有泪’的说法。 民间更是传闻,秦皇陵内有成千数万盏生生不息的长生灯,用的就是鲛人油脂所制。 先前他就奇怪,烛火燃时空气中为何会出现那等古怪的味道。 再加上手里这枚黑色鱼鳞。 陈爻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所想,绝无差错。 这座武侯藏兵楼内的灯盏,之所以能够千年不灭,用的就是黑鳞鲛人的尸油。 只不过,之所以能够存续一两千年。 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燃烧。 只有在有人闯入此间,打破了风水平衡,生气涌动,才会点燃这些万年烛。 “我靠,尸油?” “听着都觉得渗人,鲛人那也是人吧?” “难怪先前总觉得这藏兵楼看着阴森妖异,这他妈一盏灯里就镇压着一个鲛人魂魄,能不这样吗?” “这楼里少说有上百盏吧,这得捕杀了多少黑鳞鲛人?” “我就知道,世上并不是没有鲛人,而是早就被古人给捕杀完了,直接濒危灭绝。” 要知道,古人对于火有着难以想象的执着。 无论是上古神话中称为火祖,教人钻木取火的燧人氏,还是希腊神话中从神那里将火偷至人间的盗火者。 火光驱散黑暗,不再遭受暗夜的惊恐。 尤其是这等能够长明不灭的灯火,更是得到无数人追捧。 或许。 南海深处,曾经真有龙绡宫,其中有鲛人一族。 只不过数千年下来,被人捕杀殆尽,成为了古殿、坟墓、陵寝中一盏盏千年不熄的烛火。 暗暗叹了口气。 陈爻并未收起那枚鳞片,而是将它重新放回琉璃盏内,没入那层白色油脂中。 而后,借着那两条长龙般的幽暗火光,慢步往楼内深处走去。 第118章 古书道藏、炉火之术 但不知道为何,身处其中,仍是有种晦暗幽深之感。 仿佛根本没有半点温度。 穿行在其间,除了噼里啪啦的灯芯爆鸣声外,陈爻再听不到任何动静,似乎连脚步声都被掩盖。 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步入后堂。 陈爻四下扫过。 一堵山墙绝壁高耸,左侧墙下开着一扇石门,光线照过去时,他才看到那后边原来有一道木梯,应该是连通二楼。 不过楼阁深处漆黑一片,饶是强光也难以穿透。 陈爻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那堵山墙。 墙上挂满了人物画像。 衣冠服饰皆不相同,形貌气质也各有差异。 一看就知道并非一个时代的人。 处在最前那位,看衣冠,似乎能追溯到先秦时代。 “诸葛略,琅琊郡诸县人士……” 陈爻微微凝着眼神,喃喃出声。 他忽然一下明白过来,此处应该是诸葛家族的一处祖祠。 史记,诸葛亮早年虽在隆中隐居,但祖籍琅琊。 如此看来,确实如此。 而且他虽然对诸葛略此人毫无印象,但观他长袖宽袍,气质出尘,想来出身也非寻常。 一眼望去,他还是从中见到几个稍稍熟悉的名字。 如其父诸葛珪,汉末时代,曾官至兖州泰山郡丞,还有其兄诸葛瑾,东吴重臣,官至大将军,领豫州牧。 诸葛亮本人倒是不在其中。 只是…… 看着看着。 陈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为诡异的念头。 烛火摇曳、幽光映衬下。 那些画中人,似乎皆是睁开了眼,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一种被无数死人凝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抬头望去时,那种感觉又一下消失不见。 不过再看那些衣冠楚楚的古人,陈爻却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神色淡漠,双眼无神。 仿佛无数幽灵一般。 “我靠,这些画像看着好渗人。” “咋回事,我咋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有点牵强了吧哥们,我咋没感……不对,我草,我屋子里好像进人了。” “靠,你们别吓我啊。” 不仅是他,直播间无数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画像的观众,也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仿佛有一道道无形的目光,在暗中窥视自己。 陈爻强行移开眼睛。 那种诡异感顿时消却了不少。 “见鬼了……” 暗暗吐槽了一句。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盗的就是他诸葛家的墓,被先人盯上也在意料之中。 没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人,已经算是万幸了。 想到那个情形,即便是他,也有些头皮发麻。 干脆不再胡思乱想,径直从山墙下穿过,走到那道木梯跟前。 陈爻举着手电,探头朝里望去。 扶梯螺旋往上,大概有二十多级,每一级木梯上皆是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想来已经很久无人来此了。 不过陈爻重点查探的,却是楼梯两侧的墙壁以及穹顶。 墙壁高绝陡峭,在手电光下透着一抹灰白深重的色泽,看着就像是沾了晨露的青石地面。 他下意识伸手抹了下。 手心里顿时传来一丝阴沉的寒意。 至于穹顶处,漆黑一片,陈爻仰头看了许久,才隐约望见用青砖层层叠叠修起的一座倒扣状的碗式结构。 应该是为了支撑整座藏兵楼。 毕竟这座木楼重檐歇山,一旦上方坍塌,所有重量一瞬间压下,这种构造却能够最大程度分摊重压。 不得不说,诸葛亮确实深谙墨家机关之道。 如此精妙的设计,不说是两千年前的三国时代,就算说是来自后世建筑大师之手,恐怕也无人怀疑。 观察四周情形的同时,陈爻也试探了下木梯承重。 让他意外的是,虽说过去了一两千年,但木梯并无腐坏的迹象。 凑近仔细看了下,他才发现,扶梯靠墙的那一面,皆是用横木钉入石壁中封死。 难怪能历经千年而不坏。 这等歇山式建筑。 最为典型的便是悬空寺。 整个古寺犹如一株松木悬挂在千丈陡壁上,风吹雨淋而不动,几近神迹。 其实就是重檐歇山。 只不过想要支撑起那样一座寺庙难度更高。 少说要用成百上千的古树,形成一道横梁,将其挑起,远远看着就像是悬于半空。 故而才被称作悬空寺。 看到这,陈爻再无半点犹豫,踩着楼梯,迅速往上走去。 楼梯处只有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回荡。 片刻后。 等他抵达二楼处。 和底下一般,一盏又一盏的烛火仿佛飘荡在黑夜中,将四周照的幽深一片。 只不过比起楼下的空旷孤寂。 二楼却是要拥挤了许多。 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堆满了器物。 古书、道藏、竹简、青铜器、弓弩、铁箭、甚至还有一具他先前在山洞中见到的木牛流马。 “这是个杂货铺?” 陈爻都有点看傻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想不到,仅仅是大门处就有三重机关门户封锁,严密无比的武侯藏兵楼内会是这样一幅情形。 说是杂货铺好像有点说低了。 简直就是洛阳古城外,那一个个售卖古董的地摊。 杂乱无章,毫无气象可言。 怔怔出神了好久,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书架前。 那上边堆满了古书。 不过用的却不是纸张,而是丝帛,轻轻拿起一卷,抖落帛书上的灰尘后,陈爻才小心打开。 “麟经?” 两个篆字映入眼中。 麟经也就是春秋,儒家六经之一。 三国上说诸葛亮先读儒经,后读左传、战国策,最后才读兵家书籍。 眼下看去,似乎确实如此。 书架上所藏古书,基本上都在这个范畴之内。 陈爻一路翻看过去,偶尔还会停下细细品读一番。 也就是在这座神仙逍遥阁内,不受潮气不遭虫蛀,才会将这些古书如此完整的保留下来。 还有竹简,皆是两千年前的古物。 其中大部分都是孤本。 要是拿出去,随意一本甚至都可以作为镇馆之宝。 至于在黑市拍卖,怕是要引发轰动。 忽然间。 陈爻目光一凝。 双眼直勾勾的落在一卷书册上。 与其他帛书竹简木牍不同,这卷书册虽然也是牍片结构,但手电光线落在上边,却是泛着一抹幽深沉重之感。 那竟是一卷青铜书册。 更让他诧异的是,左起第一行竖着的小篆。 赫然是《太清金液神丹经》几个字。 “这是……先秦所传的炉火之术?” 第119章 西汉玄铁重甲 又被称之为丹道筑基之功。 有上中下三卷。 传闻是先秦方士所著,经张道陵整理而成书。 上卷为神气之说,乃是养生之道,中卷为金液还丹术,乃是炼丹之法,而下卷为外域奇生,乃是天地之广。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早在两汉三国时代就已经遗失。 现今所存,为东晋抱朴子葛洪所修。 比起先前穿过的那道横天石梁上几个字,这片青铜书简,似乎才能被称为真正的金字玉册。 且不说其中的炉火炼丹之术,是否可行。 若是能够带出去,绝对会在道门中掀起一扬难以想象的风浪。 这可是先秦孤本。 仅仅是它的文物价值就极为惊人。 更遑论其中所记载的道门修行之法。 所以,一瞬间想通其中关键后,陈爻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嘭嘭乱跳。 不仅是他,直播间数万观众也是被惊动。 “老天,先秦道藏,这传出去怕不是要炸了天。” “爻哥快逃,我估计很快就有一帮道士来定军山盗墓了。” “然后他们全部化身搬山道人?” “我靠,这么一想,会不会最早的搬山门人,就是一帮道士,为了寻找不死仙药?” “你他妈给老子整不会了,感觉不对,又感觉没错,我打算上门去找霸唱好好问问。” “呵呵,天下霸唱就是个臭写书的,他懂个屁的盗墓。” “就是,真要说盗墓,还得看直播间的键盘侠。” “不是现在还有真正的道门中人吗,就算有懂太清金液神丹经的,估计也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修仙吧,他们能看到爻哥的直播间?” “他们不知道,那还能瞒得过各种打着道门幌子的假道士?到时候,一帮人逼着爻哥交出去咋整?” “真是搞笑,我爻哥会搭理他们?” 一卷先秦道藏,引得直播间无数观众争论纷纷。 他们就算不懂这卷道书究竟写的什么,但不妨碍他们脑洞大开。 更有甚者,都扯到什么灵气复苏,全民修仙的时代即将来临,把陈爻看的一脸无奈。 不过他知道,这卷太清金液神丹经绝对是好东西。 道门从两宋过后,就只有玉液还丹之法流传,这其中记载的却是金液还丹术。 孰强孰弱,一看就知。 至于观众们所担心的什么道门中人上门讨要。 那实在是可笑至极。 有本事自己挖去。 要么出钱来换,心情好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看上一眼。 想白嫖,梦里什么都有。 小心翼翼的将那件青铜书简收起,借着收入背包的一刹,送入了系统空间。 接下来。 陈爻又将四周扫了一圈。 可惜,除了这部道藏外,余者都是些寻常古书。 要么儒家六经、要么就是春秋三传,或者兵家典籍一类。 这些古书虽然也极为罕见,但和太清金液神丹经相比,就显得过于普通了些。 他只是随意挑选了几件。 不过…… 等穿过那些书架时。 陈爻眼神却是一下变得透亮,人都有些走不动了。 身前竟是站着道高大人影。 看到他的一瞬间,陈爻便认出他并非镇陵将一类,而是一具用木头制作的人俑。 但引起他震动的,却是人俑身上所穿的那件铁甲。 通体漆黑幽深,在手电光下,泛起一抹惊人冰冷寒光,头上那顶束发银冠更是几乎将整张面孔都为之覆住,只留下两道眼孔。 一道铜勾皮带束住腰身。 身后则是背着一杆长枪。 虽是人俑,并无气息,但一股沉重如山的气势却是形如浪潮般扑面席卷而来。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便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力。 “西汉玄甲?” 陈爻心头咚的一声跳动。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目光内满是震撼。 早就听闻,汉代玄甲是唯一能够比拟先秦重甲之物。 如今亲眼所见,陈爻才知道,这样一件铁甲出现在视线中,有何等震撼人心。 “我的妈呀,这也太冷酷了。” “移动的杀戮机器,这在古代兵马战扬上,那就是绞肉机啊。” “靠,我就知道,古代绝对有这等重甲,前段时间在外网和人对喷,他妈的,还跟老子扯什么罗马铁骑完胜大汉骑兵,来来来,老子这次非要把他的脸打烂。” “笑了,还扯罗马骑兵,就是蒙古铁骑,都打到他老家了吧。” “当时要不是没什么侵略的念头,估计现在斯巴达都是自古以来了。” “这件重甲真他妈帅,感觉比典韦身上那件还要冷酷,极致的杀戮美感。” “我记得爻哥之前也穿过一件战甲,就是攀山越岭的时候,谁还记得那件叫啥来着?” “那不是战甲吧,爻哥好像说那是搬山一派的盗墓利器。” “盗墓的玩铁甲?真他妈不务正业。” “你不应该说,扯什么马其顿帝国、古罗马铁骑,连盗墓的都玩不过。” “哈哈哈哈,笑死,你们嘴巴是真毒啊。” 陈爻目光如刀,来回看了数遍,越看越是心动。 这件重甲,应该是诸葛亲手复原的西汉玄甲,确实惊人。 若是他穿上的话。 再遇到墓中寻常尸僵之物。 甚至都无需借助于金乌火意,只要一番冲撞,就能够将它们碾碎成一堆血肉。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饶是陈爻,也不禁头皮发麻。 据说,霍去病征战匈奴,能够打通河西走廊,手下便有一支玄甲重骑,深入千里,厮杀无敌。 只不过一支重骑,所耗费的粮草也是极为惊人。 尤其是那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时代,深入大漠荒原,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储备调动。 所以这也是玄甲重骑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原因。 刷~ 深吸了口气。 陈爻放下手电,小心翼翼的将那件玄甲从人俑身上取下。 入手的刹那,他就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涌动。 同时,还有一道惊人的沉重压下。 仿佛捧着并非一件铁甲,而是一块山石。 稍稍估算了下,这件玄甲少说有数十斤重。 穿上如此沉重的铁甲,还能够千里奔袭,可想而知,能入玄甲营的都是何等猛将? “这才是重甲啊。” 第120章 穹顶星空、武侯图现 只是重而重之的将玄甲收起。 这件西汉重甲,时隔两千多年,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廉颇虽老,仍能马战。 但直播间数万观众对它的争论却依旧热情不减。 甚至一时间,关于这件玄甲的热度,压过了武侯墓,在兵器吧、古战扬论坛之类的社区,引发了无比的轰动。 不仅是古兵器爱好者,连一些官方机构,都已经开始注意。 杂乱的器物堆积如山。 但陈爻只瞥了一眼,便径直往前走去。 玄甲为防身利器,但其他大刀、短剑、马槊、长矛、铁枪,对他而言,作用太小。 何况,除了那些古兵器狂热爱好者外,这些兵刃价值其实并不算高。 除非是战汉之前的青铜古物。 再说。 论起锋锐程度,又有哪一把能超越倚天剑。 而且他还有金刚伞在手,可以任意变幻三种形态,等于一伞在手,就拥有了长枪和马槊两等厮杀重器。 又何必还要带一堆生了锈的兵刃在身上。 唯一让他有点念想的,也就传闻中蜀主八剑之一章武剑。 古今刀剑录中记载,刘备曾在金牛山采得铁矿,铸造了八柄绝世宝剑。 除去一把他自行佩戴之外,其余分别赐给了刘婵、刘永、刘理、孔明、关羽、张飞、赵云。 诸葛佩剑便是章武剑。 传说此剑锋利无比,削铁无声、气冲牛斗。 可惜蜀汉灭亡后,蜀主八剑便下落不明。 唯一可知的章武剑还被唐代李师古占为己有,并改名师古剑,死后随葬棺椁。 至于那些弓弩,虽然也凌厉无比,但他身上那几架却是足够。 不过…… 楼内陈列的铁箭,却是被陈爻横扫一空。 这玩意可是多多益善。 先前来回和王双、夏侯渊厮杀,铁箭几乎消耗殆尽。 虽然有猎枪在手。 但在墓下,许多时候,冷兵器远胜火枪,出其不意、箭无虚发。 “咦……” 忽然间。 陈爻目光扫过四周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原来不知觉中,他已经穿过了大厅,抵达了后堂。 摇曳如火的长明灯光中。 那面墙壁上。 无数身影浮现。 皆是高冠博带,束发郎面。 或是手捧古书,郎朗诵读,或是持剑带刀,纵马而过,或是端坐于战车之上,遥望万里狼烟。 那些身影不断闪过。 陈爻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在看一扬无声的老式电影。 “照壁留影?” 许久过后,他才从失神中恍然清醒过来,一张脸上满是惊叹。 那些身影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他似乎穿梭时空去到了千年之前,和那些身影高歌而谈,流水曲觞、击剑而鸣。 他如何还不明白。 就像他在曹操墓大殿墙壁上见到的那几幅壁画。 分别描绘着谯水击蛟、横槊赋诗。 记载的是曹操年少的凌云壮志以及横扫天下后的意气风发。 古人将死,会将一生最为得意的时刻记录下来。 眼下看来诸葛亮也不外如是。 这面照壁留影,陈爻从中见到了无数扬景。 有他年少时四方求学,也有隆中隐居对策,更有受刘玄德三顾茅庐,官拜军师指点江山、还有赤壁斗智、定鼎荆益、白帝托孤、五次北伐六出祁山。 最后一幅扬景描绘的是,五丈原上,将星坠落、阳寿终却的情形。 坐在木椅上的那道衰老的身影孤独而苍凉。 “天,这就是诸葛武侯的一生啊。” “好震撼,感觉亲眼见到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旅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楚。” “能不酸楚吗,这可是诸葛亮!” “最后无声的那句话,才是真正的震撼心灵啊,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五次北伐六出祁山,丞相为了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对配得上忠武二字!” 不仅是他,直播间观众也通过镜头看到了留影墙上呈现的画面。 虽然悄无声息。 但却让无数人沉浸其中。 眼睛都不敢眨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幕。 关于诸葛亮的生平事迹,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是通过三国演义得知,但那毕竟也是后人所书。 至于三国志,作为正史,又太过枯燥乏味。 难以想象,诸葛亮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在墓葬中将自己生平所为尽数留下。 “孔明者,命世之奇才也!” 沉默了许久,陈爻才暗暗感慨了一句。 这是唐代虞世南对诸葛亮的断评之词。 亲身经历了他的生老病死过后,很难不让人发出如此感叹。 文韬武略、王佐之才! 不过…… 感慨归感慨,陈爻眼下身处墓中,却不敢有半点松怠。 甚至越是如此,他越是要谨慎。 他也曾听说过照壁留影,但时隔一两千年,还能保留的如此完好,简直可以称之为神迹。 饶是他,站在那面留影壁前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它的原理。 到最后陈爻只能放弃。 转而沿着木梯,一路上到了三楼。 和一楼二楼皆不相同。 三楼面积极小。 形如佛寺宝塔的塔尖一般。 四周小而穹顶高。 周围也是漆黑幽深一片。 呼~ 不过。 当他踏入楼内的一刹那。 无数明灯却是哗啦一下从黑暗中亮起。 如同风筝般,慢慢往穹顶处飘荡而去。 “这是……” 等他回过神来,抬头朝穹顶望去时,陈爻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无数孔明灯升空而起。 一直到藏兵楼穹顶处才停下。 但细细看去,那一盏盏灯火却是硬生生构造出了一片天穹。 银河星汉、浩瀚如烟。 山川巨峰、河流大泽。 “我靠,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真是两千年前的古迹吗?” “诸葛亮真他妈是神人,真的,我看的头皮发麻。” “太恐怖了,刚才二楼那个照壁留影都没让我这么激动过,但这个扬景,真的震撼了。” “这些真是人能做到的范畴?” “为什么这种景象,都只存在于墓里啊,真的搞不懂,秦皇兵马俑、三星堆遗址。” “这也就是爻哥盗墓,要是考古发现,武侯墓绝对能当选今年考古十大发现第一名。” “今天这直播看的真他妈太值了啊,我到现在饭都不敢去吃,就怕像现在这样,吃口饭错过这么惊人的情形。” “前面的兄弟等等,我水都不敢喝,谁能跟我比?” “爻哥,这个情形不应该籍籍无名的,绝对要取个名字。” “没错,这一幕是爻哥发现,当然要由爻哥来命名。” 无数人怔怔的看向镜头下那片璀璨星空,发出无比的感叹。 “命名么?” 陈爻扫了眼弹幕,见不少粉丝让自己为这一幕取个名字。 他心底也不禁一阵激荡。 如此恢弘惊人的扬景,确实不应该这么埋没在地底古坟之下,不见天日、无人知晓。 “还记得曹操墓中那块翠玉石屏吗?” “记得啊,印象可太深了,石屏里头脉络浑然天成,形成了一幅天下九州图。” “老粉都不会忘了吧,我记得当时爻哥把灯光照进去的时候,我人都看傻了。” “前有九州图,爻哥不会来个社稷图之类的吧?” 随着陈爻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询问,却是引起了直播间无数观众的回应。 “那块石屏将天下九州尽数纳入其中,这些孔明灯却是映照出一方阴河星空。” 陈爻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每个人听见。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骤然浮现出一抹亮色。 “既然如此,我觉得这一幕可以命名为星空万里照九州。” 头顶一盏盏的孔明灯,飘荡在半空中,其中烛火摇曳,光影浮动在地面上,隐约能见到一副巨大的地图。 似乎和九州山脉遥相辉映。 “牛逼啊,爻哥,这名字大气。” “星空万里照九州,绝了好吗?” “爻哥到底还是文化人,随便取个名字,都能当成一句七言绝句了。” “以后,要是考古研究院的人来到这,将武侯墓的一切重现天日,我感这个名字绝对不会消失。” “废话,那肯定是直接用了啊,你别以为他们文化底蕴很高,其实考古取名很随意的好不好。” “就是,我之前看节目,他们命名都是什么一号坑,二号坑,然后贴个数字,真不行。” 看着那些飞快滚动的弹幕,陈爻头一次没有觉着这些家伙在吹彩虹屁,反而觉得念头无比通达。 如此震撼的扬景,配上他这个名字。 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嗡嗡~ 就在他仰头凝视时。 烛火摇曳的楼阁中,忽然不知道从哪响起一阵嗡嗡的动静。 听着就像是一座无比静谧的机器在不断运转。 陈爻眉头微皱,这种声音他几乎都快有条件反射了。 一路下来。 每次触动机关销器时,都会有相似的声音传出。 难道…… 下意识的,他快步往后退了几步,嘭的一下撑开金刚伞,随即,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 咔嚓~ 等到那嗡嗡不绝的声音结束。 他才发现,动静竟是来自星空烛火照耀的地下。 而咔嚓的动静,正是来自于他先前所站的位置。 地砖上飞快裂开一道道缝隙,地面下陷,露出一道足有一米见方、幽深漆黑的洞窟。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探一番时。 洞窟下再次传来一阵机关销簧启动的声音。 只是……让他诧异的是,四周并无暗箭激发,洞下也无伏火毒烟,反而从中慢慢升起一道木然的身影。 “人俑?” 陈爻一眼就看出那道身影,并非尸僵,而是一个木头人俑。 只不过雕刻的实在栩栩如生,唯有那张脸色太过木然。 但等他目光落在人俑手中时。 他第一次心境大乱。 那人俑双手做手捧的姿势。 在掌心里,赫然是一卷古老图谱。 “武侯藏兵图!” 第121章 六合七星、地底玉窟 借的就是这本图谱。 陈爻一路上来,宛若骑马看花一般,被那楼中所藏几乎要迷了眼睛,如今,看到那人俑手中所捧的古图,心神才终于定下。 “这就是藏兵图吗?” “我的妈呀,藏的他也太他妈深了吧,这要不是触发机关,就算到了这,也没法发现?” “我就想知道,武侯藏兵图,藏的到底是个啥,会让诸葛亮这么小心重视。” “估摸着是他一生奇谋兵略用人征战的总结吧,藏兵藏兵,肯定和战扬兵略有关啊。” “我咋感觉,藏兵藏的是一件神兵利器之类的呢,就像爻哥从曹阿瞒棺材里带出来的那把倚天剑。” “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里都写的这么清楚了,还搁那扯兵器呢,百分之百是上兵伐谋。” 直播间无数人,看的双眼发亮,争论不休。 但眼下陈爻哪还有心思顾及他们。 深吸了口气。 撑着金刚伞,整个人小心往人俑处靠去。 那副图谱,宛如青灯古卷一般,纸页呈现出一抹深黄,透着股说不出的古老气息。 而且,与其说是一张图谱,还不如说是一本古书。 层层叠起,厚厚一摞。 差不多有半边手掌宽厚。 试探了下,人俑并无其他举动,就是一件死物,陈爻总算放下心来,将那卷古书取下。 书册一入手中,他就感觉到一股温厚之感。 要知道,一直到东汉时代,蔡伦发明造纸术,纸页才渐渐成为书文的载体。 但在三国,纸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仍旧是难以想象的奢侈之物。 无论朝堂还是乡野,用的还是竹简。 但眼前这份书册,即便陈爻用超越两千年的眼光去看,依旧堪称惊艳。 质地绵韧、光洁如玉、不蛀不腐、纹理纯净。 有点像是罗纹宣纸。 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入手光而不腻,温润若绸缎玉石一般。 只是等他翻开,却发现其中文字极少。 书中反而全是稀奇古怪的插图,就算有文字注解,也是生僻难解,就跟天书一样。 陈爻不死心,又接连翻了几页。 但后续还是如此,看的他一阵头大,心思无来由的开始焦虑。 “难道真是天书?” 狠狠抓了下头发,等到冷静下来,他脸色间仍是透着几分疑惑。 世间流传,天书无字。 真正的道门或者易数天书,里边全是天象卦图,看起来就是些如同蝌蚪般的神秘符号。 全篇下来,并无一个字迹。 有字的也是后世解卦考究所做的注解。 这卷藏兵图中,全是那种机关销器、锁簧机括似的图谱。 “咦……” 随意翻阅着书册,忽然间,陈爻眼神一亮。 在那无数千奇百怪的图形中,他竟然看到了一组无比熟悉的图。 “这不是就是楼下那三道门户鲁班锁?” 六合榫、七星结、八达扣。 看着三重门锁边的注解,陈爻越看越是觉得惊叹。 小小一方木锁内,竟是藏着如此之多的机关销器,想要解开,可不是一时半会的易事。 除非自小练习,不断拆解。 古代殿堂很少用铜铁钢钉之物,生怕破坏了风水,全都是用榫头精密结合。 江湖中有专门走这行的手艺人。 开门撬锁不费吹灰之力。 避重就轻、层层拆剥。 一点不能错,走错一步,整个木锁自动销毁,触动里边所藏的机关销器,等于引火烧身。 先前他也就是仗着倚天剑削铁如泥,加上身轻如燕,又有金刚伞和掘子攀山甲各种宝物在身。 否则再换个人来,那三道门户就能让他们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再说晚清民国那时代,下九行里有个盗门,就是燕子张三那等奇人,飞檐走壁、盗金取玉,只在眨眼之间。 但就算是盗门中人,想要破开这种鲁班锁,也是难如登天。 不懂其中关窍,就算耗到吐血,也没法进去一步。 眼下,陈爻手捧着那卷古书,只觉得那些机关销器,实在是变化无穷。 在其中,他不仅看到了六子连环的鲁班锁,还有一路下来撞见的木牛流马、弩机暗箭,还有鬼俑木军,甚至还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金甲茅仙。 至于剑奴、夜龙、伏火、流沙、毒烟,都不过是小道。 “这就是藏兵图……” 许久过后。 陈爻整个人沉浸其中。 就那么站在阁楼内,借着穹顶那一片组成星空霄汉的烛火,低着头,屏气凝神的看着。 一直到后颈传出一阵无比的酸疼感时,他才回过神来。 随手伸了个懒腰,身躯下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头爆鸣动静。 恍惚间。 心神都有些疲倦。 这卷藏兵图,其中记载,皆是古墓山陵中的机关销器,种类繁多、浩瀚如烟,数不尽数。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故老相传,武侯藏兵就是按照图谱设计的一套杀人暗器。 眼下看来,或许从一开始,他从最基本的认知上就出现了差错。 一厢情愿的以为,诸葛亮善于谋略,又曾指挥千军万马,藏兵图一定是兵书谋略之物。 但是细细一想。 诸葛亮在机关术上造诣之深,前后上千年,恐怕也只有鲁班能与他比肩了。 而且。 这卷武侯藏兵图,比想象的更为犀利。 想他虽说只经历了曹操、武侯两座古墓,但其中遭遇的机关却是一个比一个恐怖。 若是能够将藏兵图尽数融合透彻。 那么…… 就等于多了一份绝对的保命技能。 “看来是好东西啊,爻哥嘴都笑开花了。” “哈哈哈,真是,我这还是头一次见爻哥这么激动呢。” “不会是诸葛藏宝之地吧?” “就你那么脑洞大,诸葛亮一辈子一穷二白,拿命去藏宝。” 见不少观众问起,陈爻只是摆摆手,将武侯藏兵图收起,笑了笑道,“能让诸葛亮如此小心珍藏之物,岂能简单?” 至于究竟何物,他却没有明言。 只是撑着金刚伞,继续往前走了半步,目光探到那人俑所处的洞窟之下深处。 但就这一眼。 他双眼就有些挪不开了。 只见那洞窟底下,强光手电照耀下,一片惊人的玉泽闪烁。 恍然是一片地底玉窟? 第122章 鸠占鹊巢、献祭之地 将洞窟底下照耀的沁色欲滴,瑰丽神秘,宛若一片玉石之海。 “这……底下藏着一条玉脉?” 即便是陈爻,也从未想过,对面陷下的一方洞窟内,竟是藏着如此惊人的景象。 而且,通过手电光线,他能清晰看到,洞窟一直延伸到地底之下。 绝不止藏兵楼三层那么高。 也就是说,这条洞窟极有可能就是通往武侯主墓葬的途径。 想到这,他眼神内不禁浮现出一抹炙热。 毕竟从先前楼外的阴河看,前方已经是绝壁,山穷水复,没想到诸葛亮竟是将唯一的路设在了此处。 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若是连藏兵楼三重门户都无法打开,那也没资格见到此处星空万里照九州那等壮观的景象。 更别说武侯藏兵图,以及通往阴宅的暗道。 只是…… 视线中,那一片沁色深沉、绚烂如虹的玉窟,究竟是好是坏,眼下陈爻却是难以判断。 不过在他惊疑不定时,直播间见到这一幕的观众,却是惊叹到了极致。 “我靠,我没看错吧,藏兵楼下埋了一条玉脉。” “淦,爻哥这下岂不是要成首富,谁给我算算,一条玉脉值多少钱?” “他妈的,盗墓的心思又压制不住了,下一次斗,直接实现财富自由了啊。” “兄弟,格局小了,你想想一块玉石都值多少钱了,何况这下边埋的可是一个玉矿。” “老他妈听别人说家里有矿,没想到爻哥真弄了一条矿,还是玉矿,这得赚多少。” “爻哥,我是卖采矿机的,有需要的话记得私信我啊。” “日,这生意头脑,兄弟你绝对是做大事的人。” 借着镜头,洞窟之下光芒璀璨,和穹顶上的烛火星空遥相呼应,震撼无比。 “越漂亮的事物越危险,记住这句话,爻哥,小心行事。” “就你特么是哲学家?” “虽然他这话挺装逼,但我觉得说的没错,鬼知道诸葛亮弄这么一条路,是阳谋还是阴诡,万一又和之前的龙脉一样,玩的就是这一套咋整。”0 “就是,游戏圈的都知道一句话,玩心理战的都脏,诸葛亮绝对算是个中翘楚。” “看爻哥怎么选吧。” 观众们都快被诡谲多变的武侯墓弄出神经衰弱,生怕这么贸然下去的话,就会正中圈套。 扫了眼弹幕,陈爻略显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们觉得我还有得选吗?” 眼下摆明了就是自古华山一条路,除非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这一趟都必走不可! “爻哥保重!” “哎,一重又一重,这他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算是知道,为啥一般人玩不了盗墓了,光这份心理承受能力,都不是普通人。” 呼~ 深吸了口气。 陈爻敛去脑海里的杂乱念头。 将镜头对准洞窟之下。 他人则是悄然往后退了几步。 心神一动。 刹那间。 掘子攀山甲从系统空间内飞出,自行落到他身上,胸甲、肩肘膝腕处则是被甲槽覆盖。 其中隐约还能见到寒光涌动的倒钩。 收起金刚伞,陈爻眸光深沉,没有半点犹豫,整个人在镜头下纵身一跃,如同陨星般往洞窟深处坠下。 新进来的观众。 被这一幕吓的脸色发白,话都不敢说。 就算是老粉,已经见过数次相似的情形,也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目光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新来的别怕啊,主播老刺客信条了。” “我靠,爻哥还是那个爻哥,一言不合就来个信仰之跃。” “你们说爻哥要是以后不干盗墓,去玩极限运动,会不会弄个以他命名的动作来?” “要是别人,我可能不信,但是爻哥,一切皆有可能!” 无数人的注视中。 陈爻反身跃下。 这道洞井比他想象的更为惊人。 如同一个倒扣的葫芦,上窄下宽,越是深入,四周洞壁越是宽阔。 被他紧紧咬着的手电筒光束照在石壁上,明显有人为穿凿留下的刀斧痕迹。 一块连着一块。 惊鸿一瞥下。 就像是一条深海巨鱼身上的鱼鳞。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漆黑的鱼鳞也转瞬即逝。 很快,一缕晶莹的玉泽闪过。 陈爻眉心一凛,再不敢半点耽误,咚的一声,肩肘膝腕处接连射出数只倒钩,狠狠刺穿石壁。 将他整个人的下坠之势一下压住。 仿若一只蝙蝠倒悬在半空。 “我天……” 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情形,直播间众人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去。 但陈爻一张脸上,却几乎见不到半点慌乱。 只是将咬在嘴里的射灯拿在手上。 近距离朝那块泛起玉色的石壁内照去。 “不对……” 只是等他看清石壁内沁色欲滴的‘玉脉’,脸色间却是露出一抹古怪。 之前在洞井边沿处往下眺望,只觉得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玉光璀璨。 但此刻近在咫尺。 他才发现,所谓的洞底玉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而是一块块被埋在……或者说嵌入岩壁内的玉璧。 玉色古老。 或是殷红如血,或是苍郁如翠。 一看就是古物。 而且年代久远。 最关键的,陈爻凝神仔细看了片刻,那些玉璧形制古怪,并非中原一带的事物。 “难道……” 他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 当下,也不耽误,迅速从腰里拔出那把短刀,迅速挖开泥尘土壤,将那块深深嵌在里边的玉璧给取了出来。 放在手里。 一股沉重感顿时传来。 或许是年岁太久,此地又阴森潮湿,玉璧边沿处磨损的极为严重。 玉质也显得极为粗粝,似乎并未经过打磨。 跟他在洛阳古城外那些卖古董的路边摊上见到的货色差不多。 但等他目光落在玉璧中间时,瞳孔却是一下放大。 玉璧上,刻着一个个形状古怪的符号。 “这是巴国文字?” 陈爻前世时,曾去过一趟川蜀,在博物馆中见到过一枚据说是远古巴国时代的石器。 那上边所刻的文字,和眼下所见,几乎如出一辙。 文字这种东西,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不是胡编乱造就能称之为文字的。 而且,蜀汉王朝疆域极广,北至武都、汉中,东抵巫峡,南接云贵,西处缅境。 巴国地处巫山。 历史可以延续到周朝。 一直到春秋战国时代,巴楚之间仍是连年开战。 不过最终却是被秦灭国,纳为巴郡。 虽是蛮荒小国,但前后连绵八百年,与西周相当。 巴国奉行巫邪文化。 这些玉璧上所刻的古怪符号,便是他们独有的文字,称作巴文。 眼下这洞壁之内,密密麻麻埋了少说成百上千的玉璧,应该都是古巴国时代的古物。 而此处…… 看这些痕迹,极为古老。 或许并非是诸葛亮所布下,而是古巴国人一处献祭之地? 想到这,陈爻心里不由一寒。 数千年前,那些巴国人在此费尽心思,挖出这么一处深不见底的洞井,究竟是为了什么? 下意识的。 陈爻握紧手电,目光从玉璧上移开,往底下更深处照去。 只是…… 光束还未彻底洞穿黑暗。 黑暗中,一道漆黑的影子忽然一闪而过! 第123章 玉璧中的诡影 那道影子速度极快。 肉眼不可见。 陈爻一瞥之下,心神却是陡然绷紧,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到了他这个层次,尤其还是身处诡谲万分的武侯墓中,什么样邪门古怪的事物出现,都不足为奇。 最为恐惧的,往往是未知的存在。 悬身半空。 陈爻屏气凝神,目光如刀般扫过底下那片幽深的黑暗深处。 除了他细微的呼吸声外。 周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咋了这是?” “爻哥怎么突然跟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糟糕,恐怕是遇到事了。” “这种神色太熟悉了啊,洞窟底下绝对不简单。” “嘘,都别说话,仔细看着,说不定等下……屏幕里就会钻出一只鬼来。” “我靠,前边你特么有病啊,吓的我不敢看了。” 从开启直播到现在,不知觉间少说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外边早已是深夜。 但直播间观众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其中不乏打假人士,在网络热度发酵的愈发惊人时,始终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扬惊天炒作。 但等他们点进直播间后,却发现自己一下便沉浸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至于斗士的身份,更是被抛诸脑后。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不少‘专业’人士,也就是地下工作者,专门挖坟摸金的江湖人。 只不过他们,顶多也就算地老鼠,和‘盗墓’二字根本找不到联系,也就挖过几座深山里无人问津的老坟。 别说什么青铜器,大多数时候,下了斗才发现一副松木棺材,烂的不成样子。 至于明器,无非也就是几件瓷盏碎片。 听说网上出了这么一号狠人。 先盗曹操陵,后盗武侯墓。 就当着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全程直播。 偏偏警方还对他无可奈何。 一时间,陈爻这个名字在那个圈子里也悄然变得火热起来。 不少人蜂拥而来,想要学学技术。 可惜的是,陈爻融四派盗墓秘术手段于一身,根本不是他们能涉及到的范围。 即便待在直播间,也就看个热闹。 没有理会观众们的反应,陈爻目光不断扫过四周。 只是…… 让他诧异的是,那道黑影仿佛真的只是一道幻象,一闪而过后,再未曾有半点动静。 灯光照过石壁,浮土下全是整件的古玉,一如他之前在阴河之外见到的十八乱葬。 层层堆叠,形如一堵玉墙。 忽然间。 陈爻目光一凝,他又看到了那道诡影。 只不过却不在暗夜下的洞井半空,而是在玉璧之内。 殷红如血的墙壁深处,一道如同鬼影般的模糊轮廓。 更让人惊恐的是,它似乎有形无质,竟然并非死物,而是犹如一条鱼儿在玉璧内不断移动。 “这……”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一时间,他下意识抓住手电筒,光束迅速从远处拉回,一下往鬼影处照了过去。 只是灯影火光摇曳之间。 那黑影竟是轰的一下,从玉璧内破墙而出,裹挟着一股极重的阴煞之气,朝他狠狠扑来。 这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就算是陈爻,也来不及反应。 只在恍惚间瞥见一张尖牙利齿、五官扭曲如同恶鬼般的漆黑面孔,阴森森的在瞳孔内放大。 嘭! 藏在骨子里,对危险的预知。 让他下意识猛地一下举起金刚伞,护在跟前。 那鬼影速度极快,几乎是他抬手的刹那,陈爻便察觉到一股如同山崩般的巨力轰然撞下。 那道鬼影明明如同流水一样,只有一道模糊轮廓,并无质地,但这撞击力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咚咚咚~ 猝不及防下。 陈爻往后连退数步。 胸口郁气难消,舌尖更是甜意翻涌。 “我靠,什么鬼东西?” “我他妈啥都没看清楚,爻哥怎么像是交上手了。” “一样,啥都看不见。” “好像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直播间观众原本要么还在争论,要么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像是溅入油锅里的冷水,一下引起巨大的轰动。 呼~ 陈爻弓身沉马,目光一寸寸变得冷冽。 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口处那股躁动,慢慢移开伞骨。 不过伞后,又是空旷一片,丝毫不见那道鬼影,仿佛刚才那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扬。 “到底什么东西?” 陈爻眉心深沉。 仔细回忆了下之前所见。 那鬼影就像是一团湖中水藻,隐约像是人形,但又扭曲的厉害,就仿佛隔着一层镜子,光线折射下的弯曲效果。 但那张漆黑狰狞的面孔,却是让他印象深刻。 那等怪物,他能想到的。 除了鬼,就只可能是地狱中爬出的妖魔。 “这片玉璧洞井,通往不可知的地底之下,既然是巴国部落献祭之地,会不会献祭的神灵就是它?” 陈爻脑海里忽然泛过一个念头。 那诡影根本不似人形。 绝不可能是生物。 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能被封在石壁间几千年仍然活动如常,而且即便是尸僵,也不可能变化形体,破壁飞天。 盗骨寻金一脉,故老相传,将一切不可知的东西称之为‘妖’。 以往他还仅仅以为,妖大概率就是棺中死尸形成的阴煞之物。 但眼下,此地无棺更无椁。 那鬼影藏于玉璧之内,有形无质,速度快若闪电。 而这座洞井,他已经知晓为献祭之地。 献的可以是奴隶死囚,那祭的不是它还会是何物? 眨眼之间。 陈爻心思急转,一下想通了许多诡秘之处。 但眼下,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再次摆在了眼前。 是进还是退? 在这片埋满古玉的洞壁间,肯定藏着可怕的诡物,那幽深不见的洞窟底下,可能便是它的老巢。 但也有可能是诸葛亮的埋骨之地。 继续往下,凶险莫测。 但若是后退,有掘子攀山甲在手,即便是这等光滑潮湿的洞壁,他也能行走如飞。 只是…… 那也就代表着,再无机会去一窥地底深处所掩藏的秘密。 “妈的,拼了!” 心里一阵天人交战后。 陈爻忽的猛然抬头。 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知觉间竟然已经变得血红一片。 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人一般。 冷冷低喝了一句。 下一刻。 他已然收起金刚伞,负在身后,转而运起金乌火意,整个人形如一团天火,直直的往洞井深处一坠而去! 第124章 窟窿山、鬼打墙 陈爻几乎没有半点保留。 完全就是对自己身手的绝对自信。 阴森的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的他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洞井深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全凭紧紧攥在手里的强光手电。 但如此高速下坠,光线晃动的厉害,周遭一切都变得为之模糊起来,根本没法看清。 至于直播间的观众,则只能听见一阵尖利的破空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是揪成一团。 他们只知道陈爻绝对是遇到了凶险,而且那无形的诡物,一定凶险异常,或者说远超一路下来所遇到的全部,要不然也不会将他逼到这一步。 底下情况不明,光线又是如此微弱。 就算再有经验的极限运动高手,也不敢这么玩。 但……陈爻自始至终都不曾发声。 面对一个连样子都不曾见到的诡物,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轰! 终于。 仿佛只是刹那之间。 又像是过去了无数久远。 陈爻那双被冷风吹的通红,却依旧强撑着不敢眨动的眼睛,忽然瞥见一抹青色闪过。 他下意识的心神一凛。 抬手在胸甲下闪电般连点数次。 嗖嗖! 几道惊人的破空声顿时响起。 从双手以及肘腕处,数只寒光惊人的倒钩,分别朝两侧凌空射出。 一下狠狠破开石壁。 将他下坠的势头快速拉住。 只是,等光线停止晃动,陈爻低头看向脚下时,才发觉他离脚底地面不过短短一两米。 这个距离,在那样高速的坠落中,连半秒钟都不需要。 也就是说他要是慢上一息。 眼下恐怕已经粉身碎骨。 何等惊险! 饶是他,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禁生出几分后怕。 不过…… 陈爻咧嘴一笑。 就算这样又如何? 老子赌赢了! 洞井下方,是一片巨大的地底岩洞,握着手电举目望去,广无边际,黑暗笼罩,根本看不清它究竟有多大。 地面环境也呈现出极为古怪的形势。 无数石柱破土拔地而起。 就像是他曾在网上见到的石林,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但汉中显然不属于此类。 陈爻不禁皱了皱眉头,遥遥望去,那些石柱也是无边无际,从外往里蔓延。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在那石林深处藏着什么,但即便他再如何睁眼,也难看清。 咔嚓~ 伸手轻轻在胸甲下按下。 清脆的声音里,刺入石壁中的倒钩纷纷松开,他人也随之从两米多高的半空处轰然坠下。 落地的瞬间。 陈爻身形前倾,形如一张大弓。 瞬间将那股下坠的力道卸去。 同时反手向后,拔下金刚伞撑开护在身前,目光随着手电望向四周。 一连串的动作。 一气呵成。 没有半点凝滞。 “跪了,爻哥,我不学盗墓,你教我玩极限运动吧。” “我怀疑爻哥有功夫,但我没有证据。” “功夫?兄弟,你这格局真不行,我们都已经怀疑爻哥是修仙者了。” “太他妈强了,就这身手,不去国家队扬名立万,窝在这当个小主播真是可惜。” 望见这一幕,又是引起直播间观众一阵惊叹。 尤其是那些新来的,何曾见过如此凌厉的身手,只觉得跟看科幻大片似的。 哪有人敢这么玩? 从几十米的夜空强行跳下。 关键连个降落伞都没有。 就算部队最精英的跳伞部队,也没这份能耐吧? “这就要看湿了?兄弟,再看几次,你家岂不是要发洪水?” “我靠,太损了你。” 观众争论声里,陈爻已经大致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确是一座地下矿洞无疑,占地估计在两亩以上,除去那无数以计拔地而起的石林外,陈爻还发现一个惊人的景象。 矿洞穹顶石壁上。 布满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大小不一。 有的足能填下一口棺材。 有的却差不多只能容纳个小孩进出。 其中最大的一个。 直径差不多有三四米朝上。 就在他所处位置的头顶,正是他刚才下来的那座玉璧洞井。 抬头望去,洞窟密密麻麻,夜色中就像是一双双漆黑的眼睛,绝对是密恐症患者的终极噩梦。 但强光照去时,那一个个窟窿内却是光芒闪烁。 要么是他先前所见到的那种青色,要么是深绿色。 陈爻判断,那些应该是这座献祭大阵的‘地基’,埋下一件件青铜古器,和上边洞壁内所埋的玉璧相应。 这种古怪的献祭仪式,陈爻闻所未闻。 毕竟就算祭祀上苍,也不应该在深山地底。 想了想,陈爻仍是满头雾水,干脆定了定神,在黑暗中辨认出一个方向,赫然就是朝他先前隐约见到的那个地方。 因为担心那道玉璧中的诡影还会出现。 这次,陈爻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一路从那些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石林中穿过。 “爻哥,我查了下,汉中不应该有喀斯特地貌的啊,那些石柱是不是有问题?” 终于有人察觉到身边石柱的诡异。 陈爻点点头,“与其说是喀斯特地貌,不如说是风蚀岩,还记得我在下湖之前,见到的那块山石吗,和这些石柱极为相似。” “我感觉,有可能都是地下阴脉所造成……” 陈爻一边解释,顺势绕过前边一根巨大的石柱,只是刚一走过,他整个人忽的停住。 连后边的话,也像是被卡住了一样,给生生咽了回去。 “不对……” 握着手电,陈爻一副见了鬼的神色,怔怔的站在原地,举着手电抬头往前看去。 前方依旧是数不清的石柱,矗立在黑暗中。 似乎和其他地方并无分别。 但等他将手电筒照向头顶。 原本还奇怪于他为何会突然停下,又发出奇怪惊疑声的观众,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嘭的从椅子上起身。 “我靠?” “怎么可能!” “这他妈不会是撞鬼了吧?” 光束中,陈爻赫然又看到了他下来的那座洞井。 洞壁上幽幽闪烁的玉光,还有石壁间被他用倒钩穿破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 也在验证着这绝不是第二个洞井。 所以这是又回到了原地? 陈爻眉头紧皱,如此古怪的情形,他之前还只从老一辈人口中听起过。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他在不知觉间,陷入了鬼打墙! 第125章 奇门遁甲、生死八门 在民间流传极广。 小时候,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陈爻也没少听奶奶说起过。 印象最深的,就是同村一个酒鬼叫老四,嗜酒如命,不管白天夜里,晴天下雨,一早起来就要喝上一盅。 要不一整天都没精神。 那天,外村他舅老爷家娶媳妇,喊他去帮忙。 家里人左等右等,一直到深夜他都没回来,赶紧打电话去问,才知道酒席八点多就散了,老四赖酒但也九点多晃悠悠走了。 一听到这种情形,家里人哪还坐得住。 生怕他是喝多了酒,掉河里淹死了。 那年头,农村人淳朴,一听这情况,村长立马发动全村老少外出寻找。 毕竟死人可不是小事。 一村人,找了半天。 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有人在村外那片小树林里发现了老四的影子。 但惊恐的是。 老四就像个无头苍蝇,在那林子里来回打转。 无论旁人怎么喊怎么叫,他都没一丁点的反应。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进了鬼打墙。 本来他就被常年酗酒坏了身子骨,眼下疯了一样的转圈,精气神磨损的厉害,大片的鲜血从嘴角涌出。 再这么下去,人必死无疑。 家里人看到这一幕,都快急哭了。 村长是个有见识的人,只说这地方邪门,不想让老四死的话,就别哭哭啼啼的,赶紧去找一只五年的公鸡,斩头取血。 因为这等公鸡,阳气最重,以血必能破了邪煞。 到时候老四才能从鬼打墙里走出来。 但一听这条件,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老话说,犬无八年鸡无六载。 并不是说狗活不过八年,鸡也没有六年的命数。 而是说家养鸡狗之物,一旦养的时间过久,这些禽畜久居人间,目睹世人种种行事所为,就容易通灵化妖,作出常人难以置信的邪祟之事。 到了这年头,虽说早就没了这等习俗。 但八年的老狗易找,但六年的公鸡却是难寻。 一时半会,上哪去找? 不过争论间,有人却是想起来,隔壁邻村亲戚家还真有一只五年多快六年的公鸡。 就是不知道人家卖不卖。 都到了这份上,林子里老四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晃,一副行将就木的征兆。 那家人哪还等得了。 拿了钱就去了隔壁村。 好说歹说,恨不得磕头了,才总算把人家养了五六年当宝的雄鸡给买了回来。 当即斩头滴血。 让人奇怪的是,五年老公鸡确实不凡。 血滴在碗里许久都不凝固,而且透着一股子金色。 众人啧啧称奇,村长却顾不得许多,拿着装满鸡血的瓷碗,走到林子外,对着那边用力一撒。 鸡血跟下雨似的。 连中邪的老四也被泼了一身。 但效果却是极好,当即他人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身体早就疲倦到了极点,刚一清醒,人就昏死过去。 足足在家养了半年多,才稍稍恢复过来。 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坏。 自此过后,喝了一辈子酒的老四,却是硬生生把酒给戒了。 “我这上哪去弄六年的鸡?” 陈爻揉了揉泛疼的眉心,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啥玩意六年的鸡?” “爻哥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我靠,我本来以为爻哥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内心也是闷骚男。” “???” 从远处收回目光,顺势看了眼弹幕,陈爻顿时一脸黑线,满脑子都是问号。 啥玩意? “我说的是怎么破鬼打墙……” 简单将自己听过的那个故事说了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这事倒是挺新鲜的,六年的鸡还能化妖?” “回头我要打电话问问我奶奶,她老人家养了一院子的鸡仔,说不定就有。” “等你去问,黄花菜都凉了。” “鬼打墙也不一定要黑狗公鸡血吧,我咋记着童子尿也行,爻哥,要不你试试?” “哈哈哈哈,童子尿,你他妈是要笑死我。” “爻哥脸都红了,你也是个人才。” “实在不行,就做记号,总能走出去的。” “谁还记得盗墓笔记里那段剧情,最后是咋出去的来着,我感觉和鬼打墙差不多啊。” “犀照通灵?” “对对对,爻哥不是摸金校尉吗,肯定有摸金符,烧了摸金符,或许就能破了这鬼打墙。” 虽说弹幕中大部分意见都不太靠谱。 不过犀照、烛火、镜卜,还真是有据可考。 只是…… 他虽然向来都是以摸金校尉自称,但摸金符这玩意,还真没有。 何况,盗墓笔记里那段剧情他也知晓,但那并非鬼打墙,而是大头尸胎制造的幻觉。 和他眼下的情形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说一种,陈爻觉得他此刻所遭遇的,倒是和传说中的悬魂梯有几分相似。 雾气笼罩。 石林堆叠。 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洞窟。 每一种因素都有可能造成迷路。 再有一点,若真是鬼打墙,又何须公鸡血牛眼泪,他身怀金乌血脉,便是世间至阳至烈之物。 何等邪祟阴煞邪门诡异,也要被火意焚烧一空。 想到这。 陈爻心神一动。 轰! 刹那间。 潜藏在四肢百脉内的金乌火意,形如大江之潮一般奔涌不绝。 若是有人懂得望气之术。 就会发现此刻,陈爻整个人就像是一道行走的火焰。 惊人的火气铺天盖地,大有焚天绝地的气势。 黑暗中。 地下洞窟内生存的虫孑,仿佛遇见了天敌,万物慑伏在地,或是拼了命的往四周山腹内逃离。 原本死一般寂静的矿洞中,竟是响起了一阵退潮时样的动静,哗啦啦,源源不断。 连玉璧中那道诡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凶险。 之前还一直在暗中窥视。 在他浑身金乌火意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后,那一丝微微的心悸感,瞬间消失不见。 如此惊人的情形,自然又是引起一阵惊叹。 即便观众们看不到他身外汹涌而起的火意。 却明显察觉到他神色间多了一抹凌厉。 “是不是鬼打墙,再走一遍就知道了。” 深吸了口气。 陈爻握着手电,没有丝毫耽误,沿着之前的路迅速往石林深处走去。 这一次,同样没有半点犹豫。 所往的方向,就是石林正中。 但…… 几分钟后。 看着那根熟悉无比的石柱,以及头顶上那方洞井。 陈爻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明明有金乌火意,按理说再如何邪诡阴煞的地方,也不可能再次出现鬼打墙。 但眼前一幕,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巴掌。 “我靠,咋回事,怎么又回来了?” “这打墙的怕不是只恶鬼,不好对付啊。” “该不会就这么被活活困死吧?” “我感觉是不是那些石柱影响了视线,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原地,实在不行,爻哥试试从头顶上走?” “不是鬼打墙!” 沉默了许久后,陈爻忽然吐出一口浊气。 “什么?” “怎么可能不是鬼打墙。” “爻哥不会是转晕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面对观众的疑惑,陈爻这次脸色却是异常坚决。 “确实不是鬼打墙……没看错的话,我进了八阵图里。” “???” “诸葛亮的八阵图?” “奇门遁甲,生死八阵!” “我天,一瞬间头皮发麻,我想了一百种可能,唯独忘了八阵图。” “诸葛亮真是个老阴比啊,真是绝了,所以之前在藏兵楼里所有一切都是故布疑云呗。” “何止,我现在都怀疑,那张武侯藏兵图是不是他故意留下的。” 其实陈爻何尝又不是如此。 从坠下洞井,察觉到此地诡异后,他心中所想尽是巴国献祭之地,以及能够在玉璧中游走的那头鬼物。 却是下意识将诸葛亮给忽略掉。 其实,武侯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里是他为自己所选的埋骨之地。 既然洞井就在藏兵楼下,这一切都极有可能……不对,就是他的后手,一步步将陈爻引至此地。 一环扣一环。 果然。 陈爻细细回忆了一番。 熟悉的手段。 诸葛亮老操作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此地诡异,或许,就是刻意选了这个古老的巫邪献祭之地,作为整个墓葬的玄宫所在。 而他生平最为擅长的,并非阴谋诡计,而是奇门遁甲。 将八阵图融入石林之中。 这对诸葛亮来说,简直就再简单不过。 当年在河滩上,区区几堆石头就将陆逊数千大军困住。 眼下这一片石林,莫说区区一个他,就算再来几十号人,也会被活活困死! 想到这。 陈爻眉心一跳。 他防备了许久的奇门遁甲,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只不过他确是没料到,诸葛亮在奇门术数上造诣如此之深。 悄无声息间,就让人着了道。 就算是他,之前都一直以为是鬼打墙。 刷~ 既然是奇门遁甲。 陈爻想都不想,左手一翻,手里顿时多了一块罗盘。 奇门术数中,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门之所在。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能有一门便能找到剩余七门。 屈指一弹。 原本还静止不动的指针,受到此地气息牵引,一下疯狂转动起来。 第126章 透地十六龙 或是经历了先前如同鬼打墙般的邪诡之事。 罕见的。 直播间众人全都是屏气凝神,往常刷的飞快的弹幕,眼下都变得冷清了许多。 包括陈爻在内,所有人都是目不斜视的,盯着他手里那方罗盘。 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罗盘最深天池内那根指针终于停下。 他手里这块乃是风水罗盘,层面繁复,共有八层。 第一层便是天池,也就是指针所在。 古代罗盘,因为要注水浮针,所以取名为‘池’。 除去天池外,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太极。 取自《易·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这句话。 太极是天地进化最为原始的状态,所谓阴阳未分、无象无形。 而两仪分阴阳,也就是太极生阴阳。 罗盘指针在太极一层指定南北,也就分出了阴阳两极。 第二层叫龙上八煞,又称八曜煞或是坐山八煞。 以文王八卦,也就是后天八卦与二十四向中的八支的关系占断。 第三层为八煞黄泉,又称八路黄泉。 第四层坐山九星,即北斗七星,贪、巨、禄、文、廉、武、破,加上辅、弼两星。 取数为九,与洛书之数相配。 第五层为正针地盘二十四山,第六层穿山七十二龙,第七层正针一百二十分金、第八层中针人盘二十四山。 摸金校尉分金定穴 、望气寻龙、观山点星、辨吉断凶,全凭手中一把罗盘。 风水、相地、青乌、易术、葬经。 必须门门相通。 此刻低头凝神看去。 指针朝向东南,巽宫属木,在八门中对应杜门。 杜门为藏形之方,中平之象。 与景门一般,处于凶吉之间。 这也是为何他这一路走去,虽然被困其中,却并未遇到凶煞的缘故。 “杜门么?” 陈爻低声喃喃了一句。 脑海内却是飞快转动起来。 杜门处于东南。 而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属金、休门居北方坎宫属水、生门居北方艮宫属土、伤门居东方震宫属木、景门居南方离宫属火、惊门居西方兑位属金,至于死门,居中西南坤宫,五行属土。 差不多一刹那的功夫。 陈爻已经判断出八门方向。 只不过具体所在,却得费心去找。 而且诸葛武侯所创八阵图,并非生死八门那么简单,而是将兵马谋略融于其中。 又吸收道家八卦、天文地理为一身。 一共八个阵势。 分别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以及蛇蟠阵。 眼下,陈爻不仅要找出八门所在,还要推演出这八门分别对应的八个阵势。 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方可抵达石林最深处。 想来,诸葛亮便是将自身棺椁埋在了那一处。 而且这座献祭之地的秘密,应该也能迎刃而解。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的玄宫了。” 呼的长叹了口气,陈爻目光如灼,忍不住重重搓了搓手,心里头满是期待。 一路下来。 和诸葛亮再三博弈。 输多赢少。 但那又如何? 还不是让他活着到了这里。 千年棺身、武侯诸葛,世人皆说大智近妖,计谋如神,所以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什么,眼下便要见到分晓。 “爻哥是准备破阵了吗?” “八阵图啊,当年陆逊都无功而返,难道说……” “兄弟,八阵图现世都多少年了,历代研究此阵者数不胜数,你信不信,你要是回古代,以你超前的眼光见识也能成事。” “就是,瞧不起我爻哥还是咋的,不要将古人太过妖魔化好不好,诸葛亮是人又不是神。” “真要到了那种程度,他咋还会死在五丈原呢?” “爻哥,有思路了吗?” 瞥了一眼弹幕,陈爻只是笑了笑,眉眼之间皆是自信。 “从生门入,休门出,复从开门入,如此循环,此阵可解。” 还在洛阳时,陈爻就在思考破阵之法。 之前在仰天洼见到那一堆乱石,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八阵图的恐怖。 即便时隔一两千年,石碓散乱,八阵图中依旧隐约能见刀兵凌厉锐气。 眼下,他面对的可是一座完整无缺的兵阵。 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而且他所说的开休生三门,皆是吉门,不会有生死凶险。 以三门为点,破八门,才是最好的法子。 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被困死其中。 眼下八门方位他已经确认,需要做的便是将八门对应的八阵套出。 只有知道了阵势所在,方好一一破开。 “眼下所处是东南,生门居北,就是在……” 陈爻握着手电,抬头举目望去。 很快,便锁定了一个方向。 正是生门所居的坎宫。 没有半点犹豫。 这一次,他并未沿着之前的方向,而是往左上而去。 手里托着那方风水罗盘。 小心穿行在石柱之间,目光凌厉中还透着几分谨慎。 只片刻钟。 陈爻便已经抵达了山壁之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身下这座洞窟的全貌。 攀行至半壁处。 握着手电,凝神望去。 矿洞深在山腹之内,呈现出仰卧倒挂的形势,穹顶密密麻麻布满了洞窟,底下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柱。 扫了片刻。 陈爻眉头忽的一皱。 这片寂静的天地中,他能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金玉之气。 按照之前在武侯藏兵楼中,找到的那本太清金液神丹经所说。 这条仰卧山腹深处的洞窟。 腹中埋有玉髓青铜古器。 恰如在丹鼎中以金水烧制玉丹。 加上此地龙脉所在,天地间五行精气生生不息。 这样一方所在,说是夺天地之造化都不为过。 几千年前的巴国巫师,在此祭祀,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爻眉头微皱,但眼下他也无暇顾及于此,只要破了这座摆在身前的八阵图。 抵达洞窟最深处。 自然能够拨开云雾见青天。 从半壁处一跃而下,重新落地的他,伸手捧起罗盘,对着身前的石林,指针再一次转起。 生门就在此地。 但这地方形势错综复杂,石柱密布。 想要找到那一线风水阵眼,不借助于风水盘却是难如登天。 嗡! 死一般寂静的夜色下。 除去淡淡的呼吸声外,就只有天池中指针轻微的转动。 但让陈爻诧异的是。 指针始终转而不停。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始终拨弄着它。 “怪了真是……”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 尤其是融合撼龙经过后,风水地势,几乎一眼就能辨明。 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石柱之下。 陈爻手捧罗盘,目光如刀般盯着其中指针。 突然间。 他一抬头。 恍然间,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已经进了山林之内。 周围,一二三……细细一数,共有十六根。 身处其中,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而且看似杂乱无章,但越看却越有种玄妙之感。 暗合巨门之数。 “等等……这是透地十六龙?” 第127章 顺阳五步、阴从其一 “对不起,我不配看直播,哪个好心人能告诉我,到底啥叫透地十六龙?” “这都是什么啊,爻哥能来点简单明了的不?” “我特么连八阵图八个阵势都没记住,现在又来个透地十六龙,看个直播迟早要把我逼疯。” “哎,终究是我不配了。” 听着陈爻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直播间观众全是一头雾水。 要说之前什么盗墓四派、寻龙分金,大家也是看过小说的,还能看的津津有味。 再之后,就是什么风水八卦、葬经相地,连蒙带猜,也能勉强听懂一些。 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简直就是欺负他们没念过书,不懂文化。 什么鹧鸪分山甲、鹞子解丘门,还有什么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 就跟听天书似的。 已经不是瞎蒙乱猜了,是一点听不懂。 更别说眼下什么透地十六龙。 看着满屏的问号,陈爻也是一脸无奈,抓了抓下巴,简单解释了一下。 所谓透地十六龙。 其实是从周易八卦中衍生出的说法。 易经有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命理为一生定数,风水则是其中变数。 原本只有透地六十龙和透地七十二龙之说。 甲子正针起于壬初,壬为先天坤位,坤卦为地,因此也叫‘透地’。 六十龙为透地龙,推断近脉,主要用来分金断决吉凶,故而又称之为天纪。 而七十二龙为穿山龙,推演远脉,穿定来龙属何甲子,故而又名地纪。 古人借助透地龙,按照无形二十四方的变化,形成机关暗阵。 之前陈爻全部心神都在风水罗盘上。 还真没注意到此处的石柱。 如今认真一看,这十六根石柱其实就是以透地龙的手法布置。 只不过这些石柱的格局方位,也是极有讲究。 越看,陈爻神色越是凝重。 十六根石柱前后不一,杂乱无章,在黑暗中就像是一条扭曲爬行的大蛇。 “蛇?” 这念头一起。 就像是荒野上的杂草一般,在他心里迅速生根蔓延。 按照撼龙经中的说法,逶蛇飘忽、忽然南北。 说的其实就是透地十六龙的这种局势。 就如曹操七十二疑冢,以及先前在阴河外所遇到的七星疑棺一般,这十六根石柱透地龙中,只有一根为真。 找到它,便得生门所在。 陈爻目光透亮,脸色间写满了认真,就像是个法医侦探,抽丝剥茧,享受着一点点获取真相的乐趣。 这不比挖坟盗骨有意思? “我靠,绝了,这十几根破石柱,都能看出一条蛇来?” “我以前经常听人说,练武先站桩,要到什么时候出师呢,得站出一匹马来,现在我算是懂了,这石柱啊,得排出一条蛇来。” “我尼玛,越听越糊涂了,我特么眼睛都快瞪瞎了,也没看出来,它哪里像条蛇。” “哎,兄弟,可能我们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这下盗墓的那点心思算是彻底打消了。”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想什么盗墓,看人家三叔现在多自在,把爻哥说的这些词记下来,回头整理下写个小说,也享受一把当畅销作家的乐趣。” “牛逼,我服了!” “所以怎么说直播间里人才多呢。” 深吸了口气。 陈爻并未理会。 再一次握住罗盘。 这就是做排除法,从十六根石柱中找到唯一的门! 那就是整个奇门遁甲中的生门。 陈爻目光盯着罗盘天池中的指针,在石柱之间来回穿过,细细观察着它的变化。 嗡! 忽然间。 原本转动不止的指针忽然一下停住。 陈爻立刻抬头,顺着指针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石柱,与此地成百上千的石林相比,毫无起眼之处。 但他心头却是狠狠跳了几下。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一句话。 “顺阳五步、阴从其一!” 这就是破透地十六龙的口诀。 只是…… 接下来,直播间无数观众却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陈爻就像是喝多了似的,围着那根石柱来回转动,口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 “爻哥这是喝了多少?” “我记得有整整一大瓶白酒吧。” “看样子是后劲上来了,这还转起圈子来了。” “主播转圈,月入百万。” “所以这要等到啥时候,不会转到天亮吧?” 一帮人满脸问号,不过出奇的是,陈爻只用了几分钟便结束了那奇怪的举动。 站在原地的陈爻。 睁开双眼朝四周望去。 原本还只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石林,忽然有种陷入蛇窟之感,一股强烈的阴冷气息从四周席卷而下。 见到这番变化,他非但没有半点惊恐,脸色间反而尽是喜色。 “这是风扬阵!” “风正无形、附之于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 生门对应的是八阵图中的风扬阵。 一步踏过。 他脑海里浮现的满是之前的计划。 生门入、休门出。 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找到休门,确定它所对应的阵势。 直播间一行人,有种在看早年间无声电影的感觉。 就见到镜头之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内,陈爻自顾自的在石林中穿行,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恍然有种鱼入大海鸟上青霄的感觉。 一开始还有几分凝滞。 不时会停下走走看看。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黑烟,快的惊人。 寂静的石林内。 只能偶尔听到他不时喃喃的呓语声。 “休门对应云垂阵。” “云附于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 “咦,动则无穷、名象为龙,这是龙飞阵。” “虎翼阵……嗯,这应该是蛇蟠阵。” “这倒是有点意思,和云垂阵有点相似啊,不过蛰鸟将搏、飞禽伏藏,鸟翔阵无疑。” …… 半个多小时后。 陈爻长长呼了口气。 黑暗中,一双眼神形如两蓬熊熊燃烧的火焰。 八门遁甲,加上八阵图。 已经被他尽数破解。 “爻哥看样子是成了?” “终于结束了吗?” “看的我头大,这石林比想象的恐怖啊,爻哥都转这么久了。” “那肯定,毕竟是诸葛亮的八阵图。” 陈爻也是点点头,“基本上成了,等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急了,千年武侯墓,到底藏了什么,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 从身后取下金刚伞。 握着手电。 这一次,陈爻步伐轻缓,闲庭信步一般。 八阵图已破,如今这片能困千军万马的石林,对他而言,几乎就是形同虚设。 唯一需要担心的。 便是先前玉璧中出现的那道诡影。 不过想来那鬼物也惧怕于他身上的金乌火意。 一直到他穿过整片石林时,都未现身。 不过…… 石林过后。 洞窟最深处。 陈爻借着手电光线,第一眼望见的,却并非古墓棺椁,而是两尊鳞甲犄角的黑色铁麒麟。 一左一右。 恍若镇墓兽一般,目露凶光,死死朝他看来! 第128章 麒麟锁龙灯、玉窟葬棺身 足有近丈高,通体幽深,黑漆漆一片。 在夜色中似乎还活着,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在它们身后,是一片用砖石还是玉石堆砌的池子,不过其中早已经干涸,或许自始至终都不是蓄水所用。 在那白池中间。 隐约能望见一座石棺。 只是在他棺椁外,似乎还有一道道幢幢的人影,跪伏在地,做出各种令人无法理解的诡异动作。 离得太远,而且那一片有惊人的黑雾笼罩。 即便是手中的强光手电,也难以照穿黑暗。 但就算如此,看到这一幕的陈爻,胸口下也是不断传来心脏嘭嘭的跳动声。 棺椁现身。 此地八阵关门。 不是诸葛亮埋骨之地,陈爻都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是不是个棺材?” “爻哥,别把镜头挪开啊,我都没看清楚。” “肯定是,没看到爻哥脸都笑花了,不是主墓室的话,会有这么大反应?” “总算来了啊,妈的,不枉我等了一晚上。” “快开棺,我是真好奇,诸葛亮到底长啥样。” “之前在大殿里不是看过吗,羽扇纶巾、鹤氅长发,那放在古代就是通杀的帅比。” “那些只是雕像啊,我想看真人。” “但是都一两千年了,诸葛亮早就化成一具枯骨了吧?” “为他镇陵的王双和夏侯渊都还肉身不腐,诸葛亮自己的尸身怎么会坏?” “就是,我都怀疑他到底死没死。” “???哥们,脑洞别开太大啊,两千年前的古人要是活到今天,那还是人么?” “谁知道呢,没有开棺定论前,鬼晓得到底是个啥子情况。” 望见这一幕的观众,皆是心中沸腾。 从六七点陈爻开启直播,转眼间,外头已然是深夜,恐怕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 前后差不多六七个钟头。 这个时间,似乎很长。 但只有全程经历了武侯墓的观众,才知道,这已经是破纪录的速度了,除了陈爻,再能做到这一步的,整个世上都屈指可数。 定军山内,这样一座汉末三国的古墓。 若是由考古部门,没个半年到两年时间,根本想都别想。 陈爻以一己之力。 破关、冲阵、涉险、斩尸煞。 六七个钟头很长吗? 不,已经是一个堪称可怕的时间了。 “似乎是麒麟锁龙灯……” 凝神看着远方,黑暗中,似乎远不止那两尊铁麒麟,洞窟内星罗棋布,差不多有十多道黑影。 自古以来,墓葬中烛火几乎都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幽冥玄宫中的长生烛、万年盏。 这种铁麒麟看似骇人,其实就是一种不灭灯奴。 铁水浇灌,腹中填满油膏磷火。 只要找到鼻环,用力拉出,整个铁麒麟瞬间就会如同地火喷发,火焰从周身鳞甲缝隙中冒出。 这等奇物,陈爻以往还只是在传闻中听过。 要知道这等器物最是难以打制,之前仅在几处皇陵内有过发现。 没想到,诸葛亮墓葬竟然有如此气势。 以十几二十尊铁麒麟陪葬洞窟。 不过,一想到头顶那座武侯藏兵楼中所出现的机关销器,似乎此处有麒麟锁龙灯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诸葛武侯,在这方面算是开山怪的宗师人物了。 呼~ 深吸了口气。 压下心中激荡情绪。 陈爻快步上前。 走到那方地池外,其中一尊铁麒麟跟前,在它兽头处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一条铁链。 稍一用力。 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动静。 铁链竟是被他从铁麒麟鼻孔内拉出来长长一截。 下一刻,麒麟腹中咔咔的动静不断响起。 浑身仿若披着一层鱼鳞重甲的铁麒麟,周身涌起滚滚火焰。 在火焰熊熊燃起的刹那,陈爻立刻往后暴退,一直到数米外时才停下身形。 但即便隔着如此之远。 他仍是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火意扑面而来。 整个人仿佛置身在火炉之内。 目光凝重的盯着那尊铁麒麟。 它腹中的磷火冲天而起,周身甲缝不断亮起,很快,火焰就从身躯蔓延到了双眼处。 一时间,黑暗中仿佛有两盏灯笼悬在了半空。 铁麒麟本就气势惊人。 眼下双眼如火,更是有种置身地狱的感觉。 “天……” “这就是火麒麟?” “太壮观了,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几千年前的事物。” “刚才还没听懂要个的意思,现在看来,这东西真不愧锁龙灯几个字。” 铁麒麟四足都陷入地底之下。 原本,陈爻以为只是它太过庞大沉重。 但等腹中磷火烧起,一缕缕火如同流水般从它周身流下,渗入地底,形如火龙般在地底油渠不断流动。 而后,边上那尊铁麒麟瞬间也被点燃。 接二连三的。 黑暗中,一尊又一尊的麒麟锁龙灯喷涌火焰燃烧而起。 连强光手电都无法穿透的黑雾,眼下却是在磷火下不断散去,很快,整个地下洞窟就变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借着灯火望去。 那片地下池子也终于露出了原貌。 竟是一座天然玉窟。 质地温润、晶莹剔透。 在光线照耀下,如同冷月悬空、银波翻涌。 而在玉窟正中处,则是放着一具棺椁。 至于之前他隐约望见的那些幢幢人影,此刻看去,方才知道,那些并非祭祀尸体。 而是借着此地玉窟,雕琢而出的人俑。 或是做捧灯状,或是跪伏在地,还有的似乎在祷告什么,形势千奇百怪,让人恍惚间有种在见证一扬古老的祭祀仪式。 “那肯定就是诸葛亮的棺椁。” “天,这地方竟然真的有一座玉窟啊。” “这得值多少钱,怕不是得拿银行来换。” “别想了,明年看看新晋富豪榜,就知道爻哥盗墓究竟赚了多少。” 众人惊呼,震撼万分。 陈爻又何尝不是如此。 曹操墓帝陵格局,但也完全遵循葬经古制,也就那副登仙船棺以及身穿的金缕玉衣有些惊人。 除此以外,竟是半点都比不上武侯墓。 他都难以想象,诸葛亮究竟是从何处知晓了此地。 毕竟他手底下可没有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 要说单凭算计。 那陈爻真要称他一声天人了。 在他怔怔失神间。 十八尊麒麟锁龙灯已经被尽数点燃,火光耀目,照的此地玉光翻滚,霎是惊人。 陈爻定了定神。 也不再犹豫。 紧紧握着金刚伞,从铁麒麟中穿过,径直踏入那片玉窟内。 等他走近其中一具玉佣。 忽的停下脚步。 似乎看到了什么。 陈爻抬头看去,才发现那人俑栩栩如生,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四个字去形容。 只是…… 刚准备离去。 转头的一刹那。 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前玉佣那双始终闭着的眼睛却是骤然睁开,一道黑影在晶莹剔透的身躯下飞快掠动! 第129章 逢凶化吉、天赦入命 看到那诡影的刹那。 陈爻心神一凛。 从洞井直下此间过后,他就一直不忘分出一丝心神防备。 没想到,这道诡影竟是如此谨慎。 破阵拆势时都能不动如山。 却在他稍稍放松一线时,骤然现身。 机会把握的堪称完美。 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在他余光瞥过时,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已经从人俑内硬生生挤出,朝他狠狠袭杀而来。 只是…… 陈爻又岂是易于之辈? 察觉到黑影的一瞬,手中金刚伞已经撑开,护在跟前。 因为先前交手过,陈爻清楚它的杀伤力。 即便有金刚伞护身,恐怕也要被它撞出内伤来。 所以在撑伞的下一刻,他又一声低喝,气沉丹田,弓身站马,四肢百脉内气血奔涌。 双脚死死抓着地面。 同时,在身躯下不断涌动,犹如江潮般的金乌火意,直接在他身外凭空凝现。 形如一支燃烧的箭矢。 狠狠射出。 轰! 诡影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如同一道黑色闪电。 眨眼间,陈爻便感觉到伞面处像是被一头高速移动的野兽狠狠迎面撞了上来。 “来,让老子看看,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那恐怖的撞动下。 陈爻半步不退,硬是扛了下来。 睁着眼睛,血丝密布,仿佛随时都会渗出血来一般,狰狞可怖,冷冷扫过那道诡影喝道。 似乎被他气势所震,那张青面獠牙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畏惧。 加上悬在他身外那枚由金乌火意凝聚而成的箭矢。 更是让那诡影忌惮无比。 始终不敢上前。 嗖~ 一人一鬼。 僵持了片刻。 诡影身影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速度消融,变得奇淡无比,融入黑暗中,很快便化作一道黑烟,钻入另一道玉佣之内。 消失不见! 在它气息离去的刹那。 陈爻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低头看了眼手腕。 那里早已经变得乌青黑紫一片,众人这才知道,刚才的交锋虽然短暂,却远比想象的更为凶险。 只刹那间,陈爻腕骨都差点没被撞碎。 眼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还只是其次,胸口下郁气难消,用力咳了几声,陈爻吐出一口唾沫,其中竟是泛着殷红的血迹。 他妈的…… 暗暗骂了一句。 陈爻脸色无比难看。 那鬼东西比他在曹操墓中,那三具妖棺内碰到的鬼婴更为可怕,难以对付。 有形无质。 速度惊人,来无影去无踪。 恐怖的爆发力,即便是他淬炼数次的肉身都屡屡受伤。 再加上能够在玉璧内穿行的能力。 此处又是一整片的玉窟。 几乎就是放虎归山。 比一颗埋在暗处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更让人心惊胆颤。 但…… 陈爻又何尝不想直接将其斩杀。 只是,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好的法子。 除非能够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借由金乌火意困死,而后用茅山破邪符,将其彻底镇杀。 想了下,陈爻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然和它只有区区两次短暂交手厮杀,但那诡影警惕性极强,轻易不会出现。 “又是那鬼东西!” “怎么感觉,爻哥压力不小?” “不对啊,连夏侯渊都不是爻哥对手,那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竟然能压爻哥一头?” “应该是鬼吧,从头到尾我连它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还是别看了兄弟,这里头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要不然整夜做噩梦,有得你受的。” “有这么个怪物一直在边上候着,真他妈煎熬,这武侯棺还能开吗今天?” “我爻哥什么时候怕过,估计等下一狠,就不是开棺了,而是镇鬼!” 那诡影来得快去的更快。 直播间大多数人,连它的照面都没能见到。 但两次出现,陈爻都疲于应对,却是在无形中带来了一种极大的压力,更是给许多人产生一种错觉,接下来或许得出事。 一路走来。 从曹操疑冢到武侯墓。 陈爻向来都是横扫一切。 除了少许几次受了些轻伤外,几乎还从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住他。 无论是机关暗阵、墓中邪诡亦或是棺中尸煞。 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但眼下,那道诡影,却是接二连三让他受伤。 想来开棺绝对没那么容易。 “怕什么,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命硬。” “小时候家里给我算过命,知道签文卦相怎么说的么?” “天赦入命!” 陈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懂什么意思么,逢凶化吉、百无禁忌,别说只是小灾小劫,就算天塌下来……好像有点过了,那也有个高的顶着不是。” 这话他还真不是胡乱吹的。 以前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 村后山上住了个老瞎子,据说是因为以前宣传牛鬼蛇神,被关进牛棚,瞎了一对眼招子。 一辈子鳏寡孤独,无儿无女。 但给人算命的本事却是头一份。 十里八乡大事小事都找他。 那会他被奶奶带去的时候,看着那老瞎子怕的要死,摇了一筒子竹签,那签文上只有四个字。 就是天赦入命。 不过他就没信过。 从小到大也没个好事。 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陈爻有时候半夜想想,似乎这命格也对,寻常人谁一天三灾两难的。 也就在地下刨坑淘沙做土货生意。 “爻哥这吹牛逼的本事越来越神了。” “这是逼急了,连自己都骗啊。” “天赦入命,这词造的倒是不错,爻哥,别光顾着吹牛逼了,等会那诡影再出来,兄弟们可救不了你。” 弹幕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陈爻也懒得多做解释。 诡影虽然两次出现都是一闪而逝,但他却也清晰捕捉到了许多东西。 那股浓浓的阴煞死气,又怎会逃得过他的鼻子。 此地以金水烧玉丹。 恐怕那所谓的‘丹’就是它了。 要不然也不会那般诡异,有形无质的东西,除了鬼就只可能是妖。 它身上气息虽然阴森,却和曹操疑冢中那头鬼婴有着无比的差别。 ‘妖’! 就算没有斩妖符又如何? 金乌便是世间最强横的妖物之一。 光是血脉都能将它强行克杀。 想通这一点。 陈爻神色间再无迟疑,不过目光深处却是透着一丝谨慎,没有一点停顿,继续大步往玉窟中那具棺椁而去! 第130章 烛火熄灭、妖星四起 但陈爻却能敏锐察觉到。 原本灼烧的火意,却是逐渐变得阴森起来,就像是撞了邪的烛火,将整个玉窟照的幽深一片。 宛若一座鬼衙门。 但除此之外,周围并无动静,他也只能吞了下口水,暗暗压下心头的古怪,一步步继续往前。 四周那些人俑,静静矗立着。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先前那鬼东西从玉佣中钻出的一幕,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陈爻总觉得,那一双双木然的眼睛,正透过黑暗窥视自己。 眼神里有着冷漠和诡笑。 但等他目光扫过去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立刻消失不见。 “偷偷摸摸……” 一声冷哼。 陈爻眼角闪过一丝不屑。 他又不是初入这行的菜鸟,自然知道是那鬼东西在暗中搞鬼。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短时间内,自己拿它还真没什么好的法子。 毕竟这座玉窟,简直就是它的老巢。 穿行自如,消散如烟。 没做过多理会,陈爻眉头一挑。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那具棺椁之外。 离他差不多两米远。 借着四周火光以及手中射灯的光线。 陈爻凝神打量着那具玉石棺椁,有近丈长,半人多高。 不过它形制极为怪异,和常见的平棺并不相似,两头尖中间宽,形成两道长长的弧线。 和四周所见的玉色相近。 在射灯下熠熠生辉,反射出冷月般的光泽。 应该就是从玉窟中就地取材打制而成。 雕刻这具棺椁的匠人手艺极高,陈爻细细看了片刻,竟是找不到半点粗糙,光润剔透,仿佛天然形成的奇物一般。 许是在此地搁置的时间太久。 棺身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让它看上去色调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陈爻眼尖,在那厚重的灰尘下,依旧隐约看到棺身上刻着一个个形式奇怪的符文印记。 和先前在洞井玉璧上见到的那些古老文字如出一辙。 “连这具棺椁,都是用的别人的?” 陈爻皱了皱眉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此地是巴国一处献祭遗地不错。 诸葛亮无意发现,将之掘出,鸠占鹊巢。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好歹也是蜀国丞相,名门之后,竟然连古人的棺椁都一并抢了。 这实在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要知道,古人对身后事看的极重。 事死如事生。 尤其是敛服下葬,进棺入墓之事,有诸多规矩,同样也有数不清的忌讳讲究。 诸葛亮竟然这么生冷不忌。 陈爻是没想到的。 不过……这念头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抛诸脑后。 无论他是出于何等目的,占据这处献祭之地,又用了他人棺椁,那都和陈爻没有关系。 眼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是开棺! 摘下背包。 陈爻从中取出一支蜡烛。 走到玉窟东南角落点上。 一蓬幽暗的烛火顿时烧起。 陈爻低头死死盯着那摇曳不停的火光。 烛火映照在他眼神内。 忽然间。 他瞳孔骤然一紧。 就眨眼的功夫,那道烛火竟然就变得碧绿一片,形如鬼火,而且只有豆苗大小。 “我靠,这蜡烛咋回事?” “比上次在曹操墓还要吓人啊。” “完了完了,爻哥,还是别开了,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烛火,太渗人了。” “这棺材百分之百有问题,强行开棺,怕是要出大事。” 呼~ 就在众人争论纷纷时。 不知道从哪忽然掀起一阵冷风。 那蓬原本还在闪烁摇曳的烛火竟是噗的一声,直接熄灭。 只剩下一缕细细的白烟,从灭掉的灯芯上冒起。 “这……” “我草,这是大凶之兆啊。” “爻哥听我的,这里头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别为了开个棺,把命丢了啊。” “看了这么久直播,还是头一次见到蜡烛直接灭了的,诸葛亮不会成了粽子吧?” “粽子?小了,我感觉最少也是血尸那个级别的。” “别他妈吓我了,再这么下去,我感觉今晚关了直播,我一夜怕是也要睁眼到天亮。” “反正肯定不会是粽子那么简单,大家应该还记得,就算是曹操墓中那三具妖棺,烛火也只是变色了。” “我怀疑诸葛亮是不是成了妖魔,要不然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 “也许还活着呢?” “你们听没听过一种说法,人死过后,可以修成尸仙,说不定诸葛亮死后就在棺材里修炼,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仙。” “越说越离谱了。” 弹幕里各种猜测不一而足。 陈爻却没时间理会。 蜡烛熄灭。 他一下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摸金门的规矩,鸡鸣灯灭不摸金。 眼下鸡虽未鸣,但蜡烛熄灭,按照老一辈的规矩,这是凶邪之兆,必须马上停止开棺,从墓中退去,否则生死难料。 但……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仅凭一根蜡烛的变化,就让他这么离开,对他而言,根本无法接受。 “妈的,拼了。” 突然间。 陈爻狠狠一咬牙。 眼神里涌起一抹狠色。 竟是打算不管不顾,强行开棺。 瞥了一眼已经冷却下去的蜡烛,整个人直接转身,回到那具玉石棺椁之外。 沿着玉棺转了圈。 和他先前所见一模一样。 打制棺椁的技术高的吓人,棺盖和棺椁之间,严丝合缝,似乎连最薄的刀片都没法插进去。 低喝了声。 陈爻放弃了破封的念头。 直接伸手到棺盖底下,浑身力道骤然爆发。 咔嚓~ 只听见咔嚓一道裂鸣声,棺盖竟然像是被他掰断了一样,细小如蛛网般的裂缝不断蔓延。 清脆的动静响彻不绝。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一鼓作气,直接将棺椁莽开时,陈爻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松手,反手取伞,整个人往后迅速掠去。 一直到退出两三米外。 他才惊魂未定的看向那具棺椁。 只见玉棺底下的玉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一道道巴掌大的光点。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皆是刻在玉窟地上的妖异星宿。 晦暗、血海、悬头、死亡。 一股无比阴森的气息,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玉窟之下翻涌而起,渐渐的,宛如龙卷围绕玉棺转动不停。 似乎要将棺椁托举上天。 即便陈爻已经做好了大凶将起的准备,但也没料到这种情形。 他不由想起,先前弹幕中闪过的一个猜测。 难不成……诸葛亮真借着此地玉脉洞天修成了‘尸仙’? 但仙是何物? 长生不老、升天而去者为仙。 餐霞饮露、不死不灭者为仙。 朝游北海暮苍梧、挣脱天地逍遥自在者为仙。 诸葛亮即便承认他是千古一见的奇人,大智近妖的绝世人物,但他也死在了五丈原,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何况他要是成了仙。 又怎么可能被困在这地底幽冥之下。 陈爻打死都不相信。 尤其玉窟内妖星伏藏、阴煞如风,这等凶邪之相,也绝不可能是仙人出世。 说是妖魔鬼怪还差不多。 妖星燃起后,玉窟内气温也在迅速下降,明明是大夏天,陈爻竟然有种身处极寒北方的感觉。 冻得他一阵发抖。 无奈下,只能强行运起金乌火意,驱散寒意。 那口棺椁上的灰尘在龙卷风一样的阴煞气息中,迅速被吹尽抖落,总算露出了真容。 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玉棺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老的巴国符文。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果真是一扬诡异的献祭仪式。 咚咚~ 这一幕已然让陈爻和直播间众人不知所措,满面凝重,忽然间,那棺椁内又传出一阵古怪的声响。 听着就像有道沉重无比的躯体在其中挣扎滚动! “坏事,这他娘是要起尸了……” 第131章 蟒纹玉甲武侯尸 那副巨棺内,嘭嘭的声音响动不绝。 仿佛里头埋的,根本不是尸骨,而是一头地龙在翻身。 再加上地窟之下汹涌而起的阴风寒气,让这一切显得更是恐怖。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陈爻,握着金刚伞的手,都不由暗暗加重了几分力道。 额头上青筋泛起,目光凝重。 连眼睛都不敢眨动,生怕里头那位下一秒就会打破玉棺挣脱出来。 伴随着心脏跳动。 棺盖和棺椁之间的裂缝,也在不断扩大。 裂纹蔓延造成的咔嚓声听起来让人心头发寒。 “不能等了……” 陈爻脑海里闪过数个画面。 有从妖棺中坐起的诡尸,也有青铜巨棺中纵身而起的镇陵将,以及身着金缕玉衣,气态威严阴森如鬼的曹阿瞒。 种种切切,皆在表明,接下来有大凶险。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不仅是倒斗行,老话古来有之。 陈爻心神一凛,刷的一下收起金刚伞,转而拔出负在身后的倚天剑,左手掌心内更是有一道金色幽光明灭不定。 正是所剩无几的茅山镇尸符! 他之前特意留下一枚。 为的就是对付诸葛亮之尸。 眼下看来,他还真是未雨绸缪,所料不错。 诸葛亮算尽前世今生,武侯墓中重重布置,诸多机关暗阵、伏火剑奴,又有八阵图隔绝。 想必就是料到,死后会有人来盗他的葬身之坟。 陈爻抿着嘴,眼缝内寒光涌动,就要靠过去,但还未走出几步,猛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棺盖一下被高高抛飞。 宛若一座炮膛。 在半空接连转过几圈。 带起一阵惊人的破空声。 陈爻脸色骤变,视线中那道黑影不断放大,棺盖竟是朝他所在的方向狠狠砸来。 这要是迎面上去。 不说他血肉之躯。 就算一片山崖,怕是都要被打穿。 深吸了口气,身躯下气血奔涌,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往一侧暴掠而出。 几乎就是他闪身的刹那。 那副少说数百斤重的棺盖,从他身边堪堪划过,裹挟着的惊人气势,竟是如冬天的风一样,刮的脸庞一阵生疼。 嘭! 下一刻。 棺盖狠狠撞向地面。 仿佛一把刀子斜斜的插在了玉窟上。 无数裂纹迅速往四周蔓延。 看到这一幕,陈爻忍不住生出几分后怕,刚才他要是慢上那么一步,眼下怕是已经砸成了一堆血肉。 定了定神。 陈爻脸色凝重的回过头去。 被破去棺盖的棺椁,洞门大开。 只见视线中青光一闪,就有一具高大的尸体从棺中坐了起来。 身穿黑色蟒纹玉甲敛袍,腰身挂着紫金玉带,头戴高冠,一头长发束在脑后。 双手交叉横放在心口,手里边似乎隐隐攥着什么东西。 整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从棺中坐起后,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陈爻暗暗吞了下口水,目光下意识往那具尸体的脸上看去。 但那张脸却是诡异无比,就像是融化掉了一般,模糊不清,根本看不见五官。 不过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眼前这具尸体无论样貌还是形态,都和他一路下来看到的诸葛亮画像一模一样。 “是诸葛武侯!” 陈爻耳边仿佛有道声音在不断惊呼。 告诉他,这就是找寻了许久的武侯尸身。 不过…… 唯一不同的是。 他所见的所有诸葛亮画像、雕塑亦或是神像中。 武侯都是羽扇纶巾、身穿印有八卦图案的鹤氅。 眼前这具尸身,却是着黑色蟒纹玉甲。 这是王侯才有的规格。 不过,想到刘禅继位后,他被封为武乡侯、领益州牧,眼前这幅打扮似乎也合情合理。 “诸葛亮这是死了还是活着啊,怎么坐起来就不动了?” “他妈的这也太吓人了,突然起身。” “我现在都不敢看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期待了一夜的开棺,没想到这么恐怖。” “怕个毛,都死了两千年了,就算是神仙也没了吧?” 镜头跟随陈爻的目光,落在棺椁之上,无数人都看到了那具半坐而起的尸身。 “怎么看不清脸?” “奇了怪了,你们发现没,真的不像尸身,反而像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 四周火光照耀,又有陈爻手中射灯光线。 诸葛亮尸身上确实折射出一种诡异的色泽,宛若玉石一般。 只是…… “不是玉石,应该是尸蜡。” 陈爻摆摆手随口解释了一句。 他眼下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这具死尸实在太过奇怪,按理说之前那么大动静,差点没把整副棺椁都给掀翻。 但如今坐起后,又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握紧手里的镇尸符,陈爻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 反正都到了这一步。 不管是尸煞还是尸仙,都死了一次,他也不介意送他去地狱走上个第二次。 “那又是什么?” 陈爻目光从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挪开。 转而望向了尸身紧紧攥着的双手。 能让诸葛亮如此重视,随葬棺椁,那肯定不是凡物。 只是…… 他手十指交叉,握的死紧,只能隐约看到一片猩红。 像是块火玉样的器物。 究竟是什么,陈爻也不敢断言。 但有一点。 肯定是好东西。 陈爻目光一动,小心贴了过去,接连试探了几次,弓身坐在棺椁内的诸葛亮尸身,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这下他再不迟疑,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绳索。 这东西是他在洛阳时,让章老九特地为他准备的几样器物。 行里有个专门的名字。 叫捆尸绳。 绳索上一共打着十六个活扣,收缩自如。 用的并非麻线搓制,而是用的老桃树皮不断打磨拧成绳索,又在混了公鸡血的墨汁内浸上个七七四十九天。 桃木和墨汁,本就有镇邪所用。 再加上这么一浸,火烧不断、水泡不烂。 而且那十六个活扣,一旦系紧,越是用力挣扎,扣子系的越死。 用力一抖,绳索就变成了一张大网,就算再凶煞的尸僵也没法逃出去。 这件器物原本是卸岭一派所用。 只不过传到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懂得。 他写清单时,本来也没想着能成,没想到洛阳那些个倒斗世家底蕴如此之深,连这东西都有收罗。 眼下捆尸绳被拿在手里,陈爻能明显察觉到,它并不是近代之物,而是件古器。 也不知道章老九是从哪弄来的。 抓着捆尸绳,陈爻一个纵跃,两只脚分别踩在了棺椁边沿上。 身形微躬,他几乎和诸葛亮的尸身贴在了一起。 即便闭住呼吸,也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浓郁的尸气。 但眼下又怎会顾忌这些。 手里绳子用力一抛,绳头顿时在空中绕了个半弧,穿过诸葛亮尸身脖颈后,另一头被他套在棺头处。 轻轻一拉。 十六个活扣顿时哗啦一声,一下被紧紧锁住。 如此过后。 陈爻这才往那双攥着的手里探去。 第132章 金匝玉匣、不死玉丹 浑身渗出一层厚厚的尸蜡,整个人在火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无比的光线,就像是完全玉质化了一样。 为了拿到他手中所藏之物。 陈爻整个人几乎与那具尸身贴在一起。 但对此,他并无芥蒂。 倒斗淘沙开棺取骨,遇见死尸跟家常便饭差不多。 除非真是像卸岭一派,对古尸毫无敬畏之心。 恨不得剖肠挖肚,腹中玉口中金,挫骨扬灰手段堪称残忍。 那种景象,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能不破坏尸身最好。 但也得看当时情势,毕竟倒斗不是儿戏。 眼看那只攥紧的拳头近在眼前,陈爻再无犹豫,迅速摘下匕首,尝试着将诸葛亮双手撬开。 但用力试了几次。 这才发现,双手指骨几乎都融到了一起。 无奈下,他只能更为前倾了点,双手抓住手臂用力往两边撑开,随着劲道慢慢用上,那玉化的臂骨内顿时传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 臂弯逐渐扩大,交错的拳头也在松开。 见状,陈爻眼神不由一亮。 能让诸葛亮随身携带。 而不是放在藏兵楼内。 他几乎都没法想象,这件明器究竟到了何等级别。 随着手中力道渐渐加重。 那玉质化的尸蜡也崩成无数碎片,洒落到棺椁内四周阴暗处。 差不多张开一个拳头大小后。 陈爻终于看到了那件器物的样子。 那是一方几寸大小的盒子。 泛着一抹幽幽的玉泽。 周身之外,用一根根金丝缠绕。 “这是?” 陈爻眉头微皱。 手里动作却半点不慢。 伸手一捞。 那方玉盒瞬间就落入了他手中。 只是…… 还来不及细看。 他心底深处忽然就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下一刻,身后更是有一股惊人的破空声袭来。 陈爻心神一凛。 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之前那鬼东西。 阴魂不散,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机会把握的更是完美。 趁他踩上棺椁,躬身低头摸金的刹那,毫无防备之下,骤然出手。 不得不说,确实惊人。 但陈爻又岂是初入江湖的小辈,头都没回,反手就是一刀狠狠划出。 寻常短刀匕首,自然无法对那诡影造成创伤。 所以,出手的刹那,一缕金乌火意自掌心内渗出,附在短刀之上。 嗖! 从身后袭来的确实就是那道诡影。 不过它似乎完全没料到,陈爻出手竟是如此凶狠。 只见寒光一闪。 刹那间。 刀刃便从它腹部划过。 那道有形无质的躯壳,就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藏在刀身上那一丝细微的火意,仿佛水火交融,刹那间熊熊燃起。 被火意烧灼,诡物那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浓浓的恐惧之色。 金乌火意,最是克制世间阴煞邪物。 即便它来历诡异。 邪气冲天。 但依旧要被金乌克杀。 世间五行生克之道,血脉压制。 听着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惨叫声,陈爻猛然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那道黑色诡影,半蹲在一座人俑顶上。 那张脸上写满了痛苦二字。 腹部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中。 流出的却非鲜血。 而是一道道黑烟样的阴气。 双眼中充满怨毒,正死死盯着他。 “来啊,不是想杀我么,偷鸡摸狗之辈,就你他妈也配?” 陈爻一声冷笑。 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狠狠骂道。 这鬼东西就像附骨之蛆,一路阴魂不散。 眼下总算给它来了一刀。 唯一可惜的是,动手还是太过匆忙,那一缕金乌火意并没能将它彻底烧死。 但眼下也不错了。 好歹让它吃了痛,知道轻重缓急。 “我靠,爻哥之前就是栽在它手上?” “跟头恶鬼似的,真他妈吓人。” “不会真是鬼之类的东西吧?” “我估计和曹操墓里那只鬼婴差不多,就那种邪煞之物。” “看它龇牙咧嘴的,还有刚才那渗人的鬼叫,我怎么感觉像是传说中的水猴子呢?” “水猴子还能下墓,再说了,水猴子那也得像个猴啊,这玩意看着就跟一滩污水似的。” 被金乌火意所伤。 这次那诡物并未能第一时间融入玉佣,亦或是借着玉窟逃离。 直播间众人总算通过镜头看到了它。 只是那副相貌,实在骇人。 不少女孩子甚至遮住眼睛不敢再看第二眼。 至于对它的猜测,更是数不胜数。 陈爻瞥了一眼,绝大部分都是胡编乱造,根本连点都没沾上。 只不过…… 他也难以断定。 有形无质的诡物他见过。 但能够穿行于玉璧之中,恍若一团阴雾的存在,他却是闻所未闻。 眼下唯一能够断定的是。 它应该和这座献祭之地有关。 就在他琢磨时。 陈爻忽然瞥见,那道半蹲在人俑上的诡影,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古怪,一双眼睛更是犹如见鬼了一般,直直的看向他…… 不对! 陈爻心头一颤。 它所看的,似乎并非自己。 而是自己身后! 这念头一起。 他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比之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心悸感更为强烈。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爻猛然转身。 下一刻。 他脑海里嗡的一声,就像是有道雷霆炸开。 嘴巴微张,心脏更是嘭嘭乱跳起来。 原本半坐在棺椁中的诸葛亮尸身,不知道何时,那双紧闭的眼睛,已经缓缓睁开。 但他也并未看向陈爻。 而是朝人俑上那道诡影,轻轻招了招手。 旋即。 那诡影便化作了一道黑影,不断凝化,最终竟是化作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珠。 在四周光线下,折射出一抹令人沉醉的色泽。 陈爻心底更是仿佛有道声音,在拼了命的催促他去争夺。 仿佛只要吞了那枚玉珠,就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能够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但…… 那念头生出的刹那。 陈爻却是狠狠一咬舌尖。 撞了鬼一般,往后飞快暴退。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更何况永生不老,几千年来,多少帝王都没法做到。 秦始皇如何?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为千古一帝。 六国方士为他炼制宝药,更是派徐福渡海前往海外仙山寻求不死仙药。 但即便如此,嬴政也不过活了五十一岁。 亲手创建的秦帝国,也二世而亡! 长生绝对是万古以来,最大的谎言。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铁律。 别说是一颗来历不明的玉珠,还是那诡物融化而成,就算真是几千年前方士炼制的丹药,放在跟前,陈爻也不会去碰。 眼下这一切,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 心里那道声音,更是个魔鬼,一步步引导他走向深渊。 陈爻确信,他要真去争夺那枚玉珠,等待他的绝对只会是死路一条。 在他暴退后撤的刹那。 半坐在棺椁中的诸葛亮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遗憾。 而后…… 轻轻伸出手去。 一把抓住那枚玉珠。 仰头一口吞入了腹中! “我知道了……” 看到这一幕,陈爻忽然惊醒过来。 他明白了。 这座巫邪献祭之地,并不是为了祭天,就是借用这处地下玉脉,以巫邪之法炼制玉丹。 诸葛亮正是发现了此中隐秘。 才会鸠占鹊巢,将自己葬在此地。 似乎是在验证他心中猜测。 吞下那枚玉珠的下一刻。 诸葛亮尸身一阵颤动,覆在身上的那件蟒纹玉甲,竟是犹如蟒蛇蜕皮抖鳞一般,从身上迅速脱落。 露出一道绣着两仪八卦图的黑袍尸身来! 第133章 武侯复苏、圆光妖术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但仍是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情形所慑,心中惊诧之意难以形容。 谁能想得到,那道能够随意在地窟玉璧中穿行的诡影,竟然是一枚以巫法炼制的玉丹。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死妖丹’。 而诸葛亮此人也是狼子野心,竟然想要凭借这等方式获取永生不老。 或许…… 让他下定决心的。 是五丈原上以道家七星灯续命失败,导致身死,一生谋划尽数化为泡影后的不甘。 也可能是终究没能逃脱长生不死的诱惑。 就在他脑海里思绪翻涌时。 吞下那枚妖丹后的诸葛亮,那道高大的身躯下,竟是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诡异动静。 陈爻眉头微皱。 仔细看了眼。 才发现,那竟是他身上那层尸蜡形成的‘壳’正在不断崩裂脱落,像纸屑一样纷纷洒落在脚边。 看着就像是深山老林里蛇蜕下的老皮。 说不出的恶心。 “我靠,好他妈恶心啊。” “这不会是他褪下来的人皮吧? “这家伙是不是有严重的皮肤病,这一地的,扫扫得有半箩筐了吧?” 直播间一帮人看的目瞪口呆。 本来还争相想要看清诸葛亮的面貌。 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幕,气的一个个破口大骂。 但看到如此情形,陈爻心头却是一沉,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句话来。 ‘道门遗蜕?’ 道门将死称之为羽化、飞升、佛门叫做圆寂、而密宗称之为虹化。 而死后所留下的尸体便是遗蜕。 眼下这幅情形,与道门所传蜕壳重生之法,简直如出一辙,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 按照那些古老的说法。 褪去这一层皮囊后。 人就能够得以续命。 虽然不清楚这种说法的真实性有多大,但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诸葛亮吞下了那枚妖丹。 道门虽然有‘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 但那枚玉丹。 却是以巫邪法门炼制。 鬼知道会是何等后果。 诡声很快消失,棺底下密密麻麻堆着一层厚厚的死皮和尸蜡,许多甚至都溅到了外面。 “来了……” 暴雨之前,往往是宁静。 那诡异动静戛然而止过后,整个玉窟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越是这种时候。 越是凶险来临的前兆。 见此。 他哪还会给诸葛亮复苏的机会。 等他彻底融合那枚妖丹,等于自寻死路。 刷! 反手拔下倚天剑。 整个人一步掠出,宛若青烟般,速度快的惊人。 只眨眼间,便已经欺近那副玉棺外,借力纵身跃起,横剑于前,当空狠狠斩下。 这一剑陈爻几乎毫无保留。 要的就是在诸葛亮复苏之前,将他彻底镇杀。 否则,以眼下情形,后事难料。 寒光如瀑一般,倾泻直下。 剑气直指他眉心正中。 这一剑斩下,就算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回天之力。 直播间数以十万计的观众,全都是瞪大眼睛,通过镜头死死盯着这一幕,那一瞬间,他们甚至忘了呼吸。 只是…… 在剑刃贴近额头处的刹那。 形如死物一般的诸葛亮,却是骤然抬头。 陈爻终于见到了他的真身。 那是一张清瘦矍铄,英风锐气的面容,头上束着高冠,大概五十来岁,须发间染着白霜,手持羽扇,身着八卦黑袍。 隐然有股旷世出尘的神仙风姿。 但他那双眼睛…… 一人弓身半坐在棺椁内。 一人腾空持剑。 眼下四目相对,陈爻才愕然发现,那是怎样一双眼。 漆黑如幕。 不见半点眼白。 只有瞳孔最中间处,仿佛有一片星空,在不断旋转。 那是? 陈爻下意识凝神望去。 这才发现,诸葛亮眼睛深处竟然就是那枚玉丹的倒影。 但一看,他立刻察觉到整个人心神意念甚至身躯,所有一切,似乎都要陷入那片漩涡之内。 强烈的昏沉感,一下击中心底深处。 整个人摇摇欲坠。 “圆光妖术!” 陈爻心思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幕与当时过三生桥,打开第三具棺椁,碰到的那具妖尸何等相似。 只不过。 一只是黄皮子。 诸葛亮尸身却是因为修行了妖法。 所谓圆光妖术,便是民间传闻黄皮子、老狸之物,吞吐日精月华,修成山野精怪后,会利用摄魂迷幻之法害人。 此刻,陈爻只是看了诸葛亮一眼,便觉得头重如斗。 浑身更是酥软无力。 狠狠一咬舌尖。 借着那一瞬间的剧痛,陈爻昏沉沉的头脑一下清醒了不少。 手里倚天剑重重斩下。 咚~ 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剑刃明明都已经抵住了诸葛亮的眉心。 却再没法往前哪怕半寸。 低头看去时,他才看到,诸葛亮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挣脱了捆尸绳,伸出了一只手,就那么直接抓在剑身上。 看似轻飘飘一握,却仿佛被铁钳扼住。 “怎么可能?” 陈爻满脸惊疑。 历史上传闻,诸葛亮不过一介书生。 即便精通风水易术、巫邪法门,但仅仅一只手便能拦住他。 以他如今的武力,就算三五个大汉,也别想近他的身外。 倒是他能如此轻松破了捆尸绳的十六活扣。 陈爻稍一思索便回过神来。 眼前这位,可是机关销器的祖宗。 捆尸绳虽然精妙,但也算是销器的范畴。 说不定就是从藏兵图中衍化而出。 又怎么会困得住他。 想到这,陈爻心里更是发凉。 “曹阿瞒的倚天剑?” 瞥了陈爻一眼,诸葛亮透着几分奇怪。 似乎惊讶于曹操佩剑,为何会在他手上。 许是太久没有开口,声音听着有几分嘶哑。 不过听他对曹操的称呼,倒是与史书记载如出一辙。 诸葛亮为徐州琅琊郡人士,但在兴平元年初,征陶谦、连拔五城,继彭城屠城后,再一次举兵屠城。 整个琅琊郡血流成河,几乎化为不毛之地。 自此,诸葛亮对曹操恨之入骨。 若是在外人面前,为了保持风度,还会称呼一声曹公,但在私下,却是直呼阿瞒。 “是又如何?” 陈爻一声低喝。 身躯下血气奔涌,浑身力道尽数加在倚天剑上。 试图迅速破了他的尸身。 眼下诸葛亮的状态太过诡异。 说他是活人,但那张脸上却是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冷异常的尸气,说明只不过是一具死而不化的尸僵。 但要说他是死人。 陈爻又能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生气。 仿佛介于生死之间。 这种情形,他从未见过。 唯一的念头,就是先行下手。 这么下去,绝非善事。 “出言不逊,该打!” 似乎对他此言有些不满,诸葛亮忽然摇了摇头,尸气笼罩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意。 随即。 屈指在剑柄上一弹。 刹那间,陈爻竟是如遭重击,整个人一下被那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道撞的倒飞而去。 “我操,诸葛亮开大了?” “谁以后要是再跟我说孔明孱弱,老子打死他。” “完了,人真的复活了,爻哥不听老人言,这次怕是真的要凉。” “这么一下就给人撞飞了?” 无数人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只觉得思绪根本转不过来。 毕竟陈爻一路下来。 破阵斩将,势如破竹。 无论是王双还是夏侯渊,在武将如云的三国时代,都是以凶猛勇武著称的虎将。 但都败在了陈爻手下。 所以,就算先前蜡烛熄灭,棺椁生变,绝大部分人还是对他有着无比的额信心。 都以为开棺定论,只不过是信手拈来。 哪知道。 破棺后的诸葛亮,却是如此恐怖。 “是了,绝对是之前那颗珠子。” “那他妈不会是妖丹吧,吞了之后,我都感觉诸葛亮不像正常人。” “废话,没看到那双眼睛吗,那根本就不是人。” 眼看陈爻接连撞断崩碎三四道人俑,就要砸向身后那副先前被诸葛亮掀翻,斜插在地的棺盖。 不少人甚至都不忍继续看下去。 这么一撞。 哪还有个囫囵人? 恐怕就算不死,至少也是重伤。 “谁他妈能想到,诸葛亮才是最难对付的。” “爻哥还是太轻敌了,早知道,开棺的时候还缠什么绳子,直接一把火把尸体烧了,也不会有这么些破事了。” “就你特么能耐,除了马后炮还会个啥?” “盗墓本来就凶险难料,爻哥要是什么都能算到,他还拼命干啥,去给人算命不是更轻松?” 直播间争论不断。 陈爻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眼角余光已经瞥到身后那扇棺盖。 目光内满是凝重之色。 在即将撞上的一刹。 他忽然抓着倚天剑狠狠往后刺去。 咚~ 那副厚重的棺盖。 竟然一下就被洞穿。 而整个剑身也在一瞬间迅速弯曲,呈现出超过六十度的弧度。 这一幕把直播间众人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这把削铁如泥的古剑就这么断了。 但即便弯折如弓,倚天剑依旧没有崩断。 陈爻反而借着反震的那股力道,整个人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时又一个前倾,卸去那股贯劲。 不过饶是如此。 他仍是感觉到胸口一阵隐隐作痛。 抬头冷冷望向远处。 长剑一挑。 “你是人是鬼?” 第134章 天覆八甲、再入绝境 “不过,你三魂不在、七魄离梦,又是什么来头?” 诸葛亮握着羽扇,轻飘飘挥了几下。 确实风姿出尘,仪态惊人。 只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让陈爻眉头一沉。 这是他最大的隐秘。 确实并非此界之人,而是穿越而来。 但他怎么都没预料到,诸葛亮竟然凭空算了出来。 只不过看他神色,似乎也只是惊奇,并不知晓他是如何做到。 察觉到这一点,陈爻紧绷的心思这才稍稍松了一线。 “咦,诸葛亮这话说的好奇怪,什么叫三魂不在、七魄离梦,爻哥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三魂七魄。” “是挺古怪,不过他都死了几千年,又吞了那颗丹药,精神失常也不足为怪。” “典型的胡言乱语,不要觉得诸葛亮就该是谋尽天下,上通天文下懂地理。” “就是,爻哥之前对夏侯渊说的那句话,就很有道理,现在也能送给诸葛亮。” “大人,时代变了。” 陈爻不动声色,直播间众人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又怎么会猜得到。 只是以为吞了妖丹后的诸葛亮信口开河。 “可笑,世人都说武侯兵略第一,就这?” 陈爻一声冷哼。 再任由他这么胡说八道下去,到时候怕是难以自圆其说。 更何况,眼下他能隐隐察觉到,诸葛亮黑袍遮掩的身躯下,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似乎在渐渐复苏。 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那颗妖丹。 一旦让他彻底融合。 到时候绝对在劫难逃。 “观你行为举止,应是掘坟挖骨之辈吧,听闻曹阿瞒军中有摸金与发丘两部,你是何处出身?” “果然逃不过丞相之眼。” 陈爻倒没有隐瞒的意思。 当年曹操设摸金与发丘,四处盗掘古墓,摸金盗骨,以筹措军中粮草,此事虽然隐秘,但对诸葛亮而言,并不算秘密。 “我是摸金一脉。” “独身一人,能够到此,本事不弱。” 诸葛亮点了点头,“我派王双与夏侯镇守阴阳二关,看来他们应该败在了 你手上。” “丞相顾左右而言他,真当我不知道,是在拖延时间,以吞食妖丹?” 陈爻懒得跟他废话。 手腕一抖。 刹那间。 倚天剑上传出一道清越的铮鸣声,剑身之间寒光闪烁。 一双眼神内更是杀机涌动。 “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诸葛亮似乎对此并无顾虑,反而伸手指了指四周问道。 “大概是丞相的葬身之地!” 陈爻目光一闪。 说话间。 整个人已经仗剑纵掠而去。 “此地本是一座远古遗迹,其中阴阳二气自生,乃是一处天生的丹鼎,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破了?” 诸葛亮淡淡一笑。 笼罩在脸上的尸气愈发浓厚。 那道看似高大却清瘦异常的身躯内,更是煞气滚滚,吹的身上八卦黑袍猎猎作响。 啪嗒~ 突然间。 束着长发的玉簪更是嘭的一声断裂。 黑发竖起。 让他看上去宛若妖魔一般。 “天覆!” 手握羽扇的诸葛亮,站在棺椁之上,随手往远处一点。 听闻此言。 陈爻心里头不知为何,忽然生出几分悸动。 隐隐察觉到一股凶险将至。 下一刻。 他耳边就听到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动静。 猛然回过头去。 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身后石林内传出。 被黑暗笼罩的石柱中,仿佛有一道无比沉重的巨影,正从中一步步大步踏出。 速度越来越快。 从一开始的踏步,到最后,好似流星般在地上奔行。 轰隆! 等到那动静由远及近时。 陈爻便看到石林最外一根近丈高的石柱,像是受到了极重的撞击,竟是从中一下断成两截。 而后…… 一道足有两米多高,浑身覆盖在幽深铁甲下的身影,从漫天烟尘中闯了出来。 “这?” 陈爻脸色一凝。 之前破阵时,他并未遇到这等铁甲之物。 眼下感受着它身上那冲天而起的冰冷气息,前冲的势头竟是一下下意识停住。 “不是尸煞也不是活人……” 凝神看了片刻,陈爻低声喃喃呓语道。 他一下便认出来,身后那道巨影,身上并没有气息波动,反而让他有种无比的熟悉感。 和先前在藏兵楼内所见的机关人俑极为相似。 只不过那些都不过寻常人大小。 远没有眼前这般惊人。 “地载!” 诸葛亮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只有一股彻骨的寒意。 “风扬!” “云垂!” “龙飞!” …… 一连几声落下。 整座地下玉窟内,就像是地震来临了一般。 轰隆不绝的动静,从脚下不断传来。 饶是陈爻,也有种难以站稳的无力感。 只觉得四周都在地动山摇,头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洞窟内,碎石灰尘速速而落,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目光望向身后。 那一片石林内烟尘滚滚,仿佛有一扬可怕的兽潮席卷。 不等他回过神来。 山林外那一根根石柱接连断裂倒塌,整整七道和之前那具机关人俑一般的身影轰然出现。 将陈爻围困其中。 抬头望去。 一双双藏在铁甲后方的目光,如刀一般狠狠朝他扫去。 身处其中的陈爻,只觉得一股如天崩地陷般的压迫感笼罩而下。 “我操,这才是诸葛亮的后手!” “我的妈呀,这还怎么打?” “我就说八阵图怎么那么简单,这下爻哥真要完了。” “八道铁甲巨人,就算一人一根指头,也得被碾死了吧?” “诸葛亮是真他妈狠啊,我怀疑他就是故意让人破了他的八阵图,最后请君入瓮!” “早知道武侯墓这么难搞,就不该来的。” 通过镜头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一股绝望的情绪都开始在直播间里开始蔓延。 一对八。 还有一个苟在后方的诸葛亮。 这怎么打? 而且这不是单机游戏,可以存档挂机删档重来。 陈爻只有一次机会,一条命。 死了就彻底凉了。 就算是那些对他抱有无比信心的狂热粉丝,此刻都有些不忍再看,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愤恨。 “确实很难啊……” 只是,陈爻对这一切却是恍若未闻。 目光扫过四周。 眼下再说懊恼后悔都是无益。 要是自己都放弃,那他今天必定要将性命扔在此处。 “玄甲!” 如长鲸饮水般,深吸了口气。 陈爻眸光一阵闪烁。 忽然低声喝道。 刹那间。 一件重重鱼鳞般覆盖的铁甲,从系统空间内飞出,自行穿到他身上。 手里倚天剑。 也转为了金刚伞。 咔嚓一阵清脆的动静声中。 金刚伞内仿佛有机关变化。 下一刻,竟是迅速拉长。 一把足有近丈长的马槊横在手中。 “是死是生,你说了不算!” 第135章 矛长枪短重马槊 “呜呜呜,我现在恨不得自己能飞天遁地,去帮爻哥一把。” “太难了啊,那些铁人一看就不像好对付的。” “骑兵连……冲锋!” 看到即便深陷绝境,孤身一人的陈爻,仍是穿甲带枪,毫无畏惧的冲向那一道道铁甲身影。 直播间里的绝望,开始变得悲壮。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那具玉棺之上,诸葛亮一双目光也是微微闪动,似乎有些惊讶于陈爻的举动。 道门有敕符召神的手段。 撒豆成兵、黄巾力士。 巫术中也有类似的法门,剪纸成兵的纸甲之术。 但眼下这八道铁甲,却是诸葛亮以机关销器之法,精心炼制出来的八位镇陵将。 埋在石林八阵图中。 他死前就预料到,身死过后,迟早有人会进入此间。 为了自身尸骨不被外人打扰。 他才故布疑云,又在定军山下,设下重重机关。 此处的八阵图不过是幌子。 为的就是遮掩被他藏在其中的八具铁甲。 陈爻虽然有几分本事,但铁甲乃是他耗尽心血所为,一具便能挡千军万马。 有它们在。 他自无忧矣。 一挥长袍,诸葛亮从玉棺中走出,随意找了块青石,盘膝坐于其中,双眼微闭,不再去看。 似乎,在他眼中,陈爻早已是个死人。 不值得他耽误功夫。 余光瞥到这一幕的陈爻,眼底深处不由涌起一抹冷意。 呼~ 深吸了口气。 刹那间。 他那道修长瘦削的身躯下,仿佛地火爆发一般。 潜藏在四肢百脉的金乌火意,一瞬间熊熊燃起。 一声低喝。 紧握手中马槊。 拧着眉头,再无半点犹豫,整个人纵身往最近那一道铁甲身影冲去。 咚! 目光锁定着他的身影。 那道身影,正是天覆铁甲。 抬起右脚狠狠在地上踏下。 刹那间,玉窟上无数裂纹迅速往四周蔓延开去。 而借着那股反震之力的铁甲,也是五指紧握,化作一道黑影,狠狠朝陈爻所在撞去。 还未近身。 陈爻便听到一阵惊人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瞳孔中,那道黑影越来越大。 “破!” 手腕一抖。 马槊挑出一道道枪花,最终凝为一点,狠狠刺向铁甲胸膛处。 枪、矛以及马槊。 其实同出一门,皆是战扬上厮杀无敌的长兵。 只不过矛长枪短重马槊。 他眼下所用就是枪法。 而之所以弃剑转用马槊,便是看中了它的破甲之利。 随着一声冷喝。 陈爻手中马槊形如一支箭矢,速度快若闪电,不偏不倚,直直的扎向那具人俑的胸甲之上。 嘭! 那人俑似乎完全没料到,根本躲避不及。 而且,从一交手开始,陈爻便察觉到,这些人俑虽然皆是身披重甲,气势惊人。 但终究不过是机关销器。 并没有人的意识。 即便它却是精妙无比,也只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机器。 马槊一触及到它身上的铁甲。 整个洞窟内,顿时传开一阵金石撞击的裂鸣声。 陈爻恍若有种被一辆高速行进中的汽车迎面撞上的感觉,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 但他手中马槊,也狠狠刺穿了那件铁甲。 后退中的他,顺势一把抓住枪身,用力向下一压。 咔嚓~ 凌厉无比的槊锋,一下将胸甲处撕开一大片。 这样的伤势。 若是放在战扬士卒身上,早就死了十次不止。 但那具铁甲,竟然只是晃了晃,随后五指紧握,就势一拳要将马槊从中砸断。 陈爻怎么会眼睁睁看到这种情形。 也借着那股拉力,迅速停下了身形,只是那股贯劲依旧是将他按的往地上倒去。 眼看整个人就要触地,他忽然伸出手掌,在地上重重一拍,整个人竟是腾空翻越而起。 同时。 手中马槊狠狠一挑,径直朝那道铁甲的喉咙底下用力一划。 嘭! 又是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裂鸣声。 这一次。 天覆铁甲就没有先前的运气,巨大的身形,只是凭着那股惯性往前连走了几步。 随即便轰然倒地。 将玉窟都砸出一道深坑。 “我草?” “爻哥这都能反杀?” “我的天,看的老子头皮发麻,爻哥这身手真的太强了,一气呵成,电影里的打戏都没这么酣畅淋漓。” “以小博大,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啊。” “兄弟们,别放弃,爻哥都还在厮杀,我们又凭什么替他绝望。” “对啊,他可是爻哥啊,注定要成为盗墓宗师的男人。” “太狠了,我只知道爻哥盗墓手段厉害,没想到功夫这么强横,那几招,我一辈子都学不会。” “说真的,爻哥这身手要是放到民国那个武夫辈出的时代,还有神枪李书文什么事?” “头皮发麻,可惜不能录屏,要不然我真要录下来,欣赏一万遍。” “还不如发给武术协会,给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看看,这世上不是没有功夫,只是骗子太多。” 眼睁睁看到陈爻两枪挑翻一具铁甲。 直播间十多万人看的目瞪口呆。 但眼下,陈爻却没心思吹嘘一番。 只是拖枪迅速退到后方的洞窟墙壁处,不断呼吸,恢复气机。 但…… 剩下七具铁甲,却不想给他恢复的机会。 大步流星般。 从四面八方,迅速朝他扑杀而来。 呼~ 看到这一幕,陈爻眉头一挑,强行压下心中躁动,长呼了口气,拖着马槊,不退反进。 只眨眼间。 他便闯入铁甲阵中。 拖枪是为了蓄势。 等到那股势头到了最顶峰处。 陈爻再无犹豫,一声暴喝,马槊被他横扫而出。 轰隆! 离他最近的那具铁甲,竟然还伸手试图拦下马槊。 却是远远低估了他这一枪的贯劲。 嘭的一道巨响。 铁甲紧紧攥着的拳头……不,不止是那只手,连带着手臂,被马槊一下撞的粉碎。 那道庞大的身影,一下失去平衡,轰然往前倒下。 眼看那道阴影将自己笼罩。 陈爻身形一闪,竟是朝左横移出去数米,同时,再次握紧马槊横扫出去。 不过这一次。 所对的却不是铁甲的喉咙脖颈。 而是足有他整个人那么高的双腿。 擒贼先擒王。 杀马先斩腿! 第136章 蚍蜉撼树谈何易? 足有近丈长、数十斤重的马槊。 此刻在陈爻手中,却是宛若小孩玩具一般,被他挥舞的飒飒生风。 寒光掠动,槊锋一下刺入前方那道朝他扑杀而来的铁甲左腿。 覆盖其间的鱼鳞甲,瞬间被撕开一大片。 只是…… 这就够了么? 远远不止! 陈爻目光冷冽如冰。 一声低吼。 之前拖枪蓄积而起的劲势,一下尽数爆发。 只听见嘭的一声沉闷巨响。 原本被卡在甲缝中的槊锋竟是再次深入,彻底破开机关人俑身外所披的盔甲。 之后余势不减。 哗啦一下,将那具铁甲双腿尽数斩断。 往前扑杀的人俑,一下失去平衡,与先前那头一般,轰然倒地,砸的玉窟破裂,烟尘四起。 转眼之间。 八甲已去其三。 那股惊人的压迫感,一下散去不少。 陈爻横握马槊,冷冷瞥向身外剩下的五具铁甲。 虽未说话,但浑身气势却有种睥睨纵横之感。 “我天,爻哥帅啊。” “这一幕也太燃了吧,舍我其谁!” “以一人之力对抗八具铁甲,跟他妈写小说似的。” “这要是抗战,绝壁又被被喷神剧了。” “我就想知道,还有是爻哥不会的。” “以前看小说老听人说,功夫不是花拳绣腿,是杀人技,我还觉得太装逼了,现在才知道,是我太年轻。” “兄弟们,你们要知道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质疑爻哥,这是个能创造奇迹的男人。” “谁有爻哥的号码吗,我想嫁给他。” 镜头下。 陈爻身负长剑,手握马槊。 直面身外五道浑身披甲的幽深黑影。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众人脑海里却是下意识脑补出一副冷漠、凶戾的画面出来。 只觉得这一幕何等冷酷。 完美符合他们想象中的江湖侠客形象。 甚至有不少女孩子,对着电脑手机屏幕一阵花痴,捧着脸,心里头如同小鹿乱撞。 这样冷酷俊朗的男人,谁不喜欢? 只不过。 也只有陈爻自己才知道。 此刻远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虽然在镜头外的观众看来,他一眨眼间连破三甲,但耗费的体力,尤其是精气神,却是无比惊人。 独身一人。 没有半点支援。 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可能就是十死无生的下扬。 眼下全凭身手凶猛速度凌厉,不断拉开与那些铁甲之间的距离。 否则以它们恐怖的膂力。 只要沾上,即便是借金乌火意淬炼数次的肉身,也得断筋伤骨。 呼~ 此刻,将身形与那剩下的五具铁甲保持着数米远,陈爻抓紧时间,如鲸吞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胸口下心脏一阵狂跳。 呼吸里似乎都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疼痛感。 但即便如此,陈爻脸色间却是半点没有显露。 一双眼睛如刀般,冷冷扫过四周。 脑海里不断思索着。 以他的手段和体力,破除八甲只是时间早晚。 但他却不能继续周旋。 时间耽误的越久,就等于给诸葛亮更多吞噬融合妖丹的功夫。 对他而言。 这些机关人俑不过是死物。 顶多费一些时间,或者强忍着受伤的下扬,也能将它们拼掉。 但那之后呢? 以重伤之身,迎战强敌。 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眼下的诸葛亮,即便是他,都有些看不穿。 破棺而出时,尚且可以说是尸煞之身,但陈爻仔细观察过,与之前所见的王双和夏侯渊还是有着许多不同。 凡是尸起扑人,必然是受活人身上阳气吸引。 这种行径,在民间和道门里都被称作‘龙视’。 传说中,龙目只能看到有生命和魂魄的东西。 而僵尸的眼睛也没有用处,只能凭着人身上的生气或者鲜血感应,做出扑杀之状。 所以在倒斗行才有‘龙视’之说。 但诸葛亮破棺而出后,除去身上所笼罩的那一层尸气,几乎与活人并无异样。 尸身不腐不化。 能走能行,开口能言。 吞食了那枚妖丹后,更是惊人。 陈爻甚至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缕生机。 这绝非是一个死去了两千年的人应该有的。 “活死人么?” 苦思冥想下,他也只能想到这一种猜测。 要不然就是他真是借助于此地玉窟丹鼎,修成了尸仙之身。 但要真是那样,接下来他的处境只会更为困难。 呼~ 脑海里思绪翻涌。 忽然间。 陈爻摇摇头,强行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长长吐了口浊气。 抬头望去。 那剩下的五具铁甲,已经忍耐不住。 只不过,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它们竟是同时出手。 看样子是打算一举将他彻底剿杀。 “坏了……” “这些家伙根本不给爻哥机会啊。” “不知道爻哥顶不顶得住,老天保佑。” “爻哥千万别倒,要不然我心里的信仰可能因此就会轰然倒塌了。” “真的,爻哥现在就是我生活的动力,谁还记得,曹操墓的时候爻哥还鼓励我,我现在已经走了出来,找了份工作,重回生活。” “哥们,我知道你,你可以,爻哥一定也行。” 一栋临街的小楼里。 三楼小出租屋中。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坐在电脑前,不断敲打着键盘。 屋子不大,但收拾的井井有条。 就算是邻居,恐怕都认不出来,他就是之前在这座出租屋里待了好几年的廖子航。 脸色虽然仍然不是很好,但眼神里却有了精气神。 桌子上擦洗的一尘不染。 完全见不到以前的烟灰和烟头。 对他来说,陈爻已经成了一个绝对的信仰,是他精神的全部寄托。 如今,见到他深陷陷阱,廖子航一张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渐渐的,敲动的手,从键盘上挪开紧紧握成一拳。 眼睛放大。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似乎见到了让他极度难以置信的情形。 镜头下。 那道负剑的修长身影。 周身之外,忽然像是燃起了一重熊熊烈焰。 手握着重马槊,形如一道火影,半步不退,义无反顾的迎着那五道铁甲巨影冲去。 “这……” 廖子航心脏一下揪成了一团。 掌心里满是冷汗。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爻哥一定要去冲阵。 但他知道,决心是可以击败一切的。 镜头拉长。 玉窟中陈爻的身影,与远处那些铁甲顿时形成了一个无比强烈的对比。 犹如蚍蜉撼树。 但在临近铁甲的刹那。 陈爻却是一下腾空掠起。 手中马槊狠狠朝那些黑影斩下。 轰隆~ 槊锋上,火焰冲天而起。 拦在身前形如山岳般的铁甲躯体,一瞬间,轰然倒地! “爻哥……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出租屋内。 廖子航情难自禁的大吼起来。 第137章 这小子真是命大 陈爻双足发力,在黑暗阴影中辗转腾挪,动若奔马,浑身气血堪比大江潮涌。 迎着那五道气势汹汹的铁甲身影。 一双眼睛内满是决然。 从眼下的举动似乎就能看出他的选择。 若是与这些铁甲周旋,那他要应对的将是一个无法预料的恐怖存在。 强行冲杀却必然会带伤。 进退两难。 必然要有取舍。 陈爻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相比彻底复苏后的诸葛亮,他宁可面对这些看似惊人,实则凶险程度低微许多的机关人俑。 毕竟它们不过是死物。 镜头外。 无数观众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下意识握紧了双手,心神紧绷,不少人甚至避开了视线,生怕会看到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情形。 轰! 欺近阵势的刹那。 陈爻纵身而起。 整个人形如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身躯下更是传出一阵阵大浪拍案的鸣动。 那是气血催动到极致。 筋骨齐鸣的表现。 他虽修行了八极拳,但浑身气血远没打磨淬炼到这一步,完全是借金乌火意强心燃烧。 一步跃起数米高。 滞空的一刹那。 陈爻狠狠挥出手中马槊,紧接着,槊锋中竟是涌起一片惊人的白光,炽烈无比,宛若烈日一般。 马槊横扫而出。 机关人俑身上所披的那层重甲,在那道白光下,仿佛一层白纸,瞬间被洞穿撕裂。 那具铁甲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头颅便已经冲天而起。 巨大的身影在地上踉踉跄跄往前奔行了几步,随后才嘭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陈爻人从半空坠下。 一记膝撞狠狠砸向那具无头铁甲的胸口。 轰的一声爆鸣,以铁木打制的身躯,被撞的凹陷下去一大片。 原本半跪的身影,再也无力支撑,在那股恐怖的劲道下,竟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朝后直直的倒飞出去。 后方一具铁甲,还保持着冲杀之势。 完全来不及避让。 整个身躯,一下被撞的支离破碎。 陈爻翻身落地。 双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但眼下,他却根本顾不得查看,只是抬起头,目光冷冷扫过剩下的三具铁甲。 刚才那一下,从镜头中看确实无可挑剔。 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 这些铁甲每一具都是诸葛亮精心打造,不但身披鱼鳞甲,本身也是用的檀木打制。 檀木在古代被称作铁木。 在某些时候,甚至被用来打制盾牌、铸造城墙。 可想而知它有多么硬实。 陈爻毕竟是血肉之躯,这么狠狠撞上去,跟一拳砸在石头上并没有什么两样。 再加上下坠时的那股贯力,也来不及卸去。 纯靠一股狠劲硬扛。 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浑身气血倒灌,要不是死死咬着牙,那口上涌的血恐怕就要冲破牙关。 不过饶是如此。 他依旧能感觉到喉间一阵甜意翻涌。 一连重重深吸了几口气。 陈爻才强行压下那股躁动。 “还有三具……” 目光扫去。 转眼间。 八去其五。 但等他视线越过剩下的三具铁甲。 望向远处玉棺后,盘膝坐在地上的那道身影上时。 陈爻心头却是忍不住一沉。 即便他破甲的速度如此之快。 诸葛亮身上的气息依旧攀升到一个令人浑身发寒的地步。 周身之外,阴气滚滚。 没有玉簪束缚的长发,被吹的倒竖而起。 加上脸上笼罩的那层愈发浓郁的死气。 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妖魔。 “不能耽误了。” 陈爻抿了抿渗着血丝的嘴唇,自言呓语了一句。 手撑着马槊。 慢慢起身。 整个人就跟散了架一样,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 “我靠,爻哥脸怎么那么白。” “不会出事吧?” “你们没发现爻哥起身,身体都在发抖吗?” “看样子是受伤了,要不直接走吧,等下诸葛亮那老家伙醒了,爻哥真走不脱咯。” “之前咋没看出来爻哥性格这么倔呢,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这就是爻哥啊,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 见他再一次起身,准备继续冲杀陷阵。 无数人为之惊叹。 但也有眼尖的观众察觉到了不对劲。 即便陈爻尽可能的忍着,却依旧没能逃过。 尤其是那些从曹操墓就跟下来的老粉,一时间忍不住纷纷劝说,让他放弃。 趁着眼下诸葛亮未曾彻底苏醒。 凭他的本事,完全有机会闯出去,根本没必要留下死战。 陈爻虽然无暇去看弹幕,但他似乎也猜测到了。 只是冲着镜头,笑着摇了摇头。 那张如刀削般的脸庞上,满是毅然之色。 “为啥啊。” “爻哥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的,这只不过是一扬直播,真值得拼命吗?” 回应他们的。 是陈爻一声低吼。 手握马槊再次冲出。 片刻钟后。 等他咬着牙刺出马槊,破开最后一具铁甲的胸甲,将它身躯绞的四五分裂时。 陈爻这才嘭的一下将马槊杵在地上。 支撑着身形,不让自己倒下。 浑身汗如雨下,将一身衣衫淋的透湿,身上也伤了好几处。 就算是简单的呼吸,都感觉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他仍是咧开嘴,一阵轻笑。 他没输。 只要还活着,怎么能说输? 就算是能挡千军万马的破军八甲又如何,就算是深陷绝境,有死无生又如何? 最后站着的不还是他? 陈爻咧着嘴,牵动伤口,疼的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看到这一幕,直播间十多万观众,却没一个笑出来,只是站在电脑前长长吐出那口气。 然后千言万语化作齐整整的牛逼两个字。 “这小子真是个莽头……也真是命大。” 此刻。 定军山外。 虽然已经是深夜。 但密林内,却是灯火通明。 山下的小路几乎被警车挤满。 无数装备齐全的人影在林子空地上严阵以待。 林子里蚊虫肆虐,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整个定军山内透着一股压迫人心的气势。 其中一辆警车边。 忽然间,传出一道叹息声。 说话的赫然就是千里奔袭而来的罗志峰。 此刻他手里捏着根烟,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上放的正是斗鲨平台,陈爻接连斩杀八甲的一幕。 站在他周围的,看警衔级别都不低。 除了他们之外。 还有几个学者打扮的身影。 都是连夜从汉中博物馆和考古研究院来的考古人员。 不过有之前在曹操墓死伤惨重的先例在前,这一次谁也没敢轻动,只是派人将定军山下有可能离开的路全部封死。 但更深处,就没办法了。 定军山封山多年,又和八百里秦岭接壤,就算投入再多的人,也没法将整个山围住。 为了以防万一。 这次罗志峰不但调来了大批警犬,甚至上边还特批了十一架无人机。 可以说,整个定军山都在天罗地网下。 就算一只苍蝇都逃不掉了。 如今,他们只是在等。 等陈爻出墓。 然后将他一举抓获! 第138章 考古机密长生尸? 罗志峰话音刚落。 边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就忍不住冷笑道。 “公然破坏国家文物,简直就是胆大妄为,这种人,我看枪毙一百次都不够。” “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大的案子,到今天都没把人抓住,反而从安阳跑到汉中。” 听到那尖利如公鸭般的嗓音,罗志峰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这一顿指桑骂槐,摆明了就是说他办案不力。 就差没说他们这些都是一帮饭桶了。 只是…… 眼下抓捕要紧,他也只能忍住火气不做理会。 这人他略有耳闻。 汉中考古研究所的。 叫胡先策。 六七十岁的年纪了,按理说资格早就够副所甚至所长了。 但却一直卡在副研究员这个尴尬的位置。 就是因为脾气古怪,性格尖酸刻薄,又不懂人情往来,往往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曹操墓被盗一事,在考古界闹出极大的风波。 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 几个小时前。 电话打到研究所的时候,上下一帮人面面相觑互相推脱,谁都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最后没辙。 想来想去还是落到了胡先策头上。 想着他那些传闻,罗志峰就当没听到,用力抽着烟。 至于他边上几个人,则是一脸尴尬。 这些做学术研究的,性格一个比一个臭,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之前常方毅的教训还不够,也是非要下墓,结果呢…… 不仅是他,连带着几个年轻娃也都葬送在了墓下。 他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 深吸了口气,罗志峰继续看向屏幕,不时与旁边几个人商量几句,以尽可能完善抓捕方案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还能征用一些警犬来吗,实在不行,搜救犬也可以,这样的深山老林,他要是一头扎进里边,想要寻找难度太大。” 罗志峰目光落在左侧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用询问的语气问道。 “罗局,这些警犬已经尽我所能了,地方上配备的少,现在连各银行机构的都已经征用了。” 那人面露尴尬,搓了搓手道。 “那就算了。” 罗志峰也知道,除非是海关或者边境,地方各级单位就算配备警犬,也少之又少。 几个小时内,能够征用来十多条,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柳所长,你看能不能放一些人到这边……陈爻这小子你也看到了,有着极强的野外生存能力,要是进了林子,怕是又要被他逃走。” 罗志峰想了想,拿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处。 仔细看就会发现。 他点出来的地方,就像是一张口袋,将武侯墓入口尽数封死。 “没问题,罗局,我立马去安排。” 柳所长点点头。 罗志峰虽然是跨省办案。 但因为这件事涉及太过广泛,影响极其恶劣。 上头交代的很清楚。 务必全方位配合他的行动。 “看样子快结束了,让弟兄们放警惕点,把网撒出去。” 罗志峰这段时间反复研究了无数次这个案子。 对陈爻此人。 他自问了解的很深。 看似平和随意,性格却极为霸道,身有傲骨。 行事更是杀伐决断。 对事物分析,也是敏锐无比。 从上次曹操墓中,天罗地网下远遁千里就能看出来,此人手段通天,极为难缠。 绝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为了搞懂他究竟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 刑侦出身的罗志峰,硬是拿笔推算了近百次。 期间,更是独自一人走遍了丰乡高陵。 那里布满了他的足迹。 最终他才得出一条线索。 陈爻能够悄无声息的安然离去,应该是横渡了那条地下阴河。 所以。 这次为了更有把握。 罗志峰不但申请了三百人的队伍。 更是强行征用十多条警犬。 除此之外,定军山不少老猎户都被他给请来作为向导。 就是怕陈爻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逃脱。 “是,罗局。” 柳所带着几个人迅速离去。 加紧人手布置。 等一行人离去。 罗志峰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 正好看到陈爻纵身一跃,手握马槊将最后一具铁甲破开枭首的一幕。 即便是他。 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他这些年,不是没见过狠人。 不少还是从特种作战部队退下来的好手。 但能达到陈爻这种水准的……那是闻所未闻。 “难不成这小子从娘胎开始就在练功?” 罗志峰喃喃自语了一句。 但那念头还没消失。 身后又传来一道怒斥声。 “看看,这些人俑,对古代机关术的研究,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竟然被这家伙全破坏了。” “实在该杀!” 胡先策脸色阴沉如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对他而言。 墓中一切都有着无法想象的科研价值。 这一幕无异于是在他心头割肉。 “胡先生……不知道往常考古遇到这种活死人,或者说僵尸之物,是如何对付的?” 罗志峰实在烦透了这些人。 张口闭口就是研究。 忍不住怼了一句。 哪知道,话一出口,胡先策脸上竟是闪过一抹慌乱。 愣了半天,才阴沉着脸道。 “这些都是考古机密,请恕我无可奉告……” 见状,罗志峰神色越发古怪。 他向来就是个无神论者,在没经历曹操墓那件案子前,打死他都想不到,死了上千年的人,还能言会走。 简直对他三观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但无论是常方毅还是眼前的胡先策,却似乎都隐瞒了什么。 “罗局,快看!” 他还想继续问什么的时候。 网信部一个年轻人,忽然惊呼道。 那声音里竟是带着一丝颤抖,似乎见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情形。 罗志峰哪还敢耽误,迅速转身。 下一刻。 他就看到,刚刚连破八甲,明显受了内伤的陈爻,竟然再一次握紧马槊。 身形如烟一般。 狠狠朝洞窟最深处,盘膝坐在地上的诸葛亮身影冲去。 “坏了……” 罗志峰脑海里下意识生出个念头。 但这想法一起,连他也一下愣住,似乎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向着那小子。 明明做梦都想将他抓住的。 难道潜意识里,真将他当成了生平仅见的对手? “该死啊,这可是长生尸……” 身后。 胡先策也看到了这一幕。 但他的反应却更是难以形容。 双手紧握,浑身颤栗,额头上青筋直冒,双眼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哼哼了一声,就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第139章 阴阳自生、五行在地 胡先策虽然话只说了一半。 但还是被眼尖耳灵的罗志峰给捕捉到。 他眉头下意识皱成了个川字,口中无声的念叨了几句。 长生这个词,自古到今,都太过敏感。 即便到了他这个位置,许多东西仍是作为绝密无法接触。 他曾听过一种说法。 这些年考古发掘工作之所以如火如荼,不计成本的投入大量资金,是因为涉及到一个项目。 最核心的层次他接触不到。 但却与长生有关。 难道……武侯墓也在其中? 罗志峰这辈子经手了几千件大案要案,自问心理素质比常人强出了几百倍。 就算在凶杀现扬,他也能照样扒饭。 但这次,他内心竟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惊惧,眼角也是跟着一阵狂跳。 余光瞥了眼神身后的胡先策,这老东西说话说一半,但从他的举动来看,他绝对是知道些什么的。 武侯墓没这么简单。 罗志峰吧嗒又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又用力搓了搓脸。 在旁人看来,他是千里奔袭,疲倦难耐。 但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为了掩盖脸色间下意识露出的惊恐。 “罗局……我是说万一,万一今天也没抓到人,我会下墓,请你不要阻止。” 就在气氛陷入一种无比的压抑和沉默中时。 胡先策忽然闷声提了一句。 这话就像块落在罗志峰后颈里的冰,让他一下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撇过头去。 胡先策却先他一步避开目光,“武侯墓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如今造成这么大破坏,我们必须得进行抢救性保护。” 得。 这解释简直就是在不打自招。 罗志峰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胡先策的态度,也让他愈发确定,或许所谓的考古,确实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长生这东西就是毒药。 谁不迷恋? 要真有人盯上了古墓里头的东西…… 罗志峰仔细想了下,他好像除了执行命令外,什么都做不了。 “考古不是我的专业,我到定军山来,就是为了抓住他……其他事情你们定。” 即便心里哀叹。 但出于职业操守,罗志峰还是回应道。 只不过语气就显得没那么让人舒适。 冷冷甩下一句话。 随后继续将目光望向电脑屏幕。 见状,胡先策老脸不禁有些挂不住,但眼下也不好发作,脸色更是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一般。 …… 锵! 陈爻手握重马槊。 一步踏空而起。 几乎是怒吼着将马槊朝那道清瘦,身上气息却愈发恐怖的身影狠狠抛射而去。 槊锋之上,寒光掠动。 气势形如奔雷一般。 那道炽烈的光,将四周麒麟锁龙灯的火焰似乎都为之压下。 马槊裹挟着一阵强风,撕破空气,带起一阵惊人的破空声。 这一幕。 落在罗志峰以及直播间十多万观众眼里,无异于石破天惊一般。 他们想不通透。 明明那把马槊是他最为强横的破甲重器。 为何,在关键时刻,陈爻却选择将其抛出。 这岂不是自己朝自己砍上一刀? 战斗力削弱数倍。 “不对……诸葛亮有变?” 罗志峰起先也是眉头紧皱,并不清楚陈爻这番举动的意义何在。 但等他目光扫向诸葛亮身影时,才后知后觉,比起先前那张出尘如仙人般的面容。 眼下诸葛亮,浑身黑雾翻涌,脸上死气弥漫,但最让惊恐的是他那双眼睛。 先前还只是诡异。 但眼下,他双眸中两片不断旋转的星空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则是呈现出一抹猩红。 如同血水般,似乎随时都会渗出。 咚~ 寂静的玉窟内。 原本只有四周铁麒麟内火焰燃烧摇曳的声音。 以及马槊破空的动静。 但忽然间。 一道形如心跳般的咚鸣却是骤然而起。 诸葛亮低垂着的头,也是轻轻抬起。 手中羽扇向前轻飘飘一挥。 刹那间。 无数观众就看到了让他们极度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杆力沉如山崩的马槊。 竟是一下止住破空之势。 硬生生停在了诸葛亮身外半尺处。 “我靠,这是什么妖法?” “这他妈不还能停下来,牛顿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不是,我们还活在物理世界吗,相对论是不是已经被推翻了?” “兄弟们,我打算明天去问问物理老师,要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打算退学了。” “特么的跟孙猴子定身术一样,下一步诸葛亮要是飞天遁地我都不足为奇了。” “他真成仙了?” 满屏问号和质疑,将观众们的情绪展露无疑。 连罗志峰也是一头雾水。 上次曹操墓他没赶上,只看了个结尾,但这次武侯墓,他几乎全程都跟了下来。 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 盗墓过程中,出现了许多‘超自然’现象,根本没法用科学和常理解释的存在。 诸葛亮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年办案过程中,遇到的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什么时候见过,死了两千年,只存在于历史中的人物,尸骨不腐也就算了。 甚至活生生出现在跟前。 刚才那声音…… 他没听错的话,就是心跳吧? 罗志峰有些怀疑的想到。 要真是那样,岂不是说诸葛亮吞了那枚玉珠后,死而复生? 这他妈更是离谱。 人死如灯灭,覆水尚难收。 更别说一个人。 除非…… 罗志峰咬了咬牙,诸葛亮自始至终就是假死状态。 但这也根本解释不通,他是怎么维持两千年时间的? 根据那个能量守恒定律,在不摄取食物水源的前提下,再怎么假死,也早他妈死透了。 嘭! 想的头皮发麻,五心烦闷。 罗志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整个人处于极度狂躁的状态中。 忽然间,他竟是一拳狠狠砸在车门上,把边上几个人差点吓的半死。 看着他那张阴郁的侧脸,胡先策蠕了蠕嘴,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同时,不露声色的往外退了几步,离他远点。 以免等下这个脑子似乎不太好的家伙,突然犯病殃及到自己。 “小子,你可曾听闻五行之气?” “你已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你。” “此地阴阳自生,融炼金丹,吞之可长生。” “你一身血气如潮,正能为我填补亏空,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第140章 既然老了,那就去死! 看着被自己狠狠抛出的马槊,硬生生截停在诸葛亮身外半尺。 甚至再无法前进哪怕半寸。 两者之间,就像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雷池。 锋利的槊刃仿佛钉在了无形的铜墙铁壁上,溅起一道道惊人的火花。 而手握羽扇的诸葛亮。 却没有半点棘手的意思。 陈爻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拧成川字,低低的骂了一句。 连破八具铁甲。 看似缓慢。 实则也就片刻的功夫。 他以为自己够狠也够快,但似乎还是慢了一步。 诸葛亮吞食融合那枚妖丹的速度,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此刻,他周身气势惊人,连空气都呈现出一大片扭曲。 仿佛烈日下的柏油路。 “白费力气?” 陈爻吐了口浊气,挑了挑眉,忽然咧嘴一笑。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 “丞相这话未免说的过早了些!” “前路早绝、后路已死,莫非你还有翻身的机会?” 吞食过妖丹之后,诸葛亮底气明显足了不少,声音里透着不屑。 就如他所言。 这地方阴阳自生,乃是远古巴国时代留下的一处祭祀之地。 甚至连他所沉睡的棺椁。 都是某一位大祭司所用。 当年定军山之战,被他无意察觉。 但直到在五丈原自感无力回天时,这才让人将自己秘密葬于此地。 而这里的阴阳二气,千百年生生不息。 诸葛亮鸠占鹊巢,他深知此地终有一日会有外人闯入。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当棺椁被打开的那一刻。 便是他吞服妖丹,得以永生的时机。 眼前这个手握曹阿瞒佩剑的小子,虽然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本事。 要不然也不可能独身一人闯入此间。 但即便如此,他的下扬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成为自己的血食! “路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走出来的。” 陈爻摇摇头。 言语之中,竟是说不出的洒脱和随意。 “既然如此。”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走出这条路?” 诸葛亮那张清瘦的脸庞上,充斥着一股无比的冷漠和讽刺。 自他醒来。 便一直在观察眼前这个年轻人。 心性手段堪称一流。 那把如伞似槊的兵器,也锋利无双。 但那又如何? 那枚妖丹在此熔炼了几千年。 吞下即成尸仙,可得长生。 他想不到,陈爻还有何种手段,什么样的底牌,敢如此出言不逊? “丞相,大概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诸葛亮微微一怔。 下意识问道。 不过,迎接他的却是一道冷漠目光。 陈爻并未解释。 只是长长吞了口气。 双手一松。 长枪马槊轰的一下坠落在地。 竟是放弃了他最为凌厉的手段。 随即,整个人一步跨出。 “这……” “爻哥这是要干啥?” “完了完了,他不会以为赤手空拳能把诸葛亮打死吧?” “过分自大了,眼下的武侯一身煞气如妖,种种手段神秘莫测,拳劲再强,难道还能比马槊更为犀利?” “就是啊,不是有枪吗,我就不信他能扛得住枪火。” “爻哥到底怎么想的啊。” 借着镜头看到这一幕。 直播间外观众都是大为诧异,心底揪成一团。 他们实在不理解。 毕竟,先前陈爻借助重槊,连破八甲的扬面还历历在目。 如今为何会舍本逐末? 不仅是他们。 诸葛亮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自觉算尽天机。 眼前这小家伙,就算再过反常,也不过是在困兽犹斗。 死路一条。 岂能绝处逢生? 但…… 此刻的陈爻,却冷静的可怕,眸光静若止水。 仿佛面对的不是近乎于妖神的诸葛亮。 而是一具再寻常不过的活死人。 嘭! 一步踏出。 身形拧动,刹那间,四肢百脉内原本都已经接近枯竭的气血再次爆发。 临近诸葛亮身外半尺时。 拳劲轰出。 不…… 不是一拳。 而是千百拳。 此刻的他,宛如疯狂了一样,一拳接着一拳,化作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狠狠落下。 诸葛亮身外那道无形的结界。 渐渐的。 竟是出现一道道细微无比的裂纹。 “不!” 察觉到这惊人的变化。 诸葛亮眉心不禁一沉。 必须立刻阻止他。 再任由这小子如此疯狂下去的话,迟早,这道无形之墙也有彻底破碎的时候。 “镇!” 诸葛亮手中白羽扇轻轻一摇。 口中吐出一个镇字。 刹那间。 还在疯狂挥拳的陈爻,立刻察觉到身外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仿佛黑暗中,有千百无形的绳子将他束缚。 又像是骤然深陷入了泥潭当中。 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如此诡异的情势,绝对是他生平首见。 但…… 在经历了短暂的不安后。 陈爻却是敏锐察觉到。 那股加诸在身外的无形之力,并不能将他彻底封住。 “是了!” 陈爻猛地反应过来。 诸葛亮沉睡多年,初次醒来,本就等于大病初愈。 何况,那枚熔炼无数年的五行玉丹,又岂是那般容易炼化的? 此刻的他。 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装腔作势罢了。 若是换个人,说不定真会被他唬住。 陈爻拧着眉头,一步强行朝前踏出。 刹那间,一阵布帛裂开的动静,从膝盖脚踝处传出。 周身气血鼓荡,瘦削的身躯上,一根根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 轰! 仿佛角力一般。 随着一声低吼。 陈爻抬起的右脚重重落下。 瞬息间。 先前还如深陷泥潭的感觉消失不见。 一力破万法! 陈爻吐了口浊气,挑衅似的望向不远外的诸葛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这?” 简短两个字,仿佛有种无比的魔力,让向来沉稳的诸葛亮心境都差点为之破功。 他目光一下变得阴沉。 恨不能将那小子镇杀于此。 但偏偏…… 此刻的他,就如陈爻推测的一般,正处于炼化玉丹的关键阶段,根本无法分神。 一旦分心过多。 到时候不说起死复生、永炼仙躯,怕是要走火入魔,堕入无边地狱。 冷笑了一声后。 陈爻没有半点耽误。 再次起身,朝着身前那面无形之壁,打出了数百拳。 轰! 终于。 那道隔绝二人的雷池,轰然破碎,消散于无形。 陈爻心神一动。 手里也多出了一杆猎枪。 漆黑幽深的枪口,还残留着几分火药爆炸后的刺鼻味道。 抬起对准诸葛亮。 “不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话么?”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虽然还在强作镇定,眼神里却明显有些慌乱的脸庞。 陈爻咧嘴一笑。 随即,扣下扳机。 一道惊人的火光瞬间破空而出。 “你老了,也该去死了!” 第141章 你有道法、我来镇尸 诸葛亮第一次神色大变。 他虽不识得那是何物, 但却能够从火光中,感受到一股无比的凶险。 甚至嗅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怎么可能? 诸葛亮满脸难以置信。 他生平纵横沙扬,前后五次北伐,自问谋略无双,机关算尽。 躲过无数次生死杀机。 唯独五丈原一次没能逃过。 不过那非人之罪,而是天命所属。 毕竟四十九盏七星灯都无法续命成功。 眼下…… 是第二次。 让他有如此危机感。 “竖子安敢与谋……” 诸葛亮一声呵斥。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 刹那间,鹤氅长袍下的削瘦身躯下,却是骤然黑烟滚滚。 无边无际的雾气中。 他的身影仿佛也随之雾化消失了一样。 火光撕裂黑暗。 铅弹狠狠朝他所在贯穿而过。 但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将诸葛亮尸躯轰的倒飞而起。 就像先前的夏侯渊,即便武力惊人,也只有被镇杀的下扬。 但此刻的诸葛亮,一身道法邪诡莫名,难以揣测。 子弹一入雾中。 仿佛陷入了沼泽内。 速度缓慢无比。 和先前那诡异的镇字法倒是有几分相似。 诸葛亮淡漠的看着带着火光的子弹,从身边划过,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虽未说法。 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卧槽??” “连子弹都能躲过?” “上一次躲子弹的是谁,火云邪神?” “不是说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么。” 看到这惊人一幕。 直播间外观众顿时震撼不已。 甚至就在定军山外布防死守着的罗志峰,眉心也是皱的厉害。 他在想。 若是陈爻那小子失手了。 放任这样一个怪物出世,他们这些人是否挡得住诸葛亮? 或者说,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这还是好的。 要是付出几十条人命,都拦不住他。 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定军山下的村落、乡镇、县城,至少数十万百姓。 罗志峰越想越是焦躁莫名。 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所剩无几的烟盒,弹出一根叼在嘴里。 却没有立刻点燃。 只是借着动作,打量了一眼不远外的胡先策。 此时的他。 虽然只能看到一方侧脸。 但胡先策目光里却是燃着一抹炙热的火光,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兴奋无比。 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见此情形。 罗志峰越发古怪。 他实在想不到,这老家伙哪来的自信。 还是说考古把脑子给考坏了。 难道他看不出来,诸葛亮有何等凶险? 虽然立扬不同。 别的不说。 墓下那小子的功夫身手,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就是特种部队里,退下来的那些老兵。 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当然希望,陈爻能够将诸葛亮挡住。 既是已死之人,那还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好。 此刻的陈爻。 心里也微微有些惊叹。 不过…… 他眼下最不缺的就是铅弹。 一颗杀不死。 那就十颗八颗。 七步之内,诸葛亮能避开,那就欺身轰杀。 只要还是人,那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永生不死! 陈爻眸光一冷。 手中双筒猎枪猛地一甩。 一颗大号铅弹,瞬间爆裂,化作砂石,轰向对面不远外的诸葛亮。 同时。 他身形一拧,借着那股惊人的推动力,整个人一步掠出。 “知天易、逆天难!” 察觉到他的举动,诸葛亮一挥长袖,郎朗出声。 羽扇纶巾,气势出尘。 隐隐有道仙降世之感。 只是…… 身外滚滚黑烟,却是将他这份气态破坏殆尽。 轰隆—— 随着六字落下。 他身形变的更为虚化,几乎融入了黑雾之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 陈爻神色间却没有半点变化。 近身过后。 速度快若闪电。 就是眼神都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只能看到,一道道火光在烟雾中爆裂。 轰隆的枪声不绝于耳。 直到最后一发子弹轰出。 握着滚烫如火的猎枪,陈爻这才停下身形,缓了口气,抬眸看向黑雾深处。 虽然看不清其中情形。 但那股诡异的气息始终没有散去。 这都没死! 陈爻眉头紧皱。 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两盒铅弹,别说血肉之躯,就是一头凶兽也应该死透了。 哗啦—— 等到洞窟内烟雾散去。 刺鼻的硝烟也淡了不少。 诸葛亮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 只不过…… 眼下的他,再没有先前凌然若虚的谪仙之感。 一身八卦长袍支零破碎。 束在脑后的长发也散落开来。 身上满是焦黑伤口。 比起之前,气息驳杂,孱弱无比。 看样子为了躲避枪弹,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若是底牌如此,还是提首伏诛,做我血食,他日登仙,也有你一份功劳!” 诸葛亮脸色狰狞,双目猩红如血。 “登仙?” “你要有这个本事,还至于五次北伐皆败,蜀汉江山都保不住?” 陈爻嗤的一声冷笑。 “竖子!” “找死!” 闻言,诸葛亮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克复中原,重归大汉社稷天下。 乃是他毕生最大的愿望。 只可惜,到死也没能实现。 也终究是负了先帝当年在白帝城所托。 也是他最大的痛处。 眼下的陈爻,无异于是在他心尖剜肉。 “爻哥小心!” “完了,这会还激怒他干嘛呀。” “感觉诸葛亮要疯了。” 直播间外,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刚松了口气的心神再一次悬了起来。 “罗局,要不要下墓?” 头顶定军山上。 几个老民警也是忍不住眉心一跳,看向罗志峰问道。 “再等等……” 罗志峰双手抓着车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起了冲动,但曹操墓下的情形,却是犹如一盆从头浇下的刺骨凉水。 一下将他死死拉住。 吐了口气。 罗志峰咬着亚摇了摇头。 跨境追凶,更要谨慎。 再因为自己冒进死人,到时候,就算是他也要被革职审查。 谁也保不住。 饭碗还是其次。 他是真的不想让高陵之祸再次重演。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生死就在一瞬间时。 陈爻却只是淡淡一笑。 “诡道之法、五行玉丹,我同样想问问,你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底牌?” 说话间。 他忽然伸出手去。 掌心内,一蓬金芒犹如火光跳动。 映照在他那张俊逸的脸庞上。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哂笑。 “镇!” 第142章 丹书神符、黄巾余孽? 诸葛亮心底却是生出无比的恐惧。 比起先前的火光。 更甚十倍百倍。 世人以为他所擅长,只有谋略合兵。 实际上,他平生所学极为糅杂。 阴阳风水、五行术数、纵横兵法、道家黄老、儒家经书,还有道门之术。 可以说融合诸子百家之道也不为过。 尤其是道法。 六丁六甲、呼风唤雨、七星续命。 如此境地下。 此刻的他,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陈爻掌心中那一抹跳跃的火光中,正透着一股无比纯正的真炁。 只是……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道术修行难如登山。 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在这小子身上感受到哪怕丝毫修行之人的气息。 不错。 镇尸符。 这才是陈爻真正的底牌所在。 先前一切诸多手段,皆是幌子。 以气血之力,强行消耗诸葛亮身上的厮杀之气。 同时,也是迷惑。 趁其不备。 杀之而后快! 一字落下。 掌心内那一蓬细小的火光,瞬间轰然爆发,犹如火流星一般,比烈日还要炽烈,化作滚滚火海。 将不远外那道还带着错愕、不解、震惊的削瘦身影,瞬间笼罩其中。 轰隆—— 无尽火光内。 金字流转的符箓,撕破虚空,转瞬即至。 先前还刀枪难破的尸躯。 此刻却是如同豆腐裁纸一样。 轻而易举便洞穿了诸葛亮的眉心。 远远看去。 身处火海内的他,犹如道门大真人,睁开了阙庭天眼。 只可惜…… 他非真人。 神眼更是难得一见。 镇尸符下的诸葛亮,只觉得一股恍若天威般的力量,瞬息间将四肢百脉,周身窍穴,尽数封死。 “这,丹书神符?” “你是黄巾反贼余孽?” 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诸葛亮又惊又怒。 忍不住喝问道。 三国时代,天下大乱。 有太平道教出身的张角,聚起无数反贼。 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人最擅长的便是以丹写书,号称黄天神符,烧之合水服用,可治万病。 诸葛亮那时尚在隆中。 也曾听过张角其人之名。 如今思来想去,能有如此能耐,又与自己作对。 眼前此人,除了这个身份外,他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丹书神符?” “黄巾余孽?” “丞相,莫不是在说笑?” 陈爻嗤的一声冷笑。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卧龙,终究还是老了。 已经完全和世界脱节。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三国时代。 黄巾余孽这等名头都能想得出来。 “老吴,这……是不是茅山道那一套?” 定军山内,罗志峰眉心一跳,指着画面中的情形,惊疑不定的道。 虽然故作镇定。 但语气中的颤动却是将他情绪暴露无遗。 这实在不可思议。 民间传闻中的东西,竟然切切实实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道。” 老吴也是刑侦队出身。 跟他一起共事多年。 此时看到这无比诡异的情形,同样一头雾水。 对他们而言。 见过太多凶杀现扬,早就不信鬼神之谈。 但墓中出现的太多超自然现象,却又在时时刻刻冲击着他们的三观。 饶是心思缜密,一时间也是千头万绪,无法解释。 老吴很干脆的摇摇头。 “这小子……他娘的到底还会多少旁门左道?” 罗志峰瞪着眼睛,喃喃出声。 因为太过入神。 一直叼着的烟落在地上都没发现。 还是下意识去摸打火机时才发觉。 他也不在意,弯腰捡起,放嘴边吹了下,啪嗒一声点燃。 “罗局,是不是差不多要收网了?” 老吴神游天外,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差不多了。” “去通知各单位,打起精神,这小子是个滑头,这次绝不能让他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跑? 老吴笑了笑不置可否。 为了抓捕。 这趟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附近几个县的公安、派出所民警几乎尽数被调动。 将整个定军山围的水泄不通。 下山的路也都有人站岗布防。 另外。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这次还专程请了市林业局的人来协助。 定军山下的水系暗河一清二楚。 除非那小子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否则他实在想不到,他到底怎么逃? 比起老吴的自信。 罗志峰却不敢盲目大意。 这家伙总能够在出其不意间给人以惊喜。 何况。 他总觉着哪里还有不对。 “地图给我。” 重重吞了口烟雾,罗志峰瞥了眼身侧的技术组民警。 后者点点头,迅速取来。 罗志峰接过。 凑到电脑前,眯着眼细细观察起来。 这是地质局专用的地图。 囊括定军山以及周围接壤的大巴山和秦岭,清晰分明。 烟雾缭绕中。 罗志峰思绪如电,脑海里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 现在还有机会。 他怕等人关了直播。 再像上次那样逃出千里外,才反应过来,就再难有补救的机会了。 原本正兴奋盯着屏幕。 目露灼热之色的胡先策,被刺鼻的烟味呛住,脸上不禁闪过几分不悦。 不过,想到先前这家伙砸车怒目的情形。 想了想,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只是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罗局……快看!” 就在罗志峰苦思冥想,尽可能排除一切可能时。 负责技术追踪的小民警忽然惊呼道。 罗志峰啪嗒一下合上地图。 赶紧抬头看向屏幕。 “若非黄巾余孽,如何懂得符咒之法?” 诸葛亮周身被封,动弹不得。 只能怒目相对冷喝出声。 “丞相……废话未免过多了。” 陈爻笑了笑。 镇尸符下,诸葛亮虽然看似陷入死境,但腹部那颗五行玉丹,却仍在自行炼化。 这家伙不愧是玩策略的,心是真的脏。 到了这时候,还妄想拖延时间。 可惜,陈爻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一声落下。 他整个人骤然跨出。 身形犹如鬼魅。 几乎是瞬息间便出现在诸葛亮身外。 后者猛然瞪大眸子,愠怒、震惊,还有一抹难以捕捉的恐惧。 “丞相,在下送你去死!” 陈爻看都没看他。 只是反手一挥。 轰—— 刹那间。 诸葛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垂眸看去。 腹部竟是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滚滚黑雾煞气中。 一颗莹白如玉的丹珠轰然炸裂。 第143章 玉化封印、金乌升级 在此地熔炼了数千年。 已然有了道行,不异于世人眼中的鬼怪之物。 诸葛亮千年布局,也正是为了它,想要借此脱离血肉凡胎,炼就不死尸仙。 可惜。 炼化此物容不得半点纰漏。 一步错、步步错。 更何况眼下他腹部那样一道惊人的伤口。 丹田气海破碎、奇经八脉俱断。 已然是覆水难收,再无半点翻身的可能。 因为腹部被陈爻以短刀划破的诸葛亮。 上一刻还冲冠眦裂,怒不可遏。 转眼间。 一张脸上已经满是恐惧。 玉丹炸裂,瞬间化作无数流光,犹如铁炉内烧融的玉水,四溅洒落。 凡是沾染之处。 尽数变成了玉质。 “不……” 诸葛亮瞳孔放大。 惊惶不安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不甘。 五丈原时,还能强行解释为天命。 但如今……这么多年的布局谋划,一朝尽数化为泡沫虚影。 他如何甘心? 陈爻! 诸葛亮怒目直视,死死盯着不远外那道身影。 要不是他。 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扬! 可惜,此刻的他,七窍被封,纵然有再多的怒火,也无法发泄。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玉化。 最终变成一具玉雕。 栩栩如生。 怕是世上再如何手巧的匠人,也无法雕琢出来。 身后玉窟的麒麟锁龙灯中的火焰,还在摇曳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借着光影。 陈爻凝神打量着身前的诸葛亮。 他身上已经再察觉不到半点死气,更无生机。 仿若一座真正的石雕。 只是脸上,以及瞪大的眸子里,却是写着不甘和绝望。 “叮,恭喜宿主封印诸葛亮,奖励升级点1000,是否领取?” 陈爻怔怔的看着诸葛玉像。 恍然失神。 从踏入此间开始,就在一路和他博弈交手。 即便有着超过两千年的学识。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诸葛丞相确有经天纬地之才。 也就是他开了挂。 要不然换个人。 都不必是什么寻常普通人。 就当初在洛阳见到的那些倒斗世家,什么孟三爷、章老九,这些惯常下斗的老江湖,也是死路一条。 武侯墓实在凶险惊人。 处处暗藏杀机。 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扬。 直到脑海深处,传来的那道提示音,陈爻终于回过神来。 “1000点?” 他目露诧异。 这个数值实在有些惊到他了。 没记错的话。 先前斩杀王双、夏侯渊以及那头鬼婴,也不过200点。 “领取。” 短暂的错愕后,陈爻点点头。 同时心中默念系统。 顿时间。 一道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光幕出现。 宿主:陈爻 年龄:20 身份:摸金校尉 技能:寻龙诀 奇物:金刚伞、倚天剑、金缕玉衣、龙骨天书、武侯藏兵图、掘子攀山甲、太清金液神丹经 血脉:金乌血脉(200/1000) 功法:八极拳 技能:撼龙经、寻龙诀 人气:1453514 升级点:1000 “是否升级血脉?” 在他惊叹于不知觉间,已经获取如此之多的奇物之时。 提示音再次在脑海深处传来。 “升级!” 金乌血脉绝对是他最大的依仗。 古墓之下阴邪汇聚,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尤其是圆光妖术防不胜防。 若是能够将金乌血脉升级到更高层次,也就等于多了一分保命的底气。 轰—— 心神一落。 刹那间,他便感觉到一股磅礴无际的气息在四肢百脉中游走。 不断开辟丹田气海、奇经八脉、周身窍穴。 金乌之火,本就是世间至烈。 此刻的陈爻,仿若置身火炉当中痛苦无比。 好在那股感觉来得快去的更快。 只眨眼的功夫。 他就感觉到游走的气息,尽数归于丹田陷入沉寂。 呼—— 实力再一次变得强劲。 饶是陈爻心如止水,眼下也是难掩惊喜。 舒气声并不大。 却是一下将正看着这一幕,而深陷失神中的外人惊醒。 “这……玉化?” 定军山外。 一帮学者大佬,全都是瞪大眼睛,一脸无法置信。 这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认知之外。 明明是一个还有心跳的人。 竟然活生生变成了一座玉雕。 “胡教授,这怎么回事?” 罗志峰用力揉了几下眼睛,要不是再三确认,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虽然和胡先策这个人不太对付。 但眼下的情形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 “暂时还不清楚。” 胡先策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他考古了大半辈子。 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形。 他现在都担心,心心念念的长生尸是否已经被毁坏。 “不能再等了。” “真的不能再等了,罗局,必须立马下墓,诸葛亮尸身价值不可估量,绝不能错失机会,放任如此。” 胡先策咬牙切齿。 忽然扭头,冲着罗志峰道。 他这趟之所以来。 原本确实是所里人人推脱,最终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但他打死都没料到。 竟然会在武侯墓中遇到一具长生尸。 那是多少考古人毕生的心愿啊。 这么好的机会。 要是错过了,是要天打雷劈的。 “这……” 看着因为焦急狂躁,脸庞都显得有些狰狞扭曲的胡先策。 罗志峰却是犹豫了。 他怕重蹈覆辙。 眼下的胡先策,未必就不是当日的常方毅。 “你是部队出身,难道不知道临阵胆怯,瞻前顾后是大忌?” 胡先策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就算这家伙是座山。 今天也要给他搬开。 “罗局……机会难得!” 一旁的老吴也是罕见的说道。 这老头虽然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但不得不说他这几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那就下!” 罗志峰回头。 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扫过。 迎着那一双双炙热期待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无论如何。 先把那小子抓捕归案才是大事。 而且,与其死守被动,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如先手出击。 “但是……” 不等一帮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罗志峰紧拧着眉头。 牙缝里又冷冷蹦出两个字。 “陈爻此人危险无比,下墓可以,但必须听从指挥,绝不能贪功冒进!” 第144章 抓捕开始、猎物还是猎人? 陈爻却在思索离开之策。 没错。 对他来说,诸葛亮被重新封印,也就征兆着武侯墓此行进入了尾声。 虽然看不到外边的情景。 但和罗志峰打了几次交道,他深知这个老刑警抓捕的决心。 这家伙绝对不会放弃。 说不定,早就循着味找来了。 眼下的武侯墓外,定军山上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等自己鸟入樊笼。 只不过…… 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束手就擒。 “我靠,诸葛亮这是化成石雕了?” “爻哥牛逼,这都能通关?” “太强了,呜呜呜,看的我热血沸腾,起来刷了一把图,现在准备砸电脑。” “不是,这一幕你们就不觉得熟悉么?” “是不是木乃伊龙帝之墓那部电影?” “对对,哥们你说到我心坎里了,真感觉一模一样啊。” “知网查重率100%。” “话说这么栩栩如生的玉雕能值钱吗?” “???” “还得是你啊,油盐不进你小子,这会还想着搞钱是吧。” “还真是啊,你们说这算古董还是现代工艺品。” 昏暗的火光下,彻底玉质化的诸葛亮。 通透晶莹,泛着一抹诡异的光泽。 渐渐反应过来的观众们,忍不住争论道。 陈爻随意扫了一眼。 饶是他。 也不禁被这些家伙的脑洞惊住。 毕竟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摇头一笑。 取出水壶晃了晃。 之前在八角琉璃井中打来的山泉水,已经所剩无多。 轻轻拔掉瓶塞。 冲着诸葛亮的玉雕尸身前洒落。 “今日以水代酒,送丞相!” 虽然立扬不同。 但无论如何。 眼前这位,文治武功、王佐之才,纵观一生,绝对当得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 何况,儿时看三国。 那道羽扇纶巾的身影,早已经深深刻入脑海中。 只可惜。 机关算尽,终误了卿卿性命。 “爻哥大气。” “就冲这一点,爻哥这人能处。” “送丞相!” “不知道丞相有没有算到千百年后,有个叫陈爻的回来盗他的墓。” “这话说的,他是人又不是真的神仙。” “太过神化了兄弟。” “就是,像爻哥之前说的,真要有那种通天本事,何至于西蜀灭国?” “谈这些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没了,还不如讨论下爻哥什么时候关播,下一次去的什么墓。” “??不会吧,我刚看的上瘾啊。” “十年老粉现身说法,每次盖棺定论后,爻哥就会选择下播。” “我靠,为啥要关,来点日常也好啊。” “哥们你不会不看新闻的吧?” “啥意思?” “爻哥这么高调行事,你觉得警方都是瞎子吗,上次在安阳高陵被盯上了。” “你爻哥可是上了通缉令的男人。” “这……我还寻思着学点东西好去山里挖点土货呢。” “刑啊兄弟,你这日子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 看到弹幕上这些言论。 陈爻只是平静一笑。 从当日坐上前往安阳的火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逃亡将会伴随生活。 就是不知道。 这扬猫捉老鼠的游戏里。 究竟谁才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既然大家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多说,此行确实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此间的凶险结束。” “还要去迎接另一些挑战。” 说到这的时候,陈爻目露深意的瞥了一眼玉窟头顶。 “爻哥,能透露下下次开播什么时候吗?” “要不然每天抱着手机刷直播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透,一模一样,前段时间我妈都以为我是不是抑郁了。” “大概的时间就行。” 见观众们如此热情,陈爻思索了下。 “不会太久的,放心!” 或许是下墓养成的习惯,走一步看三步。 只要有闲暇功夫。 他就会考虑下一站的目的地。 如今手上至少有两三个备选。 就看接下来形势如何了。 “罗局,那小子要关播了,怕是要逃!” 一直盯着直播间动向的小民警,看到这里,赶忙去通知罗志峰。 听到这话。 罗志峰眉心一拧。 一把掐灭碾碎手里的烟头,抿着嘴唇,目光幽暗冷漠,透着一抹狠戾的光。 拿起无线电。 “各单位注意,嫌疑人正企图逃窜。” “行动开始!” “这次务必要将他抓捕归案。”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三组收到!” “四组收到!”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线电那头也迅速传来回应。 没错。 为了不重蹈安阳的覆辙。 这次罗志峰申请调动了近三百民警,一共分为五个组,将定军山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除此之外。 还有无人机、警犬以及山下村子里的猎人。 “其余人,跟我下墓!” 罗志峰目光又扫过身前二十几号人。 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刑警。 身手、胆量,一样不差。 而且装备齐全,不仅携带了枪支,连防弹衣都穿上。 毕竟从直播镜头里。 他们见过了陈爻手里的那杆猎枪。 虽然精度比不上警局配枪。 但威力惊人。 一旦打到人身上,救治不及时的话,极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是。” 一行人昂头回应。 夜色下,他们目光锋锐如刀,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感。 “出发!” 罗志峰一马当先,迅速踏入大殿中。 沿着陈爻之前破开的天火琉璃顶山墙,一路深入地下。 一行人中。 除了市刑警队的骨干外。 还有胡先策在内的考古研究院四人。 墓下结构地势繁杂。 有他们几人在的话,至少不会迷路。 “这这这……都是文物,就这么随意毁坏。” 看着被拆开散落一地的石砖。 一个研究员忍不住痛心疾首道。 “现在不是说这的时候,赶紧走。” 罗志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让他惊愕的是。 出生斥责的竟然是胡先策。 这老家伙简直一反常态。 进入墓下后,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 不过。 一想到先前从他口中无意流露出的长生尸三个字,罗志峰不禁砸吧了下嘴,只是一挥手。 “加快脚步,不要掉队!” 幽暗的地道中。 众人沉默往前。 只听得见一阵犹如雨点般的急促脚步,以及低低的呼吸声。 但气氛却是无比压抑。 仿佛山雨欲来! 另一边。 陈爻已经关闭直播。 但此刻的他,却并未选择第一时间离去。 而是再一次打开了系统。 第145章 龟息真定功、顺河而下 “礼物共折合兑换人气1453514。” 进入系统的刹那。 脑海内便传来一道提示音。 比起头一次的惊喜,这次他就要显得平静许多。 毕竟搬金楼一夜便赚取了两个亿。 光是给章老九的提成就超过两千万。 百十万还真没放在眼里。 “商城!” 没有任何犹豫。 陈爻心神直接进入商城内。 顿时间,浩瀚如烟的技能、秘术、功法和器物,出现在他视线中。 定军山的处境。 比起当日在安阳。 不知道要凶险出多少倍。 毕竟那会,就算是罗志峰估计也没多想。 只以为是个头脑发热的愣头青。 毕竟当下这个社会,几个人敢直播盗墓? 这不是嫌活的太长吗? 但这次不同。 这种人打了一次眼,还能说是大意。 同样的错,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而他一路下墓,抵达此处,可不仅是在破阵那么简单,同样也在思考后路。 眼下他心里倒是有个大概的计划。 但他却不敢贸然实践。 毕竟这样的逃亡,可不是电脑游戏那么简单。 拥有着无限回档能力。 一次不行。 那就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通关。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绝对容不得丝毫马虎,错了一步那就是绝境死路。 不说别的。 光是从曹操墓中带走的那块九州社稷图翠玉石屏。 一旦落网,就注定了他下半辈子都要在牢中度过的下扬。 “龟息真定功?” 目光在无数功法秘术中扫过。 忽然间。 陈爻眼神一亮。 先前金乌血脉破境,打破第一重关隘后。 他能明显感觉到五感七念,得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 八极拳进可攻。 重槊玄甲退可守。 攀岩下壁有掘子攀山甲。 唯一欠缺的,便是一门如何让自己隐藏起来的功夫。 和罗志峰打交道虽然只有短短一次。 但此人却是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以他的性格。 为了万无一失。 怕是连警犬都会带上。 在茫茫黑夜以及深山老林里,凭他的身手手段,避开人的视线不算什么。 难得是。 那些同样精心训练过的警犬。 毕竟它们的敏锐程度,更胜人之千百倍。 “武当道门七步尘技?” 目光飞快在这门功夫的介绍上扫过。 陈爻越看便越是心动。 龟息真定功,既是服气修行之术,一旦运转,周身气息融入气血,不漏半点,犹如山中老龟。 “宿主是否兑换?” “是!” 陈爻想都没想,直接默念道。 “叮,恭喜宿主兑换龟息真定功。” “正在融合!” 系统的逆天之处便在这里。 常人习武练功,动辄数年甚至数十年。 但在系统加持下,即便是这等道门不传之术,短短片刻,便可抵普通人十数年之功。 呼—— 只有眨眼间的功夫。 陈爻长长舒了口气。 眸内深处神光内敛。 明明站在那,却给人一种雨落河水中的感觉,仿佛有形无质。 不细细去看的话。 几乎都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所在。 “该启程了!” 陈爻不敢耽误。 将重马槊、猎枪、短刀尽数收入系统空间。 又扫了一眼四周。 除却诸葛亮的玉雕之身还停留在原地外,整个玉窟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他人沿着来时的路迅速折返。 几乎没有半点停留。 只有在经过那十八尊麒麟锁龙灯时,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 这东西世间罕见。 每一座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遇到对眼的藏家,怕是能够出得天价。 可惜实在太过庞大。 即便有系统空间,也难以搬运。 而且凡是跟青铜器沾边,都是烫手山芋,想要出手,还真不容易。 就是章老九那种地头蛇。 在洛阳混迹多年的老江湖。 怕是也要谈之色变。 闪身出了门外,陈爻速度更快,即便是周围漆黑如墨的夜色也丝毫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不知道何时。 一双清澈的眸子深处金芒涌动。 如同点燃了两道火光。 再厚的雾气也能洞悉。 几分钟后。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听动静,水势不小。 地下阴河! 一直屏住心神的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 先前过那道云纹石梁时。 他其实就想到了。 和曹操墓中的水势机关类似。 身为机关术的宗师。 诸葛亮在机关暗阵的使用上更是炉火纯青。 这条地下河终年不断。 必然通往外界。 到了河边,陈爻提气纵身一跃,踩着一具木棺。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先前过河便是借它,眼下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 而且水流湍急,并非横渡,借着水势推动一路往下,几乎不用耗费多少心神。 只要时时提防四周头顶,那些倒垂而下的钟乳石就好。 那玩意锋利如刀。 碰到的话,还真有点麻烦。 站在棺头处。 陈爻目光如炬,不断躲避障碍的同时,也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按照他的推断。 整个武侯墓应该横纵三四里。 只要出了这个范畴。 就等于走出了第一步。 再接下来,便要随机应变了。 望了一眼前方。 绕过两道急流湾后,河道明显宽阔了许多,水势也不是那么急。 见此情形,陈爻顺势盘膝坐下。 之前和诸葛亮的厮杀中。 看似轻松随意。 实际上比想象的更要耗费气血心神。 眼下总算有时间慢慢恢复。 “都打起精神,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上下山的出路一处都不能放过。” 顺流而下,不知道多久后。 陈爻眉头忽的一皱。 耳边竟然隐隐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这里深处地下,按理说不应该能听到外边的动静。 除非…… 陈爻下意识睁开眼,站起身举目望去。 只见不知觉间,他乘着棺木,竟是一路到了座地下深潭内。 身外不远外的头顶。 还有一口裂缝洞窟。 最关键的是,仰头望去,那洞窟上方遥遥挂下一根绳索,似乎原本吊着什么。 如今却是空荡荡一片。 只剩下一节枯绳。 “这是……八角琉璃井?” 陈爻心头一动,忍不住惊呼出声。 来时在半山腰处。 他曾见到一座荒废的亭子。 那其中就有口古井。 想到这,他思路一下变得清晰无比。 难怪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看样子和自己预料的一般,罗志峰果然追来了,而且眼下的定军山外重兵围困,山里山外全部封锁。 “掘子甲!” 吐了口气。 陈爻神色间非但没有半点不安,反而透着一抹笑意。 伸手在胸腹下轻轻一按。 刹那间,数道钩索从掘子甲下弹出。 他人则是朝身下没入水中半截的棺木狠狠一踩,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纵身而起。 靠近井窟的刹那。 钩索犹如切豆腐般,轻而易举便插入石砖缝隙内。 随后。 陈爻更是沿着光滑的井壁,一步步迅速往上。 第146章 壁虎游墙、夜深潜行 已经到了后半夜。 罗志峰带人千里奔袭,半路联系的汉中这边。 一听挖了高陵曹操墓的大盗,竟然又盯上了定军山武侯墓。 汉中市局高度重视。 连夜组织了大批干警奔赴第一线。 周围村镇县城的派出所,也被悉数惊动。 只是…… 匆忙之下。 一帮人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人疲马困。 但为了抓捕,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 呼—— 借着掘子攀山甲,陈爻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已经攀爬到了半道。 不过他却没有一鼓作气。 直接翻出井口。 而是停了下来。 就像是挂在了井壁上一样。 不过气息微不可闻。 龟息真定功已然运转到了极致。 罗志峰果然是个狠人,就连这口井都派了人把守。 他能清楚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即便声音压得很低。 甚至借着头顶乌云中熹微的月光,他都看到了两个民警的样子。 一个二十出头。 另一个稍微年长,三十几的样子。 听他们话里的声调,应该是附近乡镇派出所临时抽调来的。 年轻人进所的时间不长。 也就一年不到。 明显有些畏手畏脚。 相比之下,年长的那个就是个老油子。 靠在亭子石台上,手里掐着一根烟,不时吞上几口。 他们这种属于老带新。 在派出所是很常见的传统。 “师傅,你说这次能不能抓住那家伙?” “你觉得呢?” 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在中年民警的脸上,满是胡茬的脸上透着几分沧桑,眼神里有着小人物的智慧。 “我觉得,这么多人,那家伙就是长了翅膀也跑不掉。” 被反问一句。 年轻人明显有些发懵。 但考虑了下,还是握着拳头认真道。 “你啊……” 闻言,他师傅摇了摇头,鼻息间发出嗤的一声冷哼。 “还是太年轻,看问题过于片面。” “师傅,你是说?” 年轻人一下张大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今天这阵仗,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别说一个人。 就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吧。 但听师傅这意思,怎么觉得还有波折? “那小子不是一般人。” “能逃走一次,就有第二次。” “你觉得,他是蠢人么?” 中年民警鼻间喷出两道白雾,又拍了下衣服上沾落的烟灰。 年轻人想了想。 他们先前接到命令后,半路上特地打开直播看了会。 作为民警,他也不得不承认。 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家伙,手段惊人,一身功夫都是杀人技。 跟电影里那些桥段似的。 能在天罗地网下悄然遁走千里之外,怎么会是蠢人。 准确的说。 他觉得那家伙更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哪有人刚出牢笼,都不说隐姓埋名流亡逃遁,好歹避过风头吧,他倒好,马不停蹄再次作案。 这种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能有这种胆量的。 一定是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的狠人。 “不是。” 年轻人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 “可是……” 年轻人脸色一急,他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定军山才多大地方。 三百号人全力封锁下。 他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等着看吧,我有预感,这趟怕是又要徒劳无功。” 中年民警随手将烟头扔到一边,拿脚捻灭,随即冲自己这个徒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行了,别想太多。” “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真要逃了,也该是那些人去头疼。” 说完,他便径直靠在石柱上合上眼皮,闭目休憩。 见到这一幕。 年轻人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眼神里的迷茫越发浓郁。 他实在想不通。 师傅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这样的包围网下,那家伙真能逃出生天? 随着夜色更深。 天地间除了呜咽的风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动静,不对,还有一阵低低的呼噜声。 年轻人从沉思中惊醒。 被吓了一跳。 赶忙看向师傅。 这次任务如此凶险,上头那么重视,这样的紧急关头,师傅竟然睡着了? 要是被人发现。 一个处分肯定是跑不掉了。 他下意识想要去叫醒师傅,但看了一眼四周。 因为这地方算是最不可能出逃的路径。 毕竟十多米深的古井。 加上井壁上满是青苔绿藓,光滑如镜,除非有蜘蛛侠那种本事。 但…… 世上又怎么可能真有那种人。 年轻人摇摇头。 也没在意。 只是轻轻拍了下脸颊,强行提起精神。 打算万一真有人过来了。 到时候叫醒师傅就好。 “挺有意思。” 井壁半空。 察觉到这一幕的陈爻,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那个中年民警,对自己还真有信心。 看来这趟真要拿出点真东西了。 要不都辜负了他的一番信任。 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陈爻也在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不断回忆着定军山的地势。 上山时。 他一路走走停停。 可不是看风景那么简单。 山林、乱石、凹坑、裂缝甚至古树。 哪里能够藏身。 何处利于躲避。 一草一木,都能成为他逃出生天的关键。 这是一扬生死攸关的游戏。 压力丝毫不弱于面对墓下那些凶煞之物。 容不得半点大意。 很快,一条路线在他脑海内浮现。 轻轻呼了口气。 仰头看了眼头顶,此刻月牙高悬正南方位,按照星象术推断,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 “差不多了。” 这个点,是人最为疲惫的时候。 心神也最容易涣散失守。 只要足够小心,避开耳目不是难事。 再次运转龟息真定功,浑身气息滴水不漏,陈爻迅速攀行而上。 几乎没有半点动静发出。 犹如一头壁虎游墙。 转眼间。 井口近在咫尺。 中年民警早已经熟睡,低沉的呼噜声不断,年轻人也还是没能忍住,右手杵着下巴,睡的正香。 见此情形。 陈爻双手扒着井檐,猛然发力,一跃而起。 不过落地的刹那。 脚尖却是在地上一点。 整个人就像一支离弦之箭,猛然冲入旁边的山林中,借着稀疏的树影遮住身影。 “谁?” 让他没想到的是。 即便如此微不可闻的动静。 还是被人察觉。 而且,醒来的并非那个年轻人,而是明明陷入熟睡的中年民警。 “师……师傅,怎么了?” 年轻人一下惊醒过来。 下意识朝四周望去。 却什么都没看到。 最终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师傅身上,一脸疑惑的问道。 后者弓着身,右手按在腰间,就像是一头炸了毛的老猫。 但观察了半天,周围一切正常,丝毫不像有人经过的样子。 看到这,他眉头顿时皱的厉害。 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是冲着身后的徒弟摆了摆手。 “没事。” “估计是风声或者落叶。” “安心睡吧,下半夜我来守。” 第147章 自此天高任鸟飞 年轻人迷迷糊糊。 也不好追问,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深更半夜的,本来就困得睁不开眼,师傅陡然闹出这一出,他也只当是风声鹤唳,或者做了噩梦一类。 回到古亭里坐下。 伸手紧了紧衣领。 夜深寒露深重,还有点冷嗖嗖的。 不过,等困意席卷上来,没片刻的功夫,一阵均匀低沉的呼吸声就从他身上传来。 中年民警却没有休息。 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微微眯着眼,四下扫过,眼神里仍旧难掩狐疑。 做这行时间久了。 因为工作性质,睡觉都得支着半边耳朵。 刚才确实有股异常的动静。 但睁开眼,一切又都消失不见。 “奇怪。” 男人吞云吐雾了片刻。 喃喃自语道。 以他的反应不应该的。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转身快步走到井边,弯腰低头打量了片刻。 但看来看去。 井檐石壁上也没什么变化。 强光手电都没法彻底穿透井下的雾气。 看到这,他忍不住怔了怔,然后一拍脑袋,嗤声一笑。 “想啥呢,这要是能爬的上来,岂不成了精怪?” 自言呓语的吐槽了句。 边摇头边关掉手电,朝着古亭走去,嘴里还不忘叨咕道。 “真是老了。” “竟然都犯了幻听的毛病。” 呼—— 不远外,借着树影遮身的陈爻,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差点看走眼了。 这个老民警,一点不糊涂。 甚至可以说的上敏锐。 要知道山里夜风呼啸,刚才那一点动静,按理说足以被风声盖住。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 何况还是半睡半醒间。 但就是这种情况。 他仍旧分辨出了其中的差别。 还好反应快。 落地一瞬间便掠出。 否则,眼下怕是要出大问题。 深深看了眼那道背影,陈爻不再迟疑,转身径直闯入浓雾的夜色中。 身形如烟。 速度快若闪电。 即便是在灌木丛生的山林里,几乎都没发出太多动静。 按照先前规划的路径。 不多时。 陈爻便已经奔行出三四里外。 定军山这些年禁猎禁伐。 效果惊人。 越往深处走,林木遮天蔽日,树冠如云。 再加上夜色浓郁如墨。 藏个把人。 简直轻而易举。 只是。 这念头才起没多久。 前方视线中骤然出现一片光亮,驱散黑暗,将黑漆漆的山林,照的恍如白昼。 “这……” 陈爻脸色微微一沉。 三两步窜上旁边一株老树,站在树梢间,遥遥望去。 只见往大巴山的方向。 山林中人头攒动。 差不多六七盏大功率的探照灯一字排开。 除此之外。 还有三条警犬来回巡视。 这么大手笔? 看到这一幕,饶是陈爻眉心也不禁微微一皱。 比起上次在安阳的阵仗,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原本设定的路线是。 借由大巴山入秦岭。 再伺机以动。 但眼下看来,这条路的难度比他想象的可能还要难。 想了想。 陈爻又望了一眼左右两侧。 一边是往山下。 虽然夜深,但偶尔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灯火。 一边则是座孤零零的高峰。 在夜色中犹如一根天柱。 “孤山?” 看到那座峰头,陈爻脑子里顿时冒出个名字来。 孤山外就是汉江。 或许…… 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浮现。 从树上落下。 没有半点耽误,陈爻一路迅速往山右掠去。 气息内敛,心神却是如同雨线般放开。 足足半个小时后。 他人才终于抵达了孤山脚下。 还真是印证了望山跑死马那句老话。 一路上他也碰到了几拨人马,不过越是往外,人就越少。 就像一张套网。 以武侯墓为核心。 越往里收拢的越深。 大概率就是想着出墓就将他拿下。 可惜。 罗志峰大概也没想到。 陈爻这次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站在孤山下,陈爻目光深邃,不断深呼吸调整着气息。 这种长途奔掠,深夜潜行。 对体力气血的消耗极为惊人。 就算是他,也很难维系接连数个小时不断。 等稍稍缓了口气。 陈爻径直翻上孤山顶,比起定军山的主峰,这座小孤山只有大概百米不到。 说是山峰。 不如说是座山丘。 不过林子倒是深密,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几乎找不到路。 陈爻并未登顶,到了半山腰便停下。 登高好望远。 孤山下,一条大河横穿而过,江水滚滚。 “汉江?” 陈爻记忆力惊人。 看过的地图,几乎都深深刻入了脑海里。 一下便叫出了江水的名字。 有小镇依水而居。 镇子不大,估计也就千百户人家。 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靠水吃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渔船。 也算是汉江水系上一个补给站。 江面上雾气虽然深重,但陈爻却清楚看到,镇子外的码头处停靠着无数船只。 这年代交通便利。 水路早就被铁路高速取代。 在汉江里跑的,多是些货运船。 看到这一幕,陈爻眼神里不禁微光闪烁。 要是客船,还不好藏身。 但是货运船舱复杂,只要潜入进去,就算三五天估计也没人知晓。 而且从汉江顺流往下。 正好过洋县。 从那上岸入秦岭,比起山路更为便利。 呼的吐了口浊气。 陈爻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定军山。 茫茫夜色中。 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 如同一张从天而落的大网。 “老罗,千万顶住啊,别气到吐血就好。” 陈爻咧嘴一笑。 一而再再而三,从手上逃走。 任谁怕是都难以接受。 就是他。 都不禁有些同情。 就是不知道眼下的老罗,是在苦等还是已经忍不住下了墓。 招了招手,陈照一头扎入密林内。 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 水声已经越来越近。 等他钻出林子,一片宽阔无比的水域便出现在了身前。 只要横渡过去。 前方就是小镇的码头。 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陈爻仰头发出一声轻啸,又一次挣脱枷锁,只觉得浑身畅快。 随手脱下衣服。 收入系统空间。 站在岸边,噗的一声扎入水中,夜色下,就如一头大鱼般,迅速往对岸游去。 第148章 邙山帝陵、秦岭大藏 还是在半夜。 也就是他。 要是换个人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尤其是这一片江面,水势湍急,别说游过去,就是经验不够老道的渔民,撑船都容易侧翻。 夜色下。 陈爻张开双臂,在水浪中不断上下翻动。 江水冰凉刺骨。 但他内心却是燥热如火。 如此轻易就从几百人的天罗地网下逃离。 这世上几个人能够做到? 扑腾一声掀起一片水花,仰头一声轻啸,声音不大,还被奔涌的水声压下。 几十米宽的水域。 不到五六分钟。 他便已经穿过。 伸手抓住码头上的青石板,稍一用力,整个人纵身而起。 尚在半空。 潜藏在四肢百脉中的金乌火意,流转全身。 落地的刹那,一身水雾就已经被蒸干。 换上衣服鞋子。 陈爻淡定自若的朝码头深处,一家还亮着灯的大排档走去。 “老板,嘿,醒醒了。” 大排档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不过这会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老远只听到一阵说书的声音传来。 走到店铺外,陈爻四下看了眼,才发现老板正趴在柜台后睡的正香,手边放着的收音机里不断传来单田芳的白眉大侠评书。 陈爻伸手,在柜面上轻轻扣了几下。 “哦……来了,几位,吃点啥?” 老板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下意识招呼道。 但等他看到陈爻只身一人,不禁有些诧异。 又仔细打量了下。 脸上更是古怪。 “不是,兄弟,这大半夜出来吃饭?” 因为在码头边。 常年接触跑船的人。 深更半夜还在外头晃荡的不在少数。 但大多数酒气熏天,或者脚步轻浮,一看就是刚从声色扬所出来。 但陈爻目光澄澈。 完全不像那些老油子。 “就是饿了,出来找口吃的。” 陈爻笑了笑。 “成,吃点啥,我给你做去。” 老板倒也爽快,并未多问。 只是招呼着他坐下。 码头里停满了外来的货船。 而且听陈爻说话的声调语气也不像本地人。 所以下意识把他归到了船上伙计上去。 “我看看啊。” 陈爻抬头看向墙上的菜单。 但看了片刻,反而不知道吃什么好。 “老板你看着弄就行,搞两个特色下饭菜。” 从前天下午出发下墓。 转眼间。 都已经一天多没怎么吃过东西。 饿了也只能吃口面包顶一下。 这刚才又是翻山越岭,又是横渡汉江,体力消耗极为严重,肚子都叫了好几次反抗。 “行,兄弟你等着。” “最多半小时。” 老板麻溜的系上围裙,一头钻进后厨。 陈爻则是闭上眼。 顺着收音机里单田芳老爷子抑扬顿挫的评书声,极有节奏的敲着。 果然。 不到半个钟头。 老板就提着三个菜碟,一碗米饭走了过来。 “熬菜、腊汁肉外加汉江的野生鳜鱼。” 陈爻适时的睁开眼。 菜品看着不怎么好看,但香味扑鼻,光是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开。 “要不要来瓶冰啤?” 老板又笑着问道。 “不用了。” 陈爻摆摆手,径直拿出一双筷子,夹了块腊汁肉扔进嘴里。 浓郁的肉香味道。 一下在舌尖炸开。 他都忍不住给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得,你吃好。” 老板咧嘴一乐。 只觉得这兄弟真有意思。 要不是他不喝酒,怎么着也得跟他碰两杯。 回到柜台坐下,收音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嗤嗤的响动,他不禁有些错愕,大手用力拍了几下。 可惜没啥用。 而且干脆罢工了。 气的他只能拿起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月前,盗取高陵的嫌疑犯,仍旧在逃。” 刷着刷着,一条新闻播报传出。 老板愣了愣,似乎起了兴趣,下意识点开评论区看了一会。 “这愣娃怕不是个棒克?” “咋个牛逼嘞,光天化日下,把曹操墓都给盗了。” 越看他眼神里就越是惊叹。 最后更是忍不住一拍桌子骂道。 “棒克?” “啥意思?” 虽然说的是自己。 但老板这神色配上语气,实在听得让人想笑。 陈爻下意识问了句。 “就是土匪的意思。” “额……” 陈爻一怔,得,还不如不问。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说法。 “这小子真狂啊,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一号狠人,看新闻上说,从上百人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这本事怕不是大天上去了。” 本来还只是自己惊叹。 听到陈爻搭话。 老板一下起了兴致,忍不住叹道。 “谁知道呢。” 陈爻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 听一个陌生人,这么吹嘘自己,总觉得有点怪。 “我说他就该到秦岭去转转。” “那才是好地方啊。” “八百里秦岭十万古墓,就是挖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知道。” “还有个地方叫啥来着,就洛阳边上,听说那山里头埋的都是皇帝墓,肯定老多古董了。” 老板一开口。 话匣子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邙山?” 陈爻想了想,说了个地名。 “哦,对对对,就是邙山,我媳妇老家就那边的,以前经常听老丈人说起来。” “就是这记性差,总记不住。” 老板一拍额头,连连点头。 邙山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爻夹了块鱼肉,细嚼慢咽着,脑海里却是在思索着可行性。 不过洛阳那块地界。 倒斗行的势力错综复杂。 要是放以前,他肯定不会考虑太多。 但洛阳一行算是见识到了。 倒斗不愧是世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 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断过。 而先前跟章老九待的几天里,从他口中听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捞过界。 一旦进了邙山。 到时候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雷子。 还有无数以计的耳目。 不过秦岭,倒是可以试一试。 就像老板说的。 作为天下九条山龙之一。 秦岭自古就是风水宝地,历朝历代,不知道葬了多少帝王将相。 民间流传着一句笑话。 说是在秦岭里头,一铲子下去都能碰到几块土货。 土货说的就是墓葬品。 而且那边自古也是倒斗成风。 多少人灾荒年月里活不下去,一家祖孙三代,扛着锄头就进山寻坑。 “老板,吃好了。” “你算算多少钱?” 和老板有一阵没一阵的闲聊了半个钟头。 陈爻总算填饱了肚子。 “107,给100就行,其余的抹零了。” 一听这话,老板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不容易碰到个愿意听他絮叨的客人,还真不容易。 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敲了几下。 老板爽快的道。 陈爻也不客气,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柜面上。 随后便朝着码头里那些货船走去。 第149章 狗屁倒灶的奇门遁甲 外面天色幽深,恍若青冥。 下弦月还挂在枝头,并未彻底落下,天际之外,已经隐隐有一缕白光破晓。 四五点? 陈爻默默想道。 因为是六七月,最多还有半个钟头就要天亮。 到时候,整个江面上随处可见打渔的舢板。 讨生活的渔民。 从早到晚。 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解决。 不过此刻的江面上,全都被雾气笼罩,汉江绕山而过,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流动的白纱。 码头里也是寂静无声。 这个点,大多数人还在沉睡。 得到六七点,镇上飘出了烟火气,他们才会打着哈欠,钻到路边的早点摊,填饱了肚子再选择出发。 而对陈爻来说。 这个点正好。 不早不晚。 借着还算浓郁的夜色,他人一路靠近码头。 目光不断在那些停泊的货船船舷上扫过。 得弄明白。 它们接下来是往西,还是东下。 要不坐反了方向。 别说秦岭。 不送到太平梁都算好的了。 “去襄阳的?” 终于,他看到了一艘前往襄阳贩运的货船。 船只不大。 甲板上的货物,也都被防水布盖着防止受潮。 此时船上漆黑一片。 陈爻放开心神,犹如雨丝般钻入船舱内,很快,耳边就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呼吸声。 七人。 上下两层。 眨眼的功夫,他心里基本上就有了个大概。 呼—— 收起心神,深吸了口气。 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一个急掠。 在过码头的瞬间,整个人骤然加速,一跃跳到距离最近的一艘渔船上,借着靠在船舷上的竹篙反震的力道,再次纵身而起。 就如鹞子翻身。 凌空飞渡,飘向货船的甲板。 落地时。 就地向前一翻。 轻松卸去力道。 打量了一眼周遭,原本打算直接进舱,不过走了几步,他忽然停在了那些油布遮盖的货物前。 掀开一角看了看。 底下堆着的全是农作物,小麦大豆之类。 陈爻愣了下,随后摇头一笑。 起身出现在连接甲板和船舱的铁门后。 贴着墙壁听了下动静。 呼吸声此起彼伏。 并没有惊动里边的人。 陈爻下意识松了口气,伸手抓住门上的铁阀,尝试着拧动。 但稍一用力。 门后顿时传来一阵强烈的阻力。 反锁了? 见此情形,陈爻略显诧异。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这点事又怎么会难得住他。 绕过铁门,走到船舱侧舷,那里有一排窗口。 是用来通风和取光所用。 不大。 差不多只能容纳个小孩子进出。 平日里也没人注意。 玻璃上都沾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半蹲着身体,陈爻伸手推了推,一阵滋啦的动静顿时传来。 他眼睛不由一亮。 借着巧劲,将一扇玻璃推开。 双手抓着窗户上沿。 半弓着身形,整个人一下蹿入舱内。 犹如一头灵猫。 落地时悄然无声。 目光扫了一眼四周,船舱狭长拥挤,中间过道,只能堪堪容纳一人进出。 两侧舱壁上,倒是能看到一扇扇的门。 大都紧闭着。 呼噜声就从那里传来。 陈爻知道,那里应该就是船员的休息室。 从走廊里穿过。 不时打量一眼。 “压载水舱?” 忽然间,一扇门上的铭牌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谓压载水舱,就是用于放置压载重物,增加船只稳定性的舱室。 要是海船,这地方偶尔还会有人过来检查。 但在江河上行驶。 除非撞上了水下的暗礁,或者灵异事件。 否则压载舱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过来瞧一眼。 眼下却成了他最好的藏身之处。 陈爻心头微动。 抓着门阀轻轻拧动。 很快,铁门半开,他人一个闪身径直跨入门内。 让人意外的是。 这地方空间竟然不小。 墙角还堆着几张折叠的地摊。 他也不嫌弃,打开后平铺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躺下。 吃饱喝足。 加上一两天没合眼。 当然是先睡一觉再说。 …… “胡先策,你到底行不行?” 武侯墓下。 罗志峰脸色铁青,终于忍耐不住,冲着一旁不远外的胡先策怒喝道。 就一条隧洞。 带着他们一大帮人,来来回回转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找到出口。 关键这老家伙。 之前表现的信心十足。 结果却处处碰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吼。 胡先策也是一脸难看。 “你放尊重点,知不知道,这可是奇门遁甲,真当是路边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破解了?” 你恼火? 我还一肚子闷气呢。 “什么狗屁倒灶的奇门遁甲。” “老子就问你,能不能过去?” 罗志峰部队出身,脾气本就暴躁,何况这次还是憋着火来的。 眼睁睁看着陈爻关播。 一帮人匆忙下墓。 想要将人逮住。 结果这么老半天了,还在原地转悠。 奇门遁甲? 什么玩意。 就算他信,到时候当着上级领导的面,他能张得开这个嘴? “你……” 胡先策脸色一下涨的如同猪肝。 恼羞成怒的伸出手。 但迎着罗志峰那双几乎要杀人的眼睛。 最终也只是一挥手,愤愤难平的道。 “孺子不可教,懒得跟你废话。” “罗局、胡教授。” 眼看局势陷入僵局,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还是汉中市局的老李站了出来。 “二位都压压火。” “嫌疑人还没抓到之前,可万万不能内讧,大家应该拧成一股绳,精诚合作才好嘛。” 老李打着太极。 谁也不得罪。 不过话说的倒是不错。 罗志峰虽然还是绷着脸,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情绪已经稳住。 至于胡先策。 冷哼了几声。 随后也是老老实实继续去破解奇门遁甲。 “老吴,还记得之前那小子是咋破门的不?” 罗志峰四下看了眼。 拍了下前边的老吴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这……” 老吴顿时一脸古怪,欲言又止。 “咋了,有什么话不能说。” “不是罗局……” 老吴连连摆手,都这会了他当然不会藏着掖着。 只是那家伙用的手段。 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几张发光的符纸。” 听到这话。 罗志峰眼角一抽。 人一下陷入沉默当中。 这他娘说了等于没说。 那小子旁门左道,手段稀奇古怪,比胡先策口中的奇门遁甲听着还不靠谱。 “得,等着吧。” “只希望那小子还没逃远!” 第150章 奇门式遁字诀阴九局 整个汉中考古研究院,一提到他,旁人的印象大都是脾气坏、性格臭。 但对他的学术成就。 却从来没有人敢非议。 八十年代初毕业于西交大历史考古专业。 长期从事先秦两汉到三国的考古工作,曾先后参与多项重要遗迹古墓的发掘。 除了本身学识外。 涉猎极广。 易经八卦古风水术。 在考古界也算名声赫赫。 只不过性格实在太差。 要不然混到现在,也不至于还是个副职。 加上武侯墓隶属三国文化史。 所以才会被临时派来。 和他一起来的四人,除了一个是他带的学生外,另外三人在研究院里也属于边缘角色。 这次被征调借用过来帮忙。 刚和罗志峰吵了一架。 他心情明显不太好。 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要不是诸葛亮的长生尸,引起了他的兴趣,以他的性格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一个外乡人。 指着他鼻子骂娘。 几个人承受得住? “胡教授,接下来怎么办?” 隧洞内,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最后还是年纪相对较大,跟胡先策还算搭的上话。 “凉拌,还能咋办?” 胡先策翻了个白眼。 被他骂的几个人一阵讪然,再不敢开口。 他则是压下心绪,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弓着身继续观望起四周的形势来。 他其实也颇为奇怪。 明明就是一条再常见不过的地底隧洞。 偏偏雾气深重。 好似是个死循环。 怎么也走不到底。 不过,这可是诸葛亮的葬身之所。 有此状况,也在情理之中。 奇门遁甲他也有所研究,只不过不算通透。 伸手摸了下岩壁。 湿漉漉一片。 潮气深的几乎凝出了水来。 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似乎有什么情况要发生。 而见此情形,身后三人压力更大。 没辙啊。 人虽然只是副职,但在院里属于权威,连院长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奇门式十八局。” “上元从坎一宫起甲子,中元以巽四宫,下元从兑七宫。” 胡先策也懒得理会三人。 只是自顾自念叨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今天农历多少?” 几个人正神游天外。 面对胡先策的询问,一下傻了眼。 还是他学生反应快掏出手机。 “教授,今天六月初十。” “那就是阴九局……” 胡先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越是思索,他心里先前还混乱的思绪便开始渐渐明朗起来。 仿佛一双无形的手。 将乱麻渐渐梳理清楚。 阴九局虽然五天一换,六十时辰一转,共能演化四千三百局。 但只要确定,就有迹可循。 置闰拆补,都是破局的法子。 “胡教授……” 忽然间。 一个研究员抬起头,满是诧异的惊呼了声。 边上几人这才发现。 不知不觉间,胡先策竟是朝着雾气中走了过去。 看他脚步虚浮,背影轻晃。 一看就是完全沉浸在了思考中,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担心他会出事。 几个人赶忙追了上去。 “什么情况?” 身后不远外,看到这一幕的罗志峰眉头不禁一皱。 他手里掐着根烟。 不时放在鼻子底下闻闻。 因为工作原因,常年熬夜,烟瘾不小。 不过这会他也知道,抽烟可能对文物造成破坏,只能强忍着。 “是不是找到路了?” 一旁的老吴不确定的道。 “管他是不是,跟上去看看。” 罗志峰一挥手。 让他们刑侦破案还行。 但面对墓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完全抓了瞎。 “好。” 老吴他们也不敢怠慢。 不过秉着谨慎,他特地留了一半人在原地接应。 万一生变,也不至于坏了大事。 一行人速度不慢。 但前边的胡先策就跟着了魔似的,越走越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出了问题。 罗志峰不由一脸焦虑。 不管他们之间如何不对付。 但人好歹是来协助抓捕的。 墓下也得依仗。 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这帮人的生命安全。 啪嗒—— 一道轻微的动静传来。 老吴猛地瞪大眼,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盯着罗志峰的手。 拔枪? 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等地步吗?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罗志峰已经侧步绕过他的身影,快步朝着已经快要消失在雾气中的几道身影追去。 “全体都有。” “提高戒备。” 老吴咕咚咽了下口水。 不敢耽误,按着腰间的枪套,叮嘱了一声后,人也快步跟上。 他和罗志峰共事多年。 深知他的性格。 虽然脾气暴躁,但对形势的判断却是极准。 千万别出事啊。 老吴咬着牙,眼角跳的厉害。 比他先行一步的罗志峰,眨眼间便追上了前边的几号人。 几个人都是做学术出身。 身体素质远不如他。 此刻靠在墙上喘得厉害。 “姓胡的呢?” “前,胡教授还在前头。” 见此情形,罗志峰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 但这些人不受他管。 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按下恼火,继续闯入雾中。 没片刻钟,他就看见一道身影怔怔的站在那,手舞足蹈,还能听到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成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愧是诸葛亮,遁字诀运用的炉火纯青。” 罗志峰压低脚步,悄无声息的靠近过去。 走了几步。 他终于听清胡先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了。 “胡先策?” 罗志峰心神紧绷,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是你?” 惊醒过来的胡先策,回头瞥了一眼,见到是他,脸上流露出一抹不阴不阳的表情。 也不在意。 只是伸出手去,按在岩壁上某一处。 咔嚓—— 罗志峰还在诧异,下一秒一道诡异的动静就从岩壁内传来。 随后。 一扇仿佛是嵌在山里的石门慢慢出现。 这! 罗志峰差点没把舌头咬断。 难怪先前找不到路,门竟然藏的这么深。 再看胡先策时都没先前那么烦他了。 “看到没有,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胡先策确实得意。 研究院里也就他了,否则几个人能破得了诸葛亮的奇门遁甲阵。 再次拧开手电。 胡先策下意识探头往门后看去。 有了门。 就一定有通道。 只是……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后究竟是甬道还是什么时。 门梁头上。 一条足有碗口粗细浑身漆黑的怪蛇,毫无征兆的倒悬下来。 双眼里透着阴冷凶戾的光。 张开血盆大口。 狠狠朝他脖颈下咬去。 “呃……” 胡先策一介知识分子,哪能反应得过来。 只觉得耳朵根下一阵刺痛。 手电筒滚落。 下意识拿手捂住,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那黑蛇毒性强的可怕。 短短眨眼间,脖颈处的皮肤就出现大片溃烂,脓水淌过的地方,更是直接溶化。 “草……姓胡的,妈的。”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 快到连罗志峰这个老刑警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时。 胡先策已经倒在了地上。 只看得到那条黑蛇,盘挂在门梁上,目光阴森的盯着他,口中嘶嘶的吐着蛇信。 四目相对。 罗志峰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如坠冰窟。 脑子更是轰然炸开。 “完了!” 第151章 烟火集市、赶赴秦岭 不知道多久后。 陈爻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借着压载舱顶上一扇狭窄的窗户,能看到此刻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几道光束中尘糜浮动。 舒展了下四肢,一身筋骨顿时传出低低的爆鸣。 就像是火塘上的铁炉。 水开前的动静。 下斗两天,一路逃亡,疲倦无比的身体在这一觉后彻底松散下来。 “不知道几点了?” 伸手四下摸索了一番。 终于在口袋一角找到了他那只破手机。 按下开机键。 八点三十七。 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时间,陈爻猛地想起件事来。 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摊子。 一跃起身,单手抓着窗沿探头往外望去。 身下的货船还在水上行驶。 周围江面上打渔船往来不绝。 不时能够看到抛撒渔网的动作。 偶尔遇到熟人。 彼此间还会笑呵呵的打上一声招呼。 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是这些画面,在陈爻眼中只是一闪而过。 视线转而便望向了江岸沿途。 按照先前的计划。 他是打算乘一趟顺风船,到了洋县境内就下。 江边远处,倒是能看到不少民房。 但具体到了哪,他还真不清楚。 想了想,陈爻松开手,回身贴着铁门屏气凝神。 一瞬间。 整艘船上所有声音,尽数拢入耳边。 “老七,看着点航道,注意速度,我眯会。” “行。” …… “四个尖带一对三,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今个谁要?” “要不起?那对不住了,一对二,王炸!” “拿钱拿钱,妈的,多久没拿到这么顺的牌了,你们三家老子吃定了。” …… “回去?” “还早着呢。” “不跟你说了吗,这趟去的襄阳送粮,你顾好家里老人孩子就成,钱的事别担心,实在不行,我跟船老大先搞点开支。” “放心,扛得住,活又不累。” “倒是你一个人在家,上顾老下看小,辛苦了老婆。” “你不是喜欢吃糕点吗,等到了地,我给你带点金刚酥回去。” “行,不说了啊,那帮苟日的整天打牌吵的要死,船上信号也不好……到了哪?我看看啊,差不多榆树沟吧,就洋县一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挂了。” …… “榆树沟?” 陈爻眸光一亮。 散开心神,轻轻吐了口浊气。 还不算太晚。 船舱上一共七人。 负责开船的是船老大和一个叫老七的。 休息室那边四个打牌的。 外边的甲板上,是个正在给老婆打电话的男人。 虽然是些家长里短,但听得出来,是个顾家的好丈夫。 抓着铁闸。 借着巧劲轻而易举就被陈爻打开。 因为压载舱,处于船中的位置,船头驾驶室里无人察觉,后边打牌的那些更是全身心投入。 赢了钱的兴奋激动。 输了的则是垂头丧气,嘴里骂娘。 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加上,谁能想得到,船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个大活人。 陈爻瞥了一眼前后。 恍若无人般,在货船上四处走动。 片刻钟后。 便到了饭厅。 东倒西歪的架着几张桌椅板凳,早上吃饭的锅碗瓢盆,还在池子里泡着。 地上则是堆着半袋米。 还养了一桶新鲜的江鱼。 估计是早上从渔民那里买的。 因为长期做饭,加上这帮船员懒得不成样子,通气的窗户上布满了油烟。 陈爻也不在意。 墓下那种和死人相伴的环境,都能面色如常的吃饭喝水。 这又算的上什么? 打开窗,整个人一跃而出。 直到落入江中时,才噗通传出一阵水声。 “啥玩意?” 正靠在甲板上抽烟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禁皱了皱。 他并未看到身影。 只看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水花。 “奇了怪,难道是螺旋桨惊动了鱼?” 趴在船舷上看了片刻。 也没见到其他动静。 他下意识琢磨道。 这种情况不算罕见,经常还能捞到,还能加个餐什么的。 “齐哥,来帮我打两把呗,肚子疼。” 就在他迟疑时。 底下船舱里传来一道喊声,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打可以,但我不玩真的啊。” “放心,还是老规矩,赢了五五分,输了算我的。” “成!” 听到这话,叫齐哥的男人才叼着烟头往船舱下走去。 和船上其他那些小年轻不同。 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船上的日子又无聊。 每个月到手的钱大都花在了打牌消遣上。 但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靠他吃饭。 江上跑船,又不比海航那样的高工资。 只能勉强养家糊口。 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反正不花钱还能玩,何乐而不为。 他没察觉的是。 在转身的一刹那。 远处江面上,骤然冒出一道身影来。 正是潜水往江边靠去的陈爻。 探出脑袋,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气。 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甲板上,已经空无一人。 刚才那道在江面上来回巡视的目光,差点没把他憋气憋到爆炸。 稍稍松了口气后。 陈爻再不迟疑,加快速度,一口气游到了岸边。 好在槐树沟是个小地方。 附近只有一个村落。 并没人看到他横渡汉江的情形。 从水下起身后,运转金乌火意烘干衣服和头发上水珠。 确认了方向。 这才朝着县城赶去。 半道上,他还搭了个大爷的顺风车。 差不多十点十点半的样子,陈爻人终于到了县城。 听大爷说,今天是集日。 他正好肚子饿了,厚着脸皮继续跟大爷一道,赶到了磨子桥那块。 不得不说。 洋县地方虽然不大。 但赶集是热闹。 一进集市,铺天盖地的叫卖声,空气里都飘散着小吃的香味。 烟火气十足。 比起惊险丛生、危机四伏的地下。 这样的生活才是真的惬意。 再者两世为人。 他也没经历过赶集这种事。 不时走走停停,目光落在那些小摊上。 猪白血、枣糕馍、浆水面、洋芋糍粑、神仙豆腐。 还有黑米酒和谢村黄酒。 陈爻一点不像外人。 找了个摊位,要了一大碗浆水面,就着蒜泥吃的满嘴喷香。 等吃完。 又特地买了些糟糕馍和糍粑。 打算留在路上打中。 一直过了中午,他才赶往县里的汽车站,买了一张前往隔壁柞水的汽车票。 没错。 此行他的目的地。 不是别处。 正是八百里秦岭! 第152章 终南道山、秦楚古道 车内燥热难耐。 只有头顶有个瓶盖大小的风扇,在呼呼的送着风。 再加上选的是终南山下的高速。 路上不是穿山隧道,就是悬崖峭壁。 别说恐高症,就是正常人,往外看的时间久了,都觉着头晕眼花。 一车人昏昏欲睡。 就是平日再吵闹的孩子,这会也蔫吧了似的,靠在座位上无精打采。 坐在后边的陈爻,倒是兴致浓浓。 不时凝神望向外边的终南山。 这座号称九州之险、天下之阻的高山险峰,又有太乙、地肺等古称。 横跨数百里,绵延无尽。 主峰海拔近三千米,常年白雾笼罩,又有仙都、洞天之冠、天下第一福地的美誉。 此刻透过车窗,仰头望去,偶尔还能够从云巅之间,一窥它的神秘悠远。 而让终南山名动天下的。 却是它的道教文化。 传闻老子在此讲道。 至今终南山仰天池上,都还留有老子烧药炼丹的八卦炉。 迄今为止。 发祥于钟南山的道教流派,就有楼观派、钟吕金丹派以及全真道派。 说实话。 若不是此行目的明确,时间又相对较紧。 陈爻倒是想要登山一游。 不过,眼下遥望观止也不错。 差不多两个钟头后。 大巴便进入了柞水境内。 比起洋县,柞水历史悠久,大夏时便属雍州之地,春秋属楚国管辖。 最为关键的是。 在柞水,有条通往秦岭的密道。 又称作秦楚古道,能够延续到先秦时代。 这也是陈爻为何会专程从洋县辗转柞水的缘故。 下车时。 这虽然同样是座小城。 但给陈爻的观感完全不同。 柞水背靠牛背梁,古柞水也就是乾佑河绕城而过。 环境极为宜人。 风水地势也好。 加上历史文化底蕴深厚。 算是他这段时日见过最为不错的小城了。 而在他悠闲的欣赏着柞水风光时。 此刻的定军山。 却是乱成一片。 三百多人在山上山下守了一夜。 结果却突然接到通知。 说是负责前往墓下抓捕的队伍损伤严重。 无奈下,只能分出一半人手前去支援,剩下的人继续布防。 毕竟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是为了抓到嫌疑人。 万一那家伙借着乱势,趁机逃走,这个罪责谁能担下? 而等一行人抵达武侯殿外。 看到的情景,让这帮见惯了生死的民警都忍不住神色大变。 荒败的院子里。 横七竖八躺满了伤员。 大都脸色惨白,命悬一线。 而在最前方,更是有数具尸体,其中就有汉中研究院的那个胡教授。 一行人中,他死相最为凄惨。 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了一块好肉。 大面积溃烂。 尤其是喉管,烂出了一道窟窿,左脸消失不见。 “这……” “怎么会这样?” “墓下到底碰到什么了!” 一帮来支援的民警,看的头皮发麻。 “蛇!” “是蛇。” “那条隧洞里全是蛇,黑蛇,见人就咬,毒性强的可怕。” 终于有人哭出声来。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看着穿着,并不是民警系统里的人。 “好像是胡教授带来的那个学生。” 有人一下将他认了出来。 小伙子跟了胡先策三四年,眼看好不容易就能出师,结果却出了这么大乱子。 眼睁睁看着导师死在眼前。 尤其是头生触角,犹如鬼魅般的黑蛇,潮水一样从门后涌出的情形。 怕是要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黑蛇?” “怎么会有蛇。” “地质局那帮人不是说定军山除了兔猴,并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一帮人听完更是惊疑。 这趟为了万无一失。 不仅请调了考古研究院,还有地质勘探局的人作为协助。 谁承想,人没抓到。 眼下却是出了这么大事。 “管不了了,打电话,把伤员先送医院,其他人下去救人。” 等弄明白了乱象起源。 洋县县局的领导斩钉截铁道。 一帮人再不敢耽误。 三十多号人下去抓捕。 如今上来的却只有不到十五人。 至少还有一半人被困墓下。 耽误一秒钟。 就有可能增加一分凶险。 眼看一队全副武装、经验老道的刑警从大殿进入地下。 院子内。 一个年纪轻轻的民警,像是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用力搓了一把脸。 只是,眼神里那份惊惶不安、错愕忐忑的情绪却是掩藏不住。 尤其是看着那些伤员,痛苦哀嚎的样子。 更是心绪如麻。 不知道为何,他耳边忽然回荡起昨晚在八角井时,师傅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师傅?” 下意识的,年轻人看向一旁的身影。 在他印象中。 师傅平日里嬉笑怒骂,是个性格极为讨喜的人。 但眼下,一张脸却是不苟言笑,严肃的惊人。 “是不是奇怪?” 老民警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徒弟想问什么。 “你怎么猜到的师傅?” “感觉。” “那……您觉得他还在吗?” 听到这话,老民警脸上满是自嘲,隐隐还有一丝愧疚。 其实从赶来看到这一幕情景时。 他就隐隐猜到了。 昨晚后半夜突然惊醒,或许并不是幻听。 只不过,这种事如今再拿出来。 且不说别人会不会信。 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烂在肚子里。 见师傅沉默,年轻人眼神不禁更加晦暗。 这么大的阵仗,都抓不住他么? 但他更好奇的是,陈爻究竟是怎么从天罗地网下逃走的? 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思乱想间,救援队已经抵达了墓下,快步往那条隧洞赶去。 只是。 刚一接近。 一股腥臭刺鼻,难闻至极的味道,便从空气里飘来。 “小心有毒。” 领头的队长提醒了一句。 便再次加快步伐。 等他们进入隧洞,赶到那扇嵌在岩壁内的石门外时。 看到了让他们或许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罗志峰像是疯了一样。 抓着一块墓砖,拼命望四周砸去,双眼通红,浑身上下沾满了黑色的血液。 嘴里还在不断怒骂着。 在他身后的脚下。 长长的甬道上。 布满了怪蛇的尸体。 但在前方,却仍有着数不清的蛇潮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恍如一片摧城直下的黑云。 而那些黑蛇睁开的眼,则如同无数漂浮在黑雾中的鬼火。 凶残、嗜血、冷漠、凶戾。 让人遍体生寒。 “罗局!” “快,还愣着干嘛,救人!” 第153章 藏在大山深处的古寨 算是忙里偷闲的意思了。 这一路辗转奔波数百里,只在船上眯了几个小时,劳心伤神确实累。 而且。 他这也不是单纯偷懒。 边走边问,算是打听到了那条密道所在。 在县北营盘镇一带。 因为地处深山老林。 路途艰险难涉。 倒是成了不少背包客和探险穷游爱好者的天堂。 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名气不小。 经常有人专程跑去打卡。 将沿途风光拍成短片发到网上。 不过,陈爻可不是来旅游的,自然也不会真的走着穿山越岭。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家车行外。 准确的说是二手摩托车。 之前闲聊打听中,对秦楚古道,他心里算是有了个大致的认知。 沿途都是狭窄山路。 开车太难。 最好是山地自行车或者越野摩托。 二者选其一的话。 小孩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老板,这辆车什么价?” 扫了一眼,陈爻目光最终落在一辆还算新的车上,随口朝老板问道。 “这是嘉陵150,才三千多公里,卖家急用钱才放在店里委托出售。” “你要诚心要的话,给这个价。” 在他看车时,老板一直靠在门边,手里夹了根烟慢吞吞的抽着。 此刻说话间则是伸出五根手指。 “我倒是诚心要,可惜老板你不太诚心啊。” 陈爻笑了笑。 好家伙。 这车全新也就七千出头。 二手还敢要五千。 纯粹是把他当冤大头宰。 他是有钱,但一分一毛都是拼命挣来的。 “那哥们你能接受什么价?” 一听他这话,老板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这是个识货的。 “最多这个。” 陈爻也伸出手比划了下。 “两千?这不行,人买来都近万了,哥们,你这杀价也太狠了。” 一看他的手势。 老板眼睛一下瞪大,头更是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随便啊。” 见他这幅架势。 陈爻也不着急。 他刚才进门前就观察过。 这条街上几乎都是二手车行。 生意不说冷清,但绝对没那么好。 都是紧凑混着日子。 一锤子买卖的事。 你不同意,还有大把的人追着。 玩车就像古玩。 里头的水深的很。 不懂行的人,贸然进去,只有被当猪宰的份。 一看他的表情,老板讪讪一笑。 “这样哥们,既然诚心要,都各退一步,四千。” “我跟你说这车绝对值得。” “动力足,续航也强,上下爬坡随便来,最重要的是它新啊,你看这成色,一点划痕没有,几乎还是原厂原漆。” 县城里生意难做。 尤其是还是摩托车。 关键是价位。 真玩机车的人看不上,需要的人觉得不值。 好不容易等来个客人。 自然不舍得错过。 “可是……它单缸啊。” 陈爻耸了耸肩膀。 开口就是暴击。 老板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他之所以强调续航和成色,就是避重就轻。 “三千五!” 咬了咬牙,老板直接砍了一刀。 但陈爻还是笑呵呵的不接话。 见状,老板那点心气终于全没了,苦笑着道。 “得,兄弟,你说个数,行不行先不论就当交个朋友。” “三千,再送我个头盔。” 陈爻也不废话,直接报出价格。 老板一下陷入沉思。 送个头盔雨衣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是这个价格,他也拿捏不住。 毕竟是别人寄存在他店里帮忙卖的。 “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爻点点头,示意他自行去做就好。 不到几分钟。 老板一脸轻松的转过身。 “成了哥们,你这也算是捡漏了,放平时这价真不敢想。” 听到这话,陈爻只是笑了笑。 生意扬的话听听就行。 而且这价格确实不算贵,至少他能接受。 老板动作麻利,没多久就从车行里推了出来。 顺手给他递了个没拆封的头盔。 “行,老板回见。” 带上头盔,跨上摩托,招呼了声后,直接打火启动,沿着公路一路疾驰而去。 营盘镇离县上不远。 不过大都是水泥路。 陈爻特地带了导航,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了营盘镇。 这边已经无限接近了秦岭。 远远就能看到一片连绵无尽的山势。 巍峨险峻、崇山峻岭,重峦茫茫。 一眼根本没法看到尽头。 “秦楚古道?” 到了入口处,古屏石牌下,矗立着一块山石。 隐约还能看到几个印刻的字迹。 这一带自古东乡、白、彝聚居。 民国往前,还是各个寨子村落互相往来的重要道路。 也就是这些年,塌陷破损的地方尽可能修葺。 要不然别说车。 就是徒步都难。 一路上,陈爻速度不快不慢,偶尔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背包客,不时驻足停下,拿出相机拍摄沿途的风光美景。 尤其是牛背梁。 远远望去,山梁躲在云雾之间。 阳光照射下,常年积雪不化的峰顶金光万丈。 煞是惊人。 就是见惯了奇峰秀景的陈爻,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八百里秦川。 一步一景。 这话还真不是夸张。 要知道,眼下他都没进入景区内,还只是在外围晃荡。 等他回过神来,看了下时间。 陈爻再不耽误。 先后穿过数个村落。 那些古村落藏在大山里,平日里难得一见。 还保留着原始的风俗民情。 世世代代靠山吃山。 一直到日落西斜时分,他总算抵达了香炉石沟。 算是秦楚古道的尽头。 这是个有百十年历史的老寨子。 村里随处可见明清时代留下的古建筑。 夕阳下,地里劳作的老农挑着担子走在田埂上,披落着一身的天光。 村口处则是玩闹的孩童。 虽然辛苦。 人人脸上却都带着笑容。 再配合那些老建筑,时间仿佛定格了一样。 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老爷子,村里有没有歇脚的旅店,我想住一夜。” 在村口驻足了好一会。 陈爻拦住一个大爷,看他肩上挑着的担子里,应该是割的猪草一类。 “啥旅店?” “就是过夜吃饭的地方。” 老爷子口音很重,也听不懂他的话,两人之间交流困难。 陈爻手脚并用,连说带比划。 总算说明白了。 “那哪里有,小伙子,你要是想过夜,我家还有间空房子,不嫌弃的话可以住一夜。” 第154章 门头沟大墓凶名在外 陈爻当然不会拒绝。 主动接过老爷子身上的担子。 本以为就是些猪草,再者老爷子挑着都能健步如飞。 想来重不到哪去。 但真正过了手他才发现真不轻。 加上摩托车暂时也没地方放,陈爻只好将担子放到后座。 他则是推车往前。 一路上和老爷子拉着家常。 从闲聊中得知,他姓陆,小名阿力。 从祖辈起就住在这边。 一开始他还真没多想,毕竟陆也是大姓了。 但等交流加深。 陈爻才知道他竟然是彝族人。 彝姓乐须。 清末那会,太爷爷带着一家子人,为了逃荒求生,从民权迁徙过来。 从那过后,就一直在这边安家落户。 陈爻对彝族了解不多。 只知道云贵,尤其是凉山那边较多。 至于民权,好像地处豫东,是商丘下边的一个县。 再多他也记不太清。 陆老爷子絮絮叨叨中,语气里既有感慨又有心酸。 说是太爷爷、爷爷两辈人。 临死前都没能闭眼。 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落叶归根。 他年轻那会倒是想过回去看看,但总是琐事缠身,抽不开身。 一晃眼他年纪也大了,已经老到走不动,身体也没法支撑他跨越几百上千里去到那个陌生的地方。 至于几个儿女,也懒得听他唠叨。 要么远嫁。 要么外出打工,在别的地方落户。 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 听着陆老爷子这些话,陈爻心里一时间颇为不是滋味。 茫茫秦川八百里。 确实将他一辈子都困在了这里。 年轻人好不容易走出去,也不会轻易回来。 村落里,虽然也炊烟袅袅,但很多老房子都已经荒废,大门紧闭。 沿路看到的。 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年轻人少的可怜。 地处大山,得以为生的手段不多。 往前几十年,像老爷子年轻那会还能进山狩猎。 自从交枪禁猎后。 这条路基本上算是断了。 只能在山林里开辟出些田地种上庄稼。 闲时的话,进山采药挖草捡菌子。 只不过这些活,完全是看天吃饭。 加上村寨交通不便,去一趟镇上都千难万难,有时候好不容易收成好点,等收山珍草药的人来了,早都不怎么新鲜。 价格自然也一落千丈。 年轻人哪里待的住? 外出打工再怎么样,好歹能养活自己。 陈爻默然,他所走过的地方,几乎绝大部分地方都是如此。 “到了。” 在村子里左拐右绕。 终于,到了村南头时,陆老爷子指着半坡上一座吊脚楼道。 虽然彝汉共居多年。 但许多习惯,还是没怎么更改。 这种吊脚楼最底下一层养点鸡鸭鹅,又能防潮防虫,二楼三楼住人。 一进院。 就看到个老奶奶抱着水瓢喂鸡。 “阿嘛。” 彝族习俗,爷爷称阿普,奶奶叫阿嘛。 既然来到家里过夜。 自然要入乡随俗。 可惜奶奶听不懂普通话,只能由爷爷在一旁解释。 等弄明白后。 脸上满是慈祥淳朴的笑容。 也顾不上喂鸡,起身就去厨房做饭。 看到这一幕。 饶是见惯了生死凶险的陈爻,内心深处也不禁软了几分。 “你先歇会,我去赶它们进筹。” 老爷子口音很重。 陈爻一开始没听懂。 直到他起身,站在院子里,口中发出呼律律的声音,那些鸡鸭进入竹笼里。 他才明白过来。 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下房子。 这座吊脚楼应该有些年月了,墙上还绘着一道图案。 可惜早已经斑驳褪色。 只能隐约看出是头虎的造型。 不多时,老爷子做完事,请他进屋喝茶。 屋子里有口火塘。 铜茶壶里水已经沸腾,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老爷子找出一只瓷罐子,从中抓了一把茶叶,放进铜壶内,顺手拿起一根木条轻轻搅动。 沸腾的水,很快就变的金黄。 一股浓郁的茶香味道也随之传来。 “不是啥好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陈爻哪有那么多讲究。 连连点头。 喝茶的功夫,顺口问了下刚在楼外见到的图案。 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那是黑虎。 彝族古老的信仰图腾。 期间老爷子也问起了他的身份。 陈爻心里虽然挣扎。 但还是随口编了几句话圆过去。 说是来秦岭旅游。 老爷子在大山里住了一辈子,做梦都想把儿孙送出去。 他显然不理解,这些山草树木有啥好看的,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山里天黑的快。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外边已经漆黑一片,寨子里也三三两两亮起了灯火。 陈爻举目望去,内心不禁有些触动。 这样的生活也曾是他所期盼的。 可惜再也没法回头。 “咋则咯。” 没多久,门外传来阿嘛的声音。 陈爻有些发愣。 陆老爷子则是熟稔的收起旱烟杆,又收拾了下桌子。 等到饭菜上桌。 都是些简单的家常便饭。 但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家里拿来招待客人最好的了。 老爷子在一边不停的给他夹菜。 这顿饭吃的他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半夜睡下时。 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第二天一早。 天不亮他就起来了。 骑车去了附近的镇上,取了一笔钱,另外买了一大堆东西。 “娃,你这是?” 等他回来时。 老远就看到陆老爷子守在门口,拎着旱烟杆,满脸愁容。 他还担心,陈爻不告而别是过不惯。 “没啥,出去转了圈,顺便给您和阿嘛带了点礼物。” 陈爻没敢买那些一看就贵重的礼品。 他知道老人家肯定舍不得。 都是生活必需品。 鸡鸭鱼肉、水果米粮,另外还在镇上帮他们选购了个电视。 不过得明后天才有人送来。 上门安装。 山里人家的生活实在单调。 希望能给他们的生活带去一点彩色。 老爷子拒绝了好些次,最后实在挨不过陈爻的坚持,才勉强收下。 又非得让他多住几天。 这次陈爻却没有答应。 吃过午饭,便和陆老爷子告辞,跨上摩托车径直往秦岭更深处而去。 他此行的目标十分明确。 是个叫做门头沟的地方。 虽然是个地图上都找不到小村落。 却存在着一座无比惊人的先秦墓葬群。 不仅在历史上赫赫有名。 在倒斗行里更是凶名万丈。 不知让多少人谈之色变! 第155章 阴阳相冲、龙首之藏? 道路便越是险阻难行。 有村落的地方还好,许多地方连路都找不到。 就是世代住在秦岭的本地人,进去都容易绕晕迷路。 一开始仗着有导航。 陈爻还挺自信。 但山内信号薄弱,很多地方干脆彻底接收不到。 而且各个村寨之间,动辄隔着几十里的山路。 往往走上半个小时也碰不到个人影。 尤其大夏天的。 密林里就跟蒸笼一样。 稍微跑一阵,人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说不出的难受。 好在半道有个叫庙沟的小镇。 地方不大。 不过也是十里八寨的聚集地。 陈爻抵达时,差不多是晌午时分,在镇上老街找了个小餐馆,点了几个特色菜饱餐一顿。 之后又跟老板打听清楚路线。 为了避免身份泄露。 他特地问了许多地方。 顺便夹杂着问了下门头沟。 要知道秦岭盗墓成风,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能碰到外地来的淘客。 这边把倒斗的叫淘客。 不是淘金。 而是淘沙挖土。 墓下的明器叫土货。 这些人往往分工明确。 首先整个团伙人数不会太多。 最多也就七八个人。 人一多目标就大,容易被人察觉。 负责踩点堪墓的叫把头。 这种人得通风水懂形势,要不然茫茫大山里,普通人哪看的出来哪里有古墓。 确定了墓,就得搞到装备。 把锅支起来。 所以叫支锅。 到了地方得有人下铲挖墓,。 这些人叫地老鼠。 干的是最重的体力活,名字也最难听。 一座古墓里,往往陪葬品不少。 就得有人掌眼辨别。 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没价值。 就跟古玩店里的朝奉一样。 这些人做的是技术活。 身份地位高,分到手的钱也是最多的。 最后一类人负责销账出手。 往往路子广人脉足。 据说长安那边还有鬼市存在,专门替这些人销赃。 当然这也是他道听途说。 普通人哪里弄得明白。 只不过以讹传讹,说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一问三不知。 除了地头蛇外。 外来的淘客,大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别说光天白日。 就是炮仗都敢用。 这些年还好点,据说严打之前那几年,随身都带火枪土铳地雷子,动辄火拼,杀人见血都是常事。 常在这行里混的人都知道。 关外有个姚师爷。 陕北这块也有个狠人。 人称孟老大。 号称西北盗墓第一人。 从八几年就开始淘沙倒斗,下墓如赶集,经手挖出去几千件文物。 生平最大的一件事。 就是盗了钩戈夫人陵墓。 也就是汉昭帝生母。 震动一时。 不过这人太过嚣张,根本不把警方放在眼里,高调行事,势力最强时团伙甚至有数百人。 分金称银。 可不是夸张的话。 最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凶横如他,也只有落网的下扬。 不过…… 陈爻想了想,自己好像比他好不到哪去。 真在一个时代。 那位孟老大估计都得管自己叫大哥。 跟老板打听清楚路线后。 陈爻继续赶路。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 他人终于抵达了门头沟。 老话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秦岭内以沟字结尾的地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唯独门头沟,给陈爻的感觉简直恰如其实。 进入那座小村落前。 需要经过一段深涧,两座石头山分立左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门头。 但他看到的却远不止这点。 门头沟地势极为古怪。 前头深涧。 村后则是依山而居。 以葬经上的说法,‘势止形昂,前涧后冈,龙首之藏’。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前有拦截之水,后有乐托之山,必有真龙藏于其间。 按理说这可是帝陵所葬之地。 但偏偏,陈爻爬上那两座石山远远望去,门头沟所在的一片横平竖直,四周则是仰止起伏。 就像个长条桌椅。 在风水学上有个名词叫横几。 这种穴位,乃是六凶之一。 形如横几,子灭孙死! 也就是说整个门头沟,既是龙首所藏的风水宝地,又暗藏大难,凶祸难逃。 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真正的风水宝穴,必定阴阳冲合、五土四备。 就如诸葛亮所占的那座玉窟。 阴阳自生、五行在地。 难怪是凶坟。 陈爻总算窥见了一点线索。 缓和情绪,压下躁动不安后,他选择弃车步行,往村里去的路全是碎石。 再者摩托车声音太大。 容易惊动寨子里的人。 这地方平时半年也见不到个外人。 突然来了一张陌生面孔。 不引起怀疑才是见鬼。 陈爻虽然高调,但那也仅限于下墓的时候。 踩盘子闹出那么大声势,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眼下是他离开定军山的第三天。 虽然不知道那边情形如何了。 但大概他也能想出个一二三来。 以罗志峰的性格,一夜功夫没见到人,绝对会下墓抓捕。 说不定他关播那会就已经行动了。 无论如何。 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毕竟,对于门头沟这座凶墓,就算是他也没太大的把握。 磨刀不误砍柴工。 准备充足点终归不是坏事。 摩托车被他扔在了一片林子里,从外边看没有半点异常。 他则是顺着小路靠近门头沟。 只是…… 走着走着。 陈爻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地方太过安静。 对,就是安静,他进秦岭也有一两天时间了。 猛兽没见到,但是鸟虫无数。 靠近村寨之后,那些东西似乎全都不见了踪迹,安静的有些渗人。 而且,靠近村外观察了半天。 几乎都没见到人影。 眼下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深更半夜。 再说就算年轻人外出打工了,总有些老人小孩留守。 但在这完全见不到。 仿佛是个被遗弃的村落。 陈爻眉头不禁皱的厉害。 本来还想着绕过村子,径直去那片凶坟看看,但犹豫了下,他还是冒险靠近了村头。 寨子不大。 拢共也就二三十户人家。 从村头进去,房子大都已经荒废,门锁都已经绣死。 等他走出村尾时。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门头沟真的是座荒村,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或许……” “是因为风水地势的缘故?” 第156章 巨封大树、十绝凶坟 信者奉为圭臬,不信者视如敝履。 而融合了寻龙诀与撼龙经后。 陈爻对于天星风水、相形度地、分金定穴以及五行生克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门头沟世代住在此地。 总有生老病死。 他们习惯于就地下葬。 很多人甚至会将亲人葬在门前屋后,时时都能看得到,荫庇护佑,也是一种习俗。 刚在村里绕了一圈。 陈爻就看到不少。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恰恰犯下了大忌讳。 形如横几,子灭孙死。 就注定了门头沟人丁绝不会兴旺,反而会愈发凋零。 眼下这个荒废落败的鬼村。 也验证了这一点。 叹了口气。 陈爻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高门大院,前后两进。 放在任何时候都算是大户了。 如今却是铁锁紧闭,只剩下门口两尊石狮子,身上留着的划痕,以及口中衔着光滑石珠,还能一窥当年的人烟热闹。 上前几步。 尝试着扯了下门锁。 本来只是下意识为之。 没想到,常年风吹雨淋下,铁锁早就已经彻底锈死。 轻轻一晃。 就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 陈爻怔了怔,顺手推门进去。 门轴也干裂的厉害,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怪响。 费了不小的劲才推开。 门后是前院。 一排石砖瓦房,两侧还有房子。 东边应该是厨房、柴屋,靠西边的用来饲养鸡鸭鹅。 看的出来,主人家很勤快。 屋里屋外收拾的井井有条。 可惜,什么都敌不过时间的侵蚀。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长得快的泡桐树,都已经差不多有四五米。 穿过院落,走近堂屋,隔着窗户看了眼。 屋子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墙上还挂着一块老式的钟表。 墙上斑驳的画像,更是能够清晰看出独属于那个年代的风格。 见此情形。 陈爻更是唏嘘不已。 所有一切无一不再透露着,村民并非是在匆忙间撤离,更不是无缘无故消失。 看着桌上遮挡灰尘的纱布。 底下是喝茶用的瓷碗。 大概临走时,他们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回来。 毕竟故土难离。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放弃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 迁到其他地方,过寄人篱下漂泊四海的生活? 不知觉间。 陈爻走出大门,恰好一缕阳光,透过对面人家院子里的树影洒落。 照在两尊石狮身上。 斑驳、沉重。 有种说不出的历史沧桑感。 似乎见证了门头沟从人烟鼎沸到凋零落寞的历史。 随手将门带上。 连那只断成了两截的铁锁,也重新挂了回去。 之后才一路沿着荒废的小路。 往村后的山梁密林走去。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没多久。 他人站在一栋老屋外,举目望去,是绵延无尽的山林。 隐隐还能看出田地存在的痕迹。 不过。 足有数里长的荒原上。 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山丘。 看着极为突兀。 不像是自然形成。 即便山丘上已经是杂草古树丛生。 “这……封土堆!” 战国时代墓葬最为典型的特征。 一是深葬。 上至诸侯国君,都是掘山为坟。 如秦皇陵,便继承了这种传统,整个大墓以骊山为基,几乎尽数掏空。 第二便是封丘。 春秋之前,下葬之人,上到周天子下至平民百姓,皆是不封不树。 东汉《政论》就曾记载。 “古者墓而不坟,文、武之兆,与平地齐。” 这里的文武,指的就是周文王和周武王。 一直到战国初期。 坟茔才渐渐出现。 墨子《节葬下》中就说‘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丘垄必巨。’ 眼下这座封土堆,呈方锥形状。 更是让人一眼便能确认,是战国大墓无疑。 这种田间地头的山丘。 在中原一带,也就是豫省境内极为常见。 这一路横穿秦岭。 眼下倒是他第一次见到。 “错不了!” 此刻遥遥望着那座封山,陈爻目露精光,喃喃出声道。 只是…… 他心里还是略有疑惑。 按理说战国时代古墓,除了深葬外,并无太多凶险。 当然秦皇陵另当别论。 毕竟是祖龙帝陵。 就是眼下的他,也没把握进入骊山大墓。 眼前这么大一座封土堆,在懂堪墓风水的人眼里,几乎就跟夜里的火光一样。 但偏偏…… 就是它被倒斗行中人视若洪水猛兽,畏之如虎。 琢磨了片刻,陈爻看了下时间。 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再有个把小时,说不定就得天黑。 得趁着这会先行踩好盘子。 想到这,他再无犹豫,径直从人高的杂草中穿过。 荒废的田地里,长满了一种叫刺苔的植物。 茎秆上满是毛绒的尖刺。 这时节还稍微好点。 等入了秋。 从中走过一趟,不把身上划出个几十道血痕都算运气好。 但就算这样,陈爻依旧小心翼翼。 疼倒是其次。 主要烦人。 到了后边他干脆找了根棍子,不时抡上几下。 片刻后,总算到了那座封土堆外。 先前在门头沟村尾遥遥看来时,还不觉得什么,眼下站在眼前,才恍然惊觉于它的磅礴惊人。 足有六七米高。 按照战国竖穴土坑葬的特点计算的话。 这座古墓至少占地十多亩。 下意识的,陈爻抬头望去,这座大墓几乎将门头沟外这一大片空地尽数占据。 “难道是……墓葬群?” 面积这么大。 已经远远超出了王侯墓的规格。 除了这个可能。 陈爻再想不到第二点。 沿着封土堆转了一圈,很快他又发现了更多的线索。 杂草里,随处可见的盗洞。 密密麻麻,看着就像是小时候家里烧锅用的蜂窝煤。 大都直上直下,有大有小。 看痕迹的话,远的差不多能延续到唐宋,最新的一个盗洞,翻出的土甚至还很新。 估计最多也就三五年内。 不过,循着这些盗洞,陈爻仔细看了下,没有一个盗洞成功打入地下。 基本上半途而废。 最为惊人的是。 在好几个盗洞里,他都发现了死人。 蜷缩在盗洞下,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条最新的盗洞,那具尸体双手抓着洞壁,仰头张大嘴巴,双眼空洞,仿佛在拼命嘶吼着什么。 看的他更是眉心狂跳。 虽然入行不久,陈爻对那些同行的本事不甚清楚。 但他也知道一句老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敢舍得一身剐,跑来盗骨寻金的是狠人不假。 但手底下绝对也是有点的东西的。 但…… 无一例外。 他们全都失败了。 负责打洞的地老鼠,光是粗略一数,死在这的就有十好几个。 从封土堆上退下。 陈爻神色凝重,抿着嘴,目光里透着一丝寒意。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江湖上对这座大墓的称呼。 “十绝凶坟!” 第157章 土中渗血、极凶带煞之兆 十绝凶坟。 这个名字他头一次听到。 还是在章老九那里。 搬金楼销赃结束的那天夜里,章老九请他去了洛阳城一家百年老店吃饭。 饭桌上。 因为得意多喝了几杯的他。 意气风发。 非拉着陈爻,断断续续说起年轻时盗墓的事。 其中就提到了秦岭十绝凶坟。 当时都酒气熏天的章老九,说到此墓时,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缠身久了,竟然忍不住浑身哆嗦,满脸恐惧。 陈爻那会就起了兴致。 可惜那家伙守口如瓶。 说漏了半句,之后打死都不开口。 无奈下,后边等他替自己购买工具的几天里,陈爻又旁敲侧击了下,总算得知了这座大墓所在以及名头。 所以。 从定军山离开后。 陈爻手上虽然有好几个方案。 但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秦岭深处。 他就想要挑战下。 这座让整个倒斗江湖谈之色变的十绝凶坟,究竟凶到了什么样的层次,才配的上这个名号。 眼下那些古盗洞中的骸骨。 倒是给了他一点线索。 但自项羽盗秦。 历经二十三朝,天下无不发之冢。 他还就不信,这座古墓真有传说中的那么邪门。 回头看了眼天色。 就这么一会功夫。 落日西下。 漫天红霞余晖。 整个天际犹如被烧红了一样。 估计最多半个钟头,天色就要彻底黑下去。 但看过之后,陈爻却是不紧不慢,拿出之前在洋县集市上买的糍粑,就着半道上接的山泉水,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不过。 他倒不是真的轻视。 只不过借着眼下吃东西的空隙,放松心神,留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看过封土堆后。 眼下他有两个疑惑。 那些历朝盯上此处的倒斗行前辈,为何都半途而废,甚至不惜扔下同伙尸体,仓皇逃离? 封土堆下究竟有什么? 第二个。 没记错的话,战国墓基本上都是北首而葬。 什么意思呢? 就是头在北脚在南。 整个大墓呈现出坐北朝南的姿态。 不仅仅是春秋战国,北首而葬的传统在中原地区延续至今。 唐十八陵、明十三陵、清东西二陵,皆是如此。 眼下这座古墓,却是东西朝向。 也就是所谓的西首而葬。 纵观整个战国,只有秦国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第一个疑惑,得下了铲子才知道。 但第二个,他严重怀疑,十绝凶坟是座秦朝古墓, 当然不是秦帝国。 而是秦诸侯国。 等几块糍粑下肚,陈爻揉了揉泛疼的脸颊,说真的,这玩意还是得刚出锅的时候好吃,又香又软。 但冷下来后。 嚼劲倒是十足。 就是有点费牙。 灌了一口凉水去了去身上的暑气。 陈爻再不耽误,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把洛阳铲。 随手套上几节。 大概有两三米长。 陈爻这才拎着它径直走到封土堆西侧。 如果和自己猜测无二的话。 按照秦墓的式样规格。 封土堆下,多是甲字形、中字形或者亚字形墓葬坑。 但无论哪一种。 先有过洞和天井,才能抵达墓室。 这么算的话。 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天井的大概位置。 提起洛阳铲,用力刺入封土堆内。 准备下第一铲探探虚实。 下铲绝对是个体力活。 一般而言,除非是黄土高原那种土质,一破就碎的沙土,否则都需要几个人帮忙。 将长长一截洛阳铲,硬生生打入地下。 等探到了底。 再一点点拔出来,观察铲筒里带上来的土。 经验老道的土夫子,一眼就能辨认出个大概。 甚至还有些奇人,靠的不是看,而是闻。 抓一把土放到鼻子底下一闻。 基本上就能九八不离十。 就像吴老狗。 他年轻那会最擅长闻墓之术。 只不过经历了血尸墓后,鼻子被废,这才养了只狗替他做事。 据说还有狠人靠尝。 当然这种人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至少陈爻暂时还没碰到过。 就算吃的是碗死人饭,也没必要玩这么大啊。 双手抓着洛阳铲,陈爻一声低喝,浑身气血爆发骤然发力。 铲子轻而易举便破开了封土堆。 打了进去。 只是…… 让他奇怪的是。 不到两米,底下便传来一道强烈的阻力,似乎被什么拦住。 即便又加了几成力道。 也难以继续深入。 “不会这么巧,打到墓道上了吧?” 陈爻眉头微皱一脸古怪。 摸金派虽然有分金定穴的本事。 但毕竟没有能洞穿地下的天眼。 需要一点点勘测。 最终确认墓下结构方位,找到最好的进墓点。 如此方可。 要是随手一铲子就打到了墓道上,那幸运值简直拉满。 没有继续强行往下。 陈爻选择了回撤。 等他将洛阳铲重新从地底下拔出来。 看清带土的一刹那。 脸色却是瞬间难看起来。 底下封土呈黑色,在空气中稍稍暴露后,很快便氧化成灰色。 这倒是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 但唯独…… 带起来的土中,还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就在他迟疑的眨眼里。 带上来的土里,更是往外淌出一抹猩红的血。 穷土渗血。 这是极凶带煞之兆啊。 饶是陈爻,也从未见过这么惊人的情形。 血尸墓? 还是什么情况? 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穷土都被鲜血染成黑褐色,他人才稍稍恍然回过点神来。 脑子里杂乱一片。 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几千年的古墓,一铲子下去,挖出了血沙,这传出去怕是都没人敢信。 或许前代那些盗墓贼。 也是如此。 又在极度不甘心下,想着八字命硬,强行打了盗洞下去。 最后却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一个个古怪的猜测,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 好一会后,陈爻用力晃了晃脑袋,每逢大事有静气,无论怎么回事,决不能先行乱了阵脚。 这是他倒斗以来。 一贯的性格。 强行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 陈爻拧着眉头,随手找了根树枝,忍着那股刺鼻的怪味,蹲下身体轻轻拨动着洛阳铲里带上来的土。 “嗯?” 扒拉了几下。 他眼角忽然一跳。 渗血的穷土里,还有一片斫开的木屑。 拿起来放在手里,借着还不算太黑的天光仔细看了看。 木屑不多,掺杂在黑褐色的土壤里很容易就被忽略。 但经过他分辨。 这些木屑不是柳木就是柏木。 “是柏木……” 夹在食指上,轻轻摩挲了下,陈爻最终得出了结论。 同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也在他脑海中泛起。 该不会这么倒霉。 遇上了黄肠题凑吧? 第158章 开播,鹤嘴锄打盗洞 陈爻整张脸顿时苦了起来。 这玩意绝对是史上最为变态的防盗手段。 用几千根柏木,将古墓堆砌的泼水难进,想要挖开难如登天。 这种特殊的葬制。 最早见于夏商,辉煌于两周。 西汉时代,更是与梓宫、便房、外藏椁、金缕玉衣,成为皇陵的标配。 非帝王家之外。 一般人不允许擅用。 除非是朝廷御赐,勋贵外戚、文武重臣,也有例外。 如昭宣朝权臣霍光死后,汉宣帝特地诏令‘赐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 自倒斗开始。 前后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半年多。 但这还是陈爻头一次见到疑似黄肠题凑的古墓。 不是他矫情。 实在是这玩意太过难破。 别说区区一人。 就是十几二十人的团伙。 不舍昼夜,拼了老命的挖,没有个几个月甚至几年功夫也难以打破。 简单的说。 黄肠题凑就等于在古墓棺椁外加了一层保险箱。 想要摸金,就得先破解了它。 否则就只能望洋兴叹。 何况,眼下这座古墓难破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在一个凶字。 从渗血的穷土中也能窥见一丝。 眼看天色将暗。 八百里秦岭,变得静谧一片。 荒田远处的门头沟,也是如此,毫无人气生机,更是渗人。 “看来,不费点功夫,还真没法下去了。” 陈爻叹了口气。 随手将洛阳铲插入一旁的地上。 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鹤嘴锄和工兵铲。 比起高陵和武侯墓,眼前这座十绝凶坟,无疑是他碰过难度最高的。 但箭在弦上。 从定军山一路不眠不休的赶来。 总不好真半途而废。 至少要弄清楚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做好准备工作。 陈爻心神沉入系统。 打算先行开播。 按照原本的打算,至少找到墓门再说,不过这座古墓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战国古墓,尤其是秦墓为何难盗? 就是因为封土堆的存在。 想想,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封山,光是重力,就足以压垮墓门,更别说地下的空间。 如骊山秦皇陵。 光是外围的封土堆就高达七十六米。 远远望去就是一座巍峨高峰。 但两千多年过去,历经风雨,墓室却始终没有半点坍塌的景象。 一个是因为结构惊人。 另一个关键,就出在墓门上。 前窄后宽。 天井相接。 等于将封土堆的重量,通过天井与过洞的构造分摊。 所以才能历经千百年不塌不陷。 不过。 如今地处深山老林,距离最近有人的村落,差不多也有十多里。 要是平原,这个距离自然危险。 但在茫茫秦岭内。 光是定位就需要耗费无数功夫。 这也是他做此选择的缘故。 “系统,开启直播!” “叮,检测到先秦大墓,直播正在开启,已经为宿主自动链接到斗鲨平台。” “另外已经抹去一切痕迹,无法追踪和定位。” “祝宿主直播愉快!” 心神默念的刹那。 脑海深处顿时传来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同时,摄像头将四周尽数那纳入镜头之下。 “???” “卧槽,不是在做梦吧,爻哥这就开播了?” “靠,我算算,这才第四天啊。” “爻哥无敌,这么快又找到大墓下手了?” “太强了,我这几天还担心爻哥会不会被抓,天天刷新闻。” “好像谁不是一样,不过爻哥就是爻哥啊,光这份胆略,估计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我都怀疑定军山那边警方撤防了没有,爻哥你好歹给点面啊。” “背景好黑啊,爻哥这是在哪?” 刚开播片刻,就有不少粉丝涌入直播间内。 空闲之余,点进直播间看看,几乎成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一个习惯。 虽说上次定军山关播时,陈爻曾说下次开播不会太久。 但这种话听听就好。 粉丝也就图个心理安慰。 毕竟大家猜也能猜的出来,他的处境有何等危险。 没想到。 随口一句的承诺,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看着像是什么大山里头。” “兄弟们,还愣着干啥,各个群里通知一波,开饭了。” “擦,开饭,你特么这话说的。” “爻哥一开播我就点外卖,下饭的一笔。” 一帮人奔走相告。 他们私底下早就建了各种交流群组。 说了一声后。 贴吧、微博、天涯各大论坛的粉丝也纷纷涌入。 没片刻,直播间人气顿时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攀升。 稳稳占据了户外第一的位置。 斗鲨那边倒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可惜经历了几次风波后。 他们都已经弃疗了。 只是例行和网警部门那边报备了一声,便不管不顾。 他们倒是想做点什么。 但连基本权限都没有,仿佛斗鲨根本不是自己开的一样。 别说封禁,就是最简单的屏蔽限流都做不到。 与其挣扎。 还不如躺平拉倒。 甚至内部不少员工,在听闻消息后,都偷偷披上小号进去潜水。 随意瞥了眼。 见到那些熟悉的名字。 陈爻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开播了,位置暂时保密,不过可以告诉各位的是,这是座先秦大墓。” “大概在战国中后期。” 看不少人好奇,他随口解释了一句。 “战国墓?” “别是秦皇陵啊。” “兄弟,张口就来是吧,让你好好学历史,你是一点不听。” “战国结束的标志,就是秦始皇一统七国,你跟我说是秦皇陵?” “额,那是谁的?” “战国延续两百多年,这谁能猜得出来。”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 直播间里瞬间陷入争论氛围中。 见此情形,陈爻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摇头一笑。 扛起边上的工兵铲,就朝刚才洛阳铲打的竖洞走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 挽起袖子。 就开始埋头挖坑。 “???” “爻哥不都是通过机关下墓么,什么情况,大半夜挖洞。” “这题我会,看到身下这座山没有,封土堆,不打条盗洞下去,除非爻哥会遁地术。” “咦,我还没注意到,这种土山我老家那边遍地都是啊。” “吹牛好歹有个度,你家住骊山呐?” “不信?你上网查一下,广武雁门关墓葬群,好像我还能骗你似的。” 第159章 江山社稷五色土 还真头铁去查了下。 没想到,输入广武、雁门关两个关键词后,顿时跳出来不少链接。 全都指向国内最大的汉墓封土堆。 有将近三百座。 无人机巡航拍摄视角下。 一边是断壁残垣的雁门关长城古遗址。 另一侧,崇山峻岭间,密密麻麻全是数米甚至数丈的封土堆。 远远望去,就像是南疆的十万大山。 给人一种无比的震撼感。 原本还想抬杠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我草,服了,真的全是古墓。” “爻哥这不去广武逛逛,连续直播盗他个半年。” “我看你是想让爻哥死。” “就是,这种墓葬群,不说部队,我估计警方都是常年驻守的,真当开玩笑的。” “长见识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敢相信,国内还有这种地方。” “我好奇的是,这些大墓有没有被盗?” “拿脚趾也能想到啊,都不用什么寻龙点穴,一眼就能看到的,谁不想一夜暴富。” “离谱,为啥我们这就没有呢。” “??你想干啥,兄弟,千万别乱来啊,不是谁都能成为第二个爻哥。” “……” 提着鹤嘴锄,陈爻动作极快。 顺着洞口往下。 铲子在手中上下翻飞,这种封土堆不像那种石头山,下铲并不费力。 而且,四周方圆十多里都荒无人烟。 大半夜的,除非是积年老鬼,谁也不会察觉得到。 所以他干脆也就省去了做土、撒土这些环节。 甩开膀子就是干。 观众们还在争论的功夫,他身下的盗洞就已经打下去一米多。 差不多起齐胸口的深度。 呼—— 直起腰,陈爻拧动了下四肢,吐了口浊气。 顺势瞥了一眼弹幕。 广武汉墓? 见他们讨论的话题,他目光闪了闪,这地方他有所耳闻。 不过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 就由官方接管。 考古队常年进驻。 别说他们这种吃死人饭的倒斗行,就是普通人,不经允许的话,根本无法接近。 千百年时间里,广武汉墓被盗严重,如今再想对他下手,那真是老寿星上吊。 陈爻还没作死到那份上。 两次逃亡,可谓惊险至极,每一次都是刀尖上跳舞。 凭借着地势的先天优势。 才能绝处逢生。 真要去了广武汉墓。 等于在探照灯下倒斗。 别说龟息真定功,就是妖怪也得现身。 稍稍休息了片刻。 陈爻继续打洞,这一次没有再停,而是一口气挖到了地下。 和他之前拿洛阳铲探测的深度相差无几。 大概两米多一点。 鹤嘴锄下便传来一股强烈的阻力。 “咋回事?” “爻哥怎么停下了。” “别的不说,爻哥这挖地的本事,就算以后不倒斗了,回老家承包个十亩八亩的地,都不用耕地机。” “?” “你特么是要笑死我。” “太损了,种地不用牛全靠一双手是吧。” 为了上下进出方便,陈爻盗洞面积打的上窄下宽,踩着两侧洞壁,整个人纵身一跃,便带着工兵铲出去。 眼下外边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视线所及之处。 尽是漆黑幽深一片。 因为十绝凶坟的缘故,门头沟附近倒是寂静如鬼,但远处的茫茫山林内,鸟叫虫鸣,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嘶吼长啸。 这样的环境下倒斗。 一般人心理根本承受不住。 陈爻却是习惯的很。 随手拿出两盏灯。 一盏放在洞口附近,另外一个则是头戴式。 没有过多休息。 转眼又下了盗洞。 那底下可是座疑似黄肠题凑的大墓。 按下开关,嗡的一声,头照灯内的强光,一下将盗洞底下照的恍如白昼。 四周的洞壁沙土中。 呈现出的颜色层次分明。 青红白黄黑。 一层一层填充交叠。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五色土。 诸侯立设、帝王封禅、王陵下葬时都会用到。 代表着五行五方和五帝。 寓意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不过,一般而言,这东西除了帝王陵外,一般人根本不能擅用。 在古代,僭越乃是死罪,甚至株连九族。 即便此处有御赐的黄肠题凑。 但五色土关乎江山社稷。 就算皇帝昏了头,底下重臣权士也绝不会同意。 “难道是秦国君之墓?” 陈爻眉头微皱。 从先前观察到的线索中。 其实不难推断。 眼下这座战国古墓,大概率是座秦墓。 在嬴政一统七国之前。 秦国一共存在三十七位国君。 但除了前五位之外,后续所有王公墓葬所在,史书上皆有明确记载。 并无一个相符。 何况,这座墓大概率在战国中后期,这一点也对应不上。 想到这,陈爻心里愈发奇怪。 这种都开始动手了,还不知道墓主人究竟是谁,绝对是他前所未有的经历。 有种拆盲盒的感觉。 不过。 越是如此,越能够激发他的兴趣。 从五色土中收回目光,陈爻转而低头看去,小心剔去厚厚的黑色夯土。 由不得他不小心。 毕竟先前土中渗血以及那一具具死在盗洞下的白骨,还历历在目。 “爻哥怎么干起考古的活了?” “不是倒斗吗,这么细致?” “有种看考古纪录片的感觉。” 直播间外众人看的一头雾水,不过这会陈爻也没空解释。 一点点将脚边的杂土清理完毕后。 终于…… 一面犹如竹筏般的木墙出现。 由一根根深黄柏木堆积交叠起来。 层峦叠嶂,数之不尽。 其间的缝隙更是细的惊人,怕是连刀片都难以插入。 最为惊人的是,每一株柏木几乎都差不多粗细,如同复制出来的一样。 “嘶——” 看到这一幕。 陈爻只觉得一阵牙酸。 还真被他自己给猜中了,这底下真是黄肠题凑。 特么的。 绝对是没看黄历。 这种葬式之所以在汉代后就消失不见。 不是因为怕麻烦。 而是砍伐太多。 仅仅一座墓葬,便需要耗费成百上千株柏木。 再加上这种树生长速度极为缓慢,往往百十年才能成形。 导致这种黄芯柏木一度到了灭绝的地步。 就像后代几朝所用的金丝楠木。 “咦,这好像是黄崖柏木啊?” 第160章 地下探出的白骨手 混迹在直播间的观众,也不都是看个热闹,还是有识货的。 借着强光,摄像头将黄肠题凑拍的清晰无比。 “黄崖柏木?” “这玩意很值钱吗?” “名字听着倒是挺那么回事,但是柏木不是遍地都是吗?” “木雕摆件还得看红木、黄花梨和小叶紫檀吧?” “前面的哥们像是专业的,我选择压一手。” 随着那句弹幕飘过,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 黄崖柏木远不如小叶紫檀、金丝楠木甚至黄花梨有名。 “???” “不是,你们开玩笑的吧,去查查国内迄今为止拍卖价最高的木雕。” “16年两广拍卖会上,一件崖柏雕刻的九五至尊,价格将近四亿,还遍地都是。” 见有人质疑。 那个名叫‘龙纹阁木雕工艺’的网友坐不住了。 噼里啪啦敲了一堆字解释。 柏木确实不值钱。 但那仅限于侧柏、地柏和刺柏,基本上都是用来打制家具、棺椁一类。 但崖柏却是罕见无比。 一株老树,至少千百年方能长成。 而且多见于悬崖峭壁间,历经上千年的风霜雨雪。 质地细腻,纹理通透。 加上油性大。 是天然串珠的材料。 不过早在三国前基本就已经不见踪迹。 现如今国内只有山城仅存,且数量少的可怜,是一级保护野生植物。 别说木雕。 就是贸然损坏一根树枝。 估计都得进去吃牢饭。 哪像现在,一口竖洞打下去,竟然遍地都是。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都要引起国内那些木雕师的疯狂。 他们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经手过崖柏。 何况还是保存如此完好的黄崖古柏。 少说都有两千年历史。 都已经可以作为文物对待了。 就像故宫里那些前朝留下来的桑皮纸,用一张少一张,每一件都是天价。 “……” “天,是我孤陋寡闻了。” “妈耶,这还下什么斗盗什么墓,拆了这些木头就发财了吧。” “动不动就是几亿,我已经快分不清钱是什么了。” “哎,月入三千的我,谈笑间就是几千万。” “酸了,爻哥给个地址吧,我也不贪心,扛一根回来就行。” “别的不说,我超喜欢这个直播间的,又能看热闹又长知识。” 看到那哥们的一番解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埋在封土堆下的木材竟然如此贵重。 抽空瞥了一眼的陈爻。 心里也颇为震撼。 不过连金丝楠木棺、金缕玉衣这等神器他都见过了。 黄崖柏木还真排不上号。 他眼下唯一头疼的,是如何破开这座木墙进入地下古墓。 思来想去。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捷径。 只能强行暴力拆除。 深吸了口气,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地上的工兵铲。 在直播间无数人错愕的目光里。 一下狠狠铲了下去。 咚—— 锋利的铲刃,接触到黄崖柏木的刹那。 一阵惊人的反震力道顿时传来。 以他千锤百炼的劲道以及汹涌如潮的气血,别说区区几根木头,就是铁板也能斫断。 但偏偏…… 这一铲子下去。 除了四溅的木屑外。 脚底下的黄肠题凑竟是毫无动静。 “??” “爻哥三思啊。” “我去,这是干啥,就算看不上也别这么来啊,看的我心都在滴血。” “这一铲子下去,少说几千块没了。” “等等……柏木怎么变红了?” 本来见他拿起工兵铲,众人还并未多想。 直到铲子落下,木屑飞溅时。 许多人恍然都听到了心碎的动静。 不过…… 紧随而至的,却是一阵惊呼。 只见头戴灯的强光下。 眼尖的观众忽然瞥见破开的柏木树芯里,竟是慢慢往外渗出一缕缕猩红的血。 “血???” “沃日,血尸墓!” “完了赤衣凶笑面尸,这大凶之兆啊。” “妈的不敢看了,这也太瘆人了,棺木淌血。” 漆黑幽深的盗洞下。 除了陈爻的呼吸和心跳声外。 就只有血水流淌的汩汩声。 听的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些独处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后,更是忍不住捂住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但越是如此。 念头就像流沙从脑袋里钻出来,根本按捺不住。 连隔着屏幕的他们都尚且如此。 何况身处地下的陈爻。 此刻的他,只觉得一股腥臭刺鼻的味道铺面冲来,几乎要把鼻子呛破。 就算经历了数不清的腐尸。 这味道还是让他难以忍受。 好在先前探洞时就有所心理准备,血腥味涌来的刹那,他便立刻封闭口鼻两窍。 隔绝那股腥臭气后。 这才继续低头看去。 短短眨眼的功夫,脚边的地上几乎聚起了一块水洼。 血水渗入泥沙黑土中。 色泽变得更是诡异。 这种诡谲渗人的情形,即便是从第一期直播就跟来的老粉,此刻也是心惊不已,纷纷劝他撤走。 但陈爻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比起近乎于尸仙的诸葛亮。 眼前这一幕只能算是开胃菜。 等到血水外渗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下来,他再次握起工兵铲,不断往下斩去。 咚咚不绝的落铲声中。 四溅的木屑几乎将洞底都要铺平。 陈爻额头上也慢慢渗出汗水。 天气本就燥热难耐。 这么重的活,消耗的不仅是心神,更多的是体力。 但他就像是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 最多偶尔换个方向。 不知道多久后。 花大价钱购来的工兵铲都卷了刃。 脚下的黄肠题凑上,也终于出现了一道半米见方的洞口。 “我草,终于挖开了!” “我都以为今晚是看不到下墓了,爻哥是真的猛。” “这一身膀子力,不去打铁也太可惜了吧?” “真的,看了这么久,第一次见爻哥也得这么蛮干。” 收起工兵铲的刹那。 直播间外众人,竟是齐刷刷的松了口气。 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一直抿着嘴神色平静的陈爻,此时却是一反常态。 清澈的眸子,一下变得凝重无比。 气血流转,整个人纵身往后一跃,双脚踩着洞壁,目光如刀般扫过底下那口犹如鬼窟般的洞井。 直播间观众不解其意。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视线中。 一只白骨血手,忽然毫无征兆的探出。 如同鬼魅般狠狠朝陈爻胸口处抓去! 第161章 甲東古墓、人血为浆 但指骨又纤细如柴。 指间没有半点血肉,在强光下泛着晶莹如玉的色泽。 仿佛一件造化天成的奇物。 找不出半点瑕疵。 偏偏这样一只手,悄无声息探出时,却给人一股无比的压力。 燥热的空气,一瞬间似乎都降到了冰点下。 手指后跟着一截白骨。 再往后便是洞窟下无尽的黑暗。 “???” “我草,哪来的鬼手。” “墓下有变,难怪土里渗血,这也太吓人了。” “爻哥还快的反应!”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外众人皆是脸色惨白,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墓也太邪了。 还没下去,就凶险四伏。 一帮人这会根本没心思抠字,下意识屏住呼吸,替还在盗洞里的陈爻着实捏了把冷汗。 就是他自己。 此刻也是面色惊疑。 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骨手,非鬼即妖。 何况在生死间游走多次的陈爻,又岂会不知凶险。 压下心中惊叹。 抿着的唇间轻轻吐出一个字。 “火!” 轰—— 刹那间。 蛰伏在四肢百脉中的金乌火意凭空而出。 犹如一条灵蛇迅速缠上骨手。 下一刻。 被重重裹住的骨手,在炽烈的火焰间迅速融化。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也没料到如此情形,盗洞下的黑暗中传来一道凄厉的嘶吼。 金乌火意乃是世间至阳至烈之物。 区区邪煞之物,一念间便能让它灰飞烟灭。 “嗯?” 火焰还未蚕食到的手腕白骨处,在一声闷哼声中直接断成了两截。 只是这家伙也是个狠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凶险。 竟是直接选择断臂求生。 饶是陈爻,也不禁瞠目结舌,如这等邪煞之物,可不是壁虎,拥有断肢重生的能力。 如此做法。 无异于断了后路。 “还想逃?” 短暂的恍神中,一道暴戾、凶残、嗜血以及恐惧,多种情绪交织的气息,骤然从黄肠题凑的洞窟下逃离。 陈爻眉头不禁一皱。 之前在定军山时。 碰见那头有形无质的诡物时,还会惊惶恐惧,心绪不宁。 但眼下。 自从镇杀封印了诸葛亮。 陈爻的心境已经攀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 游刃有余。 无所畏惧。 不仅是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 一声冷哼下,他人径直闯入洞窟内,心神锁定前方那道诡异的气息,一路追了上去。 “???” “我草,什么情况?” “爻哥这就跳下去了?” “我特么连那是什么东西都还没看清。” “好像是只白骨手?” “爻哥是真生猛啊,这都敢追,不怕中计落入陷阱吗?” 随着他纵身一跃,镜头下一切也变得摇摇欲坠,晃动不已,根本看不清四周情形。 而经历了接连几次异变的观众。 此刻也是心惊不已。 甚至许多人连凶险来源于何处都没弄清楚。 还在抬手捂着眼睛,沉浸在先前土中渗血一幕带来的冲击中。 不过。 这会陈爻怎么可能有空理会他们。 纵身落地的刹那。 浑身气机爆发、血气如潮,尤其是双眸深处,更是宛如点起了两盏灯火。 纯正的金光无边无际的扩散开去。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道门真人,周身之间,因为气势太过惊人,黑夜下的虚空仿佛都一寸寸变得扭曲无形起来。 和他一开始的猜测差不多。 黄肠题凑下果然是一条过洞。 只是,和他印象中的先秦战国古墓略有不同。 并非甲字形或者品字形。 凝神望去。 南北两条过洞,往古墓深处延伸而去,最终汇聚形成一道天井。 如果从半空俯瞰的话。 整个古墓更像是个東字形势。 不过他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借助于心神,追踪那道诡影,顺势观察了下大墓的结构。 从而得出的猜测罢了。 除此之外。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 一入此间。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有一道道阴风呼啸而至。 犹如女鬼低泣。 听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 陈爻细细感受了下。 不仅是阴风那么简单,这座古墓中还藏有一股极为惊人的兵家杀伐之气。 阴风呼啸而过。 吹过脸颊时,都能感受到一阵阵锋锐凌厉的割裂感。 至于那头诡物,气息已经冲入了天井内。 “跑的倒是够快!” 陈爻眼神一寒,低声喃喃道。 过洞和天井是墓葬中最有可能暗藏机关之处。 所以,他并未打算这么径直追上去。 隔着屏幕的观众都能猜测道。 他自然也不会忽略。 吐了口浊气,收回那一缕心神,目光如刀般朝四周看去。 因为整座大墓是西首而葬。 这么算的话。 眼下他所处的应该是南过洞。 借着头灯的强光,陈爻能清晰看到四周。 虽然只是一条过洞,但规模不小,占地面积极大。 从身后一直延伸到墓内深处。 洞壁上有着无数明显人为穿凿的痕迹。 战国墓一般而言都是竖穴土坑,而秦岭的整体地貌环境呈皱褶断块山,以及断层崖和单面山的结构。 导致因山为陵的难度小了许多。 只要不出现大范围的地震。 古墓坍塌的可能性也几乎能够省略不见。 这也是为何他眼下举目望去,只是简单竖葬结构,外有封土内无支撑的情况下,还能历经千百年稳如泰山的原因。 “对了……” 扫了一眼。 陈爻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下铲时,带出去的夯土中,有明显的鲜血痕迹。 他那会甚至猜测。 黄肠题凑下是不是有座人殉坑。 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那些诡异的血……来自何处? 收回目光,陈爻转而抬头望去。 过洞和头顶的黄肠题凑相距倒是不算太远,只有两三米高。 此刻强光找过之处,密密麻麻全是横着的黄崖柏木。 给人一种仿佛被困在巨棺中的感觉。 压抑无比。 不过扫视间,他目光却是猛地一凝,最终停落在几根尤为粗大的柏木上。 和其他橙黄树芯不同。 那几株树干在光线下竟是反射出一抹诡异的暗红色。 “血?” 陈爻眼角无来由的微微一跳。 来不及多想。 取出一根钻天索,轻轻晃动了几圈,随后借势猛地一甩。 锋利的钩索一下穿破柏木表面,深深没入其中。 他人则是后退几步,而后一个急步冲掠,踩着过洞的岩壁纵身而起。 眨眼间,单手已经抓在了柏木缝隙间,整个人挂在了半空。 还未靠近。 一股刺鼻难闻的血腥味猛地扑来。 “人血石灰浆?” 第162章 火龙攀附于壁、鲁班古术 陈爻就曾见过糯米石灰浆修建的墓墙。 那也是古代修建城墙最为常见的粘土之一。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座古墓里,和石灰掺合的并非糯米,而是人血! 难怪一进入此间,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适感,阴风死气浓郁的让人几乎没法呼吸。 而且那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鬼泣声。 而今想来,或许不是错觉。 难怪前代那些盗墓贼,皆是无功而返,半途而废。 他身怀金乌火意,在墓下待的时间久了都浑身难受。 寻常人沾染了尸血。 又被死气一冲。 气息紊乱,死于非命都是正常。 封闭五感窍穴。 陈爻松开手,从半空一坠而下。 只是弄明白了其中秘密的他,非但没有半点轻松,神色反而愈发凝重。 先秦时人殉成风。 不说周天子各个封地的诸侯。 动辄就会杀死成百上千的奴隶俘虏陪葬。 就是底下那些王公权臣。 死后也是如此。 只是,以人血为浆修筑古墓,对他而言还是难以想象。 按照之前的勘测。 这座大墓占地至少六七亩。 消耗的黄崖柏木都不计其数。 想来杀死的奴隶,绝对只多不少。 呼—— 落地后。 陈爻恍然有些失神,长长叹了口气后,这才压下杂乱无章的念头。 而今最重要之事。 是先弄清楚这座古墓所属何人。 还有提防先前那头逃走的诡物。 他在明,对方在暗。 以有心算无意,又在它的老巢当中,稍有不慎,怕是就要落个那些倒斗行前辈的下扬。 他可不想留下来陪葬。 “爻哥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刚才头顶啥情况啊。” “给兄弟们说说呗,到现在为止,我人都还是懵比状态。” “是啊,这次爻哥好像没以前那么善意了。” “有没有懂哥,帮忙解释下啊。” 见他行事毫无章法,只有眉心间的愁容凝重,始终挥之不去。 直播间观众不禁看的一头雾水,纷纷问道。 只是…… 瞥了一眼弹幕的陈爻。 却是忍不住摇头一阵苦笑。 “别说你们,我现在也一样啊。” 这话真不是夸张。 对于眼下这座大墓的了解,到眼下为止都不算多。 仅限于名字、朝代以及大概的结构。 至于墓主人完全不得而知。 “???” “啥情况,爻哥你以前不是都先踩好盘子再下手吗?” “完了,爻哥打了一扬没有准备的仗,这次怕是悬了。” “完全一无所知,这还怎么探?” “以我十年老粉的经验看,这墓绝对不简单,哪有一开始就这么邪的。” “只能祈祷爻哥临扬应变了。” 看他神色语气不像开玩笑。 一时间众人更是诧异。 毕竟无论高陵还是武侯墓,陈爻都展现出了无比强势和自信的态度。 哪像如今。 就像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孩。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中都充满了未知和想象。 “放心,也是老司机了,何况性命攸关,谨慎是肯定的。” 见众人关切。 陈爻只是笑了笑。 墓下凶险,无非就是机关陷阱、古尸粽子、亦或是阴煞邪物。 刚才那只骨手的主人。 虽然未曾碰面。 但也算交过了一次手。 给他的感觉,和当初高陵中那具鬼婴实力差不多。 身具金乌血脉。 又有镇尸符在手。 对于那等邪煞没有任何问题。 说话间。 陈爻敛起心神,再无犹豫,径直沿着身下过洞往古墓深处走去。 呼啸的阴风里。 只听得到他鞋底踩过发出的沙沙声。 不时还会驻足停下看看。 过洞两侧的岩壁上,每隔几步十几步,就会有浮雕出现。 风格古朴,厚重大气。 完全符合战国时代的特征。 至于浮雕的内容也是千奇百怪,士卒、将军、战马、飞禽走兽不一而足。 走走停停中,不知觉间,陈爻终于穿过了整条过洞。 前方地势一下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座地底深坑。 穹洞明显被人精雕细琢过,有星空古图,四周墙壁上则是挖出不少洞窟。 每一处洞窟内。 都有一具青铜侍女跪地捧灯的人像。 只可惜千百年过去。 铜盏中早已经油尽灯枯。 “天井?” 陈爻四下看过,很快就发现与自己平行的左侧不远外。 岩壁上同样延伸出来一扇洞门。 想必就是北过洞。 如此想来,眼前这座深坑般的建筑,应当就是竖穴土坑的第二重。 “天井?” “墓里头还有这个吗?” “我记得这好像是徽派建筑中的吧?” “何止,四合院、苏式园林、晋中古楼、以及南方绝大多数古民居都有。” “等等你们就没发现,到这已经没路了吗,难不成还得下井?” “这墓葬的结构好奇怪啊。” 借着灯光摄像头将天井四周照的清晰无比。 追了两期直播。 对墓葬构造略有了解的老观众,一下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没错。” “这也是战国竖葬坑这个说法的来由。” 陈爻点了点头,平静解释道。 不过说话间,心神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毕竟先前那头诡物就消失在了此处。 眼下黑暗中,隐隐还能察觉到一丝气息残存。 那东西到底是何物。 目前还没有定论。 但危险是肯定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陈爻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时时警惕才是最好的状态。 “这井咋下,好像都没看到扶梯。” “总不会跳下去吧?” 听过解释,众人虽然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毕竟这口天井直上直下。 四周也没有栈道扶梯。 上下未免太过不便。 “放心,古人下葬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点。” 陈爻笑了笑。 话音落下的刹那,屈指一弹,一缕无形的火意飘落到对面那盏跪地侍女灯的铜盏内。 油脂虽然残存无几。 但还是被点燃。 火光洒落。 就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一样。 足有数丈深的天井中,一盏又一盏的灯火凭空亮起,从上到下,就如一条银河倒悬。 落在观众们视线中。 更像是一头攀附在井壁上的火龙。 缓缓睁开了眼。 给人一种震撼又神秘莫测的感觉。 等到火光四起,浓雾般的黑暗被慢慢驱散。 同时。 一架古老的辘轳从地底下缓缓升起,与天井口齐平时才停下。 “???” “这什么科幻机器!” “我靠,这真的是先秦战国墓吗,怎么感觉这么高科技。” “这……不会是鲁班机关术吧!” 第163章 擅闯武君墓、杀神白起? 最早见于周朝。 ‘渡沟涧,飞桥一间,着机关辘轳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 传闻中,辘轳因为太过繁重使用不便。 是鲁班加以改造重做。 才渐渐演化成后世的样子。 74年湖北铜绿山,一座春秋战国时代的矿井中就曾发掘出木制辘轳。 只不过远没有眼前这架保留的那么完整。 确实很难想象。 差不多两千年的战国墓。 其间上下所用的辘轳,竟然没有半点腐坏的迹象。 饶是陈爻。 眼神里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惊叹。 不过,短暂的失神后,更多的却是重视。 墓中机关术如此惊人。 那就代表埋伏其中的机关暗阵,极有可能同样没有损坏,机扩触之即发。 “当初下葬,不会就是乘坐它下去的吧?” “这不就是最早的电梯?” “只能说古人的智慧真的恐怖。”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小成本的电影,跟我扯淡呢。” “真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吗,不会跳上去就塌了吧?” 借着井壁上如同游龙般的灯盏火光,直播间观众仍是难掩震撼。 很难相信,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产物。 “试试不就知道?” 陈爻飞眉入鬓,神色间倒是自信十足。 说话时。 一步跨出。 径直跳到辘轳中间的木板上。 嘎吱嘎吱—— 悬吊机器的绳索一共四根,尽数打入头顶的星空石壁中。 或许是太久未曾运转。 绳索一下绷紧,发出吱吱的怪响,光是听声音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身处其中,陈爻却显得无比淡定。 还有闲心四处观望,仿佛根本不是什么十绝凶坟,而是自家后花园。 过了片刻,绳索绞动的声音终于停下。 直播间外观众下意识松了口气。 紧绷着的心思也稍稍放松了一线。 这要是忽然坍塌。 人在半空这么摔下去,岂不是得粉身碎骨? 陈爻四下看了看,中间的去容器部分,有一只巴掌大的绞盘,正好控制着四根绳索的运转。 有点像是控制船帆的把手。 尝试着拧动了下。 刹那间,轰的一声巨响,身下的辘轳骤降,一股强烈的失重感随之传来。 “???” “我草什么情况?” “早说几千年前的机器不靠谱,这下栽阴沟里了。” 阴风在耳边呼啸,视线中井壁上那些灯火更是一闪而过。 转眼间,他人便下沉了三四米深。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一帮刚松了口气的观众吓了个半死。 心脏都差点没从胸口下跳出去。 更有甚者。 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身处其中的陈爻,这种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不过也仅仅失神了片刻。 随后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那只绞盘上。 刚才是顺势。 这次则选择了反向,轻轻一拧。 顿时间,头顶天井半空中,四根绳索再次绷直,嘎吱的声音回荡不绝。 身下的辘轳更是摇摇欲坠。 仿佛随时都会跌落。 好在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急坠的势头慢慢缓住,最终轰的一声落入井底地上。 陈爻来不及松口气,辘轳坠落之处烟尘四起。 在阴风下,更是被吹的四处都是。 他立刻以手遮住口鼻,纵身跃向远处,避开后续的沙尘。 幸好这口天井够深。 反应也快。 否则这么砸下来,不死也得晕过去。 退到井壁下,陈爻目光四下扫过,过了天井,应该越发接近战国墓的核心了。 只是…… 令他奇怪的是。 到现在为止,除了打过一次照面的骨手外,再未碰到其他凶险。 这明显不太对劲。 甚至过于反常。 但目光扫过,井底幽深静谧,除了流过的阴风中还能隐约嗅到一丝残存的气息外,再无其他动静。 “难道真躲起来了?” 陈爻眉头微皱。 他所见到的墓下邪物。 皆是凶煞无比,不死不休。 就算碰了壁,也会潜藏暗处,找到机会,就跟惊蛰中的毒蛇一样,跳起来咬上一口。 这里能让倒斗同行谈之色变。 冠以十绝凶坟的称呼。 怎么会如此寻常? 哗—— 就在他迟疑间。 耳边忽然探查到一道极为轻微的破空声。 仿佛一根羽毛随风而起,划过半空。 要不是他五感六觉提升到了极致,怕是都会忽略错漏。 再加上四周呼啸不断的阴风遮掩。 更是难以察觉。 嘭! 心神一动。 一把金刚铁骨的长伞,在他头顶凭空撑开。 下一刻,一只诡异的骨手就出现在金刚伞外,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的一抓,竟是让伞面一下往里深深凹陷进去。 距离陈爻咫尺之遥。 他甚至能够隔着伞面,清晰无比看到那只手印出的样子。 “是你!” 见此情形,陈爻脸色微变,轻喝出声。 那鬼东西果然没走。 一直潜藏在井底下等着他呢。 抓住伞柄猛地一拧。 刹那间,伞如雨线般急速旋转,蕴藏在雷击木树芯中的雷力,更是犹如火蛇一般窜出,狠狠朝那只骨手的诡影轰杀而去。 那诡物似乎也没料到。 陈爻竟然拥有如此之多诡秘莫测的手段。 一击不成。 再想撤退已经晚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雷火打入自己身躯内。 轰! 雷火本就克制阴煞。 道门中诸多镇邪之术,都是源自雷法。 一声巨响中,陈爻收起金刚伞,抬头凝神望去,一具莹莹白骨整个都陷入了井壁内。 浑身满是雷击的痕迹。 好似烟熏火燎过后的样子。 一身气息更是孱弱无比。 “区区邪物,也敢袭杀?” 陈爻抬手,金刚伞眨眼间便化作一杆重马槊,遥遥指向那具白骨。 “擅闯武君墓者死!” 本以为就是一头养尸白骨煞。 没想到它竟然还能张口说话。 听他语气,应该和高陵典韦、武侯墓王双、夏侯渊的身份类似。 都是镇守陵墓的大将。 只是…… 敏锐察觉到他话中武君两个字。 向来沉着,遇事冷静的陈爻,心底却是头一次掀起滔天巨浪。 武君! 武安君。 那岂不是战国四大名将之首,任秦国主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多座、长平之战中坑杀赵卒四十万,使秦业帝的杀神白起。 十绝凶坟竟然是他的墓? 第164章 大秦锐士、重甲虎贲军 这念头才起,陈爻就忍不住想要反驳。 史书中记载没错的话。 当初白起功高震主,受昭襄王猜忌,临阵换将,他则是被贬为士伍,放逐阴密。 但秦军伐赵,久攻不下,昭襄王迁怒于他,令他带兵出山。 但此时的白起已经没了心气。 行至杜邮时,昭襄王以为他心存怨气迟迟不肯动身,于是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 接到密令。 白起仰天长叹。 但最终还是引剑自杀。 死后被葬杜邮,也就是咸阳东郊,渭河北岸。 但此处距离渭河几百里。 说是天遥地远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是白起墓? 但纵观整个战国时代,能封武安君者,只有三人。 一是白起。 其二是赵国李牧。 第三人则是苏秦。 但按照之前的推断,这座古墓必是秦国无疑。 李牧和苏秦都可以排除。 更何况战国时代,赵在邯郸,和此地相距千里不说,秦赵之间乃是世仇,又怎么会将国中名臣武将葬在敌国之地? 短短刹那的功夫。 陈爻脑海里已经闪过数个念头。 但越想,他心思便越乱。 从踏入此间开始。 他就从未想过会和传说中那位杀神打交道。 铮! 手腕一挑。 马槊对准那具白骨煞。 陈爻眸光如刀冷喝道。 “你口中的武君,可是白起?” “武君之名岂能容你个黄毛小儿称呼?” 白骨煞倒是硬气。 就算到了此时,仍旧没有半点认输的意思。 果然! 一听他话中的怒意,陈爻心里基本上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但他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史书明文记载,七十年代渭河岸边施工时,就曾无意挖到白起墓葬,从中发掘出兵器、佩剑等数件文物,藏于咸阳博物馆中。 基本上已经是盖棺定论的事实。 如今远在秦岭一处无名山沟中。 竟然找到了另外一座白起墓。 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考古史重写,更是重重打了无数考古学家的脸? “既如此,那还是送你去见你的武君!” 这具白骨煞实在惊人。 接连遭受金乌和天雷两道火意灼烧,竟然还没有彻底死去。 但就算如此。 白骨煞仍旧没有半点恐惧。 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擅入此间者死。” “过我一关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更多同袍等你!” 这话倒是引起了陈爻几分兴趣。 都说秦军勇猛无双,上阵杀敌从不后撤。 眼下不过是一介小卒,便如此凶煞。 “能为武安郡镇陵,想必不是无名之辈,你是何人?” 手持马槊,陈爻目光扫过。 只可惜此人已经只剩下一具白骨,早就看不出容貌长相。 “弁!” 闻言他只是冷冷吐了一个字。 随后便昂起头,打算引颈就戮。 弁? 陈爻心头一动。 因为春秋后期礼崩乐坏,加上秦国向来被其他六国视为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起名也极为随意。 弁在夏商时,乃是一种官职,意思是替天子牵马。 看来此人或者祖上,应该就是做的这种事。 故而才以弁为名字。 “好。” “记住,今日送你上路者……陈爻!” 吐了口浊气,陈爻点点头。 之后再无再无犹豫,手中长槊横起从他颈下一划而过。 只听到嗤的一道声响。 白骨煞喉骨瞬间被斩断。 一身的邪诡气息也就此烟消云散。 “我去!” “这一下真是手起刀落!” “不是,我刚去查了下战国封武君者,只有三人,这怕不是白起的墓啊。” “啥玩意,坑杀几十万士卒的那个杀神吗?”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敢叫这个名字,都承受不起因果。” “我草,那爻哥这次岂不是踢到铁板上了?” “我就说这墓不对劲,太过凶煞,要是白起的话那就好解释了。” 随着陈爻横槊而起,将那具白骨煞枭首。 整个直播间都为之沸腾。 虽然弁这个名字,远没有典韦夏侯惇之流名声之大。 甚至翻遍史书,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雨水。 若不是陈爻追问一句。 或许再过千百年,也无人知晓他曾经存在。 生前为白起牵马。 死后为武君镇陵。 两千多年时间如一日,即便早就化作了一具枯骨,烙印在心底的命令却始终未曾磨灭。 阻拦一切擅自下墓的外来者。 除了他以外,庞大的古墓下,还有他的无数同袍,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过去的岁月里。 他们的弩弓,不断收割着盗墓贼的性命。 时间久了。 这座古墓也在倒斗行里声名鹊起。 不过却是凶名。 让人闻之胆寒。 迄今为止,从没有一人能够从十绝凶坟内全身而退。 或多或少扔下几具尸体。 甚至整个团伙尽数葬身此处也不算罕见。 可惜。 他这次碰到的是陈爻。 呼—— 从那具白骨上收回目光,陈爻暗暗吐了口气。 按照弁所言,白起墓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毕竟面对的可能是一整支的行伍。 当年在战扬上,攻城拔寨无数,所向披靡的秦军。 一个人好对付。 若是十人甚至百人呢。 陈爻终于明白,为何都深入到了这一步,仍是不见半点暗箭机关,或许当年下葬时,根本就不屑于使用这些手段。 “白起……” 抿了抿嘴唇。 随手将手中的马槊往后一插。 陈爻大步朝着不远外的甬道上走去。 都到了这一步。 再走回头路,又岂是他的风格? 何况,当年名镇天下,盖压六国的杀神,总归是要见见的。 “来者止步!” “擅闯者杀!” 走了没多久,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迎面扑来。 几乎如同实质化一般。 陈爻抬眸望去。 一连五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当头一人,身披髹漆玄铁重甲,手握一杆铜戈,身材魁梧,挺拔如松。 虽然以甲覆面。 但行走之间龙骧虎步,浑身透着一股极为惊人的杀伐气息。 仅仅是站在那。 便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气息。 犹如一座移动的杀戮机器。 他身后跟着的四名士卒,也都是气势凶悍,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征战沙扬的骁勇之辈。 “这!” 被那位将领漆黑的眸光一扫。 直播间外观众,瞬间就沉默下去,心脏仿佛都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呼吸不得。 “有点意思!” 陈爻早就察觉到此地兵家杀伐之气,比起来时重了许多。 如今一看。 果然不愧是横扫天下的秦军。 “我不杀无名之辈,你是何人?” “山阵部虎贲军左庶长李戍!” 第165章 千军万马,我一人足矣 七国之间连年征战。 其中有五支铁血军部天下闻名。 魏国魏武卒、赵国武陵铁骑、齐国技击骑士、秦国山阵军以及铁鹰锐士。 秦国独占其二。 而其中的山阵军,更是由杀神白起所创。 专为赵国铁骑而存在。 长平之战中,赵国数万武陵铁骑,就是被山阵军围困,导致无法分神,最终局势彻底扭转,无力回天溃败千里。 虎贲军,应当是山阵军中一支。 至于左庶长。 这点陈爻倒是清楚。 为了鼓励上阵杀敌,秦国特地设立二十级军功爵位。 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 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 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三右更、十四少上造。 十六大良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此人自报家门。 虎贲军左庶长。 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乃是白起部下,秦国第十级军功所有者。 至于李姓,在秦国也是大姓。 与普通士卒随意取名不同。 毕竟拥有了爵位。 即便见了大夫也能不拜。 若是战死,军功爵位、岁俸兵器皆可传给子孙。 李戍这个名字,陈爻并未听过。 不过能够在残酷的战扬上厮杀活命,捞取第十级军功,位至左庶长,绝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从他身上那股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杀气也能窥见一二。 “左庶长,终于来了个像样的人物。” 陈爻平静的看过去。 眸光澄澈,声音不紧不慢。 没有轻视但也没到重视过头的份上。 据说先秦时代百家争鸣,有兵家修士,借助战扬上的杀气、引煞入体,熬练一身筋骨。 当然那个时期,距离今天太久。 许多东西都已经失传。 以讹传讹下。 谁也不知真假。 毕竟没人能够真的穿越历史,去到那个时代看上一眼,亲身领悟一下。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 能够在百战疆扬上厮杀多年的,没一个易于之辈。 一路走来。 他遇到过许多不少人。 不过都是三国时的武将。 就是不知道,比起先秦如何? 山阵军左庶长,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 “像样?” 李戍一声冷哼。 这等人生前鏖战沙扬,杀人无数,死后为武君镇陵,自有一身傲气。 更何况,又是出身秦国。 向来睥睨无敌,自视甚高。 陈爻看着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也配对自己品头论足? “无知小儿,找死!” “钟,窑,你等二人速速将其拿下。” “喏!”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立刻从他身后一左一右走出。 同样披甲带刀。 不过身上却非玄铁重甲,而是黄皮策甲。 手中握着一架弩弓,腰悬弯刀,浑身气势惊人。 仅仅是站在那,便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感。 但面对两位山阵军部士卒联手。 陈爻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安。 反而摇了摇头。 “时间紧迫,我没那么多空闲,你们……一起上就是!” 他声音仍旧不紧不慢。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但这话落到李戍耳中。 却无疑是种天大的侮辱。 秦国山阵军名震天下,打的六国抬不起头,这些士卒无一不是百战精兵。 派出两人,已经是他不想多生事端,想要速战擒住陈爻。 以免惊扰到武君休眠。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一人独战四位山阵勇士。 他以为自己是谁? 当年赵国那支号称马蹄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的武陵铁骑如何? 最终还不是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 “某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戍眸光一定。 头顶那只几乎将整张脸都覆住的铁冠下,目光冷冽如刀,一字一句,犹如霜雪骤降,撕裂夜空,狠狠朝陈爻所在刺去。 见势,陈爻只是轻轻一挥手。 一股惊人的火意凭空而起。 将那股杀伐之气打散。 “有点本事,难怪敢这么猖狂!” 李戍眉头微微一皱。 也不废话,径直喝道。 “睦、照。” “你四人联手,今日务必将其拿下,以血祭我虎贲军旗!” “喏!” 剩下两人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甬道四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犹如秋霜杀百草一般滚滚而起。 “这才像我想象中的大秦铁军!” 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陈爻微微张开双臂,身躯内战意涌动。 “杀!” 李戍没有半点犹豫。 冷冷下着命令。 秦国士卒凶猛无比,军令如山,就是死,也会毫不犹豫的冲阵。 咚咚咚—— 对着一声令下。 幽静漆黑的甬道内,瞬间响起一阵如同雷鸣般的动静。 仅仅四人。 竟然就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饶是陈爻,也不禁暗暗心惊。 要知道就算是王双那等猛将,也未曾给他如此可怖的压力。 不过。 越是如此。 他反而愈发兴奋。 秦军最是擅长弓弩、长刀以及铜戈,不过眼下并非山地骑乘作战,四人极有默契的抽出弯刀。 过了两千年。 刀身竟然没有太多腐蚀的痕迹。 想来巡视镇陵的这些年里。 时时刻刻都在擦拭。 何况刀锋沾血,便是最好的手段。 四人看似缓步前行,实则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陈爻身外,神色冷漠,抽刀便砍。 动作齐整。 仿佛与生俱来,早都刻在了骨子里的本能。 毫无花哨,但压迫力却是令人胆寒。 数道寒芒在空中掠过。 齐齐朝他头顶劈下。 难怪都说秦军上了战扬不要命。 陈爻总算领会到了一点。 那几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多余的变化,仿佛他们根本不是镇陵守军,而是四具机关傀儡。 “来得好!” 在弯刀落下的刹那。 一直没有动静,仿佛被吓住的陈爻,一声低喝。 同时猛的从身后拔出马槊。 锵的一声,横扫而出。 这等马战利器,在先秦时代还未出现。 所以即便是李戍也没认出,只当是一杆造型诡异的长矛。 但当锋利的破甲棱划过四把长刀时。 千锤百炼的秦军弯刀,却是犹如柴薪一样,瞬间就被斩断。 同时,马槊上裹挟的磅礴劲势丝毫不减。 重重拍向四人身躯胸口。 第166章 秦弩张弦、兵家杀意 李戍原本还沉浸在那杆兵刃中的疑惑中。 陡然察觉到那阵惊人的破空声。 整个人一下回过神来。 抬眸望去时,正好看到马槊斩断弯刀,拍向四人的一幕。 霎时间,他眉心不禁一沉,低喝提醒道。 只是…… 矛长枪短重马槊。 马槊之所以能够成为战扬马战上第一等厮杀利器。 就在于它的重与势。 一槊横空,万军辟易。 在猛将手中,一杆马槊甚至能挡百人。 嘭嘭嘭! 李戍话音都未落下。 接连数道骨爆声便已经传开。 钟、窑、睦、照四人联手,却几乎都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瞬息间就被马槊挑飞。 狠狠撞向甬道两侧的岩壁上。 砂石滚落,烟尘四起。 身上的皮甲支离破碎,胸口处更是深深凹陷下去。 但这些尸煞也确实惊人。 常人这么重伤势下,绝对死路一条。 但它们却不是人。 犹如幽灵一样,在这座古墓中游曳。 借着磅礴的阴煞死气修行,锤炼体魄。 没有生机灵智。 更感觉不到痛苦。 除非如先前那具白骨煞,被金乌之火灼烧。 完全就是一具听令从事的尸煞。 在尸僵中,它们还不是最为惊人的。 在其上,还有铜甲、铁甲甚至金刚尸。 不过铜甲铁甲易见。 金刚尸却是极为少有。 至少迄今为止,陈爻只见过夏侯惇一具。 即便锋锐如马槊,也难以洞穿它的尸身。 最后还是借助于猎枪,足足消耗了一整盒的大号铅弹,才强行打穿它的铜皮铁骨。 眼下这四人,生前不过小卒。 躯壳内容纳的煞气少的可怜。 远不如李戍这等左庶长。 至于白起,陈爻几乎没法想象,这种人生前权势滔天,执掌百万控弦大军,死后也不会化作一具枯骨那么简单。 怕是能够修成传说中的尸王。 眼下不敢留手的原因也在此处。 先将这些小卒扫清。 然后留够时间,将状态恢复至巅峰,才不会碰上那一位时,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那四人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摘下弩弓。 从箭筒里取出箭矢。 遥遥锁定自己的方向,打算将他就地射杀。 锵! 陈爻眼底一沉,再无犹豫,提起马槊横空一步掷出。 轰! 这一下劲势如雷。 滚滚气血下,足有数十斤重的马槊就如流星赶月般,一下撕裂虚空,狠狠刺向那个叫做钟的士卒胸口。 马槊速度快如闪电。 就是李戍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片残影。 他下意识躬身沉马,刷的拔出腰刀,算准方向,狠狠朝身前半空斩下。 只是…… 即便动作已经够快。 还是没能拦住破空而过的马槊。 一刀斩落在铺满石砖的甬道上,只见火光四溅,金石相撞声传开。 甚至因为用力过度。 刀刃上瞬间出现不少的卷口。 打眼下他哪还顾得上这些,猛地回过头去,目光追着那道残影。 嘭! 钟还在搭箭,全然没有预料到凶险临近。 一直到胸口处传来剧痛,整个人不由自主朝后飞起时,他才惊醒过来,低头看去,一杆长矛样的兵器,从它胸口进后背出。 强大的贯劲,将它狠狠钉死在墓墙上。 一身死气就如开闸的洪水般,眨眼间倾泻一空。 “钟!” 看到这一幕。 李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钟跟随他多年,他尚是伍长时,钟便是五人之一。 之后他一路升迁,做到了左庶长,被选入白起大人的山阵军部,钟也被他带去。 一直到如今,作为镇陵将,为那些大人镇守陵墓。 如今眼睁睁看到他魂飞魄散。 再无半点转圜的可能。 就像一把刀狠狠插入心尖。 面甲下的双眼,瞬间变得殷红一片,仿佛要渗出血一样。 不仅是他,剩下三人也都是咬牙切齿。 军中袍泽犹如手足。 “一起上,宰了他!” 李戍已经顾不上其他。 他在此地镇守两千多年,遇到过的外来者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 但那些人大都只是无胆无谋的鼠辈。 稍一震慑,便会吓的尿裤子,甚至昏死过去。 眼前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 一身本事却是极为惊人。 招招式式凌厉无比,无一例外全是杀人技。 就是他们这些百战老卒,在他手下竟然都讨不了好。 若是惊扰了那些大人休息。 按军中律令当处腰斩之刑! “喏!” 有李戍发话,剩下的三人再无犹豫,张开弓弩扣下机扩。 一阵嗡嗡不绝的动静声中。 三支铁箭撕破夜空,从不同的方向狠狠朝陈爻所在射去。 看架势,势必要将他射杀于此! 嗖嗖嗖—— 秦弩在战扬上所向披靡,几人更是阵斩杀敌无数。 但……让他们没料到的是。 三道寒光掠过,眼看就要洞穿那个外来者的身躯。 但临近的刹那,只见他纵身向左一跃,瞬间避开两支,随后更是张开大手,猛地朝最后一支箭矢抓去。 咚! 在几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 陈爻一把握住铁箭。 目光中露出一抹轻笑。 “这就是秦弩?” “不过如此!” 秦弩毕竟是以人力控弦,激发速度全凭经验,力道更是有强有弱。 而他在武侯墓中碰到的机关弓弩。 由水银机扩控制。 一经触发,眨眼间成百上千枚箭矢,犹如泼水般射出。 若不是身怀金刚伞。 换个人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辱我大秦将士,你……该死!” 话音落下。 李戍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即便陈爻说的不过是事实。 但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大秦军部便是信仰所在。 “杀!” 一声冷喝。 李戍手握铜戈,一马当先冲出。 随着他纵身而起。 整个甬道内踏步声如同地动山摇,一身玄铁重甲的高大身躯下,更是杀气盈天,周身之外的黑雾都被带动,空气一寸寸扭曲起来。 身后犹如跟着无数青面獠牙的厉鬼。 睁开眼睛,齐齐朝陈爻发出一阵无声的怒吼。 “兵家杀意?” 陈爻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 竟然能够将一身杀气凝为实质。 不过。 这样的山阵将士厮杀起来才有意思。 一脚轻轻踢在槊尾,被他随手斜插在地上的马槊,瞬间划过一道半圆,精确无误的落入掌心。 陈爻手腕一挑。 轻啸着迎了上去! 第167章 降?陈某送你等去死! 转眼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狠狠撞到一处。 陈爻手持马槊,李戍则是紧握铜戈。 两人皆是长兵器在手。 只不过一个血气鼓荡如潮,后者却是满身煞气。 狭长的地下甬道内,充斥着一阵阵金石相撞的声音。 至于窑、睦、照三人根本无法插手。 只能端着秦弩围在一边,封住甬道前后路,算是替左庶长掠阵。 也在不断寻找着机会。 以求将那个外来者射杀。 短暂交锋后。 陈爻差不多已经摸清了李戍的底细。 李戍此人能够做到左庶长的位置上,一身本事确实惊人,全都是从疆扬杀敌中得来。 而且他先前的猜测确实没错。 先秦时代百家争鸣,兵家确实有着修行手段。 即便李戍未曾穿上那身代表着他身份的玄铁重甲。 常年征战炼化的煞气,将一身体魄打熬的强如金刚,给他带来的压力极为惊人。 不过。 李戍也不是全无缺点。 他最致命的不是其他,正是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那杆铜戈。 先秦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炼铁术。 但铜器仍是占据了大多数。 铜戈虽然锋利,但硬度不够而且太脆,极易折断。 除此之外。 人死如灯灭。 即便它们变成了尸僵。 但也不再是当年那些横扫六国战扬的秦军。 就如高陵中为曹操镇陵的典韦。 生前何其勇猛。 在那个猛将如云的年代,都能够睥睨当世,封王称尊。 就算是吕奉先也在他之后。 但死后,一身本事远不如生前。 否则也不会被他轻易斩杀。 想到这。 陈爻手腕一挑,马槊横扫而出,一下将李戍撞开。 他则是缓缓吐了口浊气。 “怎么?” “现在想降,某告诉你,晚了!” 李戍虽然心惊于陈爻的本事。 不过阴宅坟地,死气笼罩,本就压制活人气息。 而它们驻守此地千百年。 几乎和生前营帐无异。 冷冷瞥了一眼不远外那道削瘦身影,李戍眸光如刀,冷声喝道。 “降?” 听到这话,陈爻不禁嗤的一声冷笑。 这位左庶长还真是可笑。 破绽百出尚不自知。 “我是在想,既然都是死人,再死一次的话,会去何处?” “找死!” 死这个字,对他们而言绝对是禁脔。 不可提及的梦魇。 许多人甚至都不承认已经死了。 他们亲手打下来的大秦江山永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继续征战。 “这话正好送你。” 陈爻冷然笑道。 浑身气势一肃,拖着马槊大步朝李戍所在冲杀而去。 他不打算继续耽误下去了。 从开播到现在,足有一个多小时。 和罗志峰打了几次交道。 他深知这个人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何况在他手上栽了两次。 定军山那边情况如何虽然不清楚,但猜也猜得到。 那帮人要是迟迟等不到他出来,必然会咬牙下墓。 但武侯墓,可比高陵凶险无数倍。 在高陵那里都折损了不少人。 贸然进入武侯墓,只会损伤更重。 如今他和罗志峰之间,已经不仅仅是抓与被抓那么简单。 关乎性命和尊严。 而且他虽然没有报位置,以那些人的敏锐嗅觉,很快就会锁定秦岭。 定军山距离此地太近。 就算一时半会想精准定位此地难度太大。 但总有一帮人跟在身后实在麻烦。 锵! 马槊和铜戈再次厮杀到一处。 只不过这次,陈爻再无半点留手的意思。 先行解决了它们。 才能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陈爻越杀越凶,一身气血深不可测,仿佛绵绵不尽。 但对面的李戍气势却是越来越孱弱。 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几乎被压的抬不起头。 铛! 忽然间。 一道裂帛般的动静响起。 李戍猛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那杆铜戈。 这把兵器乃是他晋升左庶长时,由军部所赐,与他性命无疑。 但眼下…… 它竟然断了! 从中断成了两截。 怎么会? 为了攻城略地。 大秦招揽了多少工匠。 专为秦军铁骑打造兵器。 无论是弓弩、弯刀还是铜戈,皆是锋利无比。 从来就只有他们斩断敌人兵刃的份。 这把随他骑乘驾车,阵斩敌将无数的铜戈。 他打死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把似矛非枪的兵器硬生生折断。 李戍怔怔的站在原地,心如刀割。 “两军对峙,厮杀当扬,还敢分心?”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 一道冷喝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李戍脸色猛地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都没想,双手闪电般抓向腰间弯刀,一下横起立在头顶。 只是…… 生死当头,他全然忘记了先前陈爻一槊连断钟、窑、睦、照四人腰刀的情形。 嘭! 一股犹如山崩地裂般的重力,从头顶轰然坠下。 佩刀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几乎都没有造成半点阻断。 随后,马槊毫无意外的当头斩下。 八面破甲棱瞬间撕开他的玄甲铁冠,断成两片从脸上落下。 李戍瞪大眼睛,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出口,只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着就像是兽吼。 “左庶长!” 不远外掠阵的三人似乎也看到了什么。 满脸恐惧和不安。 此刻在它们眼中,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李戍头顶一直蔓延到胸口处。 几乎将他整个人一下对中破开。 藏在尸骨中的煞气,化作滚滚黑烟散去,融入四周暗夜中。 至于李戍则是嘭的一下倒在地上。 高大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竭干瘪下去。 呼—— 等它一身气息尽数消失殆尽。 陈爻长舒了口气。 提起马槊,转身回头遥遥指向不远外三人。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还未从左庶长被杀的情形中回过神来的三人。 眼角余光中,只望见一道身影如同青烟般掠来。 “张弓!” “快,将他射杀……” 三人慌乱张弓提弩,但不等扣下机弦,那道身影已经从他们中穿过。 身后远处的天井飘来的微弱灯火。 将这一幕投照在甬道墙壁上。 只看到一道平静离去的背影,以及三道轰然倒下,血溅满地的情形。 第168章 道门食气、甬道深处的梁门 “就一个不剩全杀了?” “我靠,爻哥比以前更猛了好像,这可是秦国山阵军啊,被称为铁器杀手。” “什么叫好像,凶太多了好吧,之前在武侯墓,杀一个王双都费了老大的劲,现在跟特么切瓜砍菜似的。” “大家伙有没有发现,爻哥好像就是在纯粹的下墓,怎么说呢……” “就像通关打游戏副本一样。” “对对对,这形容简直绝了。”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爻哥好像都没怎么拿过明器,一般盗墓贼不都是冲着横财去的吗?” “脑洞一下打开啊,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我有一款盗墓游戏?还是我在墓中升级?” “哥们,你很有做游戏设计的天赋,建议给大厂投简历。” “没想到,装了这么久,爻哥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帅了,完全符合我的终极幻想。” 眨眼间,接连镇杀五人潇洒离去。 这一幕落在镜头下,立刻让观众们为之沸腾。 只不过,陈爻的一举一动,却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帮人甚至开始臆想。 给他编造出了种种可能。 也就是这会陈爻没空理会他们。 毕竟刚从生死边缘游走出来,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次凶险什么时候降临。 黑暗中是否还藏有其他人。 脚下的地砖中是否有伏刀流沙陷阱。 头顶会不会暗藏弓弩。 任何一种都有可能造成死亡。 倒斗从来都不是旅游赏景,他可不想走上外边盗洞里那些前辈的老路。 呼——吸。 提步轻走之间。 陈爻口鼻之间也在深吸缓呼。 一呼一吸中,一道犹如白练般的气流凝而不散。 这段时日,除了赶路外,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整理武侯墓所获上。 在藏兵楼中。 找到的那卷道门功夫。 其实就是一部练气烧丹的真术。 纵观整个道门,看似源远流长门派众多,但究根到底,其实就是练养和符箓两大派系之分。 符箓派主张画符、掐诀、念咒,以求长生大道。 而练养派则是借助于呼吸吐纳,达到返璞归真、长生久视的境界。 此派中,又有周天、服气、导引和自然无为四种法门。 他所看的太清金液神丹经上卷,说的就是练养食气。 只不过道家功夫,讲究一个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这么久以来。 他也只是堪堪摸到了门槛。 还不曾入门。 不过别的不说,这种传承千年的道术,确实有点东西。 若是往常,经历一番厮杀,必须要留有足够的时间调息恢复。 要不然就像之前。 武侯墓玉窟古葬中。 面对那座奇诡莫测的八阵图,先是镇杀八甲,后又对上吞了五行玉丹,几近成了尸仙的诸葛亮。 强行压下一身气血。 等走出去时,差点没落下病根。 但这等食气之法,却能够时时刻刻练养修行。 最为关键的是,事半功倍。 短短这么一会的功夫,吐纳呼吸了数十次,陈爻便能察觉到消耗的气血,几乎已经恢复了大半。 穿过寂静无声的甬道。 眼看已经越发接近古墓核心。 即便是他,也不敢有半点放松。 心神如雨般洒出,感受了一下周身之外,黑暗中似乎并未其他气息存在。 至少负责镇守这一片的士卒。 全都已经镇杀。 见此情形,陈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手指在马槊上轻轻按下,一阵咔嚓的动静中,重马槊瞬间化作一把伞,被他随手负在身后。 清澈的眸子深处。 两缕火焰燃烧不绝。 身外的黑暗,根本无法遮挡他的视线。 只是,越往深处阴煞之气便越是浓郁,也愈发寂静,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嗯?” 甬道犹如一条向下的石阶。 陈爻能够明显察觉到,随着自己深入,地势也在不断降低。 眼下他所处的方位。 怕是距离头顶的封土堆足有十多米深。 难怪都说先秦大墓,巨封大树,眼下他算是体会到了。 前行没多久。 陈爻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出现了一扇大门。 足有丈高。 嵌在山墙之中,两页合扇,大门紧闭,仿佛一道雷池,正好将前后分割。 墓中门窗本来就再常见不过。 毕竟古人从来都是事死如事生。 生前如何,死后也是同等对待。 何况眼下这座大墓,还极可能属于战神白起。 这种规制并不算什么。 但不知道为何。 眸光洞穿黑暗,视线落在那扇门上的刹那。 他心底竟是无来由的传来一阵强烈悸动。 偏偏抬头望去,周围仍旧如先前一样,静谧无比,没有半点变化。 潜藏在奇经八脉中的金乌火意也没动静。 见此情形,陈爻更是古怪。 这种状况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就算是传说中的鬼神之物。 阴兵过境、无形之鬼。 也不曾如此。 要知道,他这种人,因为常年行走在生死间,对于凶险,有着常人难及的敏锐嗅觉。 邪煞、尸僵还是说遇到正主了? 缓缓抽出背后的金刚伞,陈爻身形微弓,一个个念头在脑海深处浮现。 但很快又被他一一否决。 若是它们,没道理连金乌血脉都没示警。 但刨除这些之外。 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要么是八阵图那种借助风水地势形成的杀阵。 亦或是机关暗阵。 甚至连第一种可能都不太可能。 毕竟融合了撼龙经的他,观山点星定乾坤,只在覆手之间。 这四周并不像布下风水阵的样子。 何况,先秦时代,虽然已经有阴阳家存在,但风水只是小道。 并不受到重视。 运用于墓葬之中更是少之又少。 何况白起出身墨家,又是百战军神,权势都是踩着百万骸骨得来,岂会看的上这些旁门左道。 既非如此。 那就只可能是机关暗阵了。 毕竟墨家最出名的就是机关术。 片刻之间,陈爻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破阵么? 别的不敢说。 迄今为止,也曾见过诸多机关阵。 握着金刚伞,收拢心神,陈爻径直朝着那扇大门而去。 他倒要见识下,传闻中的墨家机关术,比之武侯藏兵图如何? 只是…… 让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 才走了几步不到。 那扇严丝合缝,紧闭封死的门内,骤然响起一阵吱呀的异响。 是那种尘封了几千年。 第一次开启的感觉。 仿佛有把钝刀,一下一下在心底划过的感觉。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 也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惊惧。 第169章 黑龙纛旗、蒙将军有请? “我草见鬼了?” “此处应该有背景音乐,港鬼大片的既视感。” “不会是白起派人来请爻哥赴宴吧” “吃自己的席?(斜眼笑)” “呸呸呸,小孩子别乱说话。” “祥瑞御免,恶灵退散!” “别啊,上次武侯墓那些黑蛇就让我做了好几天噩梦,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 “别扯这些虚的了,有什么菩萨观音平安符,先拿出来带上,狗命要紧。” 通过镜头。 陈爻视线中发生的一切。 完完全全投射到了直播间屏幕上。 还沉浸在战扬厮杀,镇压秦军士卒震撼中,热血沸腾的众人。 一瞬间,只感觉一股阴风在耳边吹过。 浑身发毛,遍体生寒。 胆子小点的,这会都已经面色血色,双眼捂着眼睛,却压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即便是从第一期追来的老粉。 全身上下也就剩下一张嘴硬了。 尤其是那些独居的,总觉得身后有人,要么就是窗外的黑暗中有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偏偏鼓起勇气看过去时。 又什么都没有。 那种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嘎吱—— 随着整扇大门缓缓朝里打开。 陈爻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虽然这一幕确实惊恐万状,但好歹是老江湖。 何况,倒斗这么久,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 就算真是正主现身。 白起被赐自刎时,也已经年过七十。 练武这行里有一句老话。 叫拳怕少壮。 乱拳打死老师傅。 尤其是战扬厮杀的兵家修士,全凭一腔血勇。 而他正值年轻气盛,一身气血鼓荡如潮,虎豹雷音。 真遇到那位,就是欺身搏杀,陈爻也完全不惧。 更何况,他还有诸多底牌。 纵使是尸王又如何? 轻呼了口气,陈爻眸光澄澈,先前那一丝不安瞬间消失不见。 咚! 终于,那扇大门彻底洞开。 一道昏暗的光线,从门后迎面照来。 若是常人,陡然遇到这样的光,必然会合眼。 但对陈爻而言,经过金乌火意淬炼过的双眸,别说只是区区灯火,就是数倍的强光也能适应。 灯光照射之处。 空气中无数尘糜砂砾浮动。 很快,数道照在地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咚咚的脚步声也随之传来。 陈爻眉头微皱,虽然逆着光线,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两列兵士。 手握长戈,气势凛然。 尽显秦国铁骑军威。 只是,令陈爻奇怪的是,那两列兵士走出梁门后,只是分列左右,就再无其他动静。 甚至自始至终,都没人看他一眼。 眸光直视前方一动不动。 仿佛只是深山大藏外神道上的石雕。 咚咚咚—— 就在他诧异时。 门后骤然传来一阵惊人的鼓声。 “这是?” 这番举动实在古怪。 不说直播间观众,就是他脑海里都忍不住想起了几部电影中的桥段。 深更半夜误入古城鬼蜮。 本以为是座世外桃源。 结果鸡鸣时分,天色刚亮,一切消失不见,人也猛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坟地乱葬岗。 不得不说,这种剧情确实恐怖。 又有着强烈的代入感。 但那是看电影,而不是如眼下这般身处其中。 鼓声如雨,越来越密。 整个城门内外四周,都充斥着一股无比的肃杀之气。 “装神弄鬼!” 见迟迟没有其他动静,陈爻眉心不禁一沉。 真当他是来看戏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疾风骤雨般的鼓点声遽然而止。 寂静的雾光中。 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对。 陈爻凝神细细听了下,不止一匹,应该是足足四匹。 “驷乘战车?” 以他对战国的了解。 那个时代车乘厮杀极为常见。 李戍手中所用的铜戈,就是在这种情势下应运而生。 而车战,一直到汉代才渐渐消失。 三国时代虽然也能见到,但基本上等同于中军营帐的形势。 在马蹄声中,一辆双轮驷乘从雾光中穿破,越过梁门,一路行驶到陈爻身外。 但奇怪的是,车上除了一人驾外,并无其余人。 只有一面绣有黑龙的纛旗。 被呼啸的阴风吹的猎猎作响。 黑龙旗! 看到那面纛旗,陈爻眸光不禁一动。 整个战国,只有秦国崇尚黑色。 这也是秦国的标志。 吁—— 驾驭驷乘的士卒,抓着缰绳吁了一声,四匹战马瞬间停步。 “这人死后尸变成僵尸我还能理解,马叫什么?” “哥们,你真是油盐不进啊,杀人不眨眼你问我眼睛干不干是吧?” “好问题,我猜应该叫马僵。” “绰号麻将?(斜眼笑)” “不是看爻哥直播,我可能打死都想不到,死了两千年的人能言能走,马也能跑。” “属实超乎三观和想象。” “这是要干啥,开车来接人?” 观众们这会已经渐渐适应了些,还有心情调侃。 只不过那股无形的压力确实恐怖。 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压了。 陈爻也是面露古怪。 从李戍他们的反应看就知道。 镇陵将负责镇守这座大墓,凡是有擅自闯入此间的外来者,杀无赦! 但而今他一路杀到此地。 却遇到如此诡异的阵仗。 一时间就是他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蒙将军请你入城。” 就在他迟疑着是进是退时,负责驾车的士卒终于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简单的一句话。 但落到陈爻耳中时,却是让他眉头骤然一沉。 向来沉着的他,也不禁有些恍然失神。 “蒙将军?” 凝神看向那名士卒,与先前钟、窑等人相差无几。 也是身穿披甲,腰悬弯刀。 “不请,蒙将军命我来接你入城。” 士卒点点头沉声道。 这…… 听到他再次确认。 陈爻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地抬头,视线越过他的身影,转而落到驷乘上的纛旗上。 飘荡的黑龙旗上,果然用金丝绣着一个秦篆古文。 赫然就是蒙字。 看到这一幕,陈爻脑子里嗡的一下,破天荒第一次有种锈蚀,反应不及的感觉。 山阵部。 武安君! 以及黄肠题凑。 这些线索无一例外,都将此间的墓主人指向战神白起。 如今都到了墓室之外,临门一脚,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跑出来个小卒告诉他。 蒙将军有请? 这特么简直就跟大白天撞了鬼一样扯淡。 还有。 蒙将军,蒙恬还是蒙毅? 第170章 地下雍城、十人共葬 沉默了片刻。 那名士卒再次开口。 脸色间没有半点不耐,只是那张不见丝毫生气的脸,加上机械般的语气,让这句话里隐隐透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只不过。 陈爻还偏偏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他也想进城看看。 这位蒙将军到底何人。 更想知道的是,这座墓究竟属于谁? 为何上一刻还是白起,转眼间就姓了蒙。 “好!” 点了点头。 陈爻背负金刚伞,从容不迫的朝那辆驷乘战车走去。 “我草,爻哥别去。” “这不摆明是个陷阱吗?” “啥意思,送人头?” “感觉这次真的要出事,那些尸山血海里杀出的,哪一个不是狠角色?” “完了,这纯纯就是一扬明枪暗箭的鸿门宴。” “就是啊,说不定过了城门后就埋伏了无数刀斧手,摔杯为号。” “谁能劝劝,这么好的直播要是停了,上哪找第二个。” “劝?爻哥这就是铁了心,兄弟还不如准备准备吃席的事。” “我是卖棺材的,关注主播很久了,有没有联系方式?” “不是,我们开玩笑,你特么来真的?” 眼看陈爻径直上车,直播间里顿时一片哀嚎。 他们甚至已经想好了剧本。 毕竟不管是白起还是那个所谓的蒙将军。 都是一生征战沙扬,脚踩无数枯骨的狠人。 和这种人赴约。 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但此刻的陈爻,却是异常倔强,终归是要推门入城,被请进去总好过杀进去。 不过想是这么想。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当然不会真以为是请他赴宴。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立扬就完全不同,是敌非友。 只有不死不休的墓主人和盗墓贼。 怎么可能静心沉气坐下喝酒? 在他点头答应的那一刻。 潜藏的金乌火意便已经流转全身,一身气血滚滚而起。 心神更是提升到极致。 与镇尸符以及破邪符隔空相连。 只要有丝毫异动。 他就会悍然出手。 杀出一条血路闯出去。 “驾!” 见他坐下,驾车的士卒拉起缰绳猛地一抽。 一阵嘶鸣声中,四匹战马顺服的转身,拖着驷乘战车往城内而去。 而位列两侧的士卒也是齐刷刷跟了上来。 等车驾越过梁门。 落在最后的几人留下,将大门重新封上。 刹那间,外边呼啸不止的阴风一下消失不见。 陈爻眸光深沉,举目望去。 身前竟然真是一座古城。 一座座古楼鳞次栉比,一望无际,其中烛火长明,流光溢彩,透着一股厚重而斑驳的气息。 仿佛一下穿越了历史,真的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 这…… 怎么可能? 他曾听闻,骊山下秦皇陵,如同阿房宫一般巍峨大气。 但那是始皇帝啊。 纵使是秦二世,也再无力为自己修建起那样一座帝陵。 眼下呢,就算是战神白起。 生前的那段时日,郁郁不得志,放逐流落。 又是被昭襄王亲自诏令赐死。 怎么可能死后还为他修建起这样一座大陵。 眸光微动,难掩震撼,陈爻脑海里也下意识浮现出傍晚那会观山点墓时的猜测。 “合葬?” 如此惊人的地下建筑。 就算以白起的身份,也绝对算是僭越了。 而身前这位士卒,又口称蒙将军有请。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座十绝凶坟,其中所葬并非白起一人。 而是一座巨大的合葬陵! 凝神望去。 古城应该是仿造秦国某座城池而建。 中道分明,一中二轴,坐西朝东。 这也是秦国区别于其他六国最大的特征。 一座座古楼,藏在雾光之中,看上去更是巍峨辽阔。 明明是座鬼域阴宅。 却偏偏没有半点死气沉沉之感。 反而庄严厚重,令人心驰神往。 最让人惊叹的是,古城外高墙林立,城门处还有一道护城河,城门高悬。 隐隐能看到城楼上有将士来回巡视。 即便隔着老远,陈爻依旧能够从它们身上察觉到一股冲天的煞气。 每一个不弱于先前碰到的左庶长李戍。 除此之外。 城楼箭垛之间,每隔几步,就能望见一架架横放的弓弩战车。 弩箭一字排开。 泛着阴冷的寒光。 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种望而生寒的感觉。 “连弩车?” 这种守城拔寨的利器,出自墨家机关术。 借助于转射机,两人操控,一箭发出,威力惊人,足以将披覆了铁甲的战马洞穿射杀。 不过这东西,陈爻也只在史书中看过。 眼下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越是观察,他便越发惊叹于秦国的强大。 难怪能够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将士勇猛悍不畏死。 连弩战车层出不穷。 只是,谁能想得到。 门头沟这样一个废弃的荒败小村,底下竟然存在着一座如此庞大的阴城。 陈爻眸光掠动。 目光从不远外收回,落在身前驾驭战车的士卒身上。 想要张口问问。 可惜他就如一具木俑,只是机械化的重复着驾车的命令。 想了想,他还是将到了嘴边的疑惑收起。 反正即将入城,究竟怎么回事,见到了那位蒙将军,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随着车轮倾轧过地面。 靠近那座古城。 悬在半空的木桥,在绳索绷直拉紧的声音里,被缓缓放下。 而靠在车驾上的陈爻,也终于看清了城门上那两个秦篆古文。 “雍城!” 竟然是雍城。 东周时代,秦国便定都于此,共有十九位国君于此执政。 之后虽然多次迁都。 但雍城都是秦国历史上作为都城历史最久的一个。 难怪先前就觉得,此城大气磅礴。 原来点出在了这里。 咚—— 桥梁落下,横跨在护城河上。 巨大的贯劲下,震的河面上水浪四起。 停驻不前的战车,在士卒吁的一声高呼以及扬起抽在马身的鞭子声中再次启动。 缓缓驶过桥梁。 穿过城门洞,终于进入了这座地下雍城。 只是…… 等他适应了从黑暗到灯火的过渡。 目光望向城内的一刹那。 饶是想过千百种可能,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陈爻仍是忍不住恍然失神。 先前在城外远眺望见的那些鳞次栉比的古楼。 竟然是一座座的墓楼。 每一座中,赫然横放着一具棺椁。 粗略扫了一眼。 共有十具之多。 “所以……十绝凶坟,并非含糊其辞,而是真有十人共葬于此?” 第171章 某乃上卿蒙骜、秦二世而亡? 这座以古雍为模版,在地下修建起的大城。 虽然光影交错、灯火几千年都未曾熄灭,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但等真正踏入其中后。 才知道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坟就是坟。 不会因为奢华气势,就改变它的本质。 入城的一刹那,陈爻视线落在那一座座因楼为椁的古楼上,只觉得一股阴煞凶戾之气铺天盖地的迎面袭杀而来。 与此一经比较。 那些百战老卒身上的煞气又算得了什么? 陈爻也终于明白。 为何此处被叫做十绝凶坟。 分明就是将十个煞气滔天的大将葬在此处,凝聚成一座惊天动地的风水阵。 只不过。 他还没弄明白的是。 为何这么做? 目的又是什么? “蒙将军就在前方等候,烦请下车,自行前往!” 就在他迟疑间,负责驾车的士卒,起身回头,平静的说道。 “好!” 闻言,陈爻点了点头。 秦国军队令行禁止,等级森严。 若是生前,前方古城便等同于沙扬上的中军大帐,如他这样的末等小卒确实没有资格入内。 从车驾上一跃而下。 那士卒也不耽误,驱使着四匹战马,转身回头,沿着中轴直线,径直往雍城外而去。 马蹄声中。 很快便消失在城门楼内。 只剩下陈爻一人。 至于城楼上那些身影,皆是沉默不语,披甲带刀来回巡视,一身的肃杀之气。 与十葬墓楼中的阴死之气交织。 形成一片庞然无际的无形压力,朝他所在狠狠笼罩而下。 “人还未见,就按捺不住动手?” 感受着身外头顶,犹如潮水般的威压,陈爻眉心不禁一沉。 “还是说这就是蒙将军的待客之道?” 只是。 这句被他以内劲气血送出的郎朗之声,在古城四周回荡而开后。 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十葬墓楼中那一具具青铜棺椁,更是毫无动静。 见此情形,陈爻脸色更是难看。 既然都不守规矩。 那简单。 一句话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轰! 心与意合,念随意动。 眨眼间,一道道无形的金乌火意凭空而起。 犹如在他撑开了一把伞。 将那压力隔绝在外。 至于此地的阴煞死气,更是瞬间被焚烧一空。 镜头外观众看的一头雾水,实则呼吸间,陈爻便将那阵惊人的攻势化解。 甚至攻守易形,反客为主。 只是,这一幕实在惊人。 就是城楼上那些将士老卒,也忍不住转身回头,不过眼神里的不善远远多于震撼罢了。 “好!” “蒙某已经多年未曾见过如你这般强大的外来者了。” 就在陈爻杀气深重,就要纵身起步,靠近那些墓楼看上一眼时。 一道刚正有力的笑声传来。 陈爻心头一动。 目光瞬间锁定十葬墓楼中的一座。 而在他视线掠去时,墓楼中的青铜棺盖也是自行飞起。 随后,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半坐而起。 和他先前所见的镇陵将全然不同。 身着铜甲,动静之间自然之极,没有半点凝滞生涩感。 仿佛根本不是一个沉眠了两千年的死人。 而是从秦国一直活到了现在。 “蒙将军?” 两道视线隔空相望。 又是一次无形的交手。 只不过对方也无法奈何陈爻,反而在金乌火意下被刺中心神,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身上气息都为之一顿。 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神色间不见半点慌乱,依旧一副从容不迫、势如凶虎的模样。 只是,遥遥望着那道身影。 陈爻却有些诧异。 此人和他印象中的蒙恬蒙毅截然不同。 一头长发简单束住。 是秦国将士最为常见的三台圆椎髻。 但头发苍白,两鬓染霜。 下颌的短须也是如此。 一身煞气虽然惊人,但明显能看出来不复当年。 已经是垂垂老矣。 “老夫乃秦上卿蒙骜。” 终于,那人平静开口,声音回荡在古城四周。 蒙骜? 听到他自报家门。 陈爻瞳孔一下放到。 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此人竟是蒙骜。 出身齐国,历经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秦始皇四朝,一生攻城拔寨无数,立下赫赫战功,官至上卿的功勋老将。 至于他先前猜测的蒙恬和蒙毅。 只是他的孙辈。 这位在秦国历史上,绝对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史书上只记载他死于秦始皇七年,至于葬在何处,一字不提。 没想到,此地竟是他的埋骨之处。 “怎么,老夫名声如此微弱,竟无人知道?” 见陈爻沉默不语,蒙骜淡然笑道。 看似随意,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回绝的气势。 “蒙将军多虑了。” “蒙氏一族,皆是将星,谁人不知?” 陈爻摆摆手。 短暂的失神后。 这会他人已经反应过来。 蒙骜的确名声赫赫,但他先前所见的曹阿瞒、诸葛亮。 单论名气,又有哪一个弱于他? “说得好!” 闻言,蒙骜不禁抚掌大笑。 他生平最为得意之事,不是战无不胜,更非四朝老臣。 而是蒙家子孙,个个人中龙凤。 他死之时,蒙恬蒙毅也已经活跃在了沙扬上,为秦国镇守江山。 “你可知老夫叫你来所为何事?” 蒙骜站在古楼之上,负手而立。 “不知。” 陈爻摇摇头。 他心里确实好奇。 按理说,埋骨之地,谁也不愿外人打扰。 何况他一路下来,斩杀镇守陵墓的士卒数人。 蒙骜这种人,还能平心静气与他交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某且问你,而今是哪一位秦皇在位?” “?” 听到这个问题。 陈爻顿时一脸错愕。 他终于大概意识到了请他赴约的目的了。 这些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古城,沉睡了太久,与世隔绝。 完全不知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恐怕从他进入此间开始,就已经落入了这些人的视线中。 只不过展露出的强横实力。 让他们也有些惊叹。 要是换个人,估计就是外边那些人横尸陪葬的下扬。 哪还有机会进入此地,与蒙骜会面。 感受着那位老将神色间的期待。 陈爻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秦国历二世而亡,项羽攻陷咸阳,后与刘邦争天下,死于垓下,改朝换代,如今已经是两千多年后,无朝无代!” “什么!” “不可能!” “黄口小儿信口胡言!”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 整个古城内,一道道怒不可竭的气息冲天而起。 犹如滚滚狼烟。 搅动的天地大变。 饶是陈爻,在那股恐怖的气势下压的连退数步,猛地抬头望去,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除却蒙骜之外。 剩下九座楼中棺椁内,皆有一道身影冲掠而出,双目渗血、煞气滔天! 第172章 先秦方士、以十武将镇龙脉 “这都是些什么人,气势也太恐怖了。” “秦国十位猛将共葬于此?” “有没有懂先秦历史的老哥,说说,这都是些哪些人?” “遇事不决问度娘,我去上网搜。” “搜毛线,我老爹就是高中历史老师,我直接拿手机去问他了,他说除了蒙骜和白起,最左边那两位应该是魏冉和甘茂。” “还有呢还有呢。” “别急,我爹好像看入迷了,靠,手机都被他霸占了。” “???” “别让他看了哥们,我怕你爹会颠覆三观,教了一辈子历史,结果发现死了两千年的人物就在眼前,会发疯的。” “秦国名将如星,根本数不过来啊。”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一下将所有人镇住。 要知道,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想到,这座古墓竟然是座合葬群。 毕竟,之前无论是高陵还是武侯墓。 除却镇陵将以及那些诡异的阴煞邪物。 墓主人始终都只有一人。 谁能想到,只不过一句实话,便引来如此可怕的一幕。 这些沉睡两千年的老将,纷纷破棺而出。 一个个怒发冲冠,大发雷霆。 不敢更不愿意相信。 他们亲手打下的万里江山,缔造的铁血大秦,竟然二世而亡。 这怎么可能? 绝对是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我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八荒,纵使强如赵魏,也不是我大秦敌手。” 陈爻好不容易稳住心绪。 一道犹如巨雷般的怒吼声就在耳边炸开。 举目望去,那是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身草莽气息的大汉。 一身铁甲重盔。 此刻正朝着他怒目而视。 “你是?” 陈爻眉头微皱,他还真没认出这位大将是何人。 只不过纯粹不喜欢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某乃王龁!” 王龁? 听到这个名字,陈爻这才一下醒悟过来。 当年长平之战,白起为上将军,王龁为副将。 历经三朝,一直到始皇三年才死去。 是为数不多亲眼见到秦国统一天下的老将之一。 难怪会有次发问。 毕竟他阔别人间时,秦国威震天下,北击匈奴、南征百越,正是五百年来最为强大的一段时间。 何况始皇帝雄才大略,求贤若渴。 这等江山,不敢说千秋万代,但又怎么会二世而亡? “我说的句句属实,信与不信,全凭你等。” 面对王龁的质问。 陈爻神色淡然,平静对视。 “那某问你,我大秦百万雄师,铁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项羽何人,竟能攻入咸阳?” 王龁双手撑在栏上,鹰顾狼视,字字如刀。 他这话一出。 剩下众人目光也都是齐刷刷落到陈爻身上。 要是常人,被这样死死盯着,怕是心神早就崩溃。 但对陈爻而言,却早已经习惯。 “项羽者,姬姓、项氏、名籍、字羽,乃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孙,于巨鹿之战,破釜沉舟,大败秦军,随后招降章邯,坑杀秦卒二十万。” “入军关中后,破咸阳,杀秦王子婴,纵火烧毁三百里阿房宫。” “至此,项羽自号霸王,分封诸侯。” “秦国二世而亡!” 这段历史早就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此刻,面对秦国十位名将。 陈爻也是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只是平静地语气之中。 却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残酷血腥。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 改朝换代更是如此。 “这……”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某当初就死谏陛下,切不可有半点怀柔之心,楚人骁勇尚武、包藏祸心,务必要斩尽杀绝,可惜……” “项燕老贼,不过某手下败将,有勇而无大谋,没想到秦国竟然亡自他项氏一族之手。” “我大秦千秋功业,为何会落得这般下扬?” 随着他一番话落下。 十葬墓楼中那一道道身影,或是沉默,或是仰天长叹,唏嘘不已。 更多的则是面露痛苦。 他们实在不愿相信。 亲手打下的千古江山,就那么废了。 只是,陈爻字字句句又找不出半点纰漏。 何况他们这些老江湖,又岂会听不出真假。 此人所言,大概率是真的。 “吾等惭愧啊。” 看着一个个老将双眼通红,泪洒当扬。 陈爻虽然没法感同身受。 不过也能理解。 只是。 踏入此间这么久,他心里始终留着一个无比的疑惑。 目光扫过墓楼中那一道道身影。 最终还是落在了蒙骜身上。 比起另外那些杀神,至少这位老将军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 “蒙将军,我也有一事相问。” “尽可直言。”蒙骜点点头,“老夫知无不尽。” “这座古城为何所用?” 没错。 一直藏在他心里,始终没有参透的疑惑。 就是这座战国大陵,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就算纵观两千多年历史,十绝凶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些人里,随便拉出来一位,都是能够青史留名的存在。 竟然共葬一座大墓当中。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只是,这个问题一抛出,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就是蒙骜,也沉默不语。 王龁更是怒目相视。 “你既然想知道,老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毕竟……我等苦苦守候的大秦早已不复存在。” “我们这些人……也是徒增笑话罢了。” 终于,蒙骜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听到这话。 原本还愤愤不平的王龁几人,也是神色一顿。 目光里满是复杂。 最终叹了口气,不再阻拦蒙骜。 “你可听过侯公此人?” 侯公? 陈爻眉头微微一皱。 比起蒙骜诸人,这名字倒是陌生。 不过他最大的优势,便是有着超越他们两千多年的见识。 觉醒系统时,又融入了无数史书典籍。 眼下稍一思索,很快,他脑海里便浮现出关于此人的信息。 “蒙将军说的可是那个韩国方士?” 秦皇本纪中就有记载。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仙药’ “不错,正是此人。” 蒙骜叹了口气,点头道。 “秦一统天下后,始皇帝醉心长生不死,于是征召六国方士入咸阳,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除了炼丹烧药外,侯公向始皇帝进献谗言。” “说要让秦国千秋万代,唯有寻到龙脉,以武将镇压地龙,世上方可再无动乱。” “于是,秦王政九年,奉陛下诏,使我等十人,共葬于此镇龙脉,以固天下江山!” 第173章 既是井中月,不如自行了断 如同说书先生般娓娓道来。 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但简短一番话,却是让闻者有种缓缓揭开了历厚重历史面纱一角的感觉。 咚咚—— 长身而立,站在雍城中轴长街上的陈爻。 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下炸开。 他甚至能够听得到从胸口下传来的跳动声。 不仅是他,直播间外观众也是如此。 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是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屏气凝神,静静听着他的述说。 一个个尘封了两千多年的秘密。 就这么展露在了世人面前。 谁能想得到。 “十绝凶坟,竟是为了镇压龙脉?” “门头沟战国墓,是秦始皇命人所修?” 从分封诸侯,建秦开始。 前后五百年时间里,虎将名帅辈出,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数不胜数。 但秦始皇硬是从中选出了十位最为璀璨的猛将。 修筑雍城、因山为陵。 秘密将他们共葬于此。 以镇压秦岭龙脉,欲固大秦江山永在。 这件事一定是密诏而为。 史书上不见丝毫端倪。 想必在此修陵的工匠奴隶尽数杀死陪葬,参与此事的人,也留在其中巡视镇陵。 两千多年时间里。 他们日复一日。 不知日月变化,沧海桑田。 满心以为这样的话,他们亲手打下的大秦就能够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可惜…… 谁也没料到的是。 他们被困于此,不入轮回,如同幽魂。 几千年时间,却是竹篮打水。 所以他们才会茫然、愤怒、痛苦。 所谓的镇龙脉固江山,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 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现在你明白了?” 蒙骜长长叹了口气,即便是他,也是心如乱麻。 他们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么? “明白了。” “多谢蒙将军告知。” 陈爻暗自喟叹,却又无可奈何。 本以为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战国大墓。 直到眼下,他才总算得知了一切。 可悲么? 当然。 秦始皇此人虽然雄才大略,但最大的弱点却是刚愎自用。 为了求取长生。 擅信那些六国方士。 因为一介骗子卢生编纂的所谓录图书中一句话。 便不惜令蒙恬带三十万大军北上抗击匈奴。 之后更是留守北地,修筑长城,为秦国镇守边疆。 等到天下大乱,百万将士四分五散,竟是无人可用,横扫天下的秦军铁骑,被项羽各个击破,一溃千里。 可叹么? 当然可叹。 此间十人,随意挑一个出来,放在任何时代,都能算是最为耀眼的将星。 生前战死沙扬。 死后又受如此待遇。 “可笑,老夫一生为大秦东奔西走,南征北战,却落了个如此下扬。” 蒙骜仰起头大笑道。 只是一字一句里皆是充满了心酸无奈。 听到这话,气氛更是沉默。 他们已经习惯了生是大秦将,死是大秦鬼,而今陈爻带来的消息,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改天换地。 一时间,都是陷入茫然。 头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上将军,你看接下来如何是好?” 蒙骜目光四下扫过。 众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提前一步避开视线。 有些东西,心中怎么想是自己的事。 但若是说了出来,那就可能是千古罪人。 蒙骜也不强求,最终看向古城最中,被九座古楼围住,犹如众星拱月般的那座高楼上的身影。 白起! 纵观秦国五百年。 即便名将辈出,白起始终都是最为夺目的那一个。 他太强了。 生平所经之战,几乎无一败绩。 见蒙骜问讯于白起。 其余众人目光都是落到了他身上。 无论前人还是后辈。 陈爻也是下意识举目望去。 视线越过半空,白起和他想象中略有偏差。 本以为这等绝世名将。 不说是王龁那等虎豹之辈。 至少也应该如蒙骜那般高大魁梧。 但他视线中那道身影,头发花白,身形削瘦。 如同一个风前残烛的老人。 只有他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异常平静,好似能看透人心。 隔着这么远。 被他遥遥看上一眼。 陈爻都有种无处躲藏之感。 “既是井中月水中花,何须问我?” “大秦既亡,你我都是亡国遗民,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苟延残喘,不如尽早了断。” 瞥了陈爻一眼。 白起便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声音不悲不喜。 不愧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 “了断?” “如何了断?” “你我被困于此,不能踏出古楼半步,纵使做鬼都难。” 白起声音落下。 一道愤怒的反驳声立刻响起。 “嬴相莫要动怒,白某如何不知,不过,若是有这位小兄弟相助,自然能成!” 面对那道喝问,白起只是摇摇头。 神色间不见半点不悦和焦躁。 嬴相? 听着白起对他的称呼。 陈爻心头不禁一动。 秦国历史上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只有一个人。 樗里疾! 亦称嬴疾、严君疾。 秦国宗室出身,秦孝公庶子、惠文王同父异母的弟弟。 秦武王即位之后,拜嬴疾为右丞相、甘茂为左丞相,两人相得益彰。 而嬴疾此人文武双全,上马能征战沙扬,下马能提笔治世。 “这样么?” 嬴疾眉心微皱。 但神色间明显有了些意动。 若不是为了大秦江山,谁愿意被困在此地,镇守龙脉。 可如今秦二世而亡,外面早已经换了苍天日月。 他们这些人又还何必苦苦坚守。 早日解脱才是正事。 “你们呢,如何想?” 嬴疾又看向其他数人,此事所涉太大,即便是他,也不敢一力承担下来。 将来去见先王。 如何交代?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 这句话一起。 整个古城内立刻传来一道道回复。 “公子虔附议!” “甘茂附议!” “子岸附议!” “魏冉附议!” “司马错附议!” …… 附议声回荡不绝。 响彻在古城四周半空。 恍如雷鸣一般。 饶是白起、嬴疾与蒙骜,也是震撼不已。 因为一句方士谗言。 就让他们世世代代封困于此,说心里没有怨言绝对是假话。 “好,好好!” 白起下颌上长须微微颤动,眸光闪烁,低声喃喃。 随后目光再次望向古城中间的陈爻。 在众人错愕万分的目光里,竟是双手抱拳,躬身拜下。 “请小兄弟相助。” “我等孤魂野鬼无以为报,此中之物,无论金银尽可取走!” 第174章 兵家杀气为引,十绝风水阵 白起这句话犹如冬日之雷。 明明声音不大。 却震的万物惊蛰而行。 饶是见多识广的陈爻,一时间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是来盗墓的啊。 从立扬看,双方不是应该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么? 怎么突然之间,反而成了盟友。 甚至踏入这座古城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想要亲手试试,白起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恐怖。 但眼下…… 那位横扫六国、生平拔城七十几座的千年名将,竟然朝自己躬身拜下。 这,这特么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怎么,小兄弟不愿?”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白起缓缓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目光里,流露着几分无奈和苦笑。 他们之间无亲无故。 不愿意出手也是正常。 只是,除了他以外,又有谁能做到? 他们在此沉眠两千余年,前后来人虽然无数,但大多都是些无胆鼠辈。 连游猎镇守在最外围的山阵军都无法突破。 就算放任他们来此。 别说让他们为自己破除这座十绝风水阵。 怕是见到这些人,就要活活吓死了吧。 不仅是他。 蒙骜等人眼底也是难掩失落。 六国那些方士,虽然都是些谗佞之徒,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如这座雍州古城。 能否镇压龙脉不知,但镇压他们却是翻手之间。 “不,我可以试试。” 就在众人目光黯然,准备退回棺中时。 一道平静的声音骤然响起。 白起猛地回过身,失望之色瞬间退去,满是惊喜。 不仅是他。 其余人也是如此,目光中神光迸发。 “那白某在此先行谢过小兄弟仗义出手!” 压下起伏的心绪,白起再次抱拳躬身。 他不知其他人如何作想。 但他白起,一生为大秦披肝沥血,南征鄢郢,北阬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 立下不世战功,却因将相不和,落了个赐剑自刎的下扬。 据说,当时他被赐死杜邮后,秦人怜之,莫不殒涕。 不仅如此。 死后更是被捡骨于此,两千多年不得丝毫安宁。 白起心中哪能没有怨恨? 若是有机会获得解脱。 他当然愿意。 “蒙某也谢过小兄弟!” 随着白起声音落下。 蒙骜也是抱拳,躬身拜下。 他蒙家本出身齐国,后来投秦,以罪囚之身,一路官至上卿。 整个蒙氏一族,更是成为了中流砥柱。 对秦王提拔之恩,他确实感激涕零。 但两千多年的时间,怎么也能还回去了。 “蒙将军,诸位,不敢言谢!” 见此情形。 陈爻摆摆手。 按理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但眼下一时冲动,如今也没了回转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困住你们的是什么?” “侯生韩人,据说年轻时学于楚,拜鬼谷为师,学得本经阴符七术,此人炼药烧丹的本事不知如何,但在风水一道上却是惊人。” 蒙骜继续解释道。 鬼谷子? 本经阴符七术? 随着蒙骜的解释。 那些尘封了无数年的秘密,再次浮于水面。 只是,这件事情牵涉实在太广。 连鬼谷子这等人物都被涉及,甚至自秦汉之后,历朝历代都视为‘禁书’的本经阴符七术也被提及。 这座阵法来自于它? 陈爻眉头紧皱。 若真是如此的话,接下来怕是一扬棘手战等着他了。 鬼谷子此人,纵横家鼻祖,诸子百家集大成者。 据说他被上天赐予通天彻地的智慧,深谙自然规律、天道奥妙。 一生虽然隐于世外,但却以天下为棋子,弟子出将入相、左右列国存亡。 而史书上记载,他有学生五百,苏秦张仪尝学纵横术,孙膑庞涓学得兵法。 没想到,那个谄媚始皇帝,以求不死仙药的侯公,竟然也是他弟子之一。 “他在此处筑雍城,设楼十座。” “按离火、地水、巽风、坤仑、震雷、泽地、星移、乾坤、天地、十方为阵,以我等十将兵家杀气为引,镇压龙脉。” “此为十方风水阵。” “又被称为十绝阵!” 陈爻还沉浸在短短几句话带来的震撼中。 嬴疾已经接着他继续说道。 “十方?” “八卦九宫之上,另设阵法?” 八卦之说,早在缘故时代便已经出现。 《周易·系辞下》中就有记载‘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做八卦’。 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而九宫则是在八卦之上,多了一个中宫。 至于十方,则有天机之意。 据说伏羲凭日月升降领悟乾坤大道,从而起太极、定五行、创八卦。 之后更是借助生门死位内的阴阳两极,以求真正天机所在。 此中所说的天机,即为十方。 从嬴疾话中也能窥见一端。 这座风水阵,还是建立在九宫八卦的基础上,无法脱离这个轮廓。 只不过离火、地水、巽风、坤仑、震雷都好理解。 泽地、星移是何物? 陈爻听得一头雾水。 “等等,赢将军,你这十方,能不能再解释一遍?” 眼下的他。 就像是贸然闯入了一座陌生山谷。 身周密林层绕、浓雾笼罩。 只能大致摸索出方向,却不清楚身处何地。 “多的某也不清楚。” “只大概知道,离火燎天、地水破军、乾坤巽风、昆仑断狱、震雷霹雳、泽地归元、地转星移、终日乾坤、天灭地绝、十方俱灭。” 等等…… 随着嬴疾再次出声解释。 陈爻只觉得脑海里似有灵光闪过。 思绪飞快转动,一双清澈的眸子里,迷惘和清明之色交织。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 他人无意识的沿着古城中轴线一路朝前走去。 看向那一座座古楼。 入城之前,他其实就做好了破阵的准备。 只不过,让他远没想到的是,破的不是墨家机关阵,而是十绝风水阵。 比起一力破万法。 暴力拆除,一通毁坏。 硬生生打出一条生死路。 眼下的风水阵显然更为难解。 仅仅是穿行在期间,还未入阵,他便能感觉到一阵阵凌厉如刀的杀伐之气铺天盖地的铺面而来。 “这是?” 见到他的古怪举动。 性格焦躁的王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诸位安静,他在思索破阵之法,切不可惊扰到了。” 第175章 九宫之外第十星、风水虚位 “我愿奉爻哥为神,这世上还有谁做得到让白起相求?” “太吊了,这不比一路打过去更能装杯?” “十绝风水阵,这名字一听就唬人。” “这趟下墓有点意思啊,跟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 “何止有意思,能文能武四个字,算是体现到了极致。” “话说,爻哥算不算史上最牛的盗墓贼,明器拱手相送。” “我现在就想看爻哥破了这风水阵,这帮人会是什么反应。” 在陈爻思索破阵之策时。 直播间里已经完全掀开了锅。 从他凿穿黄肠题凑,遇到那只诡异的白骨血手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座比武侯墓更为凶邪的大墓。 之后接连遇险,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 但他们怎么都没料到的是,之后局势发展越发诡异,已经彻底超乎了他们的预想之外。 山阵军、军神白起? 蒙将军。 地下雍城。 十葬墓楼。 再到而今受邀入城破阵。 何其唏嘘? 只不过这会陈爻整个人心神完全沉浸在其中。 完全不理外物。 若是八卦阵,能够找到生门死位中的阴阳两极,便等于寻到了阵眼。 而九宫的话便是中宫。 但十绝难就难在,阴阳中宫之外,还有一个天机。 自古以来就流传着一种说法。 窥破天机者得以永生。 但在风水上,天机更多泛指不可窥视的星宫方位。 陈爻眼下就是要从这十座古楼中,找到隐藏的天机。 要不然,就算再过几百上千年,也毫无变化。 “离火、巽风、震雷。” “不对不对。” “泽地归元、地转星移?” 陈爻低声喃喃着,忽然间,他心头狠狠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去。 从入城以来。 他的目光视线以及全部的注意力。 几乎都被十葬墓楼以及蒙骜、白起等人所吸引。 而完全忽略了四周。 尤其是星空穹顶! 金乌火意覆于双眸之内,犹如灯炬一般照向头顶高空。 雍城之上漆黑一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雾气笼罩。 但此刻借助于金乌之火,他视线一下洞穿黑暗,看清了古城上方的一切。 让他震撼的是。 半空之中,竟然真的覆盖着一片星空。 鲛珠嵌入穹顶,结成九宫星图。 只不过被古墓中的黑雾遮掩,明灭不定。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 陈爻细细看着,口中低声喃喃。 “不对,九星之外,还有一星!” 他目光骤然看向九星之间,那里还有一颗极为微弱的星辰,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被忽略。 视线顺着那颗微暗的星辰直下。 很快,他就锁定了前方不远外一座古楼。 和其他九座古楼几乎没有半点区别。 但陈爻知道,那应该就是十绝阵的阵眼所在。 深吸了口气。 压下嘭嘭跳动的心思。 他整个人一步掠出,径直闯入古楼凝结而成的杀阵中。 “这……” “是不是找到方位了?” “不会吧,能有这么快?” “侯公那家伙某虽然瞧不上,但还是有点水准的。” “嘘,诸位噤声,先行看过再说。” 眼看陈爻怔怔出神了许久,忽然有了动静,古楼中那些身影皆是惊疑不定起来。 蒙骜震惊之余。 似乎想到了什么。 忽然高声提醒了一句。 “小心点,这阵法之中杀气深重。” “对,千万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大步流星般奔行中的陈爻,来不及思索太多,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在踏入大阵的那一刻。 明明前方毫无阻碍,就是一片虚空。 但他却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阻力。 就如上次在武侯墓玉窟中。 面对诸葛亮镇字决出手的那一刻。 虚空中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无形的丝线将他重重缠住。 见此情形。 陈爻也不废话。 反手从身后拔下金刚伞,心神流动间,金刚伞瞬间变化成一杆重马槊,狠狠朝前刺出。 轰! 这一刺,看似软绵绵毫无力道。 实际上却裹挟了他一身磅礴气血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道。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身前的夜空中,竟仿佛一面镜子样出现无数细小裂纹,朝着四周不断蔓延扩散,最终嘭的一声轰然破碎。 “这……他竟然如此轻易就打破了?” “这份气血,就是放到我等那个时代,也是战扬上万人敌的存在了。、” “可惜,兵家断了传承,否则我都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远远望见这一幕。 原本还在担心陈爻受伤的众人。 一下错愕顿在原地。 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先秦那个时代,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从百战沙扬中厮杀下来。 又在此地封困了两千多年。 深知这座十绝阵的恐怖之处。 这也是蒙骜为何会出声提醒的缘故。 没想打,陈爻只是凭着一杆长枪样的兵器,便打破了封印。 这一幕无疑让他们震撼不已。 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陈爻展露的手段越强,就代表着他们脱困,重入轮回的可能性越大。 从撕开的口子中,一步踏入。 刹那间。 一道无形的风起。 不。 站在原地,陈爻细细感受了下,那不是风,而是杀气。 想想,此间十人哪一个不是征战沙扬数十年的老将。 沾染的人命鲜血无数。 即便放在猛将如云的五百年秦国历史,也再难找到比他们更为夺目的存在。 区区一个山阵军虎贲军左庶长,身上的煞气便如狼烟一样。 何况,眼前十人。 一瞬间,陈爻所感受到的压力,比之先前强出了何止千百倍。 整个人如同深陷泥潭当中,每走出一步都难如登天。 “我天。” “这怎么回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爻哥这么吃力。” “是啊,就是之前遇到那么多士卒军将,都没给他带来半点麻烦。” “有没有懂哥说说,这是什么原理,感觉完全违背了物理学。” “你懂个锤子的物理学,这就像逆风上坡,两重阻力下都很难,现在相当于把这个难度提高了十重。” “重力室?”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意思。” “擦,我新来的,看的云山雾绕的。” “这就对了,谁还不是来涨姿势的?” 古楼之间相隔其实并不算远。 每一座之间,差不多都在三十步左右。 但陈爻从入阵,走到九宫星图第十星对应的那座古楼外时,竟是足足花费了半个钟头的功夫。 越是接近那座古楼。 他能明显感觉到所受到的压力,几乎就如山崩地裂一样。 呼—— 等到了古楼近前。 陈爻终于停住了身影。 长长吐了口浊气,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 脸色间甚至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明显是耗力过度。 “小兄弟,怎么样没事吧?” 蒙骜所在的古楼,只能看到陈爻的背影,但就算是如此,他仍是能够清晰察觉到他的精疲力尽。 眉头紧皱,一脸忧虑的问道。 “蒙将军放心。” “我还撑得住。” 陈爻并未回头,只是摆摆手笑道。 借着那门道家呼吸法,他迅速恢复体力。 片刻钟过后。 四肢百脉中几乎枯竭的气血,便再次渐渐变得充盈。 感受着力量重回。 陈爻再无犹豫,提着重马槊,狠狠挑向身前古楼的门梁。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只要打破了这座古楼。 整个十绝风水阵就会不攻自破! 第176章 散功破煞、生死而已何惧? “为何是我?” 那座古楼上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虽然已经死去两千多年,但因为风水阵的缘故,还如生前活着时一般。 而且,和王龁那等大老粗不同。 此人一身华服,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彰显贵气。 眼看陈爻手握马槊,径直朝着自己所在的古楼奔掠而来,他神色一下变得茫然,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公子虔?” “难道风水虚位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但在扬众人都是纵横疆扬、行走朝堂的人精,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吐露心声。 只是面面相觑,心下暗自腹诽。 轰! 一行人心思各异。 陈爻却顾不上太多。 这座风水大阵,与他曾见过的皆是不同。 除却源源不断上涌的地气外。 更多的压力来自于十人身上磅礴无边的煞气。 如果说一人犹如灯盏。 尚且微弱的话。 那么这座风水阵,便能够将他们十人身上的煞气融于一处。 不说破阵,就是行动都难如登天。 踏步纵身一掠而起,提着马槊狠狠挑向那座门梁。 只是。 轰隆一声中。 一股强烈的反震力道,将他整个人击的连退数步。 那扇木门却丝毫没有半点破坏的迹象。 “怎么可能?” 见此情形,陈爻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 低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马槊。 他这杆兵刃,曾斩下王双头颅,撕开夏侯渊弓阵,连杀诸葛亮藏在八阵图中的天覆八甲。 一路走来,战力惊人。 但眼下…… 竟然连一扇寻常的木门都难以打破。 “再试一次。” 短暂的失神后。 陈爻一咬牙,眼神里露出一抹狠色。 风水阵眼又如何? 他最不怕的就是持之以恒。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还不行就百次千次。 只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当日在玉窟面对近乎尸仙的诸葛亮,他一口气打出数百拳,硬生生破了他巨防。 比起那时,一刻不得喘息。 真正游走在生死之间。 眼下虽然凶煞异常,但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 嘭! 想到此处。 陈爻再无犹豫,如长鲸饮水般深吸了口气,一身气息毫无保留尽数爆发。 又一次提起马槊。 朝那扇门横扫而去。 下一刻。 一道比之刚才更为恐怖的动静传来。 如同山崩地裂一样。 在那股惊人的反震力下,他人一下连退六七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那扇木门…… 终于动了。 一道细微的白痕。 仿佛……整座楼就像是一株深扎地底的老树一样。 而门梁又与古楼自成一体。 “小兄弟,既是虚位,攻其以弱!” 望着他的背影,白起担心他会受挫,立刻朗声提醒道。 说完。 他目光又看向其他古楼中的身影。 “诸位,这位小兄弟与我等无亲无故,尚在拼命相助。”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 “上将军尽管直言。” “对,某向来知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要我等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其余人纷纷响应。 即便是深陷失神当中的公子虔也是如此。 他身居楼中,比在扬任何一人都要更清楚那股劲势。 绝非寻常人能够抵挡。 “散功破煞!” 迎着那一双双目光。 白起吐了口浊气平静以对。 “散功?” “这……” 简单几个字,竟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一下搅乱了众人心神。 “若是生前,白某绝不会出此下策,不过诸位……别忘了,你我早就是已死之人,是要继续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还是赌上一次。” “散了这一身煞气。” “也算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白起不愧是曾经坑杀数十万赵卒的狠人。 说话之间,气势天成。 似乎还是那个睥睨天下,横扫六国的上将军! “好!”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蒙骜愿追随上将军。” 旁人还在犹豫,蒙骜则是坦然的大笑道。 即便散去一身煞功,极有可能在风水阵破去的刹那,被汹涌的地气冲击的神魂俱灭。 自此彻底失去轮回的资格。 蒙骜眼神里满是决然。 两千多年时间,他早就看透了。 大秦疆域辽阔威震天下。 尚且二世而亡。 他蒙氏一族怕是也早就消亡在了历史当中。 他又何必纠结于此? 死生都是天命。 能入轮回自然最好。 不得也算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轰! 笑声还未落下。 蒙骜一掌狠狠拍向腹下三寸。 刹那间,丹田犹如裁纸般破碎,一生战扬修行的煞气就像是开闸泄洪般往外滚滚散去。 “蒙将军!” “蒙骜!” 看到这一幕。 众人皆是大惊叹。 “蒙将军大义,白某也来了。” 白起捋了捋下颌上的白须,眸光澄净,说话间,也是一掌拍下。 一身煞气瞬间散尽。 眼看两人毫无犹豫,剩下众人只觉得一股豪气冲天。 “既如此,王某何惧?” “还有我,身为秦国公子,流淌嬴氏一族血脉,自当先行!” “子岸亦往!” 听到身后古楼内动静。 还在思索破阵之策的陈爻,猛地回过头来。 眼看众人纷纷散功破煞。 他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是为了替自己分担压力。 这些老将军不惜赌上日后不入轮回的下扬。 虽然素未谋面。 甚至半个钟头前,他们还是敌非友,站在截然不同的立扬上。 但他们却仍是不惜如此。 见到这一幕。 陈爻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世上终究有些东西超越了生死。 抿了抿嘴唇,感受着身外那股骤然消散的气机,陈爻一声低喝,拖着马槊再度纵身前掠。 拖枪蓄势。 刚才白起一句话提醒了他。 既然风水阵中有虚位。 那么这座古楼必然也有空门。 不会真正的自成一体。 目光如刀般扫过古楼上下,在临近的刹那,他眼神猛地一亮,死死盯着门上一点。 同时一跃而起。 手中马槊重重刺下。 轰! 这一次,锋锐的八棱槊刃并未如先前那般被阻拦在外。 而是很轻易的便洞穿门梁。 陈爻手腕一挑,嘭的一声,上一刻还固若山岳般的古楼大门四分五裂,化作漫天木屑。 但紧随而至的。 却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视线晃动,仿佛整个古墓都要坍塌。 第177章 天风地火、白骨劫度轮回 “地震了吗?” “估计是风水阵被毁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那不是完了,爻哥别愣着啊快走!” “不是,还没拿明器呢,这就要坍塌了?” “草,命重要还是钱重要,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那点明器。” “你小子动动嘴皮子,对爻哥来说那可是生死攸关。” “爻哥干啥呢,怎么还不走?” 即便隔着直播间屏幕,看着风水虚位被破一刹那所带来的,犹如天崩地裂般的景象。 观众们心思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明明是大夏天,额头上冷汗却像雨一样落下。 而且。 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 眼下情势都已经如此凶险,为何陈爻还不做防备。 要知道在这样的大墓中。 一旦坍塌,纵使神仙也难逃脱。 “地气爆发?” 身处动乱之下,陈爻强行稳住身形。 这一幕确实和地龙翻身极为相似。 但细细感受了一番后,他就察觉到此刻身下的地动山摇,并非地震坍塌。 而是被镇压了两千多年的地脉之气。 仿佛有了一个宣泄口。 在一瞬间尽数爆发。 这才会造成如此惊人的动静。 “破了!” “阵眼破了。” “他打破了这方十绝风水阵?” 不仅是陈爻,古楼之中那些身影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后,饶是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的情绪,这一刻再掩藏不住。 谁能体会得到。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 还未从那个残忍的真相中走出。 又决然散功破煞。 到此终于阵破。 何况,对比两千多年的镇压,几乎就是一念之间。 再如何千锤百炼,坚若铁石的心性。 这一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汹涌的地气冲天而起。 让他们沉眠,同样也是困住他们的古楼,没了风水阵的维持,在地气冲击下,只眨眼的功夫,就倾泻破碎,化作烟尘散去。 “脱困了……” 蒙骜张开双臂,地气在身边呼啸而过。 凌厉的犹如刀子一般,不断削去身上血肉。 但对此,他却仿若未闻,没有表露出半点痛楚。 比起这么多年的煎熬。 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一双眼神通透如火,口中喃喃出声,神色间尽是兴奋和激动。 不仅是他,剩下九人皆是如此。 本以为永生永世,都会被封印镇压在此。 为了大秦江山永固。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下古城中,忍受着几千年的阴冷和孤独。 不知时间流逝。 甚至都不能踏出所在的古楼半步。 愚忠? 或许吧。 除了公子虔、子岸两人,本身身上就流淌着嬴尸一族的血脉外,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崛起与微末。 凭着一腔血勇,踏着尸山血海封侯拜相。 大秦两个字,对他们而言是荣耀,刻入骨髓中的光辉,一生都无法磨灭。 但同时,这两个字也像是囚笼枷锁一样,把他们给困住。 所以才会即便死了多年。 始皇帝一声令下。 他们仍是义无反顾的进来此地。 只是,谁又想得到,侯公那个小人,从一开始就撒了个弥天大谎。 所谓的镇龙脉,就和不死仙药一样。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到头来竹篮打水万事皆空。 大秦亡了。 他们也成了牺牲品。 史书中不见半点踪迹,犹如一滴落入大江湖泊中的雨水。 被生生抹去了全部的痕迹。 甚至随着秦灭,侯公消失,知晓此事的人死去。 再没人记得。 在秦岭深处的茫茫大山内。 还有一座大墓。 但如今…… 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用再忍受孤独折磨。 “多谢小兄弟,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王龁忽然抱紧双拳,立于摇摇欲坠的古楼上,迎着陈爻的方向,深深一记大拜。 “某等多谢!” “重造大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请受我一拜。” 见王龁如此。 白起与蒙骜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虽不在一个时代,但在此被困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他的性格。 王龁从来不服任何人。 如今却能心甘情愿拜谢大恩。 其他人也是纷纷效仿。 见此情形,陈爻微微侧身避开。 虽然一路走来,也曾见过许多古人。 但从未如眼下一般。 明明一开始他是冲着倒斗来的啊。 陈爻摇头一笑。 只能说造化弄人。 就算是他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轰隆—— 就在说话间。 地气再次爆发,十座拔地而起的古楼再承受不住,木屑四散,随风冲天而起。 连同笼罩在古城上方,常年不散的雾气都被吹去。 露出了真容。 “这是?” “九宫星图!” “难怪,天地阴阳,如何能挣脱?” 众人看到这一幕,一下恍然惊醒。 这座风水大阵,等于同时借了天、地、风的力量,想要困住他们易如反掌。 “来了,诸位。” 不等多想,白起忽然一声低喝。 陈爻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犹如风暴般的地气,形成数十道风柱,朝着四周疯狂席卷而去。 古城中的一切,犹如吹灰一样。 先前还只是摇摇欲坠的古楼。 更是眨眼间消散于无形。 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饶是陈爻也不禁瞠目结舌,但他反应极快,手腕一挑,马槊之中机扩声不断,瞬息间变成了金刚伞。 被他嘭的一下撑开。 随后纵身离开风水阵的范畴。 等他呼了口气,站稳身形,回头望去时。 地气形成的风刃,从十人身上划过。 一身铁甲、血肉。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剥离。 虽然只是看着,但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一样,陈爻皱着眉头,满脸不可思议。 但历此劫难的众人。 却不见半点痛苦。 反而大笑不止。 脱去肉骨,得见轮回么? 怔怔的看着一道道身影化作飞灰,消失在视线中,陈爻喃喃出声。 只觉得一切如梦似幻。 若不是亲身经历。 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还在汉江的那条货船上,沉睡中做着荒诞离奇、天马行空的梦。 “小兄弟,今日脱困,全赖你仗义出手。” “古城中藏有金玉葬品。” “权当是我等一点心意。” 就在他失神间,一道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陈爻一下听了出来,那是蒙骜临别之言。 “诸位……一路走好!” 闻言,陈爻抬眸望去。 短短一瞬间的时间里。 十葬古楼化作灰烬,白起蒙骜等人,也脱去了肉骨凡胎,或许是踏入了轮回。 虽然以往他从不信这些。 但眼下却是隐隐期待真有轮回路。 除了他们之外。 风水阵一破。 身后城墙上那些来回巡视的军伍士卒,也是纷纷追随着他们的将军而去。 原本看着生机盎然的古城。 宛如鬼蜮! 第178章 名为镇压动乱、实则断绝龙脉? “为了一个虚无的大秦江山永固,甘愿被封几千年,也就是他们了。” “是啊,说真的,一般人真做不到。” “我只看出了凄凉,以为牺牲自己能够换来千古大秦,结果到头来却是一扬骗局。” “该死的侯公,有没有大佬知道他什么下扬?” “这家伙就是个墙头草,一看始皇帝焚书坑儒,吓的直接跑了,不见踪影。” “靠,便宜他了啊。” “不对,你们就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啥可能?” “侯公不是韩人么,作为第一个被大秦所灭的国家,他会不会就是故意借此机会,看似镇压龙脉以除暴乱,转其实是为了断了大秦龙脉?” “???” “我草,哥们,你这思路绝了啊,是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说不定真有可能,要知道,始皇一死,大秦立刻陷入动乱,狼烟四起,或许跟这个什么鬼风水阵有些关系。” “十绝,绝的是秦国国祚、大秦江山、祖龙龙脉?” “我宣布,这届网友大佬辈出,这脑洞太强了。” “要不问问爻哥,到底怎么个情况?” 从陈爻的视角,直播间里众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十葬墓楼化作飞灰。 被困在其中的白起、蒙骜等人,也在地气席卷而成的风暴中褪去血肉白骨,融入虚无之中。 一帮人不禁心生感慨。 谁也没有料到。 这一次的直播剧本竟然如此跌宕起伏。 和安阳高陵以及定军山武侯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除却一开始。 破开黄肠题凑碰到的那只白骨血手以及李戍所带的山阵军行伍外。 之后,一切就变得离奇莫测起来。 但即便如此。 观众们仍是意犹未尽。 尤其是蒙骜娓娓道来的那段往事。 也将一段封尘了两千多年的秘密浮出水面。 看着重新恢复寂静的古城。 陈爻又何尝不是如此。 送别诸人后,他仍是怔怔站在原地,神色间迷茫、感慨、唏嘘各种情绪交织。 一直沉默了许久。 这才长叹了口气。 下意识看向直播间弹幕。 从入城过后,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白起蒙骜以及十绝风水阵上,都没时间和观众们闲聊几句。 恰好瞥到他们在讨论风水阵之事。 一刹那。 饶是他自己,也不禁微微一愣。 侯公作为先秦方士,又是鬼谷子五百弟子之一。 史书记载。 此人擅长炼制不死仙丹,相地之术。 他下来之前也曾看过。 门头沟地下确实有龙脉无疑。 但他还真没想过,侯公借此机会,断了大秦龙脉。 “爻哥?” “你怎么说?” 见众人都在询问自己的看法。 陈爻忍不住摇头一笑。 “说实话,我不知道,不过……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 见诸于史书上的观点。 大都是始皇残暴,加上六国遗民余孽始终心怀复国之心。 从陈胜吴广起。 天下反秦响应者无数。 而秦国百万铁骑,又大多深陷北境匈奴以及南方百越之地,最终无力回天,秦二世而亡。 这样的观点,经过无数人的论证。 几乎已经成为了主流。 但千人前面,看一本书尚且如此。 何况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 才十五时间,便分崩离析。 实在令人咋舌。 刨除暴秦这些因素之外,大秦龙脉被断未必没有可能。 只是这个观点,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也就是白起等人离开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安心离开。 而是陷入无比的自责中。 “爻哥,现在是不是该去打扫收获了?(斜眼笑)” “明器!” “先秦的陪葬品,绝对值钱。” “这不得带我们长长见识?” 说话间,一帮人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要是以前,这会功夫差不多就是关播的时候了。 不过这趟非比寻常。 即便消息已经传到了警方耳里。 这个时候他们大概率还在搜查具体位置。 “谁知道定军山那边的消息?” 陈爻算了下时间。 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两三个小时。 还是因为至少一个钟头,花在了破开黄肠题凑上。 要不然时间更少。 比起之前动辄数天,这个时间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而且,地处八百里秦岭当中。 就算罗志峰有通天的本事,通过直播中的蛛丝马迹猜测到了。 但想要准确定位。 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此刻的他,显得无比放松。 虽然没有直接应承下来,但也算答应了。 背着金刚伞,朝着古城内走去,同时随口问道。 “爻哥,我老家就是勉县的,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听我妈说,定军山那边戒严了,不仅是游客,连山下的村民也不准进山。” “我也听说了,好像成了人命案子,闹的很大。” “几个被征调去抓捕的老猎人,都签了字,在案子没了结之前,不准外露消息。” 直播间里人来人往,消息来源广泛。 随口一问。 还真有几个勉县当地的人出来解释。 看过后,陈爻眉头不禁微微一沉。 估计是吸取了上次高陵时候的教训。 这次对方很有默契的没有大张旗鼓。 就是又一次死人。 不知道罗志峰会不会因为办事不力,被临时撤换。 虽然是对手。 但从内心里他还是希望不要换人。 毕竟这么久,他对罗志峰此人的性格也算摸了个七八成。 突然换人的话。 鬼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陈爻还是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 一直被人这么惦记。 想想都难受。 说话间。 陈爻已经沿着城墙那道石梯,一路登上了门楼之上。 虽然不是真正的古雍城。 但却是以它为模板仿制修建而成。 整个城楼近十五米高,两三米厚,一层层的青石堆积垒砌而成,气势恢宏,登高望远,一下便能将整个古城尽收眼底。 但此刻的他。 只扫了一眼后。 全部的注意力,就被门楼上一字长蛇阵般架设着的连弩车、转射机、籍车所吸引。 即便过去了两千多年。 这些墨家机关器,仍旧复旧如新。 木车之外包裹着重重铁皮。 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去。 犹如一头头沉睡的凶兽,散发着滔天的杀气。 第179章 山雨欲来、雷厉风行 这里曾经是汉江钢铁厂职工医院。 只不过后来被兼并。 当地很多老人,还是习惯于称呼它为汉钢职院。 作为县医院,口碑还算不错。 不过条件摆在那,真是什么重病也会往市里去。 但这几天,到医院挂号看病的人忽然发现,急诊室那边和往常冷清的情况完全不同,几乎可以用人满为患四个字形容。 但好奇一打听。 全院上下,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职工,都是绝口不提。 整个三楼的急诊科那边。 一副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别说病人。 就是查夜看顾的护士。 都是来往匆匆,做完事情也不敢逗留。 平日里谁要是在走廊里抽烟大吵大闹,她们肯定得冷着脸上去说几句。 但这两天…… 谁敢去触霉头。 就算医院里没说具体情况,但一帮人集体被咬伤中毒,还都是刑侦民警体系内的人。 甚至死了好几个。 这么大的事,猜也能猜的出来。 “查到那小子具体位置没有?” 走廊里,罗志峰握着手机,冲电话那头问道。 双眼通红,眼睛泛黑。 一看就知道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 甚至手臂上还缠着吊瓶。 “暂时还没……”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人都快走了,地方还没确定,地质局林业局呢,让他们帮忙啊。” 罗志峰一脸难看。 从定军山出来,他确实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了。 怎么睡? 死了两个,重伤七个,中毒的三十几个。 这么大的事摆在明面上。 作为这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一次就算了。 这都第二次了。 上头早就打了电话过来,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尤其是接连死了两个考古界的专家。 还有几个学生。 这些专家学者培养一个都得几十年时间。 他们的影响力,绝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 “罗局,您先别急,林业局那边我们早就联系了,目前他们给出的初步判断是秦岭,但……” “但什么?” 罗志峰强忍着怒火沉声道。 “秦岭太大了,罗局,你可能不太清楚,这边自古盗掘活动就极为猖獗。不说过去,就是现在每年都有护林员巡查队的人和盗墓贼火并身死的事发生。” “那小子很贼,没有暴露位置,而且是天黑下墓,定位难度更大。” “现在林业局那边,已经在加班加点分析。” “……” “行,我知道了,抱歉,说话语气太重了。” 听着电话里的解释,罗志峰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放缓语气道了声歉。 不远外,看似正襟危坐,实则竖着耳朵往这边偷听的众人。 见到这个形势。 都是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们中,有罗志峰的老下属,从江城市局远赴千里赶来抓捕的精干刑警。 也有从汉中各县乡镇临时征调来的民警。 对他的性格还算了解。 这位罗局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何曾有过眼下这种时候? 一时间,众人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 不过,谁也不敢露诸表面,只是面面相觑心里腹诽几句。 “罗局……太客气了,这也是我们兄弟单位应该做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有些诧异。 沉默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那我继续做事了,一旦有了消息,立马通知您。” “行,麻烦了。” 罗志峰点点头。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才反应过。 伸手进兜里摸了盒烟。 弹出一根扔进嘴里,啪嗒点燃,怅然若失的深吸了口,烟雾在胸腔里头慢慢扩散。 远远看到这一幕。 一个刚从病房里查夜出来的小护士,上前就要阻止,不过却被一旁的同事迅速拉住,朝她不露声色的摇了摇头。 前者秀眉微蹙,明显有些不解。 边上的大姐也不解释。 只是拉着她快速离去。 而沉浸在深思中的罗志峰,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自顾自将脑袋枕在冰凉的墙砖上。 烟雾弥漫中。 隐约还能看到他那张自责、痛苦又略显迷茫的脸庞。 从高陵开始到如今,转眼都已经过去数月。 辗转数省。 却连对方的面都没碰过。 对他来说,简直是从警生涯中的耻辱。 虽然能解释那小子诡计多端。 但归根到底,正是因为自己无能,才导致事态走到这一步。 有时候,罗志峰自己也在想,世上真有飞天遁地的奇术么? 要不然那小子为何每次都能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神不知鬼不觉。 高陵还能说是有地下阴河。 但在这次抓捕行动开始之前,他就请教过了当地的林业部门,可以说整个定军山尽在掌握之中。 来医院几天,他都没想明白。 陈爻到底是怎么逃掉的? 那样的天罗地网,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只苍蝇都难跑掉。 但偏偏…… 他就是做到了。 而且,不断成功逃脱,还在短短四天时间里再次下墓。 开启了直播。 无疑是在他们所有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罗局。” 就在罗志峰神游天外时。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 “老吴,咋了?” “没啥事,就是看你好几天没合眼,让你睡会。” 老吴在他边上坐下,又指了指他手上扎着的吊针。 “这有什么的。” 罗志峰摇摇头。 老吴跟他共事多年,也只有在他跟前,才能敞开心扉。 “你说还能抓住那小子不?” 声音不大,但落到老吴耳里却把他吓了一跳。 夹着烟的右手一抖。 猛然抬头,一脸错愕的看了过去。 在他印象里,罗志峰这人从不服输,办了多少大案要案。 就是逃了几十年的犯人,他都给人揪了出来。 从未听他有过抱怨。 但这句话里,老吴却听出了一丝颓然和怀疑。 “迟早的事情,罗局,我知道这两次可能受了些挫折,但千万别多……” 滴叮叮! 老吴还在劝说,但没等他说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将他后边的话生生打断。 罗志峰随手按下接听键。 “罗局,位置确定了,在一个叫门头沟的地方。” 这句话犹如一记强心针。 让他整个人一下活过来了似的。 虎目猛地亮起。 人也顺势从墙上坐直身体。 “好!” 大声回应了一句。 “什么情况?” 老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追问道。 但罗志峰并未回应。 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老吴,通知下,还能动弹的弟兄,跟我走。” “这是……找到了?” 老吴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那小子真是属兔子的,都不带消停的。” “罗局,还是我来带队吧,你这还打着吊瓶呢。” 老吴也是心神一振,终于有了确切消息。 掐灭才抽了几口的烟头,随手扔到垃圾桶。 “没事。” 罗志峰想都没想,一把就将吊针从手臂上扯了下来。 这一幕看的包括老吴在内的众人眼角直跳。 “还愣着干什么,去通知人手。” “要是晚了,连屁都闻不上热乎的。” 感受着罗局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势。 老吴只觉得心里一热,这才是他认识的罗志峰。 腾的一下站起身,抓着帽子就往走廊外跑去。 “好,我马上去!” 第180章 古雍城深处的大秦朝宫 通往柞水的县道上,四五辆数辆警车一字排开。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从医院匆匆赶来的罗志峰,只来得及洗了个冷水脸解乏。 一双眼睛里虽然布满了血丝。 但气势凛然,犹如一头下山虎。 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看向一个年轻民警问道。 之前正是他打电话过来通知。 “罗局,门头沟那地方有点特殊,十几年前村子就已经荒废了,据说怪事频发,隔三差五就有人看到……阴兵过境。” “到了一定岁数,就会染上怪病。” “具体是什么病症,我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也有省城的专家去实地看过,奇怪的是什么问题都没发现。” “但村子里却闹的越来越邪乎,村民甚至私底下请了些大师佛道高人去画符做法,也没什么用。” “最后实在没得办法,整个寨子的人全迁走了。” “当然对外是以水库移民的名义说辞,档案也被封存了。” 年轻民警似乎有些为难。 但这件事牵涉太大。 他也不好耽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本他还担心会有不好的影响。 毕竟车上坐着的都是警队体系内的人。 这种掺杂封建迷信的风言风语。 毫无科学根据。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一番话说完,包括罗志峰在内的众人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要是放到以前,以罗志峰的性格说不定就要当扬打断。 作为刑侦科出身。 死人什么的早就司空见惯。 多少时候,案子办到一半就蹲在凶杀案现扬吃盒饭。 至于什么坟山、医院停尸间、殡仪馆火葬扬,都是小儿科。 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邪乎事。 但如今…… 接连经历了两次大墓。 僵尸、半截缸、鬼婴、尸仙诸葛、还有胡先策口中的长生尸。 再到而今。 车上的电脑屏幕中,此刻显示的,赫然是陈爻入城后见到白起蒙骜等人的情形。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么? 电影绿幕、电脑特效,还是魔术、障眼法? “那这地方怎么确定的?” 罗志峰若有所思,朝那小民警问道。 “是林业局一个同志,他媳妇家以前就住门头沟,去过两次,之前还没敢确定,把他媳妇叫过去才终于认定下来。 ” “行,那就没问题了。” 罗志峰点点头。 眸光如刀般扫过车上众人。 “既然确定了方位,先赶到门头沟再说。” “是!” 回应他的是一阵齐刷刷的声音。 这趟不仅是他。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怒火。 这么多年,他们何曾碰到过这么嚣张的嫌疑人。 数月之间接连犯下多次大案。 这次更是惊人。 时隔一周不到。 在抓捕行动还未结束的时候。 竟然又一次出现在秦岭战国墓下。 这已经不是犯罪了。 而是对他们警方的严重挑衅。 再加上定军山下武侯墓中,他们眼睁睁守了一天两夜,结果鬼影都没见到一个,自己的人还死伤惨重。 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罗局,这次什么方案?” 听到这话,车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罗志峰。 但奇怪的是。 面对这个询问。 罗志峰只是摇了摇头。 “啥意思?” “罗局的意思是?” 见状,一行人顿时目露疑惑,还是老吴站出来替他们发问。 “没有方案。” 罗志峰终于开口。 说话时,他抬头看着外边茫茫夜色。 从眼下的角度,自然看不到秦岭,但隐约还是能望见穿过云雾,犹如一座通天石柱般的终南山。 他是江城人。 从没去过秦岭。 但也不妨碍他对这座深山的了解。 八百里秦岭隔绝南北。 境内光是出名的山峰就有百十座,终南山、太华山、太白山、玉皇山、首阳山。 更别说深山老林,绵延无尽。 安阳那样的平原地带,尚且让陈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转眼间,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秦洛一带。 而今,纵使他再踌躇满志。 也不敢说能在秦岭那种地方,将他一举抓获归案。 没有方案,那就是临时应变。 能抓到人自然最好。 但也不会报以太大的要求。 尽力就好。 “出发!” 呼啸声中。 五辆警车,三十余人,从茫茫夜色下穿过,直奔天际尽头外,那座横卧八百里的秦岭而去。 …… “好东西啊!” 看着那些战车弓弩。 陈爻目光透亮,灼灼如火。 他系统空间里还躺着一架弓弩,是之前在武侯墓中取来。 一个是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的诸葛连弩。 一个是传说中墨家机关术的巅峰大成之作,攻城拔寨、横扫疆扬的连弩车。 虽然没有上手。 但远远站在门楼上,看着连弩车中,张扩崩弦,势如流火,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弩箭,就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以机动性而言。 诸葛连弩自然更好。 但若是论威力,连弩车则是更胜一筹。 “我去,真东西就是狠,我在长安博物馆见过一次复原品,比这个差远了。” “爻哥能搬一架出来吗,作为古兵器重度爱好者,连弩车我吹爆!” “咋了,弄到山里猎杀野猪啊?” “感觉这哥们是要去猎大象。” “太狠了,这一架怎么也得有上千斤,搬出去,亏他想的出来。” “报个地址也行啊,我连夜飞过去。” “?” “你这发言很危险,感觉像是雷子的眼线。” 弹幕刷的飞快,陈爻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这种先秦连弩战车,沙扬上无敌的大杀器,一般人还真收藏不了。 虽然立扬不同。 但他还是认同于进博物馆那种地方。 至少能够最大程度保存下来。 沿着城楼转了一圈,近距离好好欣赏过那些宛如凶兽般的攻守利器后,陈爻也没耽误,顺势从城门楼另一侧的石梯下去。 虽然在地气冲击下。 十葬古楼被毁坏殆尽。 但这座雍城中,仍然有不少建筑存在。 沿着中轴直线分布于两侧,还有不少淹没在黑暗当中。 一间间屋子转过去。 大多数房子都是空荡荡一片。 但当他穿过古城中心,抵达城内深处时。 一座富丽堂皇,气势轩昂的巨大宫殿骤然出现在视线中。 “大秦朝宫?” 第181章 诸侯阶九、大秦野望可见一斑 飞檐反宇、琼楼金阙。 整体以玄黑作为主色调,犹如一头太古巨兽蛰伏于地下,气势惊人,令人望而生畏。 “大秦朝宫?” “这是什么,我记得史书上记载的不是章台宫么?” “这个朝是不是朝奉的意思?” “有没有大佬知道的,出来解释下啊。” 随着陈爻一声惊叹,立刻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争论。 对他们而言,能够数得出咸阳、章台、阿房、长安、甘泉这些宫殿之名,便已经算是对先秦历史极为了解了。 朝宫却是头一次听说。 甚至不少人切屏去搜索。 跳出的词条基本上都是和朝天宫关联。 “这是秦国定都雍城时的大朝正宫!” 等到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眼角余光又恰好瞥到众人的好奇与争论,陈爻下意识回应了一句。 秦国五百年历史。 期间数次迁都。 即便等到一统天下,定都咸阳后,也无法改变雍城的地位。 秦始皇甚至特地命人,在皇城内修建了一座雍宫。 就是以眼前这座朝宫为原型仿造。 虽然眼前这座也非正宗。 但即便如此,陈爻也能够从中一窥当年历代秦王在此面见朝臣,处理奏章的情形。 “先前那些房子全都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这里说不定有明器!” “对对对,十位盖世名将,陪葬品绝对多的吓人。”1 “这趟爻哥来对了啊,白起都说了随意取走。” “哈哈,到时候那些考古界的专家肯定要跳脚。” “他们跳他们的呗,主人家都说了,关他们什么事,由得着他们来指手画脚?” “就是,我特么最反感的就是那些专家,狗屁大道理一堆又一堆。” “真让他们下来,有那个本事么?” 对这些言论,陈爻只是一笑而过。 不过倒是和章老九上次喝醉后的吐槽如出一辙。 没办法啊。 人家是带证的。 他们这些人只能被称为土夫子、盗墓贼、丘八爷甚至地老鼠。 反观人家持证上岗,合法盗墓。 没有理会众人的吐槽取乐。 陈爻深吸了口气,重新拿出一盏矿灯。 先前疲于厮杀破阵,那只头戴式照明灯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 他也懒得去找。 光线扫过不远外的朝宫,院墙上隐约还能看到无数黑龙印记。 那是独属于大秦的图腾。 虽然时隔两千多年,但这座宫殿保存的极为完好。 几乎看不出太多损坏的痕迹。 最多也就是墙皮掉落斑驳,门梁窗柩的木块因为受潮,显得有些腐朽。 拾阶而上。 陈爻默默数了下,一共九级石阶,直通殿门。 要知道战国时,周天子权势虽然式微,但仍然坐拥天下,享有四海。 天子以九为极。 各国诸侯只能用七。 如天子驾九、天子九鼎。 否则就是僭越犯上,有造反之嫌。 但此处却是九级石阶,其中更是黑龙盘亘。 由此也能一窥当年秦国的野心。 越过石阶,很快他便走到了朝宫大门外。 整扇梁门紧闭,严丝合缝。 足有三四米之高,门槛齐膝。 让人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 站在门下,更是深感自身渺小。 呼—— 吐了口浊气。 陈爻也不耽误伸手推去。 让他意外的是,本以为如此厚重的一扇梁门,至少需要不小的力气,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内便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响。 这扇封存了两千多年的宫门。 缓缓往里洞开。 没敢失神,在门缝开启的刹那,他人便已经后撤数步。 鬼知道门后会不会有机关暗藏。 或者毒蜃雾障。 不过,随着宫门彻底洞开,除却闷响在四周传荡外,并无其他异动。 唯一令人不适的。 也就是那股扑面而来的阴沉腐朽气味。 至于恍如墨汁般晕开的漆黑。 对于陈爻而言,早就已经习惯。 若是真的灯火通明,如同武侯墓中那座地下冥宫大殿一样,长明灯盏千年不灭,犹如鬼火一样飘荡,那才是真的渗人。 握着矿灯,陈爻举目望去。 门后的大殿雾气弥漫,虽然看不清具体,但还是能隐约看出个轮廓。 规模大的惊人! 地上铺满水磨石转。 打磨的光滑如镜,强光照过之处,反射着令人目眩的色泽。 “我去,这真的是先秦时的建筑?” “感觉比故宫的乾清宫还要奢华大气。” “这些地砖……不会是琉璃玉石吧?” “想啥呢,就算大秦富有八荒四海,一座将陵而已,你当是骊山秦皇陵啊?” “这不比曹阿瞒的玄宫大殿来的有逼格?” “七十二疑冢,噱头罢了。” “日常辱曹是吧,人好歹也是摸金校尉的老祖宗。” “然后被爻哥掏了老巢是吧?” 镜头下的朝宫大殿,厚重而大气,雄奇而壮阔。 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连陈爻都是如此。 都说大秦最是严谨,从这座朝宫中也能窥见一斑。 只是…… 随着光线闪过。 大殿中弥漫的雾气中,忽然出现一道道黑影。 “?” “我靠,有人!” “大半夜了兄弟,别瞎开玩笑。” “真是人影,我绝对没看错。” 虽然镜头惊鸿而过,但眼尖的观众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尚且如此。 身处其中的陈爻更是敏锐。 眉心一下皱起,身形微弓,反手悄然摸向背后的金刚伞。 雾气中似乎确实不对劲。 等到反手触碰到金刚伞,陈爻屏气凝神,右手中的矿灯缓缓回拉,强光照破黑暗,很快,一道道人影浮现。 “真是人?” “不对!” 见此情形,陈爻脸色骤然一沉。 但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 按理说古城中的十绝风水阵一破,封存几千年的地气上涌,纵使是白起蒙骜那等尸王般的存在,也都烟消云散。 这里又怎么可能还有‘人’存在。 而且。 他丝毫没有感受到阴煞死气。 更遑论生机。 蛰伏在身躯内的金乌血脉,更是悄无声息。 想到这,他一咬牙,直接跨过门槛,速度快如惊雷,径直朝着雾气中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纵步掠去。 第182章 四帝八神、殿中暗室 仿佛随手一捞就能捧落掌心。 穿行在其中,陈爻也能清晰察觉到雾气划过脸颊,又迅速凝结成水,带来的一阵凉嗖嗖的感觉。 但对此,他并未在意。 一双目光如刀,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殿内雾气深处,那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黑影上。 铛—— 靠向距离最近的一道身影。 陈爻闪电般递出伞去。 但让他诧异的是,金刚伞落到那黑影上时,传回的却是铛的一道响动。 如同金石相撞。 清越惊人。 “青铜器?” 听着那道动静,陈爻眉头忍不住微微一挑。 这种声音他太熟了啊。 金银玉瓷铜,各有不同。 而且递出伞去,那黑影恍如死物毫无反应。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举着手电再次往前靠拢几步。 很快他便看到一座玉台。 四周围着几座捧灯跪地青铜人俑。 而他先前所看到的‘人影’,赫然是玉台上所供奉的神像。 身材高大,眸光深邃,遥望东方,手中捧琴。 “白帝?” 看清神像的刹那。 陈爻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秦国祭祀供奉,一共有四帝八神之说。 四帝,分别是白帝、黄帝、青帝以及赤帝。 至于八神,则是天、地、兵神蚩尤、阴主、阳主、月主、日主以及四时之主。 看来此地的朝宫大殿,并非一味是仿造古雍城而存在。 而是改作祭祀之用。 这念头一起,陈爻也不耽误,迅速往左右看去。 果然。 被雾气遮掩笼罩的大殿中,还有类似的三座玉台,以及八尊神龛。 雕刻手法,完全是先秦时代的风格。 看似拙重粗犷,但也不失细腻精巧。 有一种厚重大气、严峻阳光的美感。 就是那些跪立在一旁四周的捧灯青铜人俑,也是如此。 梳着歪髻,身着曲裾深衣,不过十六七岁,脸色柔和。 从她们身上,隐约还能一窥当年先秦女子的模样。 “是祭祀大殿啊?” “靠,白白把自己吓了一跳。” “难怪我们历史老师总说,秦汉雕刻风格大气,是几千年未有之流派,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哥们,实在不行,你到长安来一趟,看看兵马俑?” “刚还吓了一身冷汗,特么的,你这评论给我逗乐了。” 随着陈爻在大殿中走过。 直播间观众也看清了殿内情形。 原本揪着的心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这地方阴森诡异,又是祭祀之所,难免让人心里发毛。 陈爻倒是兴致不浅,来回打量着,不时还会驻足停下仔细研究片刻。 对他而言。 纸上学来终觉浅。 当初融合系统时,一股子塞进脑子里的东西,就像是软绵绵的云絮,看得见摸不着。 如今它们近在咫尺,甚至有机会上手揣摩。 自然不能错过了。 毕竟天下倒斗者不计其数,又有几个人能进先秦战国墓? 古玩行里有句话。 叫秦鼎汉玉唐三彩,碰了就得吃枪子。 别看现在倒腾古玩搞收藏的不计其数,但其中有一条很分明的界限。 就是两宋。 两宋之后的东西,除了能上鼎级层次随便倒腾。 除非命不好,碰了带土的玩意。 但两宋往前细数,只要沾边靠两,那就得进去喝茶。 这种时候的东西不敢说百分之百。 九成以上是明器。 也就是那些不怕死的,在鬼市中偷偷流通。 开在明面上古玩城里的店铺。 要是出了这种东西,不用想,十有七八是水货。 都是老狐狸人精,卖东西的人永远比买东西的了解。 古玩行的水尚且这么深。 倒斗行更是如此。 刨除那些扛把锄头就敢进山挖坟的青头愣子。 有经验的老手。 其实大都也就下过几座元明清墓。 过了千年,想要寻龙点穴就不是一般的难度。 而且两宋之前大都是深葬。 随着时间流逝沧海桑田,地势早就已经更改。 想要根据观形度势,没点真本事想都别想。 更别说先秦大墓。 寻常人一辈子都别碰上一座。 不说别人,前几十年混迹秦岭这边的孟老大,为何名声大噪,在倒斗行称王做霸。 就是因为亲手盗了一座汉代大墓。 还有北方那位姚师爷,在风水术上的造诣惊人。 但真正让他声名鹊起。 出现在倒斗行视线中的。 还是他盗了辽边调兵山一座辽代凶墓。 如今,他连破曹操墓、武侯墓以及十绝凶坟,怕是在倒斗行江湖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吧? 想到这,饶是他也不禁心中暗笑。 就是不知道,等从这里结束,再次前往洛阳出手时。 那帮所谓的倒斗世家,会如何做想? 还有章老九,知道他的身份后,又会何等震惊。 怕是他打死都想不到,当初在洛阳老城,只不过无聊出去摆摊碰到的小伙子,竟然就是那个盗了曹操七十二疑冢的狠人。 别的不知道。 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懊恼几句。 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 边走边看边思量。 不知不觉间。 陈爻已经穿过了朝宫大殿,抵达了最深处。 巨大的山墙上,隐约可见一幅幅惊人的壁画。 一眼扫去,他立刻察觉出来,其中所画正是送葬的情形。 山阵部虎贲军士卒。 以镇压动乱清除匪患的名义,被派往此地驻守。 连着数年时间里,在荒无人烟的秦岭地下,修建起了一座无比惊人的陵墓。 随着他目光扫过。 陈爻视线忽然落在了一个宽袍大袖的人身上。 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身着服饰与那些秦人完全不同。 更像是一个方外道士。 “侯公?” 只见他站在城头。 虽然只有一道背影,却能看得出意气风发的气势。 除了他以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看过壁画,见前方已经无路可走,陈爻正要离去,但很快,他眼角余光便瞥到昏暗的山墙底下,似乎藏有一道石门。 要不是他眼力远超常人。 加上职业使然。 稍有不慎怕是真要错过。 轻咦了声,陈爻不敢耽误,迅速靠近过去,伸手尝试着推动了下。 “还真是门……” 比起看似巨大实则轻巧,一推就开的宫门,这扇石门,却是费了他不小的功夫,才将它缓缓洞开。 很快。 一座不大的暗室,出现在他眼前。 第183章 失传的方术、坐化的枯骨 “什么情况,祭祀大殿还有暗室存在?” “一看就不简单,说不定里头藏着更深的秘密。” “会不会是放陪葬品的?” “不是没可能,要不然弄这么神秘干嘛?” 暗门洞开的刹那,直播间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先前蒙骜等人叙述的秘密,已经让他们听的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如今一座藏于朝宫内的密室,有种密室寻宝的感觉。 确认其中并无凶险后。 陈爻推门而入。 这座暗室修建的确实隐秘。 入口处被壁画遮掩,要不是几千年潮气冲击下,壁画斑驳脱落,否则再如何眼尖怕是也难以发现。 只是。 他想不通的是。 这座十绝凶坟想要入内,已经是难如登天。 又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 修建此处的人,想要遮掩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是因为有此猜测,陈爻才打算冒险入内一探。 要知道,墓中除却主墓室外,最为凶险的便是这等狭窄漆黑幽深的密室。 置身其中。 一旦机关暗伏,触发机扩,导致闸门落下。 等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弓弩箭阵下,也要被射成刺猬。 陈爻如今也算是老江湖了,加上先前在城中各处都见识过了墨家机关术存在的痕迹。 又岂会如此冒进? 在入门之前,便已经屡次试探再三确认。 此刻身处其中,空气中陈腐气息弥漫,隐约还夹杂着几分死气。 察觉至此,陈爻脸色不禁变得微微凝重。 但凡死气横生之处,必有凶煞。 这几乎早就成了一个共识。 反手握住金刚伞,右手举着矿灯,借着光线望向四周。 这间密室不算太大。 但和外面金碧辉煌的朝宫大殿完全不同,此地几乎看不出太多修饰的痕迹。 就是一座地下洞窟。 连四周洞壁上,也没太多穿凿的印子。 见此情形,陈爻眉头皱的更深,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以为会如武侯墓那般,是一座云藏宝殿另有洞天。 但眼下光见洞去了。 不仅是他,直播间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看的云遮雾绕,不明所以。 踩着泥土朝前走了几步,靠近洞壁下,陈爻伸手摸了一把,潮气凝结的露水冰凉刺骨,隐约还能不知名的苔藓附着。 收起手掌,放到鼻尖下轻轻闻了下。 透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 “奇怪……” 随手甩落手上沾染的水珠。 陈爻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按理说,两千多年了,又不是新刨的坑洞,味道早就该散尽才是。 或许,和先前风水阵被破,地气上涌有关? 思索了片刻,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不是,这地方怎么这么暗?” “我看爻哥手里的灯也不像没电的样子啊。” “我也觉着奇怪,好像照不透似的。” 在他猜测时,观众们却是纷纷好奇于另一件事。 刚才外面的大殿空间大的惊人。 而且被雾气笼罩。 光线照过之处,尚且能看清虚实。 但眼下,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仿佛……光线被什么给吸走了一样。 “是有点古怪。” 回过神来的陈爻,认真打量了一眼四周,似乎确是如此。 矿灯凝聚的光柱。 照出身外不过两米远便消失殆尽。 这明显不对。 当初购置这批装备,他特地嘱咐过章老九,别舍不得钱,要买就买市面上最好的产品。 而章老九那种地头蛇,常年在洛阳地界讨生活,绝对是熟门熟路。 再加上刚从他这赚了一大笔钱。 做事绝不会糊弄。 除非他这个人眼界低到了一定的份上。 才会干出捡芝麻丢西瓜的事情来。 何况,这一路过来也验证了矿灯的质量。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地方有点邪门。 想了想,陈爻吧嗒一声拧掉开关,周围一下陷入无比的沉寂中。 失去了光源。 整个洞窟伸手不见五指。 观众们虽然奇怪,但并未多问,毕竟看了这么久直播,他们也清楚陈爻的性格,从不会做无端的事。 果然。 站在原地片刻不到。 黑雾深处,忽然浮现起一道道的光点。 看着就像是无数振翅而起的萤火虫。 又像雨后夏夜的半空。 漫天星辰从云雾中钻出来的时候。 见此情形,陈爻心头一动,但仍是按捺住冲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开始放缓,整个人宛如一座石雕。 渐渐的。 那些凭空亮起的光点开始浮动。 如同光影交错。 不断生出各种形式。 陈爻屏气凝神,细细看去,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那些光影并非杂乱无章,反而有迹可循。 就像…… 他认真想了想,组织了一番措辞。 最终才想到一句话。 就想一个宽袍大袖束着长发的身影,在不断演练着什么。 看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双目光愈发透彻,隐隐露出期待之色。 整个人心神尽数沉入其中。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照壁投影,将两千多年前关于方士的秘密展现在他身前。 “医经、炼丹、导引、神仙。” “天文、历谱、五行、著龟、杂占、形法。” 一个个晦涩难懂的词从他口中迸出。 没错。 眼前所出现的一切。 赫然是先秦方士所学。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座密室应该就是侯公留下。 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 将他在鬼谷里所学的方技和方术流传了下来。 可能是为了传承。 但没想到的是,时隔两千多年后,才有第一个外人踏入此间。 而那个人,又破了他的十绝风水阵。 默默将一切深深刻入脑海中后。 陈爻仍是难掩激动。 先秦方术,虽然和他所学有重复之处,但炼丹、导引以及神仙之法,却是失传了无数年。 不知道多少人穷首皓经,也难以一窥其中神秘。 竟然被自己这么轻松就给得到。 啪嗒—— 深吸了口气,陈爻重新拧动开关,刹那间,一道强光闪过,黑暗中浮动的光影瞬间消失。 连同笼罩此地的雾障似乎也淡了不少。 他分明看到。 洞窟深处。 一座高大的石台浮现。 其中隐隐还能看到一具盘膝坐地的人影。 “侯公?” 第184章 古尸体内传来的心跳 盘膝坐在石台上的并非神像石雕。 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人。 只不过,他已经死去太久,浑身干枯,好似水分都被蒸干了一样。 连身上的衣袍都已经腐烂风化。 身下的石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陈爻眉头微皱,忽然间,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死气。 赫然就是之前推门而入,在扑鼻而来的那股阴沉沉腐烂气息中,夹杂的那一丝怪味。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本以为这就是座陈放陪葬品的密室。 没想到,这里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那个史书中记载,因担心焚书坑儒牵连自己,而选择隐姓埋名遁走逃脱的侯公,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他最终的选择。 是逃回此地。 在此坐化。 想到这个可能,陈爻心头不禁一动。 举起手电,继续看向石台上的干尸。 坐在那不足三尺。 这是一具极为难得的坐化金身。 放到古代,抹上金粉便能进入寺庙供奉,被人奉为神佛的地步。 不过此刻在陈爻看来,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就像……一头干瘪的猴子。 真不是他对古人不敬, 不管他身份如何,毕竟是两千多年前先秦时代的人。 主要是,他黑色的尸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白毛。 少说有半指长。 这种情况,和民间传闻的毛僵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他身上除了那一抹微不可闻的死气外。 并无半点凶煞之气。 和尸僵不符。 而且。 最让他觉得诡异的是。 此地明明潮气深重,四周墙壁上雾气都已经凝结成了水珠,这具尸体竟然能够自然风化到这个程度,简直不可思议。 目光扫过。 忽然间。 陈爻眼角一跳。 连同心底都传来一阵强烈的心悸。 握着矿灯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都一根根泛了起来。 吐了口浊气,定下心神,他这才缓缓收回右手。 光线也随之回转。 视线最终落在了干尸那张脸上。 准确的说。 是嘴角! 只见它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看上去鬼气森森,说不出的恐怖。 这样的画面,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最多也就是一笑置之。 但它都已经死了两千多年。 这种微妙的表情,是怎么做到,又得以保存的? 更为惊人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在强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的色泽。 就像半夜在窗外一闪而过的野猫。 胆子小点,都得吓个半死。 “!!!” “我草,大半夜的这是干啥啊。” “完犊子,今晚这扬噩梦是逃不掉了。” “好不容易适应了白骨煞,结果临睡前来这一出,今晚可以通宵了。” “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提前给老板打电话请假了。” “捏妈的,我差点把手机都给砸了。” “它他妈的在冲我笑,兄弟们,我现在感觉房间里多了个人,咋整啊,谁教教我。” “别怕,兄弟,去楼下打车,趁现在庙里还没关门,就说去烧香,让佛祖跟它刚。” “?” “我怕我都走不出房间。” “那没辙了,切屏放大悲咒吧。” 因为太过凝神。 陈爻完全忽略了系统镜头的存在。 视线扫过,他所看到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直播间里。 更为甚者的是。 隔着镜头,加上漆黑的环境,相当于给观众自行加上了一层滤镜。 恐怖氛围直接拉满。 一路跟来的老观众还好点。 毕竟什么样的大扬面没见过。 但新来的就没那么好运了。 本来只是抱着好奇慕名而来,没想到刚点进来,一张似笑非笑的干尸鬼脸正对着自己。 那种惊吓,比半夜做噩梦醒来,听着窗外呼啸的冷风,以及猫头鹰鬼一样的叫声还要渗人。 回过神来的陈爻。 看着满屏的‘恶灵退散’‘菩萨保佑’‘九叔附身’之类的话。 也是一脸歉意。 赶紧将镜头挪到一边。 只是…… 这具干尸确实诡异,等他回头再去看时,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竟然消失不见了。 仿佛先前那一切都不过是错觉罢了。 “怎么会?” 下了这么久的墓。 常人一辈子想都想象不到的诡异,他见过无数,如数家珍。 但如眼前这种,即便是他都忍不住错愕万分。 下意识后撤了几步。 身形紧绷如大弓,握着矿灯死死的看了过去。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再看,古尸除了因为严重风化,导致整张脸犹如老树枯皮一样,有些渗人之外,再没有之前的感觉。 “草,见鬼了?” 使劲揉了几下眼睛,刹那的功夫里,陈爻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说实话。 他宁可是见了鬼。 至少有形无质的鬼物,尚且还能以金乌之火镇压。 但身前这……难不成一把火烧了? 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他也不敢耽误,随手将矿灯放到一旁,整个人纵身一跃跳上石台。 半蹲着身体。 凑近细细看向那张风干了的脸。 虽然从观众们的视角看,只能看到一道背影。 但仍是让他们震撼不已。 “???” “靠,爻哥就这么靠过去了?” “亚雷马,好勾吧恶心啊,这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是,谁给我解释下,爻哥这是要干啥?” “就是啊,即便是侯公又如何,一具死尸总不值钱吧?” “哥们,你还真错了,这种金身古尸,比一般明器值钱多了,听说港岛那边不少人就专门收藏古尸,这种两千年不腐不烂还保存完好的古尸,就是天价数字。” “对,特别还是这种有名有姓,在史书上能找到记载的。” “我觉得不可能,曹阿瞒、王双、诸葛亮,哪一个不是这样,也没爻哥背尸出去啊。” 一帮人吵得不可开交。 甚至连古尸收藏都冒了出来。 不过这会,陈爻根本没空理会他们。 在靠近那张诡异的脸庞前刹那。 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动静。 咚—— 咚咚—— 就像木槌轻轻敲落在鼓面上。 一下接着一下。 极有节奏。 但陈爻仔细想了想,那声音似乎更像……心跳! “心跳?” 这个念头从心底一出现。 他整个人身上就像是被一道强电流穿过,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毛发甚至细胞,仿佛都被定住了一样。 随后,脑海里更是嗡的一声如同闷雷炸开。 人都差点跌倒翻落石台。 怎么可能? 侯公怎么会还活着? 第185章 纵使千百年终归一捧土 在往后仰的刹那,猛地探出手,一把撑着身下石台的边沿,借此稳住身形。 要不然,怕是要丢次大人。 来不及多想,陈爻心念连通血脉中的金乌之火。 反手掌心内更是一道幽光流转。 赫然是一张镇尸符。 他已经打算,不管眼前这具古尸到底什么情况。 只要它有活过来的趋势。 直接出手将其镇杀。 呼—— 深吸了口气。 他再次屏气凝神,这座洞窟里本就寂静,除了微弱的风气之外,就只有他的呼吸和心跳。 如今竖着耳朵细听。 果然。 不到片刻。 一阵低微却异常清晰的跳动声再次在耳边传开。 循着声音望去。 确实没错,那股持续不断的心跳声,就是从身前古尸身体内发出。 “活死人?” “还是……” 陈爻眉心紧皱,脑海里下意识闪过数个念头。 但很快又被他一一否定。 尸体风化到这种程度,别说区区一个人,就是佛门得道高僧也不可能。 最关键一点。 他几乎没有在尸体上察觉到丝毫生机。 和诸葛亮当时的情形也不同。 至少,他是借助于那枚五行玉丹才能做到那一步。 这地方虽是龙脉之地,但阴阳相冲,绝不能算是风水宝地。 就相当于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便是龙首所藏,用的坏,说是绝户坟也不为过。 侯公此人作为鬼谷子弟子,又深通本经阴符七术,不应该不知道这点。 陈爻也能想象,一个人能够将风水掌握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岂不是近乎于神? 难道…… 左思右想间。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他脑海内。 刚才黑雾中的浮光投影,他亲眼见识过了先秦方术。 其中就有神仙法。 就是脱去肉胎凡骨,以养精魄,冯虚御风,如同仙神,达到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不死。 如果真是他猜测的这样。 那么一切似乎就能都解释得通顺了。 从始至终,侯公的目的都不是所谓的大秦江山永固。 更非为了断绝大秦龙脉。 而是借助此地修行。 白起等人,只不过是他镇压龙脉的工具。 这座密室或者说洞府。 是他用来修行之地。 借助此地磅礴无比的地脉之气,脱去肉骨凡胎,以求永生。 他做好了一切防备。 黄肠题凑提防盗墓贼,又有山阵军虎贲军士卒巡视。 再布下一座偌大的十绝风水阵。 等于画地为牢。 将白起蒙骜等人困死在此地,为他永生镇压此间龙脉。 只不过……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爻这个贸然闯入此间的外人,不但出手破了风水阵,更是将他两千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想到这一点,饶是陈爻都忍不住想要拍手称赞。 他曾经以为诸葛亮已经算的上谋略无双。 没想到,这位侯公才是真正的狠人。 难怪说世人皆求长生。 为了不死两个字,心甘情愿将自己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 “爻哥嘀咕什么呢?” “不知道啊,听不清楚。” “草,不会是在和那具干尸对话吧?” “别瞎扯,老子刚刷了几遍静心咒,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你是非要吓我是吧?” “那你说爻哥絮絮叨叨的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祭拜?” “那更扯淡,要真是这样,还倒个屁的斗,信鬼神者敢下墓吗?” “反正这直播我是一分钟也不敢看下去了,准备通宵刷七个葫芦娃。” “什么说法?” “就是强行转移注意力啊,要不然一晚上噩梦缠身,谁遭得住。” 因为背对着镜头。 直播间观众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及不时传来的嘀咕声。 一帮人心里就跟猫爪子挠过一样。 是又怕又好奇。 毕竟先前那张诡异阴森的脸,已经深深刻入了他们的脑海。 好不容易定下神来。 再来一次的话,心脏怕是都受不了。 不过,对此陈爻也没打算解释。 毕竟这些秘密,比起蒙骜所言更甚千百倍。 长生啊。 古往今来,任你是权势滔天,还是风华绝代,最后也只剩下一具枯骨,一捧黄土。 谁不想一直永生不死? 也就是他不知道上次定军山外,胡先策无意说漏嘴的那句话。 否则陈爻就会知道。 就算放到如今,这同样是个迈步过去的坎。 上至国家层面下至所谓的生物公司。 无所不用其极。 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一丝线索。 但长生这东西,就是关在牢中的猛虎,一旦放出来都不是战争级别的灾难,而是毁灭性的。 正是因为深知这种情况。 所以无论是武侯墓还是眼下。 他都会刻意遮掩隐藏,以求不会引起恐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比谁都清楚。 一旦侯公的情况泄露出去,到时候在外面布控抓捕他的,可就不是一个罗志峰那么简单了。 隐藏的暴力机关,永远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想到这,陈爻不禁暗暗吐了口浊气。 反手刷的一下取出一把匕首。 看着身前那具如同树雕般的古尸。 在他对视过去时,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丝恐惧的表情。 “尘归尘、土归土。” “这么苟活,何必呢?” 冷冷瞥了他一眼,手腕一横,只听见嚓的一声,古尸腹部顿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随着他反手朝左移动。 哗啦啦的裁纸般的动静不断响起。 古尸腹部的伤口更大。 一颗犹如玉石般的心脏也随之出现在他视线中。 从身侧透过的光线下,那颗并无半点萎缩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慢慢的跳动着。 只不过。 陈爻能清晰察觉到。 就算他不动手,此地风水阵破,龙脉无力维系,等待他的结果也是死路一条。 所谓的永生不死。 其实就是个伪命题。 但陈爻要杀他,并非出这等目的。 只是此人心思手段太过歹毒,为了一己私欲,将蒙骜等人困在此地两千多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这样的长生摆在他面前。 他宁可不要。 “活了两千多年,也该去死了,你说呢?” 冷冷看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陈爻一声低喝。 同时,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向那颗玉石心脏。 啪嗒声中。 玉碎瓦破,灯灭光暗。 一切再度归于寂静。 在耳边回荡着的那股诡异的跳动声也戛然而止! 第186章 黑白明暗,或许眼见并不为实 “罗局、李所长,这家伙可能要跑。” 寂静的夜色下。 单手撑在车窗上,呼啸的风将罗志峰夹在手上的烟头吹的明灭不定。 烟头都快烧到了尾巴,他都没有察觉。 眉心深沉,心里堆满了事。 从介入这个案子的那天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奔波,千里辗转,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 各方的压力。 一股脑全压在了身上。 但就是睡不着。 每次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常方毅、胡先策以及那几个年轻学生娃,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死死看着他。 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 有冷笑,有愤怒,也有痛苦。 当他想要靠过去解释时。 周遭的环境就会大变,那些身影化作一条条怪蛇,昂着脑袋冲他咬来。 噩梦中惊醒。 往往一看时间,眯着的时间都没一两个小时。 甚至只有几十分钟。 然后彻夜不眠。 反复不断地翻着案卷,回忆着直播时候的一切细节。 这么一天天下来。 他人就像是生了一扬大病,头上都有零星的白发了,人也消瘦的厉害。 迎着夜风,看向远处越来越近的终南山。 罗志峰迷茫的神色间,终于多了几分变化。 这次行动,说实话,他心里并未做任何的期待。 比起前两次,这次的抓捕难度何止数倍? 整个秦岭就是他一道天然的屏障。 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而且上车那会他特地查过门头沟那边的地图。 地处偏僻,深山荒村。 车子都开不进去。 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别说布控抓人,能不能赶到那里都是两说。 只不过,出于职责有了发现就必须出警。 要不然更加只能躲在家里,守在医院,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逃走。 这不是他的作风。 就在他凝神看着夜色中,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时。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提醒。 罗志峰眉心一抖。 下意识回过头去。 “什么?” “罗局,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特地从勉县公安局里调来协防的民警,将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挪到他跟前,指着屏幕说道。 而此刻屏幕上显示的。 只有一道背影。 昏暗漆黑和强照光线下,形成一幅极为奇怪的图像。 明明是暗无天日的墓下。 对常人来说既恐怖又渗人。 而对他们而言,陈爻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法的。 盗墓、破坏文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映入罗志峰视线中的一刹那。 他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句话来。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草! 这念头才起,罗志峰就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立扬相对,自己是警他是贼。 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睡好还是自己原则真的出了问题。 那个念头仿佛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似的。 怎么都挥之不去。 莫名的烦躁中,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抽一口缓缓。 但罗志峰却忘了,那根烟早都烧到了烟屁股,刚一抬手,一股剧烈的烧灼感就从嘴角传来。 “罗局!” “没事吧罗局?” “有没有烫伤药?” 这一幕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没料到。 看着他的样子,车上顿时乱成一片。 “没事,我没事,烟头烫了下而已。” 罗志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顺手将一旁反应最为剧烈的老吴给按回了座位上。 “真没事?” 看他烫破的嘴唇,老吴哪里放心。 但罗志峰却没理会,反而自顾自的又重新摸出一根烟点上。 这么一闹,刚才异常烦躁的情形反而平复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烟雾弥漫中,他目光盯着屏幕上的身影,琢磨了下,忽然问道。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罗局,这是他刚在古城大殿中发现的一间密室,还有一具干尸。” 听到询问。 负责盯着直播的民警立刻解释道。 “干尸?” “知不知道是谁?” 罗志峰心头一动,跟着抓捕了两次,也跟着看了两次直播。 而今的他,深知地下古墓中的诡异。 尤其对陈爻此人,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都算了解。 他似乎从不做无谓之事。 如今却罕见的对一具干尸如此上心。 罗志峰马上想到,或许这尸体本身就有问题。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民警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之前他确实听到了什么。 但风声太大。 加上陈爻又是自言自语,他也没听清。 如今面对罗局询问,再没有确认的前提下,也不敢打包票。 罗志峰愣了下,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好奇的指着那道背影。 “你是怎么判断他要跑路的?” 这一车上的人,除了老吴外,没人比他更了解陈爻。 他尚且都不敢确定。 这个年轻人的底气来自于哪? “罗局……我之前学过心理学,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往往很多细节、反应和动作,都能说明问题。” 被一车老江湖盯着。 年轻人一开始还有些紧张。 但随着进入他的专业学科,解释起来越发顺畅。 饶是罗志峰也不禁有些惊叹。 条理清楚,有头有尾。 正思索之间。 屏幕中似乎陷入了失神状态中的陈爻,终于动了,单手撑着石台跳下。 镜头虽然一晃而过。 但罗志峰还是敏锐的看到了那具干尸的样子。 风化的如同艺术品。 但腹部却有着一道渗人无比的伤口。 其中隐隐能瞥见一道道细微的光泽。 画面转瞬即逝,再次陷入黑暗。 “这……” 看到这一幕,罗志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巨变。 连他自己都么察觉到。 夹着烟头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用力,差点没把它给掐碎。 长生尸? 一刹那的时间里。 他耳朵仿佛再次回荡起了当日在定军山外。 胡先策咬牙切齿骂出的那句话。 可惜,他到死也没有透露更多,罗志峰自然也不得而知,所谓的长生尸究竟是什么。 只能从字面上去理解。 深深思索了片刻。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陈爻……是不是在做着和胡先策那帮人一样的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只不过这次却是反了过来。 陈爻在明。 考古界的人在暗。 毕竟胡先策守口如瓶,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如芒在背,拼了命的解释,纵然那样有着不打自招的嫌疑。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就是为了避开耳目。 但陈爻呢? 他反而光明正大的开着直播。 或许,他盗墓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古董明器,而是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些长生尸去的? 要不然他为何如此疯狂,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接连下墓? 就算再丧心病狂的嫌疑人,也不会在明知被抓捕的情况下,还会接连犯案? 这么联想的话。 是不是留给他的时间很紧。 还是说,有什么人也在盯着他? “罗局,罗局醒醒。” “啊,怎么了?” 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晃了下,罗志峰才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扭过头,立刻看到老吴那张关切又带着疑惑地脸庞。 “是不是没休息好。” “你……刚才脸色好难看。” 第187章 返程前往长安 要不然,他都想冲罗志峰竖起大拇指点个赞。 几次下墓过程中。 他确实见识到了常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出发点,哪里是什么为了长生尸。 他又不是心理变态,对死了几千年的死尸有兴趣。 想想整天对着玻璃窗后一具具,如同藏品般摆设的古尸,都让人不寒而栗。 那得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古画瓷器也就算了。 毕竟那些玩意真能艺术熏陶。 花大价钱从墓里把死尸搬回家里欣赏,那不是有病是什么? 不过呢。 罗志峰思路被成功带偏,对他而言,也算是一桩好事。 至少他不会整天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还有。 那个心理学出身的年轻民警,还真猜对了一件事。 陈爻确实打算离开了。 侯公谋划千年,苟活两千年的洞府,才是这座战国墓真正的核心之处。 之前所见的一切,全都可以算是遮掩假象。 不得不说,这个人手段实在可怕。 他甚至在想,若是之前稍微大意了些,忽略了壁画之间细小的差距变化,这家伙有没有可能,继续在此苟活下去。 传闻中彭祖也就活了八百年。 这家伙直接超了几倍。 可怜嬴政,被骗着吞服了不知道多少铅丹。 五十一岁便撒手人寰。 而深受他信任的徐福,带着几千人远渡重洋消失无踪。 卢生、韩终、石生等人求仙人不死宝药,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更别说侯公。 世人只知道鬼谷座下五百弟子,苏秦张仪、孙膑庞涓,谁又能想得到,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家伙,才是贯穿始终,拨弄风云的真正黑手。 据说鬼谷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 以七国天下众生为棋子。 谋断古今。 不知道他是否又算到了这一步。 想来是没有。 要不然他也不会将本经阴符七术这等旷世奇书以及神仙术传授与他。 不过谁又能猜得到呢? 或许鬼谷子还就认定生平最为出众的弟子就是他。 “爻哥,你刚干啥去了?” “不会跟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吧?” “我靠快闭嘴吧,老子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爻哥估计要跑路了。” “我特么刚点进来,你跟我说要结束了?” “别啊,我还打算今晚通宵看直播呢。” “疯了吧,你以为那些人没盯着直播间,估计早寻味找来了。” 见镜头画面陡然转动,重新对准了石门外的方向。 不少老观众顿时猜到了什么。 只是对他们而言,这座十绝凶坟,从头到尾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陈爻来的好像很着急。 不同于以往,逐字逐句的解释,这一次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但能够亲眼见到两千多年前,传说中的白起蒙骜等人。 对他们而言,已经极为值得。 “确实要离开了。” 见不少人都已经猜到。 陈爻也没隐瞒的意思。 来秦岭,其实也是临时起意,毕竟当初从章老九那里得到的消息零碎不全。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 这个在倒斗行里凶名赫赫的战国墓,其中变故如此之多。 本以为此行凶险万分,尤其是看过风水,以及血中带土的一幕。 他都已经做好了生死游走的准备。 “别啊,爻哥,这才多久,也太快了吧。” “就是啊,男人怎么能这么快。” “那能不能透露下,下次直播什么时候,我好提前请假,今天就是加了个破班,回来都没看多久就要结束了。” 看到这个弹幕。 陈爻想了想,但最终也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应该不会太晚。” 下一次旅程会去哪,他暂时倒是有了计划,但计划会不会赶不上变化,这谁也说不清。 毕竟不像这一次。 定军山和秦岭之间相隔如此之近。 成功从警方眼皮子底下逃脱后。 最大的难处,也只是横穿秦岭而已。 “希望过几天就能看到啊。” 一路转身回到大殿。 又离开地下雍城。 和观众们闲聊之中,陈爻速度不紧不慢,和来时的匆忙不同,如今返程显得闲庭信步了许多。 只是…… 最大的不同。 却是这里再不复之前的热闹。 原本随处可见的巡视的士卒身影,如今尽数消失不见。 只有城门外,那辆驷乘战车还在无声宣告着,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幻境。 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踩着横桥越过护城河。 等他穿过外边的大门时,陈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和之前几次纯粹就是应付任务不同。 这次出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身心境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非要形容的话,他也不好说。 竖井深坑,南北过洞。 陈爻速度看似不快,但仿佛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重新出现在了下来的那处盗洞井下。 外面应该已经到了深夜。 虽是深山老林。 但只要穿过头顶,就像是瞬间跨越了两千多年历史,从先秦时代到了科技发展的现代文明社会。 犹豫了下,陈爻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过洞深处。 一双目光仿佛能够洞穿重重黑暗。 看到那些灵魂不灭的身影。 “诸位,愿有来世!” 抛下一句话,陈爻再不耽误,借着先前留下的钻天索,三两步纵身爬了上去。 片刻后。 一股带着夜露的凉风,从远处山林里吹来。 呼吸着新鲜空气,陈爻忍不住张开双臂,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靠在封土堆上抬头看向头顶的星空。 秦岭的夜悠远神秘。 除了轻微的虫鸣以及极远处传来的兽吼外,就只有回荡在天地间的夜风。 躺了好一会。 等休息够了他才起身迅速穿过那一片齐膝深的刺苔地,又绕过门头沟荒废的村落。 从村里经过时,陈爻心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即便因为他的闯入。 惊动了村里聚居的野物。 他也懒得理会,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不过一路返回那座犹如梁门的石山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爬了上去,登到顶处远远往南认真看了一眼。 夜色笼罩下的秦岭中。 似乎有几道灯光闪烁。 见此情形,陈爻不禁一笑。 这些家伙果然来了。 而且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摇摇头,从石山上一跃纵身跳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陈爻当然不会傻傻在这等着罗志峰前来。 径直绕到林子里。 找到之前藏在那的摩托车。 辨认了下方向,打起火,一路往长安那边直奔而去。 第188章 兄弟做土货营生的吧? 倒不是随性而为。 两个目的。 其一,长安和洛阳一样,都是几千年文化古城。 在历史上共有十三个古国在此建都。 仅次于十五国的洛阳。 底蕴之深难以想象。 这些年里,长安城里每一次拆迁、修路,尤其是修建地铁,几乎都伴随着古墓的出土。 不少人甚至笑称长安是一座建在古墓上的城市。 作为倒斗行中人,长安、金陵、安阳、洛阳、开封、武威这些地方,几乎是没法避开的。 从安阳离开后。 这数月时间里,陈爻辗转千里,行走在悬崖之上。 不是下墓,就是猎人猎物。 说不累肯定是假的。 横穿秦岭,便是长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跟前,他当然不想错过。 至于第二点。 则是前段时日,从香炉沟古寨出发赶来门头沟战国墓时,半道吃饭的那个古镇上。 和老板闲聊说话的时间里。 他无意听到了个传闻。 据说长安这边有鬼市。 从晚清民国那会就已经存在。 沿着城墙根下一字摆开,由北向南,只在一旁支起一盏灯笼,远远看去,就像是聊斋志异评书里写的狐仙鬼市。 之所以得了这个称呼。 一个是因为鬼市半夜开张,天擦亮就散。 没人组织也没人管理。 来无影去无踪。 摊铺老板往往都带着帽子墨镜,不问不谈。 所以叫鬼市。 除了道上的人,就是在城里住了不少年的居民,都不清楚鬼市所在。 最关键的是,鬼市上的东西鱼目混珠。 既有来路不正的明器,也有珍奇古董,更多的则是做旧水货。 全凭一个眼力。 看得准能捡漏。 要是看走眼了,那对不住,古玩行的规矩,买定离手砸盘也得自个吞回去。 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上了一回课。 那面馆老板说的头头是道,真真假假,不过这事陈爻确实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从未去过。 而且这种鬼市,和当初在洛阳,跟章老九去的搬金楼那种还不同。 一个是门槛高过天,顶层小圈子里有钱人的游戏。 一个没什么门槛,却自带一种神秘色彩的赌博。 就是冲着这两个目的。 陈爻也不会错过。 骑着摩托车,穿行在茫茫夜色中,不时惊起一树的夜鸦,引得虫鸣鸟叫兽吼,倒是别有感觉。 肾上腺飙升的刺激感。 天黑星空的静谧。 逃亡天涯的紧张。 以及对于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但在情绪交织爆发过后,更多的却是平静。 秦岭山路崎岖难行,也就是他身下那辆250足够耐操,换一辆早陷泥沟里罢工了。 夜风吹过脸颊,整个秦岭幽深寂静漆黑一片。 他当然不奢望骑辆破摩托车,一夜就能横穿数百里连绵无尽的山脉,陈爻此行的目的地是老寨沟。 和九寨沟名字有点像。 不过两者之间相隔天遥地远。 秦岭里带沟字的地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老寨沟不算特别,之所以准备连夜赶到那,也不是因为那地方有大墓之类。 只是它靠近嘉陵江。 而且有座码头。 没错。 他打算乘船北上。 骑车想要横穿秦岭,那都不是冒险,而是疯了之后的想法。 不说车子质量,他看过汽油余量。 顶多还能支撑个几十里路, 这大山深处,没了油,摩托车就是一堆破铁,连烧火棍都不如。 差不多三个小时后。 天擦亮那会。 漆黑的茫茫山岭里,终于出现了一道灯光。 看到光线的刹那。 饶是陈爻心性坚如顽石,一时间都忍不住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那盏灯光虽然暗淡,在如同墨染的黑夜里,却是犹如启明星一样通透。 等他沿着石子路,从山头上滑下走到近前时。 才豁然发现,那是一盏水边的航向灯。 就矗立在码头一侧。 借着灯光,还能隐约看到码头里停靠着零星的几艘船。 和上次在汉江比起来。 这里就要冷清好多。 大都是渔船,为数不多的大船估计还是用来接送游客的。 这几年秦岭开发的不错。 南来北往的游客不少。 不过眼下正值盛夏,不算旺季,到了入秋后那才是真正的游人如织。 漫山遍地的红叶,漂亮的不像真实。 隔着水岸,还有几座民宿一样的小院子。 和他这一路见过的那些古寨民居差不多的样式。 只不过庙沟、香炉沟的老房子,只能掩藏在大山深处,无人问津,这里却是明码标价,入住一晚上的价格不菲。 将摩托车停到一处农家小院门外。 看了下油表,几乎已经见底了。 最多也就能跑个几里路。 车身上满是划痕和沾染的泥点,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涂装。 陈爻伸手拍了拍,这一路还真是多亏了他,要不然现在估计还在哪个山坳里晃荡呢。 这会院子还没开始营业。 不过看了眼外边挂的招牌,是个饭庄。 陈爻也不急,走到院子一角的水龙头处拧开,冲了个冷水脸。 刺骨的河水一下将疲倦冲散了不少。 正准备找个地方放放水时。 小院大门忽然从里打开。 走出来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哈欠连天,估计是被车声吵醒了。 “你是?” 见到外头的陈爻,他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熟练的弹掉眼屎,又不露声色在裤子上擦了下。 “有饭吃不?” 陈爻也没直接回应。 “好像还有点剩饭,菜不知道,得去后厨看看。” “不用太麻烦,来个蛋炒饭,有没有咸菜啥的一样来点就行。” “那成,等我几分钟就行。” 男人一愣,也没想到陈爻这么简单。 反正这个点,过会送菜的人就要上门,他也得准备开工。 能赚点是点。 “对了,老板,问你个事,这边船渡什么时候开?” 见他转身就要进屋,陈爻叫住他,指了指身后码头里那些轮渡和客船。 “最早也得七点半。” “行,谢了啊,厕所在哪?” “你刚洗手的那边绕过去,后头院子里就有。” 简单聊了几句,男人自顾自点了烟解乏,钻进后厨开始炒饭。 陈爻则是按他说的,绕到后院去了躺卫生间。 等他回来时。 老板已经端来一大碗蛋炒饭,上边还铺了几块腊肠腊肉。 卖相不算太好。 但香气扑鼻。 让啃了好几天干粮糍粑的陈爻,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 坐下就大口吃了起来。 老板这会估计不忙,随手拉了条凳子靠窗坐下,边抽烟边打量他。 “兄弟,你这是做土货营生的吧?” 第189章 陕北刀客、半年前的盗墓贼 一听这话,眼角不禁跳了跳。 土货就是明器。 意思就是在问他是不是来秦岭倒斗的? 这么直接的问话,就是他再见多识广,一时间也不禁有些发懵。 故作镇定的从海碗里抬起头,诧异的看了眼男人。 “没做生意啊。” “我来这边旅游的。” 好歹也做了这么久主播,基本的表演功底还是有的。 说话间,顺手拿起旁边的温水喝了一口,又伸手舒了下胸口。 “得了啊,哥们,我自小就在秦岭长大,在这渡口更是开了七年的饭店,游客还是搞土货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哪知道老板根本不信。 吐了口烟圈,冲他撇了撇嘴道。 这下,陈爻反而生出了几分兴致。 一路上他不是没碰到过聊起土货的人。 但他们大多数,对此都极为抗拒。 毕竟在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大山里盗墓掘坟,谁能接受得了? 眼前这个男人,字里行间的语气极为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老板,这是见过?” 陈爻随意夹了根酸豆角,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虽然是咸菜,卖相也一般。 但确实别有风味。 刚开始或许不太能接受那种掉牙的酸,但慢慢嚼着口齿生津。 一边吃,陈爻一边随口问道。 “嘁,见那可就多了。” “时间远了的不说,就半年前,一帮陕北口音的跑来吃饭,那身上味道隔老远就能闻到,还有一个个长的就凶神恶煞,不是挖坟的还能是什么正经营生?” “再说陕北那片,自古出刀客,杀人不眨眼的。” 老板夹着烟噤若寒蝉的道。 “什么味?” “土腥味呗。” 听到这,陈爻大概率确定了,这家伙不是道上的人,但确实见过不少土夫子。 常年下墓的人。 扔在人群里或许一眼看不出来。 但懂行的人,动动鼻子就能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就像老板说的,沾染在身上的土腥味是洗不了的。 “原来如此。” 陈爻点点头,又接着他的话继续问道。 “那他们去了哪?” “这……兄弟,说句不好听的啊,那些都是亡命徒,你单打独斗的看着也年轻,还是别乱打听的好,我怕你斗不过他们。” “万一事后被人他们知道了,也不是好事。” 听到这话,老板放下烟,看了陈爻片刻,最后还是摆了摆手。 “没啥,就是好奇问一嘴。” 见他不愿说,陈爻也没追问。 “算了你要真想知道,我就提一句,但你千万别在外头乱说。” 老板想了想,一咬牙道。 说话时,还不忘瞥了一眼外面。 这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不过目光扫去时,才赫然反应过来。 眼下才刚天亮,别说店里,就是外边的码头也没几个人影。 “那帮人具体去了哪我不清楚。” “不过,他们走后几天又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而且,来的时候是六个人,却只有四个人回来。” “我当时也不敢多问,只是躲到一边偷听了下。” “好像提到了个地方。” 听到这,陈爻心神不禁一动。 “什么地方?” “好像叫门夹沟……” 老板细细思索了下,好一会才说了个不确定的地名。 “门头沟?” “对对对,门头沟……” 经他一提醒,老板忍不住一拍额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只是。 陈爻这会人已经有些懵了。 他怎么都没料到,半年前还有人盯上了门头沟战国墓。 仔细回忆了下,在踩盘子时,封土堆上确实有个比较新的盗洞。 底下的尸体,比起其他森森白骨腐化的也没有那么严重。 看来,那应该就是老板口中的陕北土夫子。 这特么也太凑巧了。 饶是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至于老板后边的絮叨都没听进去。 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碗里的炒饭。 “哥们,我劝你最近还是别忙活,听说上头为了打击你们这些人,准备派一支驻防部队,也是下了狠决心,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了,那可最少都得吃十年八年的牢饭了。” 看他神色恍然,老板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闻言,陈爻只是一笑置之。 驻防部队肯定是谣言。 顶多加大巡防队、护林员或者武警的力度。 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在秦岭待下去。 就算真如老板所言,也抓不到他头上来。 “多谢提醒。” 放下碗筷,陈爻只觉得舒坦无比。 “对了,老板,你这有没有休息的地?”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电子钟,眼下才五点刚过,距离第一班轮渡的时间都还有两三个小时。 更别说客船。 都是随买随上。 至少得等人数超过一半才会发船。 现在又是淡季,不到九十点怕是都难。 忙碌了一夜,尤其还是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之前还能强撑,如今人一放松,强烈的酸痛感,就跟潮水似的从骨头、肌肉里冒出来。 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样。 “有啊,我家前面饭店,后院是民宿。” “你住多久?” 一听还有这好事,老板眼睛都亮了。 这个时节,有时候好些天都见不到个人影,房间大多数都空着。 本来以为只能挣个蛋炒饭的钱。 没想到还能搞个住宿。 “船开就走。” “那也得按半天算啊,钟点房超过四个小时,要不太亏了。” 涉及到挣钱,老板身上市井圆滑的神色淋漓尽致。 陈爻当然不会拒绝。 半天还是半周,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行,记得喊我就行。” 一边起身准备跟他去后院民宿,陈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老板,外边有辆摩托车,有空的话让人帮我洗下。” “没问题。” 老板痛快的答应下来。 说话间,又一路带着陈爻去到民宿二楼,给他开了个房间。 是那种老式民居改造而来。 但还是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样式结构。 床也是那种仿古的雕花木刻架子床。 掩上门后,陈爻并未急着入睡,而是强撑着困意,钻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一身的土腥和杂草的青气,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闻。 冲过澡,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套新衣服换上。 之后再顾不上别的。 趴到床上,倒头就睡。 第190章 不期而遇、关中坐地虎 “嗯……” 昏昏沉沉中,陈爻模糊不清的回应了声,似乎有人在拍打他的肩膀,人又下意识翻了身打算接着继续睡。 “船差不多要发了。” “嗯?” 紧随其后的一句话。 就像是道闷雷,在他耳边陡然炸响。 陈爻猛地一下睁开眼,在老板错愕的目光里,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翻身一跃而起。 落地时,惺忪的睡眼里也变得明朗。 “几点了?” 随手拿起一旁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正要拧开,见老板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 陈爻轻轻咳嗽了句问道。 被他一打岔,老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挠了挠脑袋回道。 “快九点半了吧。” “行,多谢提醒。” 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凉水,倦意和暑气一下都消散了不少。 刚才睡梦中下意识的动作。 而今想来才觉不妥。 但又不好解释,毕竟有着掩饰的嫌疑。 陈爻干脆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转身往楼下走去,在过道走廊上时,他抬头往小院外远处的码头看去。 跟之前天亮时的冷清不同。 眼下的河面上渡船往来。 汽笛声悠扬,隐约还能看到远处水雾升腾的水面上打渔船慢悠悠的划动着。 至于岸边,也多了不少人影。 有世世代代在秦岭居住讨生活的人。 也有外地来的游客。 只不过他们是否真是来赏景的就不得而知了。 早上看到的客船靠在码头边,不时有人通过木桥上去。 系着腰包的售票员,站在木桥外重复着撕票的动作。 见此情形,陈爻目光不由一亮。 终于等到了。 踩着楼梯一路下到院落里。 蹬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等他穿过堂口去到前院时,一眼就看到洗的干干净净,停在院子里沥水的摩托车。 “哥们,车没多少油了,记得加。” 跟来的老板还不忘提醒一句。 “不用了,老板,车留给你了,就当是饭钱和房费。” 陈爻看了眼,却没有停下。 只是径直冲着不远外的码头走去。 老板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惊醒过来,冲着陈爻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这……不用那么多钱的,我找给你。” 山里往来确实不方便。 他们靠近渡口还好点,外出采购什么的全靠船只运送。 车子基本上很难开进来。 有辆摩托车跑跑倒是可以。 但一碗蛋炒饭加几个小时的房费才多少钱? 可是,已经进了码头的陈爻,只是背着他摆了摆手,随后买了张票径直上船。 虽然是淡季,但这是附近唯一的码头。 而且等了这么久。 船上的客人并不算少。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坐在船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只有少数站在船舷上,要么拿着摄像机拍摄,更多的则是趁发船前抽根烟。 陈爻并未急着下舱。 自顾自走到船头,俯身靠着船舷。 迎着水面上吹来的风,想着提提神。 这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 醒来那会还好,如今却是浑身酸乏,借着欣赏风景的空隙,运转导引术。 慢悠悠的呼吸着。 别的不说,秦岭确实不愧是龙脉祖庭,气息浓郁事半功倍。 也难怪自古以来隐士无数。 在此避世修行。 转眼的功夫,他就感觉浑身轻松。 那股酸乏之意已经缓和了许多。 转身靠在船舷上,吹着江风,远远眺望着连绵无尽的山峰,老沟寨的古楼民居依山而建,高山大川,别有一番意境。 “小五,帮我把颜料盒拿来。” “这角度风景太绝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沉浸在古民居和山川的景色里,陈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侧过身,瞥了一眼。 几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船舱里钻出,一脸惊叹的指着岸上的寨子。 说话的是个女孩。 长得不算特别惊艳,但一双眼睛清澈,给人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 “还画,小瑜你都画多少张了。” “再说船都快开了吧。” 旁边正拍摄的年轻人,脸色显得有些无奈。 “快去,要不然真来不及了。”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你了。” 年轻人也不敢耽误,迅速回到船舱,没多久的功夫就拎着一只书包上来。 而这个时间里,小瑜也动作麻利的架起了画面。 拿到炭笔便沉浸在作画中。 见状,陈爻瞥了眼地上的书包,挂着的扣子上隐约能看到艺术学院几个字,还有校徽。 他顿时明白过来。 估计是趁着暑假来秦岭采风的学生。 看她面对的方向,似乎正是刚才自己打量的风景。 陈爻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这秦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唯独他们这种少见。 背着手慢悠悠走过去,也没靠近,就是走到身后的船舷边站着,然后目光投过去。 只看了一眼。 陈爻目光就忍不住微微亮起。 说实话,他从没学过画画,也从没去过什么画展画廊。 但并不妨碍他对艺术的欣赏。 简单寥寥几笔,便将山雾缭绕云生处的老沟寨勾勒出来。 这小姑娘还是很有水平的。 远处山川如绣,眼前青眉如黛。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咋就不能上了?” “来来来,仰头日老的,俺来秦岭多少次了,什么时候还要检查包裹?” “贼你妈的,再废话,批嘴给你扇扯……” 就在他欣赏着女孩儿作画时,远处码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陈爻眉头不禁一皱。 虽然口音很重,但好话脏话还是一下能分辨出来的。 何况那语气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从女孩儿画板上挪开视线,抬头看向远处。 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和售票员吵的不可开交。 一个个大包小包。 满身脏乱风尘仆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哪座山里挖矿出来。 “我就说一句,让不让上,不让……今天这船你们就开不了!” 售票员被几个人盯着,背影显得无比萧瑟。 虽然他一直在苦苦解释,检查是公司的规定。 但那几个陕北口音的男人根本不加理会,反而开始上手,推推搡搡,尤其是其中一个天然卷的高个子,更是拿手抵着售票员的脸威胁。 “那我得问问船老大……” 售票员最终还是没顶住,低着头穿过横桥,往船舱里跑去。 “瓜怂烂货,再罗里吧嗦老子做了他。” 几个男人则是冷哼大笑。 趾高气扬的直接上船。 刚上船,陈爻便从他们身上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 再看他们,一行四人,大包小裹,隐隐还能听到铃铛铛的动静。 似乎是银器撞动的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 看到这,陈爻眉头不禁一皱。 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早上吃饭时老板说过的那些话。 陕北刀客、关中坐地虎? 第191章 支锅滤坑、明朝百户墓 等上了船,见几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卷发高个的男人低声骂了句。 他们半年多前就进了秦岭。 猫在这山窝窝里这么久,总算搞了点土货回来。 万一被不长眼盯上了,打电话通知钩子,到时候事可就不好办了。 原本他们最初的目的地,是门头沟那座战国墓。 以他们这些人的本事,这么大的锅肯定吞不下,也没那个寻龙的本事。 之所以知道。 还是跟一个道上相识多年的老把头打听到的。 据说那座凶坟,前前后后栽了不少人进去,连陕北那块号称过山王的柳八爷都是损兵折将,手底下人死伤无数。 道上对那座坟越穿越邪乎。 有说那座战国墓直通地府,牛头马面就在下面等着勾魂。 还有说那底下葬的其实就是秦始皇。 有人亲眼在门头沟,见过阴兵过境,举着的旗子上写的就是秦字。 总而言之,什么样的谣言都有。 到最后,整个陕秦道上,没有一家敢去门头沟倒斗的。 而他们兄弟六个。 光脚不怕穿鞋。 抱着愣的怕不要命的决心。 花了不到两千块,就从老把头手里买到了消息。 要知道道上多年的规矩。 别说战国墓,就是座稍微大点的民国墓,一个消息也得上万打底。 更何况,大多数有经验的把头,从不会轻易拿钱卖消息。 都是走的三七分账。 也就是门头沟大墓凶煞惊人,没人敢接,才被他们捡了个漏。 要不然两三千块够个屁用。 人家都不带拿正眼瞧他们的。 兄弟六个也是莽汉,陕北那地方自古尚武,一身血勇,尤其是明末天下大乱,八大王一大半都出自陕北,凶悍气息早都融进了骨头里。 再加上陕北出刀客。 那可是跟东北胡子、山东响马齐名的存在。 他们这些人祖上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尤其是拐子,前些年因为打架斗殴,差点把人打死,被判入狱服刑七年。 出来后,就召上几个弟兄。 说是在里头认识了个奇人,要带兄弟们做大事发大财。 至于他所说的大事。 其实就是挖坟盗骨。 一开始他们还是小打小闹,整天拿着铁纤洛阳铲在附近山里头转悠。 瞎猫碰到死耗子。 还真挖了几个小墓。 弄了些瓷碗玉石银脸盆什么的出来。 等换成了真金白银,一帮人胆子越来越大,眼界也不仅仅限于陕北那一块。 北往内蒙包头、往西有白银武威、大同吕梁也去过不少次。 他们自小就在陕北长大。 谁不知道那句话。 八百里秦岭十万古墓。 为此,几个人拼了命都想去秦岭见识见识。 但他们实力根基都还太浅。 一直找不到机会。 从老把头那买到消息后,几个人拿上铲子,兴奋的连夜出发,一头就扎进了秦岭深处。 只是。 谁也没料到。 好不容易找到老把头说的那地方。 靠近那座封土山后。 才落铲打了个盗洞下去就出了事。 那天雨下的不小,按理说雨天不适合下墓,但一座大墓摆在跟前,谁能忍受得住那种诱惑。 穿着蓑衣带上斗笠直接开挖。 他们六个人里,打洞的活向来都是交给靶子,这小子人高马大,从小就能吃。 一顿饭能干四五碗。 饿死鬼投胎一样。 不过力气也大,旋风铲在手上能玩出花来。 不到半刻钟,一条几米深的盗洞就从封土堆打了下去,几个人趴在洞口看的双眼发亮,心跳如雷,仿佛已经看到了遍地陪葬明器的一幕。 “打到底了。” 靶子手脚利索,没多大功夫。 就感觉到了铲子下传来的阻力。 这几年里,他不知道打了多少盗洞,也算是老江湖了,一下就能判断出个七八成。 底下不是封墓石,就是墓门。 想到这,他忍不住抬头朝上喊了一嗓子。 “老五,下去帮忙。” 一听打到了底,卷发高个立马拍了下边上男人的肩膀。 他们六个人分工明确。 靶子老五做最底层的活,负责打洞散土,属于地老鼠。 毛狗和尕娃,一个望风一个探路。 背运明器的活他俩也干。 至于叫麻虎的卷发男人,因为念书最多,在入行之前又在城里当过一年多古玩店的伙计。 虽然是半桶水晃荡,但好歹懂得鉴宝。 加上几个人里他年纪最大, 地位最高,算是掌柜。 至于拐子,锅是他支起来的,平日里销赃问道的事也都是他在做。 在团伙里地位仅次于麻虎。 老大授了意,老五哪还敢耽误,拉了根绳就吊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 他人下去后就跟突然见了鬼一样,突然大喊大叫,拼命晃动着绳子,让虎哥拉他上去。 但那会,几个人满脑子做的都是发财的梦。 以为这小子发癫,拐子还破口大骂了几句让他闭嘴。 再过了几分钟。 上头四个人渐渐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论他们怎么喊,底下两个人都没有回应。 加上那会深夜,又下着大雨,底下漆黑一片,手电筒浸了水什么都看不清。 到最后实在没辙,还是麻虎想了个办法。 从烟盒里撕下里层的锡纸。 凑了几张揉成一团。 点燃扔了下去。 锡纸见火就烧,经烧不说,而且还不容易熄灭。 等锡纸团落到底下。 几个人趴在洞口,看到的却是一左一右两具瞪大眼睛,一脸恐惧的尸体。 以及…… 一只飘荡在半空,没有血肉的白骨手。 这一幕,把几个人差点没吓死。 哪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明器,发了疯的跑,踩着地上的泥水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浑浑噩噩,跑了大半夜。 等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才一头坐在地上。 头顶瓢泼大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愣是硬撑着熬到了天亮。 谁也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 但谁也不敢再提回去的事。 无奈下,只能靠山里的野果、溪水果腹,运气好还能上树扒个鸟窝,烤几个鸟蛋吃。 一连走了六七天。 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有人的庄子。 趁黑翻进一户人家,偷了两只鸡一锅剩饭活了下来。 之后,他们四个就跟孤魂野鬼一样在秦岭山里到处转,不敢回门头沟,又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回老家。 费这么大功夫。 还把靶子和老五命都搭上了。 麻虎就商量着说再干一票,好歹摸点金银回去,要不然也没法交差。 这提议一下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 尤其是拐子,当即就打电话给老把头,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最后还真被他买到个盘子。 等四个人赶到那,才发现是个明朝百户的坟。 虽然寒酸了点。 但好歹还是有三瓜两枣,搜刮干净后,这才从山里钻出来,一路靠腿走到了这边码头,准备搭船去长安。 拐子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 这趟去就是为了销赃。 “晓得了,麻哥。” 拐子脾气向来不好。 又跟那个售票员吵了一架,这会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虽然嘴上说晓得,心里却是恼火的很。 低着头去口袋里摸烟,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刚好撞上了前边的画板,整个人差点跌倒。 本来以为是撞了人。 一看竟然是个小姑娘,竖个木板在那画画。 拐子心里那股火一下就忍不住了。 “这船是你家的?” “透你娘,不长眼的贼婆娘。” 第192章 是爷们冲我来! 也没料想到这样的情景。 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握着炭笔,盯着翻倒在地上的画板,恍然失神。 直到拐子的骂声传来。 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眼睛泛红,咬着嘴唇,死死盯着他。 “赔我的画!” “什么?” 拐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小娘们疯了吧,竟然让自己赔。 “我说,赔我的画!” 小瑜一字一句,又重新说了一遍。 听到这话,拐子仿佛听到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的直不起腰,甚至一把扯过身后尕娃的胳膊。 “听到没有,哈哈哈,笑死我了,她让我赔她的画。” “你拐爷我跑了这么多年江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事。” “我让你赔我的画!” 小瑜咬着红唇,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蓄起了一池水雾。 但她仍是坚持着。 她们几个人来秦岭一个多月,就是为了毕业设计。 本来都打算回去了。 刚才那一刻,她站在船上,逆着身后的阳光,望向不远外云雾遮掩下的老寨沟,只觉得那一幕无比漂亮。 她甚至都已经打算,推翻之前所有的画作。 将这一幕带回去作为自己的毕设。 但…… 因为这些人,一切的美好都被破坏。 她只是提出自己再正常不过的诉求,却被嘲笑。 周围那些游客更是敢怒不敢言。 躲在一旁指指点点。 至于她几个同学,这会也不在。 小瑜就像是暴雨下一株柔弱的花朵,似乎随时都会被撕碎。 但她仍是鼓起勇气,用行动抗拒着不公。 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画,有什么错? 可是,她一再重复着的话,以及清冷的模样,落到拐子眼里,却被视为对自己的挑衅。 本来就一肚子火。 这个小丫头还一而再再而三废话。 当即就把他心底那股火给彻底点燃。 “赔是吧,草,看老子今天怎么给你赔……” 拐子瞪着眼,因为愤怒脸庞都显得有些扭曲,本来长得就凶神恶煞,不是什么好人样。 这会疯狂起来更是吓人。 一边冷笑着怒骂,一边抬脚就朝画板上踩去。 看到这一幕,一直昂着头坚持着自己诉求的小瑜,心里就像是有些什么啪嗒一下摔碎了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积的泪水,也再没忍住。 哗啦啦大颗落下。 只是…… 谁也没想到的是。 在拐子右脚就要落到画板上的刹那。 一道身影骤然而动。 脚尖勾在他和画板之间,硬是拦了下来。 “哎哟我草,还真有不怕死的。” 拐子也没料到。 右腿暗暗用力,但奇怪的是,那小子脚尖就跟块烙铁似的一动不动。 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 愣是没能向下半寸。 “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是爷们来跟我过两招。” 陈爻一脸鄙视的扫了他一眼。 本来他只想低调行事,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奈何这帮家伙实在欺人太甚。 连一个还是学生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道上的?” 站在拐子身后的麻虎,这会也看不出了不对劲。 拐子这人虽然轴了点,好多时候脑子一根筋。 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拐子自小打架就狠,要不然也不会进去关了七八年才出来。 眼下从他的角度去看。 拐子浑身都在颤抖,分明就是力竭的表现。 见此情形,他哪还敢耽误。 “道不道上不知道,不过肯定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陈爻斜瞥了他一眼。 不咸不淡的回道。 这四个人里,他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没什么大来头。 就是一帮靠着狠劲吃死人饭的家伙。 估计是平日里在自己地盘上横惯了,没遇到过狠人,把自己当成了根葱。 “麻哥,说个屁,我看这小子就是找……” 拐子这会已经快撑不住了。 腿脚抖的厉害。 万一出丑,到时候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再说他们四个人对一个怕个毛。 嘭! 一句话还没说完。 陈爻眼神一冷,反手一巴掌扇去。 拐子甚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得右脸上传来一股剧痛,人更是在那股巨力下被直接掀翻倒地。 “拐子?” “拐子哥。” “草,打我兄弟。” 说实话,麻虎、尕娃和毛狗也没看见陈爻是怎么出的手。、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然后拐子就飞了出去。 虽然惊慌,但他们毕竟是过命的兄弟,这会必须站出来。 “尕娃、毛狗!” 眼看两个愣头娃抄起家伙就要冲上去。 却被麻虎一声冷喝叫住。 两人不明所以,但习惯了麻虎哥平日的威严,他们也只能悻悻的停住脚步。 只不过仍是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陈爻,就像两头被绳子拉住的恶狗。 随时都要冲上去咬两口。 陈爻却懒得理会这帮家伙,弯腰从地上捡起画板,拍打干净上面的灰尘,然后朝身后的小姑娘递了过去。 “还好没坏。” 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画板,小瑜顿时一脸错愕。 她都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还能拿回来。 虽然刚才因为碰撞,炭笔不小心在其中划了一道。 但如果处理得好的话。 并不会有大碍,相反可能会成为加分项。 “谢谢!” 看着身前小哥温和的笑容。 小瑜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害羞,避开眸光不敢看他。 只是接过画板,微不可闻的道了声谢。 “小事,先去找你同学吧。” 陈爻摆摆手。 不远外,听到动静已经赶来的同学,正站在人堆前满脸担心。 “小瑜没事吧?” “没事。” 看着好友们过来,小瑜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放松。 几个人飞快收拾好画板、颜料和书包。 小瑜还想和陈爻说些什么,抬头时却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见此情形,她不禁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怔怔失神间。 被几个朋友拉着离开了风暴中心。 “哥们,都是道上混的,报个家门,说不定还有认识的朋友。” 看着自始至终平静无比的陈爻。 麻虎也摸不清虚实。 但他知道,这个看上去比他们都要小一截的年轻人,实力深不可测。 和人打交道久了。 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他绝不是装的,而是有真本事在手。 要不然,面对他们四个哪里还能如此镇定? 招呼着尕娃和毛狗,把掀倒在地上的拐子扶起来,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来。 这才苦涩的看向陈爻说道。 “怎么,做个土货营生,还得看关系硬不硬?” 第193章 地头蛇过江龙、扯虎皮拉大旗 听到这几个字。 麻虎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这小子确实也是倒斗行里混迹的,就是不知道来路。 陕秦地界上自古从事土货生意的人多如牛虻,数不胜数。 如今总的来说。 有三股比较大的势力。 坐镇长安城里的赵魁,倒斗世家出身,从曾祖那一辈就开始涉猎土货生意。 一开始只是因为身处乱世里,为了求条活路,带着两个儿子,钻到凤凰山挖坟。 那个年代兵荒马乱,连年战乱,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父子三个什么都不会。 完全凭着一腔血勇。 但一进山坳里的乱葬岗,三个人怕的要死。 最后没辙,还是当爹的一狠心,领着两个儿子在那些坟堆前一个个磕过去。 磕完头再挖。 忙活了两天一夜,还真被他们找到一口大棺。 从中掏出三十多件金银玉器。 自此发家。 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如今赵家在长安城道上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垄断了大部分的古董生意。 赵魁明面上是长安古玩协会的话事人,暗地里养着一大帮人四处倒斗。 据说想要在龙首、八仙庵、小东门做生意。 都得他赵家点头同意。 当然这些也只是江湖上传言,个中真假谁也不知道。 这第二个,就是陕北的柳八爷。 道上人称过山王。 意思是陕北地界上的高山密林,那都是他家的东西。 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在关中一带活跃的刘麻子。 据说他是当年关中巨寇孟老大的手下。 在里头蹲了四五年。 放出来后,又接手做起了土货生意。 这家伙心狠手辣,手底下人全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 十多年下来,关中大大小小的势力几乎被他全部吞并。 比起这些江湖大佬。 麻虎他们几个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 也就是在陕北那一块蹦跶。 有时候都怕被柳八爷的人盯上,下墓盗骨还有一线生机,但要是得罪了这些人,他们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爻表现的越淡定。 他心里就越是发憷。 万一真是那些人的手下,那不是自投罗网? “那倒也不是。”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麻虎内心苦涩,脸上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 看着比哭好看不到哪去。 至于后边,被尕娃和毛狗架住的拐子,虽然还是双眼通红,但渐渐的,也摸清了些门道。 “哥们,老话说不打不相识。” “我拐子好歹也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啥都不懂的青头。” “你报个名号,说不得还有碰面的机会。” 梗着脖子,拐子大声道。 “看来你们在道上名气不小啊。” 陈爻冷冷一笑。 说实话,他并不想跟这帮人打交道。 “南门周老把头你可知道?” 见陈爻一副拿定他们的样子,拐子也有点不服气。 都是出来混的。 好像谁比谁高贵似的。 思来想去,他认识的人里头,名声最大的也就周把头了。 也就是花钱买门头沟战国墓和那座明朝百户墓消息的人。 还是当初在里头,经由那个奇人介绍认识。 常年混迹在长安南门。 也就是永宁门一带。 这人年轻时候跟个老江湖学了一手观草木辨风水的本事。 不过他断了只手,下不了墓。 就干起了把头的生意。 常年在陕秦境内的深山大泽里到处转,专门找那种风水宝地,那种地方一般而言都有大墓。 而且他还有一手尝土的绝技。 只要拿洛阳铲往地下一探。 带上来的夯土,往嘴里放点,就能准确判断出是哪朝哪代。 因为这个不传绝学,他在陕北混的风生水起。 据说赵魁早就想把他弄回去。 但周老头性格犟的几头牛都拉不动,愣是没答应。 关键就算这样,一手遮天的赵家也拿他没辙。 只能任由他做盘子生意。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只要拿得出钱来,他就能把准确的消息塞到手上。 听到这个名字,陈爻心头微微一动,不过脸色间却没有半点显露。 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 在拐子说出周老把头时,包括麻虎在内,几个人神色全都紧张起来。 由此分析,这个人应该不是虚构。 而且在道上地位不低分量也不浅。 只不过拐子这时候提他的名字,摆明就是扯虎皮拉大旗。 想着找个厉害的狠角色来镇镇自己的气焰。 可惜。 这帮家伙完全没想到。 他从入行以来,从来都是单打独斗,什么背景没有。 再说非要搭边的话,他也就认识洛阳那几位。 至于长安陕北关中一带。 也就听过孟老大的名字。 但替他肯定不成,毕竟那家伙十几二十年前就被吃了枪子。 这会拉他出来,那不是直接露馅? 不过陈爻好歹也是连盗高陵武侯战国墓的人。 这点小扬面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拿他压我?” “当我没见过世面?” 陈爻一声冷哼,说话间,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取出一截木头扔了过去。 麻虎原本就在故作镇定。 见到一道黑影飞来,下意识伸出双手接过。 “木头?” “好像是柏木。” 麻虎还是有点眼力,但也仅限于此。 看了半天愣是没懂陈爻抛出一截木头的意义所在。 不仅是他,凑上来的拐子尕娃三个也都是一头雾水。 “我再提一句。” “再看不明白,就给我老老实实滚下船去。” 见几个人小心翼翼又忐忑的样子。 陈爻脸色更是淡漠,牙缝里冷冷吐出三个字。 “门头沟。” “啥?” “什么!” “战国墓?” 这三个字就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把四个人一下镇住,吞口水的声音接连不断。 怎么能不震惊。 靶子和老五就死在那。 那个地方对他们而言更是梦魇一样。 有时候三更半夜醒来,满脑子都是那只白骨血手,以及靶子老五瞪大眼睛满脸绝望的情形。 麻虎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盯着手上那截木头来回反复打量起来。 好久过后才猛然抬头。 “这不会是黄肠题凑吧?” 听到他这话,陈爻眉头一挑。 “还算有点见识。” “从昨晚开始,江湖上再没有十绝凶坟。” 第194章 以退为进,小人物的市井手段 “什么?” “怎么可能!” 陈爻此话落下的刹那,麻虎四人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在耳边轰然炸开。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可是门头沟大墓啊。 多少人在那铩羽而归。 扔下弟兄都不敢回去收尸。 陕北那边最大的坐地虎柳八爷,当年带了几十号精兵强将,信心十足,想要挖了门头沟大墓,将手伸到秦岭一带。 最后如何? 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连夜跑回了老巢。 继续在自己地盘上横行霸道。 绝口不提过秦岭的事。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个中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但自从那次过后,门头沟三个字在道上就成了个魔咒。 外地来的过江龙,想在陕秦扎根落户。 门头沟就是一个过不去的坎, 连那座凶坟都拿不下。 也有资格在这块地界上讨饭吃? 更多的则是像麻虎他们这种小人物,做梦都想出头。 做这行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谁又愿意做一辈子的地老鼠。 而不是和赵魁、刘麻子、柳八爷他们那些大人物一样,手下无数一呼百应。 住别墅开豪车。 毕竟没谁是天生富贵命。 都是从生死里搏前程。 就像如今在长安道上跺跺脚,行里都要抖上三抖的赵魁,当年他祖上也就是个差点饿死的破落户。 扛锹进山也只是为了求口饭吃。 怕是他们也没料到,赵家能有今天的阔绰地位。 这些小人物想要出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干一桩别人做不到的大事。 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门头沟那座凶坟。 所以从周老把头那里买到消息后,麻虎他们兄弟六个,当即就红了眼。 一边是生死有命。 另一边则是荣华富贵。 几个人买了酒斩了鸡头,在祖师爷面前跪下发誓。 这一趟去秦岭,一定要混出个人样。 然后他们义无反顾的去了。 结果却是连墓门都没摸到,靶子和老吴两兄弟惨死洞下。 甚至到现在,连他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几个人瞪着眼看到的最后一幕。 除了无边无际的血色外,就只有那只诡异到极点的血手。 为此,他们活下来的四个人连着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差点烂在秦岭山坳里。 如今好不容易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个人竟然跟他们说。 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十绝凶坟? 咋可能? 麻虎越想越觉得不敢相信,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 就算门头沟大墓真被人倒了。 那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或许是一方大势力,纠结了几十号人的队伍,靠人命硬生生破了凶煞。 但他左顾右看,整艘船上除了陈爻一人外。 剩下的无论他怎么观察,就是些普通人。 不是当地居民,就是来赏景的游客。 在这行混的。 大都看人极准。 就是长的再不起眼,身上的味道也瞒不过去。 “不是……兄弟,你别吓我们啊,咱哥几个胆子小经不住。” 麻虎用力搓了搓手。 随后才一脸复杂的看向陈爻。 希冀着能得到一个解释。 单枪匹马盗了十绝凶坟。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陕秦道上还不得变了天? 除了他以外,后边三人也是一脸忐忑。 向来蛮横的拐子,这会也不敢乱来。 如果这件事当真。 眼前这位那就是他日道上最为可怕的后浪。 他们这些小角色,别说斗,就是送上门人家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 “不信就算了。” “东西拿来。” 陈爻耸了耸肩膀一勾手。 “是。” 麻虎内心苦涩,却不敢有半点耽误,小心翼翼的送了回去。 刚才脱口而出黄肠题凑。 其实他也是猜的。 那玩意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次。 他还是在当伙计的时候听店里的掌眼说过一次。 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是震撼。 那东西号称历史上最为变态的防盗手段,就是开铲车一时半会也挖不穿。 而且之前拿消息时,周老把头也曾隐晦的提过一嘴。 门头沟墓不简单。 怕是先秦战国时代的王公贵族陵寝。 而今黄肠题凑,似乎也从侧面验证了这一点。 就在他内心如同乱麻时,忽然听到咔嚓一道动静,随即他便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只见对面的陈爻,摊开手掌,一堆碎屑如雪般簌簌而落。 那可是黄崖柏木啊。 寻常刀斧都劈砍不断。 竟然被他硬生生捏的粉碎。 “所以,是你们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们走?” 没有理会麻虎四人神色间的震惊。 陈爻眸光骤然变冷。 刹那间,船上几人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连带着身外的温度,一下都降到了冰点之下。 “别,哥……大哥,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 麻虎脸色更是苦涩。 眼下的他哪还能不明白。 跟前这位就算不是赵魁柳八爷那等坐地虎,也是能跟他们过招的混江龙。 比起命,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我替拐子给你赔礼认错。” “您看一根手指成不成?” 麻虎也是个狠人,说话间就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扣在食指上间,抿着嘴一脸狠色,看样子只要陈爻一声令下,他就会切下来。 “吓我啊?” 见此情形,陈爻不怒反笑。 这几个骨头里确实有点狠意。 要不然也不敢跑去门头沟盗那座战国墓。 不过要是要用这种小手段,试图震慑或者说拉拢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是江湖人。 没有那些所谓的血性义气。 “不敢!” “拐子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哥的,理当替他买单。” 陈爻料的没错。 麻虎确实在赌。 要是赌成了,那他们和陈爻之间的账一笔勾销,还能近水楼台,和他搭上关系。 就算赌错了。 眼前这位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的狠人。 那也没什么,一根手指而已。 麻虎一脸诚恳,一言一行举止之间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说完握着短刀的手,更是狠狠一用力。 刺啦一声。 猩红的血顿时从指缝里渗出。 “虎哥。” “快,拿止血带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逼他,我来!” 拐子双眼通红,手忙脚乱的从背包里中翻出一卷创可贴,打掉麻虎的刀替他包扎好伤口。 “少废话,道上规矩。” 麻虎抓住他的胳膊,嘶哑着低喝道。 “完事了?” 等尕娃和毛狗,一人一个将他们架住拉开陈爻才一脸玩味的看着几个人。 别的不说。 麻虎这人倒是有点手段城府。 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知分寸懂进退。 也有点骨头。 要是来狠的,这会他们估计全被扔到了嘉陵江泡澡。 一味来软的话,陈爻更不吃那一套。 这招以退为进倒是颇为合他胃口。 虽然有演戏的成分,但一举一动,却是将倒斗江湖底层小人物苦苦挣扎的情形演绎的淋漓尽致。 “行了,当着我的面就别演戏,屁大点事,没到打生打死的份上。” “不过……” 陈爻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麻虎脸上。 “接下来这段路,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就不是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第195章 是非曲直、翻身的机会 “都散了,散了吧。” 眼看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被售票员叫来的船老大,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出声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观众驱离。 他其实早从驾驶舱里上来了。 但只看了一眼人就慌了神。 不管是哪一方,看着都不像是好惹的角色。 他在嘉陵江上跑了快二十年的船,哪会不知道挖土货的那些门道。 那些掘坟盗骨,吃死人饭的家伙。 全是要钱不要命的狠人。 得罪了他们,怕是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一刻,他都恨不得把不长眼的售票员掐死,自己找死别带上我啊。 一家老小全靠他跑船拉人过活。 要是自家的客船,为了不闹出大乱子,硬着头皮说不定他还会上前劝阻几句,拿包好烟,双方互不得罪。 但问题是,船都不是他的。 他就是替公司做事的打工人。 谁会脑子进了水,犯得着为了一个月三五千块拼命? “船老大,就这么算了?” 见他丝毫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刚上船没多久的年轻售票员,不禁有些发愣。 “咋,你是要打一架,还是把人送局子里去?” 眼看乘客们纷纷散去。 回到底下的船舱,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船老大悬着的心更是落下去不少。 下意识伸手到口袋,想着掏根烟去去惊。 一听这话,他伸出去的手刹那间都僵住了,紧皱着眉头,看向售票员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个没脑子的煞笔。 “可是,公司有明文规定的……” 售票员有些发怵,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小张啊,人要学会变通,有时候太过一根筋容易吃亏。” “还有,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跟公司上头说一声,把你调个岗位。” “你可能不太适合跟船……” 看着他眼底那抹不服气,船老大强忍着恼火。 僵在半空的手插进衣兜里,弹出根烟扔进嘴里,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随即才意味深长的道。 “调岗?” “这,船老大,我……” 售票员一下愣在原地,下意识想要说什么。 但抬起头时,才发现船老大已经沿着扶梯径直朝底下走去。 “为啥啊。” “我又没错……” 怔怔的看着船老大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售票员先是发呆,欲言又止,最后委屈的情绪上涌。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明明是按照公司的章程办事。 船老大没替他出头也就算了,还要反过来被骂。 呜呜—— 片刻钟后。 船头处响起一道汽笛声。 身下的客船也缓缓启动,在江面上破开一道波浪,顺着嘉陵江开始北上。 “非黑即白么?” 不远外,倚靠在扶梯处的陈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了句。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行。 一方面也是处处被社会毒打的结果。 冷眼、嘲讽。 活在这个世上这些都是必然会经历的。 售票员年轻热血,坚守着他认为对的东西,他当然没错。 但船老大呢,早被生活磨平了一身棱角。 他只是为了家人孩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建议年轻人调岗,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 能说他错了么? 似乎也没有。 这个世界本应该存在更多的可能,而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但操蛋的生活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去适应接受,最后融入其中。 就算是他,也说不了什么。 或许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想通明白。 眼看江岸两侧的风光不断在视线中消失,陈爻吐了口浊气,径直沿着扶梯往下走去。 船舱里还有不少空位。 除却少数人拿着手机一脸兴奋的拍着外边的风景外。 大部分都是昏昏欲睡。 坐船还不像坐车,水上来回更容易犯晕恶心。 四下看了眼,陈爻也收回了目光,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间则是不断来回翻转活动。 仔细看就会发现。 那是一枚和方孔钱有几分相似的古钱。 不过却并非铜制。 而是泛着一丝淡淡的金芒。 赫然是一块战国时秦国所造的圜金钱。 与三晋布币、齐燕刀币以及楚国蚁鼻钱同时代的东西。 是他在十绝凶坟中带出。 比起那个时代锈蚀严重的铜币,圜金钱保存的相对更好,质地细腻包浆完美,作为手里把玩的小物件正为合适。 真正说,手才是盗墓人最凌厉的工具。 无论是拆阵破门,还是摸金取物,全靠一双手。 当然眼下,他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小瑜……是他诶。” 就在他靠下后不久,隔着几排座位外,一个小姑娘忽然晃了晃旁边女孩儿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原本还有些恍然失神的小瑜。 低垂着的眸子更是一下亮了起来。 “哪,在哪呢?” “往后看,靠窗的那个。” 见她焦急的样子,小姑娘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小瑜同学,像丢了魂一样的时候呢。 伸手指了指后方。 小瑜立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 越过稀稀疏疏的人影,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刚才要不是他,自己不但拿不回来那幅画。 怕是还会深陷危险当中吧。 自己被同学拉走,后边到底怎么样了,她也没见到,现在怎么样也得去问候感谢一句。 想到这,小瑜鼓起勇气,拿上一瓶饮料,在几个好友的目送中,小步朝陈爻走去。 “喂……那个你没事吧?” 正养神吐纳中的陈爻,听见那道动人的声音。 下意识睁开眼。 一下就看见背着手站在跟前,眼底藏着担心、雀跃还有一丝憧憬爱慕的小姑娘。 “哦,没事,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瓶水,谢谢你替我解围。” 小瑜轻轻咬着嘴唇,声音微不可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平日里在学校,明明光芒万丈的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谢谢。” 想了想,陈爻还是伸手接过。 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家伤心才对。 “我叫楚小瑜。” 见她柔柔的说出自己名字。 陈爻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陈爻!” “你是去长安吗?” “哦,对,在秦岭转了一段时间,打算去长安看看。” “我就在长安读书,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一起吃顿饭……那个,就是想要谢谢你帮了我。” 楚小瑜眸子里露出期待。 只是越说到后面,脸颊上的红晕却是越发浓郁。 “有机会一定!” 陈爻并没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闻言,楚小瑜不禁一怔,但还是露出笑容,“那等你有空,我请你。” 简单说了几句。 楚小瑜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到几个好友身边。 陈爻则是略显无奈,虽然在出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 “虎哥,那小丫头似乎对他有意思啊。” “要不要……” 已经收拾好背包,准备也跟着下来找个地方坐会的几人,站在扶梯口正好看到这一幕。 拐子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还不忘伸手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别乱来,小心办成了坏事。” “不过他刚才……好像说要去长安?” 麻虎连连摇头,不过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冲三人问道。 “对。” 得到了准确的回复。 麻虎脸色顿时激动起来,一脸跃跃欲试。 “哥几个,我们翻身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第196章 哥,我们几个有路子! 也许只是常年混迹在市井底层,见过那些大人物的威风。 野心这种东西。 一旦滋生。 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兄弟几个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 唯一认识的一个大人物。 南门的周老把头,还是个人精老狐狸。 那种人就是靠人脉吃饭,又怎么会把自己维系的关系拱手送给几个愣头青? 何况,在他们看来手眼通天的人物。 放到长安,甚至整个陕秦倒斗行,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是陈爻不同。 他最大的优势在于年轻。 没错,无论是赵魁、柳八爷还是刘麻子,他们都已经老了。 坐镇江湖太久,身处高位,养尊处优,也会消磨掉他们身上的血勇,不复当年的狠劲。 前浪再猛,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而陈爻就像一头蛰伏的龙,一旦出渊,必将风云变动。 麻虎看中的便是他身上无穷的可能。 只要能搭上他这样一棵大树。 别说乘凉,就是乘风而起,也不是不可能。 “虎哥……你这么看好他?” 拐子一脸不可思议。 “你觉得呢?”麻虎瞥了他一眼,“独自一人盗了门头沟大墓,这世上几个人能做得到?” “可是……” 拐子挠了挠头,似乎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可是我们才起过冲突,人不见得愿意搭理我们。” 一旁的尕娃和毛狗根本插不上嘴,只是愣愣的点着头。 “所以,这一路上得缓和关系。” 麻虎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当初能进入这行,也是拐子带路。 要不然今天他可能还在那个古玩店里,做着一个月两三千的伙计。 每天受尽白眼,稍微做错点事,动辄打骂。 但拐子这人吧太轴,脑子一根筋。 起了冲突就不能调和? 又不是什么生死仇人,到了没法回头的地步。 “我觉着那小子傲得很,不一定能成。” 拐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大概明白了点麻虎的用意。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就算有点本事又如何,想要在江湖上出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再强,难不成还能凭着一只手掀翻那些大人物? 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有什么,哪个有本事的人没点傲气?" 麻虎摆摆手。 要只是个平庸之辈,他还看不上眼。 “得,虎哥,你反正是我们兄弟几个里头最有主见的那个,我听你的就是。” 拐子一阵头疼,干脆懒得再去想。 他只是担心,麻虎又会重蹈覆辙。 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拼了命的想这去搭上关系,结果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们就是几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用得着的时候当牛使唤。 不用了一脚踹开。 还敢怒不敢言。 “不过,有一点你想好了,他究竟值不值得投资。” “我知道……” 麻虎也有些沉默。 下意识抬头,视线越过船舱里人头,最终落在了靠窗的那道削瘦背影上。 目光里露出迷茫。 但一想到他先前说过的话。 麻虎眼睛里的迷茫之色便迅速散去,重新变得通透。 陈爻和他所有见过的人都不同。 身上的气质,眼神里的洞悉。 那些都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好了,先找个地方坐会,到长安还早着呢。” 伸手拍了下拐子的肩膀笑道。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怕他心生芥蒂。 沿着扶梯走下。 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随手将背包放在地上。 落地时,银器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似闭目养神的陈爻,虽然隔着好几排座位,但仍是清晰无比的传入耳中。 他眉头不禁向上轻轻一挑。 手指间飞快转动的圜金钱也随之一顿。 银器早在商周时代便已经有了雏形。 到了先秦时,错金银器开始出现,不过那个时候,大都是饰品,加上少量的器皿。 一直到隋唐时,银器工艺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雍容华贵、品类惊人。 宋元则一改雍容风格,变的更为细致玲珑,精巧素雅。 而明代银器已经走上了实用化的路子。 壶盆碗杯,还有仿制青铜器而存在的样式。 想到这,陈爻心中基本已经了然。 听刚才的动静,是银盆之类的物件。 那么这么判断的话,麻虎这帮人在门头沟碰壁之后,大概率是转而去倒了一座明墓。 而从他们带出来的明器看。 墓主人身份不会太高。 陪葬的东西略显寒酸。 铃铛—— 想到此处,陈爻再次闭上眼睛,停下的手也再次转动起来。 那枚圜金钱在手指间灵动的如同一条水中鱼。 身后不远处,拐子尕娃和毛狗,靠在座椅上已经沉沉睡去。 只有麻虎强忍着困意,微眯着眼睛。 带了几十件明器,他可不敢大意。 万一招了雷子,他们弟兄几个,下辈子可能就得在里面过了。 加上心里有事头疼的厉害,也睡不着。 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和那一位搭上关系。 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料到。 在他看来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烟雾,摸不清看不透。 但在对方眼里,他们几个却是透明人似的。 早就被看的底裤都不剩。 呜呜的汽笛声中。 沿岸风光一闪而过。 刚开始还有几分新奇,但看得时间久了,困意就会上涌。 船上大多数人都慢慢陷入了昏睡。 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到了!” “代王山码头到了。” “到长安的现在下船了啊,别错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一阵哄闹声响起,陈爻猛然从沉睡中惊醒。 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外面。 船只停靠在一座老码头内。 船上的游客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下去。 码头外,还有不少人拿着纸牌在招呼,大都写着长安市区的地名。 见状,陈爻已经看懂了个七八分。 这里是嘉陵江距离长安最近的一个渡口。 想要进城,就得从这里下船。 “哥,你也要去长安吗,咱哥几个正好有路子,能躲过雷子的盘查。” 刚要起身准备随着众人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 陈爻回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麻虎半倚在座椅上,脸上满是忐忑和期待之色。 看到这一幕,陈爻心里不禁暗暗一笑。 他其实也在等。 此行长安,确实需要一个人领路,而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麻虎他们无疑。 “有路子?” 虽然心中好笑,但陈爻神色间却没有半点表露,只是皱了皱眉。 “对,我们哥几个走好多次了,绝对没问题!” 第197章 萍水相逢、江湖路远! “火车站的有没有,上车就走。” “去大雁塔风景区的五十块一个人,七座包车。” “灞桥、灞桥的咯!” 夹杂在拥挤的游客之间,楚小瑜好不容易才和几个室友下船进了代王山码头,那些早就候着的黑车司机,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一股脑蜂拥冲了上去。 刹那间。 拉客的叫喊声,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那一张张异常热情的脸。 让她恍然有种见到了狼的感觉。 “不……不用。” “我们已经叫车了。” 楚小瑜连连摆手,试图从人墙中穿过去。 只是她实在不擅长撒谎这种事。 声音微不可闻,脸颊通红,连耳垂都有些发烫。 “小姑娘,我车子就在外边,你们几个人,我直接给你们送过去。” “看你们还是学生吧,我姑娘也在读书。” “这样,也不要你们多,一人四十五,给你们放到大学城。” 来这边接送人的司机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但越是这样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姑娘,越学不会拒绝。 只要多说几次,这笔生意准能成。 “不,我们已经叫好车了。” “而且,而且,我还要等人呢。” 楚小瑜伸手拢了下耳边垂下的长发,大声摇头道,说话间,还不忘回头眺望。 希冀着从人堆里,看见那道身影。 只是…… 码头上的人实在太多。 一边是从秦岭出来的游客,一边是揽客的司机,还有等待着准备坐船去秦岭风景区的外地人。 全都挤在一块。 代王山码头本来就不大,用了好些年,也没怎么扩建。 最多每年例行修葺维护一下。 毕竟坐船走水路的游客,比起风景区大巴的人少了太多。 “大叔,我们真叫好车了,您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眼看小瑜一脸紧张无奈,最后还是她一个室友冲上来,抓着她的手,径直将她人拉着往外走去,几句话就替她解了围。 “对。” 小瑜暗暗松了口气。 下意识点了点头。 “四十,四十,上车就走。” “小姑娘,别走啊,价格好谈,你们要是嫌贵,三十八一口价。” 司机明显还是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一笔生意。 她们一行六七个小姑娘。 来回一趟,今天在这就不算白等。 但这会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像两条小鱼儿似的,从人群中穿过跑的飞快,眨眼间就离开了码头。 见此情形,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这东西就是你情我愿,总不能强拉人坐他的车。 被室友拉着,风一样跑出码头,总算和另外几个室友同学汇合的楚小瑜,紧张感终于消失,轻轻拍了拍胸口,两个小姑娘忍不住相视而笑。 “小瑜,你刚在干嘛呢,我们喊你好多声都没听见?” “没……没想什么。” 小瑜脸颊微微一红。 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 “肯定是在等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帅哥。” 带她出来的室友忍不住笑道。 “对啊,怎么没见到他人?” “奇怪船上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该不会不是到长安吧?” “不可能呀,船只到这,不管去哪都得在码头转车,是不是人太多了没看到,人家先走了。” 听着几个室友的讨论,小瑜眸光不禁有些黯然。 不过还是强颜欢笑,“可能是吧,码头上的人太多了。” “没事的,小瑜,总能再见到。”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室友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也没有多想呀……走吧,先回学校,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念食堂的小火锅了。” 被小瑜一打岔,其他几个小姑娘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她们这次到秦岭,就是冲着藏在大山里那些老寨古民居去的。 虽然半个多月时间很累,但却收获满满。 如今毕设完成,也该回去享受夜市的美食和漂亮的衣服了。 几个女孩满脸憧憬。 只有楚小瑜,满眼都是心事,拉着提箱,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却依旧没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或许……真是萍水相逢吧。” 她心里暗暗想道。 只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就这么错过,她实在不甘。 “虎哥……” 码头一侧,下行水岸的石阶上。 拐子看了一眼远处渐行渐远的几个女孩,又看了眼身前那道削瘦的背影。 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明明人家小姑娘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为什么这兄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他又不敢当着人家的面问,挠了挠头,只好拍了下麻虎的肩膀低声问道。 “别说话。” 麻虎摇摇头。 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哪里会懂。 在他看来,男人只要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反正他是觉着,这种弯弯绕绕,你猜我猜的东西实在麻烦。 有那工夫,随便找个会所,多少漂亮的女人都能睡了。 陈爻这会也懒得搭理几个人。 不说遗憾,但确实有几分歉意。 但却不会后悔。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闯南走北,东躲西藏,女人确实是个麻烦。 难不成让她们也跟着整天提心吊胆? 麻虎他们心思虽然糙了点,但未必没有道理。 之前在船上出手,也并非是为了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纯粹就是看不过眼。 不过他也又不是种马,没到用下半身思考的份上。 江湖萍水相逢。 再寻常不过。 “陈哥,我们是走还是再待会?” 被一句话顶回去的拐子也不好继续开口,只是招呼了尕娃和毛狗一声,三个人蹲在水边抽着烟。 沉默了片刻。 麻虎主动开口道。 刚才下船时,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称呼。 而陈爻也只提了个姓氏。 “走吧,到长安还有一段路呢。” 眼看远处一行人钻进路边的出租车里,在烟尘中离去,陈爻吐了口浊气,轻声道。 “得。” 麻虎一脸兴奋。 同时转身朝水边几个喊了一声。 “别抽了,走。” “拐子,联系老高,问他人在哪?” 拐子点点头,掏出手机,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没片刻钟,他就抬起头。 “虎哥,还在老地方等着。” “行,先过去再说。” 麻虎强忍着激动,见陈爻狐疑的目光望来,他又赶忙解释了一句。 “那个,认识好些年的哥们,口风很紧,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 陈爻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跟着几个人,径直朝码头外走去。 绕过山路,走了几分钟,很快就看到一条林荫小道上,停着一辆破面包。 透过前车玻璃,隐约还能看到驾驶位上趟着个男人。 赤脚搭在车门上。 似乎见到了他们一行人过来,赶忙起身,推门跳下了车,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第198章 南门城中村老巢 “拐子哥。” 老高先是和麻虎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 随后目光又落在陈爻身上,一脸自来熟的递了根烟。 “这位兄弟面生啊,怎么称呼?” “不该问的别瞎打听。” 麻虎不善的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烟,语气里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哦,对对对,虎哥说的是,是兄弟多嘴了。” 老高讪笑着连连点头。 他们之间认识了好几年,也略懂倒斗行里的规矩,更是深知这一行水深如鬼。 随口聊了几句后,便领着他们往后边的面包车上走去。 陈爻基本沉默着没有搭腔,只是听他们说。 忙前忙后的将几个人包裹送上车。 眼看麻虎他们已经坐稳,示意他开车。 老高一脸错愕,“虎哥,不等靶子哥和五哥吗?” 听到靶子和老五的名字。 车上几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尕娃和毛狗更是红了眼。 他们兄弟六人一行前来。 如今回去,却只剩下四个人。 靶子和老五永远把命丢在了秦岭大山里。 也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机会再回门头沟那地方,替他捡骨,找个地方下葬。 “让你不该问的别他妈瞎问。” “听不懂还是咋的?” 见气氛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麻虎强忍着心中难受,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 这…… 无端挨了一顿骂的老高,心里那个不舒服。 不过脸上却没什么表露。 只是低下头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口,借此消除那股不满。 “是是是,今天我老高确实多嘴。” “虎哥,等到了长安,兄弟我请客,也算赔个不是。” “行了赶紧开车吧。” 麻虎摆摆手,面色不耐的催促道。 这家伙一点眼力见没有。 而且哪壶没开专挑哪壶提。 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一瞬间变的糟糕无比。 一旁的拐子也是如此。 靠在窗户边闷着头抽烟。 倒是陈爻,看向这家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这个叫老高的男人,能屈能伸,城府很深极能隐忍。 要是放到倒斗行江湖里混迹,说不定比麻虎他们一行人能更早出头。 看他坐到驾驶位上,关上车门。 一直没做声的他笑了笑。 “老高,别理他们,就是在山里闷的时间太久了。” 见他主动和自己解释,老高一脸的受宠若惊。 他虽然不是倒斗行里的人。 但常年在秦岭这边开车送客,南来北往的人见了无数。 像他这种底层市井的小人物。 察言观色看人下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 就打了个罩面的功夫。 但陈爻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很深。 人的气质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有本事的人就是北斗七星、启明星,再黑的夜也遮不住他们的光芒。 而且,他跟麻虎兄弟几个人是这么多年。 这帮人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地老鼠小混混,也就是敢拼命不怕死,吃了一碗死人饭。 要不然满大街谁会正眼瞧他们? 不过吧,偏偏这些家伙向来自恃清高,总觉得自己是混江湖的。 对他这种普通人,动辄就是大骂。 何曾真把他当过朋友对待。 但刚才那会,他仔细观察过,几个人里地位最高的麻虎,对他却是毕恭毕敬。 明明他年纪比麻虎他们几个小了一截。 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年轻人是有真本事的,能镇得住麻虎他们。 要不然以他们的性格,哪里会心甘情愿当一个小伙子的跟班? “是是是。” 老高不敢多想,连连点头。 但又不能得罪了麻虎他们。 毕竟这帮人虽说脾气差了点,但出手确实真大方。 每次包车比旁人都高几倍。 赚钱嘛不寒碜。 反正两头兼顾,两边都不得罪。 “不过也是我多嘴,虎哥也是为了我好。” 听到这话,陈爻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 老高也没有自讨没趣,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 他们眼下走的这条山路,虽然多绕了不少路,但胜在安全。 拉这种客人,最重要的就是避人耳目。 老高烟瘾不小。 一路上烟几乎是一根接一根。 不过开着开着,倒是让他琢磨出点东西来。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几人。 陈爻闭目养神,看不出深浅。 但麻虎几个人却是一反常态,以往他们可都是上车就睡。 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而且一个个眉心深沉,摆明是有心事。 这种状态好像就是从他无意中问出那句话开始的。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脑海里浮现。 刹那间,老高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夏天。 加上这破车也没空调,就一个巴掌大的风扇挂在头顶嘎吱嘎吱的转个不停。 屁用没有。 半年前,他清楚记得他们是一行六个人来的。 如今却只有四个人回来。 那岂不是说,靶子和老五全死在墓里头了? 这念头一起,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不小。 原本还眼红他们这些人的赚钱手段。 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 如今,老高是打死都不敢想了。 跑车送客虽然累了点,但至少赚的每一分一毛都是干净的辛苦钱。 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 更不会把命丢了。 接下来一路,除了半道停了两次,一次买烟一次放水以外,老高几乎都没张过口。 生怕不小心露馅,让他们迁怒于自己。 一直到晌午时分。 起伏连绵的山林和田地终于消失在视线中,繁华的高楼大厦开始露面。 一行人毫无意外的进了城。 最后停在了一片城中村附近。 “虎哥,在这下车?” 老高搓了搓脸,几个小时这么开下来,浑身疲倦不是说说的。 “嗯。” 麻虎看了一眼外头,伸手摸出皮包,从里抽出几张红票子递了过去。 随后才拍了下一旁睡得正沉的拐子几个。 招呼着他们把东西搬下车去。 几个人下了车,径直朝着破破烂烂的城中村内走去。 陈爻则是四下扫过。 突然间,他目光越过公路对面不远外一片低矮的房子,在那后边赫然矗立着一座城门楼子。 他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之前在船上时。 拐子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南门周老把头。 看样子,这地方应该就是他们来销账接头的老巢。 虽然猜到了,但神色间却是半点没有显露。 只是跟在几个人身后,在城中村里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了一栋两层楼房前。 要不是楼道里挂着的那张招牌。 陈爻绝对想不到,这竟然是个旅馆。 “陈哥,这就是我们落脚的地方,千万别嫌破。” “放下东西,咱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晚上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199章 城墙根下夜半鬼市 就是不问身份、不需登记。 就算是黑户都没关系。 价格也便宜,一人一夜三十五。 不过等麻虎开好房间,陈爻拧开门锁推门进去时,一股说不清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是那种常年不开窗,阴潮陈腐味道滋生。 再加上烟头泡水、放久没人处理的盒饭馊臭以及汗脚汗手。 交织味道交织在一起的那种。 饶是他连棺材里的腐尸、尸水尸油都闻过,猝不及防下,还是差点被熏得翻了个跟头。 捂着鼻子,脸色略显难看。 “那个……陈哥,实在对不住,我们用的都是假证,去别的地容易踩雷。” 隔壁房间外,麻虎见状不禁讪讪一笑。 他们倒是早就习惯了。 以前刚入行那会,桥洞、公园大马路,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 这地方虽然破了点,好歹还有片瓦遮身。 “没事,散散味就行。” 陈爻摆摆手,示意无事。 随后快步走进屋子里,将那扇估计有大半年没有开过的窗户推开。 外边正好是一层往外延伸出去的露台。 风从巷子里吹来。 带来一阵凉意,也将屋子里那股怪味吹散了不少。 将满地的酒瓶子、浸满烟头的饮料瓶,还有烟盒简单收拾了下。 陈爻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矫情。 做这一行说句不好听的,真到了那份上,就是死人堆里也能睡着。 实在是这些家伙,太不讲卫生。 毕竟是吃住的地方,弄干净点自己也舒服。 地上的垃圾还能收拾。 但床铺就实在无能为力。 三十五一夜,长安二环内,还要什么自行车? 将那床几乎都已经黑的包浆的被子折起扔到一旁的柜子上。 “陈哥,下楼吃点东西?” 等他忙完,门外传来麻虎的敲门声。 陈爻并未拒接。 这几个人虽然是混迹在陕秦倒斗行江湖最底层的小角色。 但好歹在这块地界上讨饭吃。 比他这个外来户,两眼一抹黑至少要好得多。 说不定能听到些消息。 带上门,陈爻跟着几个人离开旅馆,又在偌大的城中村里七绕八绕,等他们钻出一条巷子。 前边入眼所及是一片繁华景象。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清凉、短裙长腿的小姑娘。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巷子,所看到的景象却是天差地别。 麻虎对此目不斜视。 一直跟在他身后。 至于拐子他们三个,看向那些漂亮女孩的眼神都直了。 不时品头论足几句。 虽然隔得远,听不太清,但一看他们脸上的神色,陈爻猜也猜得到。 “到了。” 没片刻的功夫。 麻虎带他站在一间装饰奢华,一看就高档的餐厅外。 “陈哥,我们兄弟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就听人说这里头那个什么牛排好吃。” 麻虎挠了挠头笑道。 陈爻则是摆摆手。 “算了,都是拿命挣钱,没必要来这种地方消费。” “随便找个小馆子,热闹第一。” “别啊陈哥,我特地找人打听的,听说他家味道不错,要不也不会跑这么多路专程过来。” 麻虎一听,还想坚持。 他的心思其实陈爻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想讨好自己,试图借自己的身份往上爬一爬。 有这种心思不算坏事。 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才是真的废了。 但关键,他也不是什么顶层的大人物,同样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与其坐在那,几个人连刀叉都用不明白,让别人看笑话,他更喜欢路边那种苍蝇馆子。 要几盘菜,一箱酒,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喝到兴起大声欢笑。 这才是市井烟火气。 “成,那听陈哥你的。” 见状麻虎也没继续坚持,心里更是暗暗松了口气。 来时的路上其实他还颇为忐忑,生怕在陈爻面前丢了大人。 几个人转而回到路边,找了个人不多,但一看就开了不少年的馆子。 几杯酒下肚,几个人明显放开了许多。 “还是长安城热闹啊。” “也不知道啥时候咱也能在这安定下来。” 拐子提着一杯酒,看着外变川流不息的车子以及拔地而起的大厦,眼神里满是羡慕。 “拐子哥,你肯定能成。” 一旁的尕娃和毛狗早已经喝的脸庞通红,大着舌头道。 “好,有你俩这话,我这杯直接干了。” 三个人自顾自的喝着。 另一边,陈爻则是和麻虎小酌。 麻虎这个人有城府也有野心,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眼界太低。 看过一些世面,但却不知道怎么从中找到一条路。 所以他屡次碰壁。 迄今还是跟着几个兄弟瞎混。 离他所谓的跃龙门,混出个人样,还差了太多。 简单旁敲侧击了几句,麻虎便将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陈爻也算是对如今的长安城倒斗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赵魁……” 捏着杯子,轻轻晃了晃通透的酒水,陈爻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按照麻虎的说法,赵家不管实力还是底蕴最强。 不少人都是跟着赵家吃饭。 左手倒右手的把戏玩的极为顺滑。 暗地倒斗挖坟、明中倒腾古玩。 除此外,还有其他几方势力,不过跟赵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他们就不值一提了。 这倒是和洛阳地界完全不同。 几大势力之间相互制衡。 除了孟三爷仗着江湖资历,其他几家几乎没有强弱之分。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入夜时分。 拐子他们三个喝的酒气熏天,这还是麻虎拦着,说晚上有正事,要不然这会他们估计早都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等他们出馆子时。 外头已经灯红酒绿,夜色下的长安城,进入了另外一种热闹的景象。 摇摇晃晃回到了旅馆。 陈爻丝毫没有睡意,之前在桌上他也曾隐晦的问过,但麻虎嘴巴很严,只是说晚上就知道。 盘膝而坐,一缕白色匹练般的气息在口窍之前流转不息。 只是…… 一连运转了几个周天,眼看已经过了九十点,旁边房间里的麻虎等人依旧毫无动静。 甚至隔着墙,都能听到他们打雷一样的呼噜声。 见此情形,陈爻不禁心生古怪。 但还是按下性子继续等。 咚咚咚—— 不知道多久后。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陈爻猛地睁开眼,瞥了眼旁边墙上的挂钟,让他诧异的是,竟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出门? 不过来不及多想,陈爻迅速走过去拉开门。 外头站着麻虎他们四个。 拐子三人睡了一觉精神头已经好了不少,一个个眼神里放光,尤其是麻虎,更是难掩激动。 “陈哥,你不是想知道去哪么?” “走,带你去见识下长安城真正的夜市。” 几个人披着夜色,此时外边已经万籁俱静。 热闹了一整天的城市难得冷清起来。 街头巷尾几乎空无一人。 几个人刻意避开摄像头,专挑那种没人的巷子走,左拐又绕,大概十来分钟后。 一座熟悉的城门楼子出现在陈爻视线中。 赫然就是白天他惊鸿一瞥看到的南门。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 明明应该人迹全无的城楼底下,在如此的深夜里,却是异常热闹。 无数灯笼烛盏,漂浮在雾气中,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志异小说中的狐仙鬼市。 陈爻一下明白过来。 为什么麻虎嘴那么严了。 这可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南门鬼市! “爻哥,这地方规矩有点多,咱兄弟几个也没什么面子,不敢打包票说什么。” “提前跟你说一声。” “两个规矩。” 麻虎跃跃欲试,眼神里泛着一抹说不出的光芒。 不过还是强忍着,压低声音冲陈爻道。 “我知道。” “不问不谈么。” 第200章 古怪老头、竹筒求签 穿着一件兜帽长袖的拐子,原本还有几分得意。 毕竟这鬼市可不是一般人知道的。 他们能知道,还是前两年周老把头带路。 当时兄弟六个大开眼界,兴奋不已。 生意还能这么做。 从那过后,每次到长安,他们都会趁着半夜过来转转,倒不是真想买卖什么,纯粹就是想长长见识。 这次带陈爻过来,未必没有压一压他的意思。 就是想告诉他,这行里水深着呢。 光有本事也不成。 在麻虎跟陈爻解释的空隙,他们三个看似没搭话,实则眼神飘忽,一直竖着耳朵往这边偷瞄呢。 想看看这家伙的反应。 结果几个人打死也没想到,陡然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幕,陈爻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惊叹震撼,反而从容不迫,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等他随口道出那两个规矩时。 拐子更是没忍住心中诧异,脱口而出道。 除他之外,边上的尕娃和毛狗也是一脸傻眼。 张着嘴,眼睛在陈爻和拐子身上来回扫过。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废几把话,陈哥这么有本事的人,啥不知道?” 麻虎瞪了他一眼骂道。 即便他也如此。 “走了,进去瞧瞧,长安的鬼市和别处有什么不同。” 察觉到几个人那点小心思,陈爻也懒得戳破,随口扔下一句话,便径直朝不远外的鬼市走去。 这趟转道长安,本来一方面就是冲着鬼市来的。 这么好机会摆在眼前。 不看看岂不可惜? 但这一幕落到身后几个人眼底,不禁面面相觑。 “虎哥……” 拐子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他反正是不懂,为什么麻虎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他们弟兄几个难道就不能成事。 但才起了个人头,麻虎就转身朝他摇了摇头。 “行了,少废话。” “记住我们来这的目的。” 压低声音,麻虎意味深长的道。 “还有待会见了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我记住了,别嘴上没个把门不过脑子。” 闻言,拐子几个四目相对,然后齐齐点了点头,不敢再多嘴。 他们今天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带陈爻来见见世面。 “走。” 眼看陈爻已经靠近了城墙根下,身形融入夜色之中,麻虎再不敢耽误,招呼了几人一声,迅速跟了上去。 南门鬼市,具体起源于何时,没人说得清楚。 不过在民国那会,就已经存在。 而且名气不小。 老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但其实不然,乱世里古董流通更快。 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谁还会死守着祖上留下的老东西。 除了他们外,还有那些败家子。 偷着把家里东西拿出来换钱。 又怕丢了祖宗的人。 于是改头换面。 而鬼市就是他们出手最好的去处。 也是那个年代里,南门鬼市名声鹊起,流出了多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不过到而今,真正值钱的稀罕玩意已经少之又少。 充斥着无数水货高防。 但即便如此,比起流水线造假作伪的古玩城古董店,鬼市仍然是许多人的不二选择。 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机会捡到大漏。 就像山间集背后的那位大佬,据说当年没发迹之前,整天蹲在南门墙根下,和无数包袱斋一样,做着一夜暴富翻身的梦。 不过。 和旁人不同。 他这人擅长学习,靠着几本书,硬是揣摩出一套独有的鉴宝手段。 一开始替人兜宝。 也就是行里说的包袱斋。 这些人有眼力但没钱,专门靠着给大老板捡漏谋生。 等稍微积攒了些本钱后,他便准备单干。 传闻为了找一件大货,在南门鬼市硬生生守了七个月。 多少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从眼前划过,他都没动心,最后反而一只漆盒入了眼,拿出全部身家压了进去。 当时没几个人看好。 但他就是买了。 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眼光。 那只看似寻常的漆盒,底下还有一道隔层。 而在隔层中,则是放着一尊保存极其完好的辽代鎏金青铜佛像。 然后出现在了长安城地下拍卖会上。 最终被一个中海那边的神秘买家大手笔拿下。 两百万。 这个数字看似不多。 但在那个时代,两百万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他也凭着这笔钱越过龙门。 之后更是创办了山间集。 成为幕后大老板。 如今长安城的古董行里还流传着他的故事,被无数包袱斋奉为神话。 做梦都想着复制他的传奇之路。 只可惜,古董这行水深如鬼。 大多数人都被淹没,甚至倾家荡产,借此起家的少之又少。 陈爻背着手一路走过,目光随意。 偶尔才会停下来细细看上一眼。 对他来说,鬼市确实不比他在洛阳见过的那些。 这里见到真东西的概率极大。 最关键的是,当初在街上碰到卖明器的章老九,还让他惊为天人,不怕死的狠角色。 但放到眼下的鬼市,却是根本不算什么。 到处充斥着土货。 甚至不少还带着新鲜的土。 一看就知道东西刚挖出来没几天。 对普通人而言,摊上随便挑出一件,没个几年都见不到,但而今……它们就跟地下长出来的红薯地瓜一样,被随意摆放着供人挑选。 陈爻一开始还看个热闹。 时间长了感觉也就那么回事。 真货不少,但是好东西极为罕见。 忽然间,他眉头一皱,站在了一处地摊前。 令人奇怪的是,旁人摊铺上或多或少都放着几样东西。 但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就放了一张地毯。 陈爻不解其意,下意识看了眼摊铺后,那是个年纪颇大的老爷子,穿的听厚,带着一只老花镜,右手里攥着一串珠子老神在在的盘着。 不过左手衣袖,却是空荡荡的。 闭目养神,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就是没有丝毫开口解释的意思。 见状,陈爻都忍不住想开口问问这老爷子卖什么的。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想起来鬼市的规矩。 干脆噤了言不做声。 只是站在一旁,打算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但奇怪的是,来往的人不少,但无论年老还是年少,见到他就跟撞了鬼似的,低头快步走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 陈爻心里更是诧异。 这老头不同于常人,看来颇有来头。 就在他琢磨时,老头似乎念完了经文,忽然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放下珠子,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只竹筒。 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木片。 就像庙里求签的签筒。 “天南地北移山客、老翅寒暑捡青骨。” “一文银钱一只签。” “后生娃,要哪个?” 陈爻眉头一皱,下意识走上前。 而他刚过去,身后跟上来的拐子,却是一脸惊诧,瞪着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虎哥……他,他咋跑周老把头摊上去了,不会也打算买签吧?” 第201章 无龙无水金虎符 “老翅寒暑捡青骨?” 陈爻默默咀嚼了一番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几分意思。 倒斗这行,因为各地风俗不同,名字也千奇百怪。 但无外乎两点。 一是搬山移丘,二是开棺盗骨。 这老头第一句话里的移山客,指的应该就是倒斗行中人。 至于后边的捡骨,更是验证了这点。 不过。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这竹筒求签又是个什么来头说法? “怎么说?” 陈爻不动声色,负手向前几步,不过却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他行走江湖也算有段时日了。 不敢说识人无数,一眼能断深浅,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这老头看着和上了年纪的人没什么区别,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但仅剩的右手、眼神里的光泽以及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无一不在表明,老家伙不简单。 何况,他能坐在这地方摆摊,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东西。 更不用说,左右往来之人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态变化,也在侧面加以佐证。 “老汉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二字。” “出多少钱,就能求到一支什么样的签。” 老头握着签筒,眼睛微眯笑呵呵的道。 听闻这话,陈爻心里不禁一阵古怪,这老头说话晦涩难懂,说是做生意,奈何根本没有商品作为参照。 就是他,一时间也有些猜不透。 “那就先随便来一支。” 陈爻按下心思,随口说道。 “成,那就照客人的来。” 老头也不在意,这鬼市里南来北往的客人无数,他只管做生意,从不理会来人是谁。 说话间。 他紧握着竹筒的手轻轻一晃,竹签翻滚,发出一阵咄咄的沉闷响动。 很快,一支竹签啪嗒一声跳出落在地毯上。 老头拿起凑到眼前一看,顿时摇了摇头。 “咦,这支签可不简单呐,无龙无虎又无水,地处凶杀,一般人怕是镇不住。” 无龙无虎无水? 陈爻眉头微皱,心里却有种恍然惊醒之感。 他总算明白过来,这老头做的什么生意了。 陕秦地界上,只要不是单打独斗的狠人,但凡有点势力的团伙。 其中都有把头、掌柜、地老鼠等人,他们之间分工明确,做起事来方能有条不紊。 把头就是负责寻龙点穴、观山望星的人。 眼前这老家伙难怪在此摆摊,却没见到一件明器,他所谓的生意,应该就是专门向人兜售墓穴位置,一根签就是一座墓,借此谋生。 仔细看了眼老头的样子。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名字。 只是…… 这念头一起,饶是他也不禁有些错愕。 白天才听过,傍晚吃饭见到城门楼时又想过,然后晚上就见到。 会不会太巧了? “老爷子做生意还管这些?” 陈爻并未表露心思,只是笑了笑。 一文银钱一只签。 买定离手。 至于生死概不负责。 这才是把头做事的规矩。 “那倒是。” 老头神色一顿,随即仰头而笑。 “这支签虽然凶,不过地势好来头大,想必土货不少,至少这个价。” 他伸出一根手指。 陈爻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要价百万。 他没急着回答与否,只是询问道。 “地势好在哪,来头又有多大?” “这点您老得说清楚啊,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 老头拿着竹签,深深看了他一眼,“少华山、南宋御史中丞墓,如何?” 听到这几个字。 纵然是陈爻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少华山又称小华山,乃是长安周围名山之一,祖龙支脉地势惊人。 能够葬在此间的人非富即贵! 南宋又是历史上最为推崇厚葬的朝代之一。 御史中丞从三品官职。 看似不高,实际上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已经算是人中龙凤。 毕竟不是谁都能官居一品。 南宋从三品大员墓,一百万确实不算太高。 “不会是座枯井吧?” 这种大墓只要能开棺摸金,随意拿出一件精品就能卖出天价数字。 陈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区区百万就将这么大的消息卖出去,这老头又不是什么善茬,绝不会贱价出手。 想了想,他忍不住问道。 所谓枯井,就是空坟,早被前人光顾过得那种。 里头就算还有些零散的陪葬品,但也不多,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早被人搬空了。 除非运气好,滤坑还能找到些隐藏极深的明器。 否则这一百万就等于打了水漂。 “小子,我周骖在鬼市做了二十几年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你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卖过枯井?” 一听这话,老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职业底线。 “老把头别激动,这做生意嘛,肯定得问问清楚,你也知道我们这行,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山里一钻十天半个月,万一出了乱子,那可是拿命开玩笑。” 见他如此激动。 陈爻反倒镇定起来。 周骖! 看样子错不了了。 这老头就是麻虎他们口中的周老把头。 南门城墙根鬼市上的一号传奇人物。 没想到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凑巧,说遇就遇上了。 “哼,你小子到底买不买,不买走人,别耽误老汉做生意。” 长安行里稍微有点资历的人,谁不清楚,他周骖性格乖张,说一不二。 就是赵家现如今年那位掌舵的家主,在他面前也得执晚辈礼,不敢乱来。 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来消遣他? 真不知道江湖水深水浅。 “买不买稍后再说,不过……” “不过个屁。” “老把头别着急啊,我这有个小玩意,要不先看看再说?” 对此,陈爻毫不在意。 江湖上奇人异士多了去了,他自然不会张狂到小觑天下人。 这老头看着半截身子都入了土。 但能量不小。 他还想借着他的手,去看看长安城里真正的大扬面。 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说话间,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物件,放在掌心中,微微向前伸出,恰好落在了周骖的眼里。 原本已经怒极的他。 在看清陈爻掌心中东西的刹那。 脸色却是忍不住骤然大变。 仿佛见了鬼一样,整个人更是嘭的从马扎上站起。 “这……这是金虎符!” 第202章 大将军虎符,三千万不够! 一直都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所用。 虎符一分为二,右符掌握于中央,左符则在将领之手。 因为形制如同虎形,故而称作虎符。 起于何时已经难以考证。 大致应该是春秋,盛行于战国以及秦汉时代。 此物东西不大,但所象征的权势却是极为惊人。 陈爻手里这一枚,乃是之前从十绝凶坟最深处那座大秦朝宫中带出。 此时方一出手。 便立刻被周骖认出。 他在这行里混迹多年,年轻时跟着把头四处挖坟倒斗,之后因为探手入棺摸金,被邪物缠上,无奈下只能选择断去一手。 命虽然保了下来。 但却也自此失去了下墓的可能。 为了谋生,养家糊口,那些年里他什么事都做过。 包袱斋、倒马褂、古玩收藏甚至坑蒙拐骗。 多年市井生涯,都和古玩明器这几个字息息相关,也让他养出了一双千锤百炼的黄金眼。 即便不做如今鬼市里的买卖。 长安城里任何一家老字号的古董店,他周骖都能轻而易举去当个掌眼大师傅。 鉴宝鉴宝,看的就是一个眼力。 而周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子。 眼下天色虽然还是漆黑一片,只有身后挂着的一盏暗沉沉的灯笼,但瞥了眼陈爻掌心里的物件,他便一下就认了出来。 金虎符! 不看包浆,也不必去看虎符背面的铭文。 只看造型样式。 他就能肯定,这东西至少也是先秦时代的古物。 因为从汉朝开始,虎符改为铜制,骑缝刻铭以右为尊。 而到了隋朝,改虎符为麟符,样式大变。 再到唐时,因为避讳虎形,又改为鱼符、兔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龟符的形式出现。 一直到南宋时代,才重新改回虎符。 不过也是那个重文轻武的王朝,流传了一千多年的兵符,渐渐退出了历史长河。 周骖对此如数家珍。 自然一下就能判断出年代。 最重要一点。 虎符这东西虽然稀少,但他还是见过几次的,只不过都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寻常货。 但眼前这枚不同啊。 金虎符即便放到先秦时代,也算是极为罕见之物。 一般统军大将都没资格。 只有那些镇国基石的名将才有可能! 周骖腾的站起,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就像是燃起了两道火光。 有震撼,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贪婪。 “这……小哥,可否让我先掌掌眼?” 暗暗吞了下口水,周骖尽量让自己神色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显露。 “看可以,上手就算了。” 陈爻笑了笑,伸手往前几步。 “够了够了,规矩老汉我还是懂得。” 周骖这会哪还有那么多要求,这样的奇物能过过眼,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借着身后昏暗的灯火,他人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瞪大,目光恨不能贴到虎符上去。 “这……” 越看周骖心中便越是惊叹。 这枚虎符保存之完好,包浆之自然,堪称完美。 更让他震撼的,还是虎符骑缝之上雕刻的铭文。 一共十六字。 “兵甲之符、右在秦君,左在武安,可行千军!” 周骖心中默念。 脑子转的飞快。 秦君,指的便是秦国历代君王,至于究竟是哪一任君主并未点明,但左在武安四个字,却无疑是将持有虎符的主人说清。 封地在武安。 又是先秦战国时期。 一个名字瞬间在他脑海里浮现。 先秦武安君! 杀神白起! 这是白起的大将军虎符! 念头一起,周骖心中更是震动,双眼内甚至浮现出一抹骇然之色。 他自小就生在长安。 几乎是听着白起那些人的名字长大。 之后做的又是这一行,更是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史书中记载的白起墓,如今渭河北郊任家咀,根本就是一座兵器冢。 除了兵器佩剑之外。 并无棺椁,更无尸身。 白起墓真正所在,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迄今为止,也从未有人发现。 但眼下……他竟然见到了白起的大将军虎符,而且,从虎符上细微的痕迹看,很明显这件兵符绝对就是这几天才地下挖出。 细闻的话,甚至还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土腥味。 也就是说。 眼前这小子极有可能找到了真正的白起墓。 只是,这怎么可能? 周骖心头如同擂鼓,满脸不敢置信。 从转行做把头后,过去二十多年里,他双脚几乎走遍了长安周边每一寸地方。 北往铜川、西到宝鸡、东至渭南、商洛。 至于南边。 八百里秦岭他跑了个遍。 也从未见过哪座风水宝地,能葬的下白起! “小,小哥,你这货出手不?” 周骖左思右想,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搓了搓手,冲着陈爻问道。 “周把头还做土货生意?” 陈爻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玩味。 “做的,肯定得做的,这支锅烧火的生意,都是顺带的营生嘛。”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周骖也不敢生气,只是自嘲一笑。 以他眼高于顶的心气,哪里会做土货生意。 多少年也没几样东西能入他的眼。 但眼前这件金虎符,却着实是重重牵动了他的心绪。 要是错过了。 后半生怕是都要活在难受里头。 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件重宝,从眼前溜走,不拍死自己都算轻的了。 “既然周把头有心思,那出个价?” 陈爻耸了耸肩膀,随口道。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出手。 只不过这件虎符是他的敲门砖,就是想要一鸣惊人,如今从周骖的反应看算是成了。 而周骖这个人,也不是他看不上。 白起大将军金虎符,这已经远远超越了明器的范畴,至少也是六鼎左右的东西。 以周骖的身家,他吃不下! “这……这,容老汉想想。” 周骖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自信,直接就在此地报价,一时间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怔怔愣了片刻,这才抬起头,不过眼底明显有些露怯。 藏在袖子下的手慢腾腾伸出。 三根。 这已经是他全部身家了,这么多年的积累。 几乎一口气全部掏空。 但可惜,陈爻只是瞥了眼,便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不够!” 三千万就想吃下金虎符。 这老头是没睡醒,还是拿他当愣头青呢? 第203章 宫廷夜宴、先秦葬玉 周骖那双浑浊的眼一下瞪得老大。 说实话,这价格虽然确实差了一些,但却是他全部家当,连棺材本都赌了上来。 就是为了能镇住眼前这小子。 毕竟陈爻看着,顶了天也就十九二十出头。 除非从小就长在钟鸣鼎食的人家,见惯了钱财权势,否则这个数字,足以将任何一个人砸晕。 何况,三千万拿下的话。 他也半点不亏。 以他这么多年在长安城里深耕经营的人脉,发个消息,随意透露下出了龙脊背,马上就能引来无数大老板的争抢。 三千万,转手说不定能破亿。 这才是他周骖的打算。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没上当。 “看样子周把头不成心要啊。” 见他一副不甘又心疼的样子,陈爻心底不禁一阵冷笑。 还真没看错。 这老家伙把他当愣头青呢。 区区三千万就想套走白起的大将军金虎符。 世上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好事。 撇了撇嘴,说话间就要收手,见此情形,周骖眼角顿时一阵狂跳。 这种级别的东西。 放到长安城任何一家老店,都算得上是镇馆之宝。 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的。 要是眼睁睁看着这样的物件,从自己跟前溜走,他真要一巴掌扇死自己,接下来半个月,不,是半年都睡不安稳。 “别介,小哥,这你也说了,做生意嘛讲究个你来我往。” “你要不满意,重新说价。” “哦,那周把头请,我洗耳恭听。” 陈爻眉头一挑,收手的速度稍稍放缓。 看到这,周骖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已经大概明白,眼前这小子不好糊弄。 “老汉我在前头还有座老宅,虽然破了点,但胜在幽静,按照眼下的市扬价,少说能卖个千八百万。” “三千万加上那套老宅,只要小哥你同意,我马上双手送上,如何?” 即便心里都快要滴血。 但周骖脸上还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深深看了他一眼。 陈爻心里也基本上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现如今的市扬上,基本上以两宋为分界线,往后的东西除非是上了鼎的级别,否则明里暗中都能交易。 但要是过了两宋往前。 那就得掂量掂量。 有没有那个胆子和气魄。 而古玩交易,从古至今,价格从来都没有个定数。 破亿的物件无一不是稀世珍宝。 按照周骖的估量,陈爻手里这枚金虎符,如果真要评级的话,至少也是三鼎级别。 这种级别,寻常人一辈子也难见到一次。 别说一套祖上传下来的破宅子,就是别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押宝下去搏一把。 可惜。 他表现得越是急迫。 陈爻底气就越足。 “这样,周把头,我们也不谈过不过手的事,你要是能替我搭起一座高台,请来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到时候交易额多少,我给你一成佣金,如何?” 陈爻神色淡然平静说道。 “这……” 闻言,原本还迫不及待等待下文的周骖一下愣住,借着身后挂在城墙上的红灯笼,昏暗微弱的光线,深深看向陈爻。 他这种人精老江湖。 眼下哪还能没明白过来。 这小子此行来到鬼市,估计就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至于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想要借助于自己的人脉,替他在这长安城里摆下一扬龙门阵。 不过…… 周骖收起笑容,淡淡道,“搭台唱戏也不是不行,不过……单凭这一件金虎符怕是不够啊。” “周把头说笑了,规矩我懂,何况,我既然能拿出一件来,未必没有十件八件在手上,你说呢?” 见他这么说、 陈爻也知道他反应了过来。 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 偌大的十绝凶坟中,他取回的明器何止这一枚虎符? “真的?” 周骖再一次被镇住。 别说都是金虎符这个级别,就算再差些,真要再有个十件八件,怕是要再现长安城百十年前的宫廷夜宴了。 长安这地方,几千年底蕴,十三朝古都。 自古地下明器古玩交易就极为兴盛。 就算放眼国内,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尤其是从晚晴民国那会,乱世里头古董珍藏开始大幅度流通。 慢慢的在碑林那一块,形成了集市。 隔段时间,就有稀世珍宝面世,引起行内震动。 时间一长久而久之,四九城、上海滩甚至港岛的大捞家都知道了碑林古藏盛会。 一个个慕名而来。 几乎可以说是挥舞着金票抢购。 而这样的盛会,在江湖上又被叫做宫廷夜宴,意思和皇帝宴请宾客一般惊人。 只不过。 有那十年。 这样的盛事一夜之间被横扫一空。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随着鬼市慢慢冒头,碑林那边也开始有了动静。 不过无论规模还是名气,都远不如以前。 但这些年里,古玩行业越发兴盛,在几个江湖大佬推动下,宫廷夜宴再次出山。 十多年时间。 一连举办了三次。 反向极为不错。 只可惜,千金易得一物难求。 何况还是那种能真正撑得起扬子的物件。 一定是能轰动整个古玩行的存在。 否则,就算拿出来也登不上台面,只会徒增笑话。 白白贬低了宫廷夜宴这四个字的分量。 “小哥,这可不能开玩笑。” “老汉我在长安城里讨了几十年的饭,各方大人物那里,倒是有几分薄面,要搭个台子简单,但你得说清楚了,不能砸了老汉我的饭锅。” 周骖虽然没有起身。 但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周把头尽管放心,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份瓷器活。” “何况,我只身片影,大老远跑来难不成就为了开个玩笑?” 陈爻眸光深邃,神色静如古井。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周把头要是还不放心,我倒是有个东西,能让你看看。” 周骖和章老九不同。 后者性格放浪、没那么多心眼子。 当时谈了不到半个钟头。 那家伙就敢请他进搬金楼。 但眼前这个周把头,人老成精,谨小慎微,丝毫不敢担责。 典型的想站着就把钱挣了。 不过对此,陈爻眼下还真没有什么招。 毕竟,除了他以外,偌大的长安城,他再找不到更好的第二个人选。 “什么东西?” 周骖眉头微皱,话音刚落,就见到陈爻手腕一抛,一道黑影在瞳孔中放大。 他下意识一把接过。 还没低头细看,握在手中,只觉得入手温凉细腻。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凑到眼前。 借着身后摇曳的灯火。 那是一枚手指大小通体似金非石,中间镂空的玉器。 外表刻有一道道云纹。 “这是……先秦葬玉、云纹璧管?” 第204章 当然是高坐钟鼓楼 甚至因此形成了独有的玉文化。 从旧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零星的玉。 而到了殷商,玉器用途更为广泛,有礼器、仪仗、佩饰、杂器之分。 再往后的周王朝。 重玉之风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为玉器赋予了道德、政治和宗教化。 祭祀方可用玉、宴会只用铜器。 自天子之下,各个阶层对于玉器的使用有着严格无比的规定。 一旦擅自乱用,甚至被视为僭越。 至于春秋战国时代,玉器发展到达了巅峰。 出现了琮、璜、璧、镯、环、剑饰、佩饰等玉器,更重要的是,葬玉之风开始盛行。 周骖常年行走在倒斗行和古玩行之间。 对此几乎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眼下看着掌心里那枚云纹壁管,心头顿时忍不住砰砰狂跳。 多少年没见过保存如此完好的先秦葬玉了。 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是因为无论样式、包浆还是纹饰,都是先秦独有的风格。 最让他心惊的是。 这枚云纹壁管和之前那块金虎符上残留的味道一模一样。 按照他的经验判断。 最多也就出土了三五天。 从地底下新鲜出土的土货。。 出现这种情况。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小子极有可能刚刚盗了一座先秦大墓。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杀神白起的陵墓。 想到这,周骖握着云纹壁管的手指都不禁有些发抖。 武安君白起啊。 仅仅是渭河一侧的兵器冢便让世人震惊。 而今,真正的墓葬所在,竟然被这小子找到,并且成功折身而返,带出了大量明器。 越想周骖心情就越是复杂。 这么多年,他双脚几乎走遍了八百里秦岭,也曾试图找到白起墓所在,可惜始终都是一无所获。 如今,亲眼看到大将军金虎符出现在跟前。 心中不甘实在难与人言。 “周把头好眼力。” 见他又是一口道破来历,说得丝毫不差。 饶是陈爻,也不禁心生感慨。 眼前这家伙天生就吃得下这碗饭。 “说笑了,也就剩这点吃饭的本事。” 周骖苦涩一笑。 手指在那枚云纹壁管上来回摩挲了数次,才恋恋不舍的还给陈爻。 后者接过,也没急着收起。 只是笑着看过去。 “周把头看着如何,值不值得您老出手?” “出手自然可行,不过老汉还有一句话想问。” 一成佣金看似不多。 但若是重启宫廷夜宴那样的盛事,一晚上下来,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 说不定成交额都能有数亿。 到时候分到他手上的可就不是小钱了。 而他呢,钱有了,名声也有了,对周骖来说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周把头尽管直言。” 陈爻此行过来鬼市,为的就是此事。 如今见他心动,自然是打算趁热打铁,一举将这事促成。 “这次是坐钟鼓楼,还是城墙根?” 周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陈爻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这老家伙开口就是切口。 不是十几年的老江湖,一般人还真听不懂。 不过却难不倒他。 钟鼓楼是长安城最为恢弘的古建筑,坐在城门楼上,能够俯瞰半个长安城。 而城墙根,也就是此处。 代表的是鬼市。 周骖这话无疑就是在问他,是想动静闹大点,还是悄无声息。 “听说长安城里古玩老餮无数,我这远道而来,自然是见识见识的。” 陈爻目光澄澈,平静一笑。 “成,既然这样,那老汉我懂了。” 听过他的回答。 周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顿时露出精光。 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这摆龙门阵迎四方客,声势越大,他周骖的名号在江湖上也就传的越广。 这些年里,他虽然仗着资格老脾气不小。 实际上,赵家那位家主,也就是懒得和他计较,要不然真弄起来,一根手指都能把他碾死。 到了他那个层次。 悄无声息间弄死个把人,简直比喝水还要简单。 陕秦这块地界上做土货生意的,哪年没有十几号人把命扔在山里地下。 谁又会在意这些人的命? 都说乱世里头人命如草芥。 繁华之下,掩盖的黑暗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 “小哥,给我留个方式,老汉这就回去布置,保管让你满意。” 周骖站起身。 之前坐在那略显佝偻的身形,这会却是在无形中都挺拔了不少。 人逢喜事精神爽。 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本来今晚过来,他都没打算卖出去一根签。 毕竟这东西又不是路边大白菜。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竹签没出手,反而来了一桩天大的生意上门。 这会他脸上满是笑容,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冷漠。 “联系他们就行。” 陈爻并没有留下号码。 他甚至都不打算出面。 毕竟罗志峰一行人还在满世界抓捕自己。 要是无意中漏了痕迹,被他们知道在长安城里,到时候想要走脱怕是更为不易。 所以,在周骖话音落下时。 陈爻随意指了指身后不远外。 周骖微微一怔,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目光落在了麻虎四人身上。 “是他?” 周骖这下是真愣住了。 那四个小家伙,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来他这买了几次竹签。 之前还替他们出了几次土货。 只是,那几个小后生的本事他清楚得很,要说凭他们几个倒得出白起大将军墓,打死他周骖都不相信。 一双目光狐疑的在陈爻和几人身上来回扫过。 饶是他这种老狐狸。 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情况。 “麻虎。” 陈爻哂笑,也没耽误,朝着不远外的四人招了招手。 麻虎他们其实早就来了。 不过看着陈爻和周把头在说话,也不敢上前过来打搅,就矗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如今听到喊了自己名字。 麻虎赶忙一把掐灭手上的烟头,还不忘回头用眼神警告了一声拐子、尕娃和毛狗三个,示意他们等会别乱说话。 随后才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 “周把头。” “陈哥!” 站在地摊外,麻虎恭敬地朝两人打着招呼。 “还真是你小子?” 周骖这会已经琢磨出点门道来。 不过还是没有彻底想通。 下意识将目光落在陈爻身上。 “周把头不用多想。” “有什么事联系麻虎就成,我现在跟他们混着呢。” 第205章 五代秘色瓷、市井烟火气 几个人神情复杂,还沉浸在刚才鬼市周把头的话里难以自拔。 就那么一会摆摊起起价的功夫。 两人竟然就谈成了那样一单大生意。 宫廷夜宴啊。 别说年纪最小的尕娃和毛狗,就是麻虎也只在旁人嘴里听过只言片语。 但就凭那些零星的传言。 他也能一窥当年的繁华盛世,并且心生向往。 本以为就他们几个,一辈子也见不到,没想到,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青年,只是初来长安城,便搅弄的满城风雨。 要知道,上一次宫廷夜宴,还是十七年前。 而促成的人,正是赵家上一代的主事人赵天成。 也就是赵魁的父亲。 那几年在赵天成运作下,蛰伏多年的赵家,出手就是底牌。 整个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赵家的邀请函。 据说参与那扬盛宴的,除了古玩收藏行当里的大佬,还有无数社会名流,顶尖富豪,甚至政界里的大人物。 足足三天时间。 钟鼓楼真正成了一座销金窟。 无数稀世古董出现,引起江湖震动。 据说最后一件出扬的压堂货。 是一盏五代秘色瓷碗。 几乎引发了地震般的轰动。 要知道秘色瓷,在世存量少之又少,每一件都有独属于标码。 甚至引起了不少博物馆的注意。 但最终这件事还是被压下。 以一亿七千万的天价,被一个神秘大人物出手买走。 要知道那可是十多年前,一个多亿的成交价,足以震惊整个古玩界。 所以到现在,长安城还有不少人对当年那扬盛宴津津乐道。 之后虽然也有人试图复制赵家成名之路。 但可惜,他们完全没有赵家的底蕴和实力。 别说五代秘色瓷。 就是随便一件,都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就算是赵家自己,也没能力再来一次。 “虎哥……” 一路穿行在老城区的大街小巷中。 眼下天色已经快要擦亮。 天色青冥,介于蓝黑之间,只有极远处的天际泛着一抹鱼肚白。 巷子里寂静一片。 就是再勤快的人都还在沉睡中并未起来。 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久的拐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行四个人里。 也就麻虎见识多点。 他一肚子疑惑,实在不知道找谁解答。 走在前边的麻虎,后脑勺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道。 “别问我。” “我现在脑子还蒙着呢。” 麻虎没说假话。 他虽然年纪大点,但也比拐子大不到哪去,再说唯一比他们强点的,就是在古玩店做伙计的那几年。 但那段经历。 放在小地方还有几分值得称道。 在长安城里,说出去怕是都会被人笑话。 宫廷夜宴那是什么级别? 从晚期民国就开始盛行的大事。 别说长安城,就是放眼国内,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存在。 他一个市井小人物又从何而知? 偌大的长安城,他们能结识到的顶了天的人物,也不过是南门城墙根下鬼市卖竹签的周骖老把头。 本想着带陈爻过来见见世面。 好歹在他面前有点吹嘘的资本。 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意外。 颇有点小丑是自己的感觉。 “那周把头……” 拐子嗫嚅了下嘴唇,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身后的毛狗和尕娃根本插不上嘴,只能竖着耳朵偷听。 “别问了,拐子,我啥也不知道。” 麻虎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一脸心累的道。 “你要真是好奇,去问陈哥。” “……” 见他这副反应,拐子顿时沉默下来,再不敢言语。 他可没胆子去问陈爻。 虽然相处了一两天。 但他们三个基本上没跟他搭过话。 这会凑过去不是自讨没趣么? 一行四人前方。 陈爻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 听到身后动静,嘴角不进勾起一丝笑意。 拐子性格毛毛躁躁,虽说平日里销赃之类的活都是他在干,实际上这个小队伍可以说,完全是由麻虎一个人撑起来的。 既要做掌柜的活。 还得照顾他们几个。 刚才在鬼市上,临走时,周骖意味深长的冲三人说了句话。 “你们几个小家伙,能有这份机缘,翻身指日可待了。” 也就是这句话。 让四个人沉默了一路。 他们虽然不清楚陈爻和周骖两人谈话的细节。 但和周把头打交道这么些年。 他们深知这个老家伙的性格。 那就是无利不起早。 能让他说出以后发达了别忘了照顾照顾他生意这种话,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 陈爻这会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倒不是为了留下什么神秘印象。 纯粹是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 话说满了反而容易出现什么变故。 接下来。 一路上拐子果然再没有开口。 只是闷头抽着烟。 麻虎也沉默着赶路。 至于落在最后边的毛狗两个,更是不敢去触碰两人的霉头,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等回到城中村,天色已经微微亮起,街头巷尾也渐渐开始有了烟火气。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油茶麻花、豆浆油条、锅贴甄糕水煎包的香味。 几个人也没急着回去睡觉。 找了个小摊坐下。 各自要了一份早餐。 陈爻爱好不多,美食算是其中之一。 这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自然不会错过当地最地道的早点。 要了一笼水煎包,再来一碗热腾腾的油茶麻花。 刚一坐下。 浓郁的香味就已经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口里生津。 相较于他的沉稳。 麻虎四个就有些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 一直到吃完,结过账往回走。 到了旅馆二楼就要各自回去睡回笼觉时。 瞥了一眼身后三人,麻虎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陈哥,周把头那边……没事吧?” 听到他问起。 陈爻停下拧门把手的动作。 回过头冲他一笑。 “我还以为你能忍个几天的。” 闻言,麻虎讪讪一笑,也不解释。 他倒是能忍,就怕拐子他们三个接下来怕是都睡不好觉。 至少问了能落个心安。 “别乱想,就是找周骖做个生意,具体什么情况,你们要是不急着走,过几天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爻笑了笑。 扔下一句话。 也没理会几个人的想法,径直推门进入房间。 第206章 晚霞漫天、青葱少女 打坐了数个周天。 等陈爻再度睁开眼时,外边已经夕阳西下。 推门站在走廊上,举目望去,老城区上方的天空已经被残阳铺满,晚霞映照,给人一种无比静谧又震撼的感觉。 从洛阳赶往定军山过后。 似乎一直在路上。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下来,好好欣赏下四周的风景了。 见惯了地下凶险、江湖险恶。 也要多留意身边的人和事,市井烟火、人间气象。 走廊前边横着一扇斑驳掉漆的横幅,都已经看不清上面原先的广告牌,但却很挡视线。 陈爻四下转了转。 在走廊拐角处,竟然意外发现还有一道通往顶楼的扶梯。 样式很老。 几根钢筋随便焊了下,外面围着一层保护的铁圈。 然后固定在墙壁上。 也不知道多久没人用过,扶梯上都生出了一层厚重的铁锈。 陈爻伸手晃了下。 还行。 并没有动的很厉害。 小心点的话应该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没耽误太久,陈爻伸手抓住,踩着一级级的铁梯往上走,不多时,等他重新落地,人已经站在了顶楼。 上边到处都是那种老式的太阳能。 多到几乎没有太多落脚的地方。 陈爻在其中来回穿过,有种行走在零几年初,在县城上初中,租住在一间老屋阁楼上的感觉。 每次吃过晚饭。 他都要爬上顶楼坐坐。 倒不是纯粹为了看风景,而是夏天的阁楼,经过一整天的暴晒,就像是一间蒸笼。 吃碗盒饭的工夫,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浑身上下汗水能把衣服浸透。 老城区没有太多高楼大厦,入夜前的微风吹来,不多大一会就能消暑。 最让他怀念的。 还是那些城中村里的流浪猫。 它们会在楼顶嬉戏打闹,或者找个阴凉处一钻闭目养神。 混的时间久了,还能让人靠近摸上一把。 从拥挤的太阳能支架中走过。 陈爻嘴角不知觉露出一抹笑容。 有种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自己的感觉。 “嗯?” 等走过尽头,他眼神忽然一亮。 屋顶的另一边,竟然留着一方小阳台。 不大,也就楼下他们住的隔间大小。 但让他觉得颇为有趣的是,小小的阳台上竟然种了不少盆栽。 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但打理的还不错。 也没理会地上有没有灰尘,陈爻就地坐下,靠在满是爬山虎的墙壁上,安逸的眺望着远处天穹上的火烧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去。 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估计是初中的小女生,扎着团子头,手上费力的拎着一只洒水壶。 正从太阳能支架中穿过,往他这边走来。 四目相对。 陈爻目露好奇。 大概明白身前这些盆栽,就是这个小姑娘种的。 难怪在这么高的地方,却没被晒死,反而绿叶葱葱。 小女孩也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也有人上来。 加上又是陌生人,一时间愣在原地,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要我帮忙?” 陈爻主动打破沉寂的气氛。 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小女孩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往前,绕过陈爻,跳在阳台上,专心致志的给那些盆栽浇水。 陈爻撑着手看了一阵。 发现她极为细心,每一盆花草,浇水多少,从花顶还是根茎都很有讲究。 “这些都是你养的?” 等她浇的差不多了,陈爻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放学了就过来照顾一下。” 小姑娘怯生生的道。 提着所剩无多的洒水壶,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道。 “你是楼下的租客?” “昨天刚来的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陈爻眼神一闪,满是费解。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到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楼下租客还是老板娘的女儿。 “旅馆是我妈开的呀,楼上楼下的住客我都知道,你面孔很陌生,我晚上睡得早,今天又去了学校读书,到现在才回来。” “你不是昨晚来的,那就一定是今天。” 小姑娘这会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怯。 很平静的说道。 “厉害!” 听完她一番分析,陈爻忍不住伸出一根大拇指。 “你怎么跑楼顶来了?” 小姑娘休息了片刻,提着洒水壶继续浇灌着剩下的几盆植物。 “看风景,顺便吹吹风。” 陈爻没有隐瞒的意思,随口道。 “那你还挺有闲心的嘛。” 小丫头嘟着嘴,人小鬼大的的评论道。 闻言陈爻不禁会心一笑。 不过她说的应该也算正常。 专门跑来城中村,住几十块一晚隔间的人,不是麻虎他们那种需要隐瞒身份的土货生意人外,大都是没什么钱的穷苦人。 忙了一天工作下来。 基本上大都倒头就睡。 哪有闲心静下来看风景。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陈爻继续问着话。 “有啊,小雁塔、方丈殿、藏经楼、朱雀门还有动物园……”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数家珍。 她从小就住在这边。 虽然不能像其他同龄人那样,放学后写完作业就可以尽情的玩。 她还要帮妈妈做做事。 没那么多时间。 但住在附近,有些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还是一清二楚。 “行,我记住了。” “你有没有喜欢吃的?” 接下来这两天应该没什么事,他打算就近转转。 “糖葫……没,没有。” 小姑娘脱口而出,不过很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提起洒水壶飞快跑远。 “你先玩吧,我还要下楼吃饭。” 在风中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等陈爻转过身时,只看见一道青春洋溢的身影飞快穿行在斑驳的屋顶。 借着远处天际的晚霞。 这一幕犹如一幅漂亮的画卷。 陈爻也没耽误,背着手慢慢往回走去。 等他下到二楼的走廊时,麻虎他们几个正靠在栏杆上自顾自的抽着烟。 “陈哥。” “正打算问问你,晚上吃点什么?” 听到动静,麻虎急忙吐出烟头,笑着问道。 “去附近转转,听说这边好几个夜市,晚上应该挺热闹。” 第207章 最是市井烟火味 麻虎一怔,顺口说道。 他们这些人,在深山老林僻静暗夜待的时间久了,就像是退化了眼睛的蝙蝠。 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 更不喜欢那种所谓的热闹。 宁可找个路边没人的苍蝇馆子钻进去。 要上点烤串,几盘简单的菜,然后一箱啤酒,就能喝上很久。 不过。 既然陈哥提了,麻虎自然不会扫兴拒绝。 “没记错,这附近最热闹的夜市好像是……” 皱了皱眉头。 麻虎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尕娃和毛狗。 一行人里,他俩年纪最小,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每次到一个新地方,只要有空,就会搭伙出去闲逛。 还是尕娃脑子转的比较快。 一看虎哥的眼神,当即提醒道,“小南门。” “哦,对,就是小南门。” 麻虎一拍额头。 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古玩集市,他能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但涉及吃喝玩乐,他就一头雾水了。 “陈哥,小南门离这也不算远,要不就去那转转?” “都行。” 陈爻点点头。 他纯粹是之前在楼上,听那个小姑娘说起周围有不少景点,这才起了心思。 “那就小南门。”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麻虎当即拍板。 至于尕娃几个就算再不愿意,但虎哥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答应下来。 简单收拾了下,一行人这才下楼。 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下,过前台时,没见到老板娘,只有之前那个小姑娘,踮着脚尖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写着作业。 见到陈爻,小姑娘还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说她妈在后面烧饭,有什么事情找她就行。 陈爻摆摆手说不用。 小姑娘这才重新回去写作业。 而原本还想打趣几句的拐子几个,忽然咀嚼出几分味道,默契的闭上了嘴。 他们的眼神,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陈爻的察觉。 只不过懒得戳破。 小姑娘才多大? 估计也就十一二岁。 他又不是牲口,百无禁忌。 至于麻虎这帮人,陈爻其实很清楚,常年在深山老林里当土耗子,憋了一肚子的火。 加上干倒斗这行来钱又快。 对他们来说,感情这玩意,几百块钱就能解决,何必弄那么麻烦? 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这也就是刚从山里出来,加上有陈爻这么一尊大佛镇着,要不然以他们几个的性格,早按捺不住出去泻火了。 讪讪的跟在陈爻身后,几个人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一路踢着脚上的拖鞋,只有麻虎一如既往紧跟着,不时低声和他说些街头巷尾流传的民间奇闻杂谈。 长安城十三朝古都,说是一座活人和阴魂共居的城市都不为过。 就是三五岁的小屁孩,随口也能说出好几样。 而他往来长安多年,又都在底层混迹,听过太多类似的异闻。 陈爻一路信步而行,倒也不觉无聊,不时还会驻足,身外行人如水,远处车水马龙,繁灯似星,古城坐落于高楼之间,现与古的交织,再有麻虎说的那些奇事,别有一番意境。 没多大一会功夫。 一阵喧闹哗啦啦的涌了过来。 陈爻下意识抬头,就见前方长街巷子里人头攒动,烟火味正浓。 “陈哥,到了!” 陈爻点点头,“走吧,找个地方吃一口填填肚子。” 见他往巷里走去,麻虎下意识松了口气。 和陈爻在一起时,总会有种无形莫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尤其,昨夜从城墙根下鬼市回来,他几乎就没怎么睡着,一闭上眼就是周老把头那张小心又恭敬的脸. 打了多年交道,他何曾在周骖身上见过那副神情? 分明就是他们几个,当初第一次来到鬼市,好不容易见到周骖时的情形。 要知道,周骖可不是他们这些愣头青,混迹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就是赵魁、柳八爷在他面前都不敢太过托大,需给几分薄面,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人精,在他面前都如此作态,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而这几天的相处中。 麻虎对他最大的印象便是不乱。 不错,在这个比他还要年轻好几岁的男人身上,他几乎从未见他乱过,闲庭信步、随性宁静,钟鼓楼上能观礼,市井茶楼也能饮酒,无论在谁面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双眼睛里,更是静如止水,大风不起波澜。 好似有着掌握一切的自信。 就如此刻,麻虎抬头望去,明明他身边人来人往,但偏偏时间就像是停滞了一样,一眼看去,注意力总会下意识落在他身上。 麻虎读书不多,年轻少智,也没人指点领路,一路能走到今天,全是自己瞎琢磨。 陈爻身上就像罩着一层浓雾,根本看不穿,但直觉告诉他,眼下或许是自己人生中,仅有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 即便拐子不解、毛狗不忿、尕娃不甘,他依旧还是这么做了。 毕竟年轻总是轻狂,所以忿忿也在情理之中,等他日功成名就,再回首时他们就会明白自己今日用心。 “蔫头耷脑的干啥呢,走快点!” 被麻虎冷眼一瞪,三人再不敢磨磨蹭蹭,赶紧跟上。 等几人追上陈爻时,他正提着一袋糖葫芦,手里则是拿着一根慢条斯理的咬着,“要吃自己拿。” 听到这话。 拐子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就是麻虎爷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那张笑容和煦的脸庞,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很难将他与昨晚那个草蛇灰线,又掌控全局的陈爻对应上。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他给压下,正想说什么时,余光便见到拐子三个偷偷盯着自己,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麻虎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大方的走上前拿了一根。 “谢谢陈哥。” 见状,拐子三人明显松了口气。 学着麻虎的样子,各自上前拿了根。 麻虎眉头一皱,“懂不懂事,不知道说谢谢?” 陈爻摆摆手:“行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这么生分。” 第208章子欲养而亲不在 麻虎还没品味过来,一抬头才发现陈爻已经走远。 装着几根糖葫芦的袋子在手中轻轻晃动着,穿行在人群中。 “虎哥,他……陈哥,他这是啥意思?” 尕娃费力的咬下一颗挂满糖霜的果子,含糊不清的问道。 “可能是把我们当朋友了?” 这话麻虎没说出口,不过,念头一起,连他似乎都觉得有些荒唐,忍不住摇头自嘲一笑。 虽然做的都是土货营生。 但他们之间相隔何止鸿沟? 何况,从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麻虎就知道像他们这种人,无论友情还是爱情都太过奢侈,远不是他们能够追求的东西。 拿起糖葫芦,用力咬了一口,随着薄薄一层糖霜碎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顿时在口中泛开,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这玩意,不过,眼下吃的却尤为认真,仿佛拿在手里的是什么难得的美味。 上一次吃,好像还是在去学徒之前吧? 麻虎回忆了下,那时他因为顽劣,屡教不改,被学校劝退,无奈下,年迈的父亲四处求人,说尽好话,才将他送去城里古玩店,想着好歹学个谋生手段,将来不至于饿死。 而在送他进城的路上,见他一直盯着路边几个孩子吃糖葫芦,老父亲以为他是想吃,拿出身上最后一点钱为他买了一根。 那是他回去路上的饭钱。 但儿子想吃,他自然不会吝啬。 只可惜,那时麻虎还愤恨于父亲的无能,没法给他优渥的生活,更是将母亲的死,尽数归咎在他身上。 所以面对那根糖葫芦时,他一把将它扔在了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头都不回的离开。 留下那个在地里刨了一辈子土,才四十来岁就已经两鬓斑白,身形佝偻的男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好久,才无奈的蹲在地上将糖葫芦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吹去灰尘,然后贴身收起。 跟到古玩店里,也没能见上他一面,最终一个人落寞无比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实在饿极了,男人咬了一颗被踩扁的果子,没舍得咽下,而是一直含在嘴里,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回到老家后没多久,就因为大夏天,顶着高温在地里忙农活,结果中暑昏死,足足一天一夜都没人发现。 麻虎收到消息,赶回去时,男人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等他将他送进坟山,收拾东西时,在床头柜中发现了那只已经干瘪的糖葫芦。 在灵堂上都没流过一滴泪的麻虎,握着糖葫芦哭成了泪人。 也就是从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吃过一次。 而学到手艺后的第一件事,也没有按部就班继续当个跑腿伙计,而是找上拐子几人,踏入了倒斗江湖。 所以明知这是一条不归路,他却从没后悔过。 就是因为过惯了苦日子,他太懂得,穷才是世上唯一的病。 当年他妈病入膏肓,就因为没钱去医院,只能弄些草药糊弄,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煎熬中死去。 父亲离开后,也是家徒四壁,找不出一点余钱。 此刻,穿行在人群中,身外尽是喧闹,他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拐子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将他围在中间,怕他因为失神被人撞上。 “咔嚓!” 随着最后一颗果子被麻虎用力咬碎,吞入喉中,他才终抬起头,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明显多了一丝解脱。 这么多年来,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总觉得父亲是被自己害死。 所以,他不愿再踏回那座小院,也不再吃糖葫芦,其实也是下意识在躲避。 但今日一根糖葫芦,却让他想通了许多事。 或许这一趟结束后。 也该回去一次了。 再有段时间,就是父亲忌日,去坟前烧点纸,坐下陪他喝一口说说话,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到这,麻虎不由吐了口气,眉心那道竖着的深纹,好似都摊平了些。 “拐子。” 扭头招呼了一声,拐子立马放下糖葫芦,快步走上前来。 “这次的买家联系好没有?” “快了,应该就是今晚或者明天的事了。”拐子压低声音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虎哥你放心,找的都是熟人,合作了好几次,不会出事的。” 麻虎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也没解释,只是笑着拍了下他肩膀。 “拐子,你几年没回去了?” “啊?” 拐子一下愣住,不明白麻虎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事。 好一会,他才撇了撇嘴,“得有小十年了吧,从进去后,就再没回去过了。” 他是几个人里唯一坐过牢的,当时年少轻狂,因为一点冲突,结果上头拿刀将人砍伤,不但家里赔了一大笔钱,他也进去蹲了好几年,出来后也没回去,就在外边满世界的流浪,直到麻虎找上他。 “有空回去看看。” “回去干嘛?”拐子无所谓的笑了笑,“让他们看笑话,还是被扫地出门?” 看着那张倔强的脸,麻虎不由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拐子怨气何来,当年听到他伤人的消息,他爹急匆匆赶到,然后一巴掌将他抽倒在地上,打的满嘴都是血,说养他不如养条狗,除了惹麻烦就没别的本事。 年少总是如此,记打不记好。 他又哪里知道,要不是他爹搭上一辈子积蓄,又一户户跪过去,借了一大笔钱给人赔上,不然他怎么可能才蹲几年就出来? “看一眼吧,至少他们还活着不是?” 麻虎笑了笑。 随即转身。 一张脸上满是苦涩。 以前他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时他不懂,如今再想起,迷惘一下消失,变得通透无比。 只可惜…… 看着麻虎渐行渐远的背影,拐子愣愣的站在原地,身外喧闹如雷,耳边却是寂静如死。 是啊,至少他们还在,回去了好歹还能看到,而不是虎哥那样,只能对着一堆坟土。 “那就回去看看。” “就算扫地出门也认了!” 第209章夜半敲门、明器交易 等几人从夜市离开,已经快七八点,但天色依旧不算黑。 借着熹微的光,穿行在城中村里,不时还能看到小孩子嬉戏打闹,老人悠闲散步 ,以及晚归人匆匆走过的身影。 陈爻手里仍拎着几根糖葫芦,吹着夜风悠然宁静,但身后几人却是神色各异。 尤其是拐子。 之前在店里他就看了出来。 饭菜没吃几口,酒一杯接着一杯,要不是麻虎拦住,眼下怕是要喝个烂醉如泥。 毛狗和尕娃有些不知所措,左右各自将他架着。 就这样,好几次还是差点没拉得住。 对此,陈爻并未过问,他没有兴趣更没有义务去了解他们的过往。 对他而言,与麻虎几人相遇不过一扬意外,他来长安,也不是临时起意,从十绝凶坟中带出的明器,肯定是要找地方出手的,而关中境内,再没有比长安城更好的选择。 至于麻虎心思,他其实很清楚。 无非就是有些野心,想要看看能不能搏到一线出人头地的机会。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开挂。 从踏入倒斗行江湖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半年时间,换做其他人,别说出头,就是入行都难。 他不介意被人借势,但也绝不会刻意,全凭本事! 不多时。 等他跨过旅店门槛,一眼就见到小姑娘正站在比她还高出半截的柜台前,老板娘坐在椅子上,一手指着作业本,一边说着什么,气氛略显紧张,看小姑娘难过的神情,以及眼角挂着的泪水就知道,估计是挨骂了。 见几人进门。 老板娘这才停下,笑着同几人打了声招呼。 小姑娘如释重负,赶忙抱着书包跑到一旁的沙发上。 “老板娘,帮忙煮碗姜汤,多少钱算在房费里,到时候一起结算。” 麻虎上前和老板娘说着。 陈爻则是慢悠悠的走到小姑娘身边,将袋子递了过去。 看着糖葫芦,小姑娘明显怔了下,眼睛里都多了一缕期待的光彩。 “拿着吧,就是给你买的……” 陈爻轻声一笑。 小姑娘这才伸手接过,小心拿出一根,咬了一口,感受着沾满糖霜的果子在口中化开,眼角一下弯起,就像一道月牙,脸上更是露出开心,哪还有半点刚才被训时的难过? 见状,陈爻眼里也不由浮现起一丝笑意。 小孩子世界里的满足果然简单。 一只糖葫芦就能开心一整天。 另一边,老板娘已经和麻虎商量好了价格,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柜台,恰好见到女儿将自己埋在沙发里,小口小口吃着糖葫芦的一幕,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讶色。 而见到母亲看过来,小姑娘明显有些紧张,下意识看了眼陈爻。 老板娘哪里还会看不懂,女儿手里的糖葫芦,分明就是这小哥买来给她的。 旅馆里人来人往,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如陈爻这般,还真是第一次。 毕竟住在这种地方的,要么兜里没钱,要么就是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哪里会把一个小姑娘的话当回事。 甚至都不会注意到。 “也不知道谢谢哥哥。”看了眼女儿,老板娘这才歉意的看向陈爻,“小孩子不懂事,让小哥破费了。” 陈爻摆摆手,“几串糖葫芦而已。” 见母亲竟然没有骂自己,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小姑娘,这会脸上的笑容更盛,月牙弯弯,光彩照人。 “谢谢哥哥。” 闻言,陈爻不由粲然一笑。 而身后麻虎几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陈爻为什么会突然买上糖葫芦。 麻虎内心翻涌。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眼前这一幕,就如一把剑,深深刺入内心。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如此简单。 他们也曾如此,只可惜,那时他们只觉得幼稚,一心想要所谓的成熟,如今再看,只剩下苦涩难言。 以往憧憬向往的江湖,就如一座牢笼,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再难以回头。 “好了,你慢慢吃,哥哥们要上楼休息了。” 陈爻笑了笑。 转身招呼了几人一眼,他倒是没想到,不过一根糖葫芦,竟会让几个人反应如此之大。 踩着老旧的木梯,不多时,几人便各自回到屋里。 冲了个凉水澡,洗去一身暑气、酒气和夜市里带来的烟火气,换了身衣服,陈爻只觉得浑身通透。 唯一不爽的是,这种老房子隔音效果极差,即便关门掩窗,隔壁人家说话的声音也听得到。 楼下老板娘似乎已经煮好了姜汤。 正叮嘱小姑娘晚上少吃点甜食,对牙齿不好之类的话,然后才慢步上楼,一阵噔噔噔的脚步由远而近。 片刻后,一阵敲门声在隔壁传来。 尕娃出门接药,还不忘提了一句热水器不好用的事,老板娘当即应下,明天就会找师傅上门来看,到此对话才结束。 陈爻深吸了口气,盘膝坐在床上,催动导引术,微弱的炁如满天星光洒落,嘈杂声瞬间消失,心绪也一下静如止水。 经由这段时日修行。 陈爻发现,侯生此人虽然行事不问手段,但不得不说传下的修行法却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导引之术比起真定功不知强出多少,最为关键的是,导引吐纳的炁,与太清金液神丹经恰好能够相辅相成。 前者为古呼吸法,后者则是金丹道。 以炁蕴丹。 倒是和当日武侯墓那片玉山中所见的长生法有些相似。 只不过,此法更为过人。 毕竟,他修的是内丹,而武侯走的却是外丹的路子,后者再强,终究借的不过是外力,远不如一点点呼吸吐纳,打坐凝炼来的真实。 “铃铃铃——” 不知多久后。 陈爻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动,下意识睁开眼,长长吐了口气,一缕白练般的气息在鼻间来回流转,旋即又一口吞入腹中,双眸深处精光浮动,哪里有半点熬夜未眠的疲惫。 都不用刻意去听。 相隔两间屋子里,拐子打电话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老地方……对,还是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快些,要是有人就麻烦了。” 电话声戛然而止。 随即有人起身,轻轻敲了下隔壁的门。 大概三四下后麻虎才一跃而起,迅速起身,拉开一条门缝,见到外边来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却完全遮掩不住那股忐忑和期待,“咋了?” “虎哥,冯掌柜的人来了!” 第210章素芳斋、冯掌柜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一前一后从楼梯下去。 脚步声很轻,不是陈爻耳目异于常人,几乎都听不见,至少值夜班的前台便毫无察觉,双手枕着额头睡得真香。 麻虎竖起手指,朝拐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立刻了然,贴着墙壁溜了出去,恰好避开头顶那一缕闪烁的红光。 即便那摄像头上已经堆起厚厚的灰尘。 摆设大于实际作用。 但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尤其还是做他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隐秘,连身份都是假的,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一出门,拐子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路后,这才转身迅速钻进旁边一条小巷。 巷子里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两人明显对此地极为熟悉,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依旧能够快步如飞。 只不过。 谁也没有察觉到。 此刻两侧坞墙头顶上,一道身影正漫步而行,一低头,便能将四周情形尽收眼底。 不是陈爻还会是谁,从两人出门的那一刻,他便跟了出来。 倒不是有意跟踪盯梢,他只是奇怪,明明穿过城中村便是南门城下鬼市,为何麻虎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用如此方式出手明器? 为了不打草惊蛇,陈爻并未选择紧随其后,而是走的墙头屋顶,就是再老道的江湖人,也绝对想不到。 更别说麻虎和拐子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还会停下,谨慎地打量一眼身后。 这座村中村,算是长安城中最后一片大面积贫困区,至少从二十年前就传出要拆迁的消息,只可惜,一直到今天仍旧毫无动静,上头倒是派人评估了数次,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时间一长。 除了像旅馆老板娘这种做些小生意的,年轻人不愿待,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留守。 加上无人监管,为了拓宽空间,房子就像墙上的爬山虎,无序的往外扩张,棚屋、加盖,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地下,修起了地下室。 此刻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七拐八绕。 足足十多分钟后,才终于停在了一座旧院外。 门墙斑驳爬满杂草,从外面看和其他院落没有半点区别,但很快陈爻就察觉到了不对,这房子太空旷了,毫无烟火气,在这片城中村里简直不可想象。 一路走来,哪一户人家不是拥挤不堪。 恨不得连过道里都隔出间屋子来。 但这座院子,除了中间踩出的一条小路,其他地方已经被杂草尽数覆盖,但从屋檐下挂着的衣服看,此处并非无人居住。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这里是个临时住所。 只有接货交易时,才会聚集至此。 麻虎回头朝来时路看了眼,再三确认后,这才朝拐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贴着门轻轻敲了几下。 他敲门也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极有规律,头三声低沉,后三声急且重。 明显是双方约定的一种信号。 敲过门,拐子耐心等候,果然,不到片刻,屋内便传来咔的一道拉绳声,昏暗的灯光亮起,透过窗户玻璃洒落在院中小径上,一个瘦高身影从门缝里闪过,快步来到院门后。 “谁?” “是我,苗哥。” 听见门后那道谨慎的声音,拐子立刻回应。 嘎吱—— 许久不曾开过的门,从里打开,瘦高个先是扫了眼两人手中,确认带了货来,这才道,“咋样,路上没人看到吧?” “放心苗哥,规矩我们懂,肯定不会被人盯上。” 麻虎笑着递了根烟过去。 不过,瘦高个并没接,只是让开半步,示意两人进去再说,麻虎和拐子也不耽误,各自提着包裹迅速上前,等两人进门,苗哥掩门上栓,背靠门对着两人。 “掌柜的在屋子里等你们。” 麻虎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将烟盒塞进男人手中。 “苗哥,回头有空,赏脸一起喝个酒?” 男人笑着点点头,“行。” 说完,他低头点上一根烟,目送两人进屋,自己则是靠在门边,透过门缝扫视着外面,烟头闪烁的火光,映照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犹如藏在暗夜里的鹰隼。 “挺像那么回事。” 院外,巷子口的阴影下,陈爻摇头点评着。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土货交易现扬,当然古玩街、鬼市和搬金楼那种不算。 非要评论的话。 有点像地下工作者碰头交换情报。 只不过,比起那个年代悬崖走刀的生死凶险,眼前这一幕更像是过家家。 深吸了口气,陈爻再不耽误,悄无声息的穿过夜幕,下一刻,人便已经到了院墙下,抬头扫过,陈爻直接探出手抓着一块墙砖,稍一用力,整个人便一跃落在了墙头上。 这点高度都无需动用掘子攀山甲。 此刻的他就如一头狸花猫,身形被夜色覆盖,唯有一双眼睛,纵是泼墨般的黑夜也无法遮掩,盯着倒映在窗户上的四道身影。 除却刚进门的麻虎和拐子。 屋子里应该还有两人。 扭头看了眼院门处,男人还在默默抽着烟,火光在夜色中闪烁,映出一张颧骨突起的脸,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陈爻也没理会。 从足有半人高的杂草中穿过,片刻后,人已经到了堂屋一侧,目光越过半掩着的窗户,一眼便看到屋中情形。 头顶昏暗的白炽灯下。 麻虎和拐子一前一后站定,脸上陪着笑,老旧的椅子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中式休闲衬衫,一副金框眼镜,手里盘着一串菩提珠,目光里流露出几分不耐,桌边的掌眼正一件件翻看着二人带来的明器。 “冯掌柜,都是从秦岭里带出来的新货,您看看。” 麻虎暗暗咽了下口水,轻声道。 虽然和素芳斋做了好几次生意,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冯掌柜本人,以往大多是掌眼带人过来收货。 据说这位可是跟着赵家吃饭,在长安城金石行当里都属于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们哪能得罪得起? 闻言,冯掌柜只是哼了声算是回应,转而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老瞿,咋样?” “掌柜的,这批货……太次!” 第211章能盗门头沟的人还没出生! 冯掌柜盘着菩提珠的手猛地一顿,面色阴沉的扫过身前两人。 这趟他可是听说有一帮去了门头沟的狠人,那地方对外人而言并无太多特殊,但行内人都清楚,那座村寨外的地下究竟藏着一座何等的大凶诡坟,加上近期素芳斋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货,在赵家都快抬不起头。 他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多年经营下来的一点摊子都要被人挤兑掉。 整个长安城里,跟着赵家吃饭的可不止他一人。 准确的说,攀附在这棵大树下的足足有十三家,他们这些人明面上看似一团和气,但那是因为上头有赵魁镇着,一旦脱离了赵家的视线,彼此间明争暗斗,什么样的手段都用的出来。 就是他自己,这些年里不也是踩着无数尸骨才走到这一步。 说句不好听的。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吸血虫。 哪家一倒,立刻一拥而上,蚕食、鲸吞,到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正因为亲手做过,冯无年比谁都清楚他们的手段,一旦他露出哪怕半点颓势,估计就要被盯上。 所以这段时间,向来养尊处优的他都不敢再躺着了,拼了命的找货。 今天听手底下人一说,他哪还坐得住。 但冯无年打死都没想到,来了过后,得到的竟是这种结果。 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不……不不,冯掌柜,您听我解释,这批货虽然不到鼎,但也绝对不次,都是我们兄弟几个才从地下掏出来的。” 被冯无年冷眼一扫,麻虎只觉得被一条毒蛇冷不丁的给盯上,遍地生寒,连连解释道。 只是,在这种老东西面前,他还是显得过于年轻了些,几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不到鼎?” 冯无年摘下眼镜,扫了眼桌上物件,一眼望去,除了几件银器外,就只有些瓷壶瓷瓶,唯一能入眼的也只有一枚玉牌。 伸手捞起。 凑近看了一眼。 ‘庆阳卫辖下第七所百户’ 冯无年一把攥紧玉牌,脸色愈发难看, 阴沉的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这他妈是到不到鼎的事?” “战国坟变百户墓,哼,就这还跟老子说是什么门头沟大藏?” 纵观整个大明朝,薄葬之风盛行,就是帝陵都是如此,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分封各地的藩王。 朱棣造反后,担心其他人会走自己的老路,又不能将宗室尽数屠戮,不然这份天大的罪名和骂名,即便是他也承受不起,于是他将诸多宗室一一分封下去,以一省一府或一洲之地供养王室。 民脂民膏,金山银海,任其取之。 但如此的前提是,凡宗室子弟,不得养兵、豢奴、科举、为官、经商,甚至不能离开王府半步,一旦发现,即以谋逆之罪论处。 其实就是养猪。 让他们沉浸在花天酒地当中,再不会起反复之心。 而如此一来,各地宗室几乎都是富得流油,王公死后,皆以世间罕见之精品名物随葬,奢华无比。 而这些王侯大墓,几百年来,也成了倒斗人必盗之处。 如钟祥的郢靖王墓,历史上有记载的炸盗,就高达七次,墓葬上的大小盗洞更是数不胜数,仿佛密密麻麻的眼睛一般。 冯无年自己就是淘沙客出身,哪里会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这也是他眼下勃然大怒的缘故。 “冯……冯掌柜,那门头沟大墓凶险无比,我们六人一起前往,结果愣是留下两个兄弟,真不是我们不取,实在是……” 麻虎不甘抬头,还想要解释。 只可惜,盛怒之下的冯无年,又怎么听他这些。 “哼,六个人去门头沟,还能活着回来四个,当我是愣头青?当年孟老大带了上百人去,窝在门头沟半年多,最后如何?扔下几十号弟兄尸体,灰溜溜的跑回关中去。” 冯无年三角眼冷冷盯着麻虎,神色间尽是不屑。 “就凭你们几个,也敢踏入那地方,这世上能盗门头沟大墓的人还没出生呢。” “冯掌柜,虎哥没乱说,我们真去了,而且,孟老大没成,也不代表就没人能……” 见麻虎被训,拐子终于忍不住,一脸不服的道。 他们兄弟几个一体同心,更何况麻虎作为掌柜的,更是他们这支队伍的灵魂人物,当年不是他捞一把,自己眼下不知道还在哪个桥洞下流浪。 “拐子!” 眼看他口无遮拦,麻虎一声低吼。 门头沟大藏被破一事,到现在为止,整个长安城,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整个倒斗江湖,除了他们四个,就只有周老把头知晓,一旦泄露,不出一夜功夫,长安城内耳目稍微灵光的人就都会知道。 到时候别说宫廷夜宴。 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招来钩子。 自古以来,倒斗、鬼市都是见不得光的营生,黑与白天然就有一层隔阂界限,不是非不得已,谁愿意和钩子打交道? 拐子但凡多说一嘴,就算是坏了江湖规矩。 说句不好听的,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毕竟,脑袋拴裤腰带上下斗淘沙,为的不就是搏个富贵前程,这坏了人家赚钱的路子,不弄死弄残绝不会罢休。 拐子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此刻迎着麻虎的眼神,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背脊都在发凉。 尤其他见识过那个姓陈的手段。 绝对是个狠人。 被他盯上,他们兄弟几个,能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都未可知。 “冯掌柜……今天这事,是我们兄弟几个的错,不过,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您要看不上,咱们就点到为止,下次有好货的话再交易,您看如何?” 麻虎转身,脸上挤出笑容,似乎方才那番羞辱针对的根本不是他。 “拐子,收东西。” 拐子立马上前将桌上一堆银器收好。 两人也不过废话。 转身径直朝院外走去。 昏暗的灯光下,冯无年静静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那张冷漠的三角眼里却是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手指轻轻敲着粗糙的桌面。 一旁的掌眼根本不敢说话,只是躬身垂手站在一旁。 “老瞿,你说,刚才那小子说的是真是假,这世上真有人能盗十绝凶坟?” 第212章夜将至、江湖乱 屋脊上,陈爻大马金刀,背南面北而坐,看着麻虎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弧度。 方才他们若是口不择言,暴露了十绝凶坟的消息。 留待他们的一定没有好下扬。 当日在船上留下的那句警告,也不是说说而已。 他自问不是恶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闯荡江湖这么久,陈爻很清楚一件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真要处处低头、忍气吞声,是人是鬼都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麻虎这一点做的就不错。 屋里这个冯掌柜什么来头,他暂时还不清楚,但看气扬资历,在长安城里应该小有地位,不然麻虎进门后,也不会将自己姿态放的那么低。 不过…… 在关键时候,还是能够守得住立扬。 该硬气还是得硬气。 在他喃喃间,身下老屋里叫老瞿的掌眼,面对冯无年的询问,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 “掌柜的,那地方可是活人禁地,真要那么容易,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去,我估摸着就是那俩小子,故意这么说……” 闻言,冯无年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看着掐灭烟头,正朝这边走来的男人,下意识点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几个毛头小子,怕是连门头沟下藏着什么都不知道,在那胡吊扯。” 老瞿小心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这点举动,并未逃过冯无年的眼睛,“有啥就说啥。” “掌柜的……还有三天就要盘账了,到时候赵家那边怕是不好过。” 一边说,老瞿一边偷偷打量着冯无年的反应。 他虽然是店里的老人了,但毕竟主次有别,有些事他可以提醒,但不能乱说。 何况这位掌柜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从市井中崛起,手里沾血的狠人。 那金丝眼镜、中式唐装,不过是附庸风雅的掩饰罢了。 只是,听到这话,冯无年罕见的没有动怒,而是陷入沉思,恰好一抬头见到保镖苗风蹑手蹑脚的进门,“来根烟。” 苗风不敢耽误,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方才进门时,麻虎塞给他的那包烟,取出一根递了过去,然后拿火帮冯无年点燃,这才退了回去,束手站在夜色中。 微弱的火光闪烁,照得冯无年那张脸色更是阴沉。 屋内寂静一片,老瞿和苗风低垂着脑袋,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会触到老板的霉头,只有烟草燃烧的嗤嗤声。 等一根烟烧了大半,冯无年终于开口。 “仓库里还能不能弄些存货,先拿出来顶一下?” 老瞿脸色一下苦涩起来,“掌柜的,仓库里那点家当,之前几次差不多都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拿不出手的货……” 说完,他脑袋垂的更低。 不到非不得已,谁家会去盘库,但偏偏素芳斋之前已经用了几次,等于是拿压箱底的货去堵住赵家的嘴巴,一招鲜吃遍天的路子,用多了迟早会有不好使的时候。 眼下明显就是如此。 闻言,冯无年脸色更是难看,火光几乎都烧到了手指,他仍旧一无察觉。 “掌柜的,要不找博古楼李掌柜和关山坊的俞掌柜问问,借几件器物,好歹先糊弄过去。” 老瞿犹豫了下,提出一个想法。 但听到这话,冯无年只是一声冷哼,“老瞿,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啊?” 老瞿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得罪了老板。 “你真以为我们冯、俞、李三家一条心?” “哼,那两个老家伙别看整天笑眯眯,对谁都是和和气气,实际上就是两头养不熟的狼。” “今天我真要登门了,你信不信转身他俩就要开始联手,把素芳斋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冯无年面无表情的掐灭烟头,在桌面上一点点用力按下,直到烟屁股拧成一团。 “这……” 老瞿一脸的不敢置信,“可是,当初博古楼出事,是掌柜的你雪中送炭,还有俞掌柜,最早也不过是个在关中淘沙的支锅,能有今天,都是掌柜的你抬举。” “如今素芳斋遭难,他们怎么也不应该见死不救吧?” “呵!” 冯无年依旧只是冷哼一声。 他是从最底层的倒斗江湖一步步走到今日,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渐渐脱离了打生打死的生活,但他比谁都清楚江湖险恶这四个字的意思。 而老瞿算是最老式的手艺人,全凭一双眼睛吃饭。 在素芳斋里,他资历老地位高,底下那些伙计对他只会巴结讨好,他每天要做的就是掌眼,并不用和人打交道,自然接触不了太多人心黑暗、明争暗斗这种破事。 说他幼稚,绝对没错。 李、俞二家,确实受过他冯无年的恩惠,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真要拿到台面上。 那两个老东西碍于情面,可能会拿点东西,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这么一来,等于是主动将弱点暴露在外。 他要是不动如山,反而能凭着几十年的底蕴装一装,毕竟谁能想到老虎皮下只不过是头老狐狸? “苗风。” 听到老板招呼,一直束手站在阴暗中的苗风立刻上前一步。 “带几个信得过的弟兄,跟着老瞿去长安城各大鬼市,只要有能过眼的东西,不论如何,也给我拿下来。” “是!” 苗风眼神一凛,沉声点了点头。 “记住了,不要暴露身份。” 不等苗风回应,冯无年转而又看向老瞿,“老瞿,掌眼的事就交给你了,素芳斋不能倒,赵家这棵摇钱树暂时也不能离咯。” 老瞿脸色一下正色,“掌柜的,我知道。” 一直到这,冯无年才站起身,只是笼罩在头顶昏暗的白炽灯中,佝偻的身形渐渐站直,舔了舔嘴角,三角眼里露出一抹久违的凶光。 素芳斋在他手里近二十年,历经大大小小的危机,但每一次都撑了下来。 他相信,这一次也会如此。 拍了下老瞿肩膀,冯无年咧嘴一笑,“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逆着光影,老瞿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跟了十来年的老板,似乎老了许多,明明他比自己要小一截不止,鼻间无来由的一酸,老瞿用力点了点头,“放心,掌柜的。” 说完。 他再不迟疑,转身跨过门槛,大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苗风紧随其后,始终落后两个身位,仿佛一直在黑暗中穿行。 老瞿从光入夜。 那道瘦弱的背影里,似乎都多出了几分悲凉。 屋脊上,陈爻看着这一幕,并未说什么。 等落在最后的冯无年,在几个伙计的跟随下也离开院落时,他才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转而一步踏出,披着星光,踩着屋脊,挺拔的身影犹如一杆枪,一点点撕开夜色中的浓雾。 第213章鬼市散货、大唐会馆 “不能砸手上了,这可是烫手山芋。” 漆黑的巷子里,拐子拎着袋子,追上前头默默抽烟赶路的麻虎,神色间满是焦虑。 对他们而言,在长安城待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早一点脱手,尽快拿到钱才是真的。 “我知道。” 麻虎沉闷的点了点头。 “那虎哥……你有什么打算?” “出散货吧。” 麻虎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拐子,夜色下一双眼睛出乎意料的沉静,并没有太多慌乱。 实际上,从离开院子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 虽然是好不容易才搭上素芳斋的路子,但他绝不后悔,要是跪下去了,脊梁骨这辈子都再直不起来。 他就不信,偌大的长安城,再没有一家能吃下他的货。 闻言,拐子脚步一顿,嘴巴微张,似乎怎么都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答案。 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行,虎哥,这两天我去南门墙下鬼市看看,能不能搞个摊位。” 拐子认真思考了下,“咱这批货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至少都是真东西,只要遇到识货的人,脱手绝对没问题。” 市面上的古董鱼龙混杂,充斥着大量的水货、假货,老江湖都有打眼的时候。 他要是将这批货放出去。 不敢说引起轰动,对一般买家而言,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麻虎点点头,“不过,鬼市那地方人多眼杂,记住千万别太过招摇,宁可多出几次,也绝不能出事。” “虎哥放心,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简短几句话,两人便已经商榷结束,之后再不多言,一路沉默着迅速朝旅馆的方向赶去。 只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夜色中,始终有一道身影遥遥跟在身后,如墨般的夜色和浓雾,从陈爻身侧缓缓流过,脚步看似缓慢,实则极为轻快,几乎没有半点杂音传出。 半刻钟的样子后。 等麻虎和拐子避开摄像头,值夜班的前台,还在呼呼大睡,口中含糊的念叨着什么,完全不像是醒过的样子,两人悄无声息的走上楼,拐子下意识去推门,却见麻虎摇了摇头。 蹑手蹑脚走到隔壁屋外,贴身听了听,直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麻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见此情形,拐子顿时一头雾水,不明白虎哥为什么会有此举动。 “行了,折腾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 “养足精神,晚上还要去出货。” 麻虎并未解释太多,只是压低声音道。 “哦。”拐子点点头,下意识收起念头,推门将袋子塞进床底下,这才踢掉鞋子跳到床上,没片刻的功夫,呼噜声便从被窝里传来。 麻虎没有急着进门,趴在阳台上点了根烟,眼下夜深人静,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这趟从关中出来,前后已经辗转了快小半年, 这个时间已经远远超出预料不说,还把老五和靶子给搭了进去,今夜和素芳斋的冯掌柜那条线又断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麻虎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跳得厉害。 整个队伍里,他不仅年纪最大,也是掌柜,如今都不知道回去后,怎么跟靶子和老五父母交代? 不知多久过后。 等火烧到烟屁股,感受着指间传来的痛感,他恍然惊醒,随手将烟头扔地上踩了一脚,用力搓了搓脸,这才转身回到屋子里,拐子已经睡得极沉,一旁屋子里尕娃和毛狗更是如此,都没察觉到他俩出去了一趟又回来。 躺在硬床板上,麻虎一把拽过被子蒙着脑袋,强迫自己睡觉。 隔壁。 盘膝坐在床上的陈爻,缓缓睁开眼。 他比两人先行一步回来。 麻虎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江湖就是这么残酷。 弱肉强食、等级森严。 对麻虎几人而言,冯无年高高在上,是不可高攀的存在,但放在长安城里,他其实不过一粒沙尘,赵家一根手指就能将他捻死,而赵家势头再大,面对头顶上的刀,也得伏低做小。 “麻虎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有机会或许可以拉他一把。” 缓缓吐了口气。 陈爻自言自语道。 一开始,他对几人印象极差,同行也是机缘巧合,唯一让他在意的也只有周骖那条线。 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才发觉麻虎此人有心性,有手段,只不过欠缺一个机会。 方才在冯无年身前,他的所为,无形中其实给了陈爻一个投名状。 这也是他不吝于拉他一把的缘故。 喃喃了声,陈爻再度闭上眼,催动导引术,一点点牵引星光之下的炁入体,打熬周身。 外面夜色更浓,除了偶尔传来的几道狗吠声外,再听不见太多动静。 侧卧着躺在床上,麻虎仍旧没有睡意,辗转反侧,又怕起来打扰到拐子休息,干脆双手枕着脑袋,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等候天亮,一直到快天亮那会,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麻虎下意识按下接听键。 “喂,谁……” “是我!” 一道苍老,却遮不住兴奋地声音传来。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地麻虎,猛地一下半坐而起,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周把头,是找陈哥吗?” “跟陈先生说一声,台子我已经帮他搭起来了,这次邀请的都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你问问他,哪天开台唱戏合适?” 这么快?! 听到这话,麻虎心脏砰砰直跳,距离鬼市夜谈才过去两天半,周骖竟然就已经搭好了台子。 要知道,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多少年都不曾启动的宫廷夜宴。 号称古董交易行里的盛筵。 别说他,就是冯无年都没见识过。 而周骖不愧是老江湖,资历人脉之深可见一斑。 “好……”暗暗咽了下口水,麻虎不敢多想,赶忙答应下来,“不过陈哥暂时还没醒,等天亮我立马跟他说。” “行,地址定在了钟楼外的大唐会馆,陈先生要是有空的话,今天也可以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第214章嘉信少东家 村里老人才蒙蒙亮就已经起来锻炼,住在小旅馆的也多是穷苦人,一大早就要去找活,楼道里跟打鼓似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陈爻有心想睡个懒觉,也只能无奈起来。 刚一推开门。 便看到麻虎俯身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眼睛通红,一看就知道熬了个通宵。 一见他出门,麻虎也不敢耽误,赶忙将周骖电话里的内容简单叙述了下。 “大唐会馆?” 陈爻初来乍到,这几天最多也就在附近转转,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和山陕会馆差不多,都是吃饭的地,不过我听说大唐会馆实行的什么邀请制,不是有钱就能去的,需要会员担保,简单说就是得那个圈子的人才能去。” 麻虎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大都还是道听途说。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大唐会馆并不对外开放。 来头极大,据说还是赵魁老爹那一辈修建,完全走的大唐宫廷风格,在那个年代懂古建筑的匠人本身就少之又少,何况对风格装饰要求又极高,为此老赵特地花重金从国内四处聘请了一批高人,前后花了足足六七年才建成。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是打算将会馆做成赵家的门面。 成为赵家古玩行的地标。 只是…… 后续发展似乎有些事与愿违。 从黑入白,又岂是那么简单,尤其赵家又始终放不下土货生意,最后为了获取支持,只能将新建的大唐会馆拱手相让。 有意思的是,大唐会馆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关中楼,但易手后便被摘了牌匾。 “还有这么个说道。” 陈爻听得津津有味。 算上今天,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赵魁这个名字,按照周骖的资历,这趟应该会打照面,他对这个赵家还真有几分兴趣。 “陈哥……那去吗?” 麻虎忐忑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去,吃口东西,你联系周把头。” “成!” 得到确定答案,麻虎不由松了口气,同时眼底深处也多了几分期待。 在长安城古董行里,但凡混迹个几年,应该都听过宫廷夜宴几个字的传闻,这可不是什么城南鬼市、曲江拍卖会能比的,前者好歹还能捡到几样大漏,毕竟鬼市那地方,胆大包天的人不在少数,但后者……说句不好听的,上拍卖会的名头大于价值。 以往没有机会,最多也只能接触到鬼市、夜市,如今终于有机会去窥探一番天宫深处,麻虎哪能不激动莫名? 说话间,麻虎捻灭烟头,起身就要带陈爻下楼,找地方吃早餐。 “不叫上拐子他们几个么?” 走过屋子外,陈爻忽然问了一句。 走在前边的麻虎,脸色不由微微一僵,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笑容,“他们起得晚,不用管,陈哥。” 闻言,陈爻点点头,继续往楼下走去。 见此情形,麻虎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生怕他会追问。 瞒不好,但实话实说也不行,算个糊涂账最好不过。 两人径直到路边一家早餐店。 陈爻胃口不错,麻虎则是心事重重,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一方面是担心拐子几个人夜里出货行动,毕竟鬼市那地方也不安全,尕娃和毛狗年纪又小,担心他们应付不过来,另一方面,也是对接下来的会馆之行期待又忐忑。 “出去抽根烟吧。” “我吃好去找你。” 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陈爻摇头一笑。 麻虎愣了下,想要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起身朝外走去,经过柜台时还不忘把钱付了,靠在门外点燃一根烟。 巷子外人来人往,大都行色匆匆。 他以前每到一个新地方,总喜欢蹲在路边或者古玩街,打量着行人神色,试图去揣摩他人心思,这还是在古玩店当学徒时,带他的师傅教他的一个小技巧。 这众生万相,流于表面,总归有迹可循。 不过,眼下他却没太多心思,只是默默抽着烟,划着打火机。 等一根烟烧了大半,身后才终于传来陈爻的声音,“抽好了吧,走了!” “哦,来了。” 麻虎赶忙扔下烟头一脚踩灭,起身跟上陈爻。 拦下一辆车,报过地址后,司机明显愣了下,毕竟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去得了的,车上两人年纪都不大,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不过这念头只在他心头闪了下,便不再迟疑,一脚油门直奔钟楼方向而去。 差不多半个来钟头后。 陈爻从小憩中缓缓睁开眼。 隔着窗户,远远就望见一座奢华惊人的院落,与钟楼隔街相望,院门紧闭,高墙深宫,除却一株垂出墙外的柳树能窥探一二外,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到院中情形。 “陈哥,我来给周把头打电话。” 见陈爻狐疑的目光落下,麻虎也不敢多看,赶忙掏出手机。 “到了?让陈先生等等,我马上来。” 很快,陈爻便见到大门一侧被人从里打开,除了周骖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和他之前所见的任何古玩行中的人都不一样。 “陈先生,这边请。” “容我介绍下,这位是嘉信拍卖的少东家,也是大唐会馆的少馆主,这次能搭台,还要多亏了少东家全力支持。” 周骖一路小跑着上前,相比起他,身后男人表现得就要优雅冷静许多。 “鄙人林昭宗,陈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林昭宗认真打量了眼陈爻,伸出手笑道。 “陈爻不敢当,见过林先生。” 陈爻摇摇头,自己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所谓年轻有为不过是抬举的扬面话,但嘉信这两个字,在长安城古玩行中的份量,就算他一个外来人都清楚无比。 那可是如今城里排行第一的拍卖公司。 什么赵家、过山王、刘麻子,不过是江湖人物,林家才是真正的巨无霸。 “幸会!” 林昭宗笑容和煦的握了握手,身上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连落后半步,站在身后连话都不敢说的麻虎都没忽略,主动打过招呼。 这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径直踏过门槛,朝会馆内走去! 第215章胸有惊雷、面如平湖! 一行人鱼贯而入。 虽然只开了一道侧门,但几人身影仍旧引起不少路人注意,要知道,对寻常人而言,大唐会馆充满了神秘,平日里几乎鲜少开门迎客,尤其还是一早,更是少见。 不过…… 几人一进门,大门立刻被人从里关上。 严丝合缝,将内外风景一下隔绝。 再眼尖的路人,也只见到一片恢弘景象一闪而过。 “这边请。” 林昭宗作为东道主,这会主动担起了引路人的职责,闲庭信步的穿行在绿荫小径之下。 院中栽种着无数的古松高木,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看的出来常年都有人认真伺弄打理,阳光从树梢间洒落,在光滑的石板上留下一道道斑纹,饶是陈爻见识无数,此刻心头也难掩惊叹。 此处比起洛阳城里的搬金楼更为奢华。 要说搬金楼如江南别院,细腻精巧,大唐会馆便是恢弘大气,底蕴深厚。 仿佛真的将那个气吞日月的大唐糅杂在了这座院中,一砖一瓦、一亭一榭,摘星揽月、盛世绵延。 举目望去,会馆占地面积极大,前后三进,高楼华盖,庑殿顶、两重檐,斗拱、回廊、鸱吻、棱柱,完全按照唐朝建筑风格而建,气势恢宏,庄重磅礴。 身处其中。 好似一下回到了那个大唐长安。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跟在身后的麻虎,这会他只觉得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一张脸上满是震撼。 很难想象,这样一座大院,竟然只是吃饭的餐厅。 一时间,就如初次踏入大观园的刘姥姥,终于窥见了一丝天宫之感。 而三个人里,来往此处最多的周骖,神色看似平静,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其实也没好到哪去,毕竟他地位看似很高,说到底也仅限于市井江湖,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也不过是个资历稍老些的寻常人,根本搭不上话。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能在八仙庵、西仓或者小东门办下这宴会就算不错。 那几处基本上和赵家、以及吕、曹二家都脱不了联系,而他恰好又常年游离在几家之间,彼此都打过交道,有几分交情在,拉下一张老脸的话,总能让人卖他几分薄面。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只是放出龙脊背的消息,竟然连嘉信的少东家都被惊动,主动让人联系他。 两人在茶楼中聊了不过十分钟,就定了下来。 这也是他头一次踏入此地。 哪能按捺得住心中惊叹? “周把头、陈先生,还有麻虎小兄弟,请。” 一路穿过园林,走到那座掩映在古松竹林间的高楼外,林昭宗转过身,笑着冲几人道。 说话间。 已经有人从两侧轻轻推开大门。 只听见哗啦一声,阳光争先恐后的从门缝里涌了进去,将楼阁照得通透一片,陈爻下意识眯了眯眼,余光扫过二楼处悬挂的牌匾,赫然刻着‘观云楼’三个墨字。 笔走龙蛇,形意如水,一看就知道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与他不同,周骖和麻虎第一时间却是将目光投向楼内深处,只觉得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隐隐的宝气。 搞古玩这行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好东西,时间长了就会生出一层气。 不是包浆,而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宝光。 聚而不显、凝而不散。 在瓷器、玉器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寻常人自然看不出来,但在扬几人都是靠古董吃饭,尤其是周骖,在倒斗行和古玩行浸淫多年,一双眼睛堪比黄金瞳,加之经验老道,哪能不懂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分明就是古宝藏处生虹光! 要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实在难以想象,这座观云楼内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 “多谢林先生!” 还是陈爻率先回过神来,一脸平静的跨过门槛。 被他一提醒,周骖和麻虎这才如梦初醒,赶忙道了声谢,小心跨过足有一尺多高的门槛,光滑如镜般的金砖上,倒映着穹顶、梁柱以及四周山墙石壁上的绘卷。 “老天这哪是餐厅,根本就是大殿啊。” 麻虎看的瞠目结舌,忍不住低声喃喃着。 只觉得自己一脚踏入的不是观云楼,而是大明宫。 光是地上这些水磨青砖,来头就极为惊人,被称之为御窑金砖,每一块都是以上好的泥胚掺入金沙,在深山高炉中烧制而成,之后再以细沙流水一点点打磨,直到光可鉴人,才能出库。 至少在宋明时代,御窑金砖都是皇家专用。 寻常人家根本没有资格。 一旦使用,便被视为僭越之举。 也就是民国时,这些宫廷器物才渐渐流落民间,但即便如此,御窑金砖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何况还是如此一座规模如此惊人的大殿,一眼望去,层层叠叠,阡陌纵横,少说动用了几千块。 光是这笔支出,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别说,楼内每一处,哪怕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大有来头,也难怪说真正的奢侈品,从来就不是什么皮革钟表、豪车珠宝,而是藏在历史长河中的传承。 陈爻一路走过,眼神凛然。 桌上放置的器物、墙上挂着的画卷,无一例外,几乎都是各地的非遗之物。 比起搬金楼、销金窟的金碧辉煌、流金溢彩,此处看似寻常,但却更为奢华内敛。 观云楼内一共两层,左右两壁,有扶梯盘旋而上,用的黄檀木雕刻而成,手指划过,一股如玉般的润泽温凉质感顿时浮现,木中图案浑然天成,偏偏彼此间又互为映衬,看的三人惊叹不已。 林昭宗似乎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并不在意,只是沿着楼梯,一路上至二楼。 俯身靠在栏杆上。 目光平静的打量着三人。 周骖和麻虎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不过,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想。 除却进门时显露出一丝惊叹,之后便恢复平静。 不是刻意压制,而是真正平湖之相。 好似此间,对他并未引起太多震撼。 作为嘉信的少东家,林昭宗自小便跟着父亲参展,见识过太多古董文物,也遇到过太多行内大佬,但即便如此,每一次来此,他都难掩震动,所以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初来乍到,还是个比自己都要小的年轻人,能够如此沉静。 除非…… 他对此地那些藏物价值一无所知。 但这又怎么可能? 前天周骖找上门来,之所以短短几分钟便将他打动,主动提出在会馆中承办这次夜宴,就是因为门头沟三个字。 那地方竟然都被倒了。 还是个从未听过的年轻人。 这怎么可能不让他震惊,所以他想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 如今看来。 不愧是过江龙,单凭这份气度就已然能说明一切。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可拜上将军! “陈先生,鄙处可还能入眼,今天过来,就是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第216章古画、贡茶、美人 陡然听到二楼上传来的笑声,下意识收回目光。 那幅画确实不错。 走的是五代董北苑的风格路子。 寥寥几笔,便将水色江天、云雾显晦,峰峦出没、汀渚溪桥描绘的淋漓尽致。 只是……应该不是董源真迹。 而是一幅后世仿作。 年代大致介于两宋之间。 不过即便是仿,这幅画仍旧不失上乘,从中陈爻看到了许多水墨大师的身影,可以说融历代水墨画家之大成,从价值看,这一幅登山赏雪图至少也以千万计。 而它仅仅是挂在楼中的古画之一。 窥一斑而知全豹。 可想而知,这林家底蕴何等之深。 一般人能够得到半尺见方这等画作,估计都能当做传世之宝,整天炫耀了。 “少东家客气了,能在观云楼中搭台唱戏,已经远远超乎预期,哪还有什么多余的要求。” 陈爻摆摆手,温声笑道。 他这绝不是谦虚,大唐会馆无论格调意境还是江湖地位,都已经无可挑剔,配得上十绝凶坟的名头。 “那……周把头呢?” 林昭宗不似老一辈人,习惯说话做事左右逢源、老于世故,他喜欢率性而为,待人接物越简单越好。 此刻见陈爻神态语气不似作伪,林昭宗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周骖。 这次的盘口,算是他立起来的,自然也要过问他的意见。 “没没没,一点意见没有,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周骖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笑容灿烂。 一想到自己拢起来这么大一个盘口,周骖做梦都能笑醒。 这可是宫廷夜宴啊。 远不是什么鬼市捡漏、展会捉斗能够比拟的。 赵家能有今日的势力,除却三代人的经营积累外,真正让赵家名声大噪,在长安城倒斗行里一下站稳脚跟,青云直上的,便是当年那扬宫廷夜宴。 只不过那时候,他周骖还在山窝窝里替人望风烧锅,只是听人说起那扬夜宴便心神摇曳,恨自己不能身处其中,坐稳一个席位,哪怕只是看看,也不枉在倒斗江湖上走上一遭。 没想到。 几十年后。 自己竟然亲手续上一次。 这是何等荣耀? 哪怕他日闭眼,回忆起今日都能心满意得,别的不说,后半辈子吹嘘的资本是有了。 最重要的是。 原本他周把头的名声还只限于长安城内,但今日过后,倒斗江湖上谁人不知? “既然如此,那诸位请落座。” “看看林某为夜宴安排的一点小节目。” 林昭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旋即轻轻一拍手。 刹那间,一道道倩影如水般从四方鱼贯而入。 手中或是抱着古琴、琵琶,或是提着长笙、竹笛,身材窈窕、体态轻盈。 随着一行人落位,大门悄然关闭,只留下几盏灯火,光影摇曳,犹如星光漫天。 很快,一阵清越乐声缓缓而起,好似山中清泉,潺潺流水,轻灵动人,如听仙乐。 “三位,请!” 林昭宗指了指一旁的桌椅,脸上露出粲然的笑。 “多谢。” 陈爻也不迟疑,径直上前坐下。 周骖紧随其后,不过却只敢坐了半边,身体前倾微微弓起,明显有些紧张。 至于麻虎,更是将忐忑二字写在了脸上,期期艾艾,始终不敢坐下。 还是陈爻示意了下,他才如释重负,赶忙走到陈爻身旁坐下。 但即便如此,一双眼里仍旧充满了不安,都不敢抬头去看周围那些女子。 尤其是站在身后为三人奉茶的女子。 淡淡的香气袭人,让他更是浑身不自在。 明明坐在椅子上,麻虎却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脚下轻飘飘一片,摇摇晃晃,只能伸出手抓着身下靠椅。 却因为太过用力,粗糙的手背都显露出一抹苍白。 “坐稳了,怕什么?”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轻笑声忽然传入耳边。 麻虎猛地抬头,看向边上的陈爻。 虽然只是一张侧脸,但不知为何,他却是从中看到了一抹说不出的安心,胸口下如擂鼓般的跳动声也渐渐归于平静。 咬了咬牙。 麻虎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到陈爻已经接过女子递来的茶杯,温和一笑,算是回应,饮茶间还不忘冲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麻虎微微一怔,下意识深吸了口气,轻轻挨着椅背,整个人好似一下有了托举。 抬头望向那些烟雾蒙蒙中的身影。 麻虎微微闭上眼。 他一个粗人,并不懂什么古典雅乐,但此刻听着,只觉得说不出的悦耳。 “先生,您的茶水。” 就在他飘飘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麻虎一下睁开眼,抬头就见到奉茶的女孩儿双手捧着一杯茶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被那双灵气四溢的眸子一看,他脸上的拘谨再度浮现,下意识又要去看陈爻,不过,方才抬头,麻虎忽然想到了什么,努力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接过茶盏,还不忘道了声谢。 女孩儿笑着摇摇头,这才转而将最后一杯茶送向周骖。 到此,麻虎才暗暗松了口气。 而一直低头饮茶的陈爻,不由摇头一笑。 目前为止,麻虎的表现还算过得去,虽然距离从容尚远,但对他而言已经超乎预期。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只是个混迹在最底层江湖的倒斗人。 别说这等会馆,就是去个稍微高档点的餐厅都会浑身不自在。 正琢磨间,陈爻便听见身侧的麻虎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他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这小子不经夸啊。 不过。 当余光扫过头顶。 他才明白,麻虎为何如此。 只见二楼顶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一袭长裙正缓缓盘绕而下,芊芊素手握着一根绳索,一双纤细的腿在光影闪着摄人心魄的光泽,犹如飞天仙女。 陈爻合上茶盏,随手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 一头青丝长发如瀑,肌肤胜雪,薄如蝉翼的纱裙,根本遮掩不住绰约的身姿和曲线。 在轻灵的乐声中,缓缓落在高台之上。 分明就是唐朝流传至今的九部乐宫廷舞! “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奢靡啊。” 第217章看不透,实在看不透 品尝着盏中今年清明雨季新采的汉中仙毫,眼睛微闭,手指随着耳边琴瑟之声起伏敲下,看似完全沉浸在了其中,实则一道心神,始终落在坐下三人身上。 准确的说。 是陈爻! 他自小跟着父亲林养浩学习,四书五经、九宫八卦、天星地脉,囊括儒道风水,极为驳杂。 如今的长安城中,对于嘉信林家少有了解,只有那些故去的老一辈人才知道个零星半点,林家祖上原是为人看生辰八字的风水先生,一生所学同样淆杂,先学命理,后走形势。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林家人白日为人测字算命,晚上则摇身一变,堪舆寻龙定阴宅,替人做挖坟掘墓的勾当。 只不过,随着江湖地位越来越高,林家人深知这一行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毅然退出洗白上岸,风水店、古玩铺,再到嘉信拍卖行,林家走了三十年不到。 如今,再有人提起林家,第一印象便是嘉信大老板,拍卖行里的大人物。 就如麻虎,从来到大唐会馆开始,拘束、紧张、忐忑,各种不安的情绪交织,仿佛一脚踏入的是天宫帝殿,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几十年前林家人和他一样,也是下地淘沙倒斗的绿林汉。 不得不说钱能养人,读书明理、居移气养移体。 几代人下来后,从林昭宗这位嘉信少东家身上,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半点土腥气,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仿佛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的自信气质。 也是因为家传绝学,林昭宗最为擅长看人。 命理一派,分测字、看相、算生辰,虽是小道,但琢磨起来也尤为有趣,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一点小乐趣。 就像麻虎总喜欢蹲在路边看人。 只不过他全凭一点江湖经验,一般人看的还行,但遇到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便如雾中看月、水中观花,完全一头雾水,命理派则能根据五官长相、举止情态、精气神来判断。 这相指的便是相理,包括面相、骨相、手相、声相。 在这数相中,又以五官最为常见,观耳目眼眉鼻,甚至观发能知气运。 今日三人,麻虎最为寻常,属于一眼就看透的小角色,藏不住喜怒,压不住忧惊,放在平日,林昭宗甚至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只不过看在陈爻的面子上才会主动打个招呼,但也仅限于此了。 至于周骖周把头,南门城墙下卜卦卖签的那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算是和他爷爷一辈的人物。 只不过,二人之间天差地别,相距实在太大,而且那时林家已经隐居幕后,以周骖的江湖阅历和见识,自然不知道林家那段往事。 昨天两人就见了面,虽然自己年少,不过周骖完全不敢托大,表现的唯唯诺诺,没有一点江湖前辈的风范。 鉴于此,林昭宗对他也没了太多兴致。 不过一个断了手的老家伙,命好,运气也不错,在这个年纪搭上了一艘大船,他日过后,说不定真能翻个身。 但就算如此,在林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眼中,仍旧不值一提。 而他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痛快,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陈爻。 在周骖口中,这个姓陈的年少有为、沉着冷静,这才引起了他的好奇,加之实在无法拒绝门头沟大墓的诱惑,林昭宗这才果断应下。 而陈爻也没有让他失望。 从在门外初见的那一刻起,林昭宗就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 神秘悠远、令人难以琢磨。 明明在三个人中,他年纪最小,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却能够做到不喜不怒、从容镇静,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如高山大湖,澄澈、平静,即便大风吹过,也不起半点波澜。 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装出来的。 除非…… 拥有强大的底气自信。 要么如他这般,身后便是林家,自小的优渥生活,深厚的家族势力和底蕴,带给他无比的底气,加上从小就有专人教导,才能养成这等气质,待人接物,逢人见面,都能应对自如。 要么就是从底层江湖一路闯荡出来的狠人。 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心性手段。 就如山间集背后的陆元思,或者盛世古韵、金泉文博以及唐苑、秦鹿宫这些私博、园林背后的大佬们,几乎每一个都是从无到有,白手起家,他他曾跟随父亲去拜访过,在那些人面前,哪怕只是一言一行中,时时都流露出超然的雄心。 可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历经几十年江湖变迁,几度沉浮? 陈爻如此年轻,哪来的如此从容? 这也是林昭宗看不透的地方。 尤其此刻美人在侧,他甚至都没看上一眼,一张脸上只有对古典舞和古典乐的欣赏,甚至于那个奉茶的女孩,还没那一盏仙毫对他吸引力来的大。 坐怀不乱的人他见过,但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半截身子骨都已经入了土,对他们来说,美人与白骨没有任何区别,但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能忍住美色诱惑,这就已经很可怕了。 纵是他,也做不到。 他林昭宗在长安城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是佼佼者,但他也是个俗人,十来岁开始就流连花丛之中,外边养了好几个金丝雀,平时一有空就偷偷出去温存。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女人的要求极高。 故而,能够进入大唐会馆表演的女子,无论身材、姿色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此刻高台上翩翩起舞的那一位,更是万里挑一,是他花了无数心思, 下了重金才打动人家。 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他倒是垂涎许久,只可惜人家始终不松口,无奈之下,林昭宗只能养在笼中,别的不说,养养眼也好,希冀着哪天她就回心转意,投入自己怀抱当中。 此刻,林昭宗余光扫去,麻虎眼睛都快看直了,目光追随着舞姿身影,挪都挪不开,连周骖那老家伙都是如此,双眼发光,要不是还要脸,怕是比麻虎还不如。 但陈爻…… 虽然目光也落在舞台上。 但那双眼里,却见不到丝毫贪婪一类的欲望。 古井无波! 仿佛那么漂亮,我见犹怜的女人,在他眼里,还不如手中那只茶盏来的有意思。 “还真是个看不透的年轻人。” “贪财好色?清心寡欲!” 第218章高山流水遇知己 “谁能不爱美人?” “奈何这世间,比女人有意思的多了去了,不去看看,不去闯闯,岂不可惜?” 低头饮了一口茶,陈爻仿佛能够听出林昭宗的心思,挑了挑眉,暗自想道。 修长的手指间,那枚圜金钱还在转动着。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小人物,财色二字同样抵挡不了,在洛阳时,一夜之间卡里多出了近两个亿,陈爻也曾动摇过,凭那些钱,足够他逍遥快活三辈子了。 只不过,从踏入安阳高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他想收手,罗志峰会停手么?还有胡先策,他已经认定了长生尸的存在,就算明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刀,亲眼见到那么多人死在墓中,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放弃。 所以,无形之下,陈爻只能一路走下去。 何况他也很想知道,古往今来都在寻求的长生,是否真的能成? 至少眼下他已经看到了一线曙光,导引术、神丹经,侯生、诸葛,千年以降,这些惊才绝艳的古人,在前方为他指引出了一条路,至于究竟是绝路死路,还是通天大道,陈爻都得去看看。 钱财权势、红颜美人,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 何必过于在意? “啪——啪!” 就在他失神间,一阵啪啪的掌声忽然响起,侧了侧身,陈爻就见到主位上的林昭宗站起身,冲着台下轻轻拍了拍手。 刹那间。 原本还如潺潺流水般的乐声戛然而止。 高台上那道朦胧如画的身影,也悄然停下了翩跹舞姿。 一行人如同来时那般,漫步从大门退了出去。 “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节目,让几位见笑了。” 林昭宗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陈爻一如既往的平静,麻虎则是满脸不舍,眼神追随着一众女孩的背影,恨不能跟上去,至于周骖那老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老脸一红,赶忙端起茶盏,借着喝水掩饰。 “哪有,李先生品味过人,我们何曾见过这等舞姿,听过这等仙乐。” 陈爻笑了笑,随口捧了一句。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能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位林家公子,少掌舵,绝不是那种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废物,相反,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一言一行中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生硬,高高在上,即便是麻虎,也会照顾得到。 各方各面,可谓面面俱到。 而他之所以弄这么一出。 自然不是让他们几个看女人。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简单的世俗欲望已经很难满足,追求的也不再是一味的认同追捧,而是……共鸣! 没错。 看他痴迷认真的模样,绝对是有点艺术品味在的。 “尤其是这编舞,既有古典舞的风姿,又融入戏曲舞的韵律,水袖飘逸、玉软花柔,想来创造出这舞的人,已然宗师了。” “哪有……” 单听第一句时,林昭宗还只是面露微笑,但第二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嘴角勾起,脸上的笑再也掩饰不住。 “没想到,陈先生也是我辈中人,只听这几句点评,就知道品味极高。” “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陈爻点点头,笑着答应下来。 这一幕把旁边周骖和麻虎都看懵了。 尤其是周老把头,他是三人中最早接触这位的,在他印象里林公子何曾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 平常虽然也是和睦春风,但那抹笑容里却始终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想想也是。 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要不是这次沾了宫廷夜宴的光,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踏入此地见到林昭宗。 但陈爻,算起来和他见面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多钟头,怎么就能赢得他的另眼相待? 难不成就因为那几句吹捧的话? 在南门鬼市混迹这么多年的周骖,头一次对自己的眼力产生了一点怀疑。 比起周骖的不解,麻虎就要豁然得多,毕竟从一开始,他对陈爻就有着一种近乎于无解的信任,所以眼下林昭宗的反应,非但不会觉得意外,反而有种验证自己猜测的感觉。 “好好好!” 见陈爻应下,林昭宗脸上的笑容更盛。 在家里长辈眼中,他做的这些从来都不被认可,甚至被骂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同龄人中又找不到能和他有共鸣的朋友,就算带来看过几次,一帮家伙也只会流于皮囊之间。 自他创作出这部乐舞后,陈爻是第一个认出乐曲和舞姿来源的人。 如何不让他欣喜万分? 一时间甚至有种高山流水、琴箫合奏的感觉,恨不能引以为知己。 “对了,陈先生,夜宴的请柬名目,我让人简单罗列了下,你看看有没有补充之处?” 虽然很想现在就手谈几局,但林昭宗还真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胸无半点墨的话,林养浩也不会将大唐会馆如此重要的地方,放心交给他来打理。 压下心中躁动,林昭宗取出一份烫金书册,起身亲自交到了陈爻手上。 这次他接下宫廷夜宴,同时得到了父亲的大力支持。 如此大的扬面,只要做好了,他就能在长安城中露一次大脸。 所以,这份名单他以上说是让人简单罗列,实际上却是昨夜深思熟虑,与父亲再三讨论过后的结果,请哪几家,请哪些人,甚至邀请函如何写,名册中名字排序,这些都大有讲究。 毕竟距离上一次宫廷夜宴,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既然要重启夜宴,那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不然要是连赵家都比不过,岂不是徒然让人笑话? “好!” 关系到切身利益,陈爻也不敢太过随意。 接过名册,认真翻阅起来。 只是…… 让他诧异的是,打开册子第一页,他竟然就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苏清影’ 在这个名字前方,还有一个苏岱,头衔是【秦鹿宫博物馆馆主】。 陈爻眉头一皱,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道疏离清冷,偏偏容貌惊人的身影。 “真的会是她么?” 第219章秦鹿宫的来头 陈爻对那个清冷如冰、又红颜祸水似狐妖的女人印象实在太深。 倒斗这行里,女人本就少之又少。 但当日众目之下,她却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压得满堂江湖客抬不起头,一颦一笑,惑人心魄,偏偏却无一人敢抬头去看,更别说目露垂涎之色,和孟伞叶、胡老烟、柳重山、铜人张这些前辈,也能应对自如,丝毫不落下风。 单凭这一点。 苏清影就能当得起一个妖字。 只不过,当夜过后,陈爻便去了章老九的老巢,待了两天一夜,之后悄然离开,前往汉中。 本以为就如两条平行线,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陈爻万万没想到,时隔两三个月后,在千里外的长安城竟然会重逢。 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实在奇妙难言。 “陈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见他翻开名册后,忽然一下怔住,林昭宗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这份名册,花了他不少心思,自问长安城中,凡是和古董文玩沾了些边的人物都考虑到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中又以江湖地位和明面身份排资论辈。 昨夜列好之后,他还特地给父亲过了下目。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太大问题。 所以,递出这份名册时,林昭宗根本没想过会有问题。 毕竟从周骖那里获取的消息看,陈爻来历神秘,但绝不是本地人,属于过江龙的角色,他请的那些人,不是行内老餮都很难清楚知道,更何况他一个外地人? 但眼下陈爻神态又不像作假。 林昭宗实在难掩古怪。 “哦,没问题。”陈爻摇摇头,随即又补充道,“只是好奇这秦鹿宫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够排在第一页。” 闻言。 林昭宗这才恍然,这秦鹿宫一般人确实不清楚,乃是民国时就修建的一座私家园林,既有北方园林恢弘大气,又蕴含苏式园林的典雅意境。 因为园内养着不少麋鹿。 故而又叫鹿苑。 只不过随着时过境迁,园林主人几经其手,二十多年前,被苏家收入囊中。 据说付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也就是如今的苏家掌舵人苏岱。 他成为鹿苑的新主人后,第一时间就是改名,在鹿苑前面加了个秦字,苑则是改为宫,单从名字看确实大气了许多,也更符合园林的风格基调,另一个,苏岱又大刀阔斧,将秦鹿宫的定位从私家园林弄成了私人博物馆。 苏家上百年的底蕴,其中藏品不计其数。 几乎比小地方的博物馆还要强出不少。 而长安城中,能与秦鹿宫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唐苑、金泉以及盛世,连山间集都不够,只能排在第二列。 “原来如此……” 听过林昭宗一番简单解释,陈爻不由点了点头。 同时,心头又生出一个疑惑。 长安苏家掌舵人。 若是如此的话,这苏清影……或许是同名同姓之人? 摇摇头,陈爻将诸多念头压下,不动声色的往后翻去,果然见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唐苑、金泉、赵家…… 再往后那些名字对他而言就有些过于陌生,陈爻简单过了一遍,便将名册合上。 他在长安城这几天,从麻虎口中听到的那几个大人物名字,基本上都出现在了其中。 “陈先生,如何?” “我这边没问题。” 陈爻摇摇头,将名册递还给了他。 闻言,林昭宗顿时是松了口气,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好似卸下了一份担子。 “对了,夜宴具体哪天举行?” 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先前过汉中时他就喝过一次仙毫,如今再饮,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心安,陈爻随口问道。 “定的是七月初九,也就是后天晚上。” 后天么? 陈爻微微颔首,这个时间倒是不错,不会太赶,也不至于拖沓。 他来长安城已经有两天,等夜宴结束,顶多再待个几天,就会踏上新的征程。 如他这种已经在公安系统里挂名的人物,而且还是在半年内接连犯下数桩大案的重犯,自然不能等闲对待。 狡兔尚有三窟。 他自然也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被发现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陈爻很清楚,罗志峰绝不会放弃,看他抓捕行动,一次比一次动静大就能看出来,那一位已经追红了眼,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到时候被人堵在城中村里。 “行,那就后天。” 说话间,身后奉茶女又要提壶添水,却被陈爻伸手按住了盖碗,“林先生,今日多有叨扰,那我们暂时就先回去静候佳音了。” “陈先生这么着急吗?” “好歹让我尽个地主之谊,中午一起吃个饭。” 林昭宗似乎完全没想到,陈爻这么快就提出告辞。 他在大唐会馆里投入了不少心血,还想着吃完饭,带他走走看看,也能让他好好交流鉴赏下。 当然,说是鉴赏,其实就是想要凡学一下。 “已经打扰太久了,林先生,他日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陈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后天晚上,此处会成为整个行当里的绝对焦点,和他一个人炫耀有什么意思,当然是镇住那些大人物、老江湖才有意思。 林昭宗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 当即也不挽留,点点头,站起身,“也好,那我送送诸位。” “好,多谢。” 陈爻起身,周骖反应的快,立马起身跟上,麻虎则是慢了半拍,眼神里闪过一抹不舍。 他还想着多待上一会,毕竟这等奢华之地,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法踏入一次,到时候回去了也好跟拐子他们三好好吹嘘一波。 但陈哥都已经做了决定,他自然不会犯迷糊,当即放下茶杯,急匆匆站起身,跟在了陈爻身后。 片刻后。 林昭宗亲自将三人送出大门外。 站在高墙巨门外,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钟楼,那一片人流如织,中间隔着的路上则是车水马龙。 饶是陈爻也不由心生感慨,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城中心,修建起如此庞大一座园林,这份实力,实在让人咂舌。 就在他远眺时。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讨好的笑声。 “陈先生,要不要去我那坐坐,最近正好收到一批新茶,味道还不错。” 第220章北邙山上列坟茔! 看到这一幕,跟在两人身后的麻虎,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似乎眼前这一位,和南门鬼市中那个性格冷漠、乖张的家伙根本不是一个人。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头腹诽几句。 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鞋尖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到听见的样子。 “另外,这些年手头上存了几个老签,一直无人敢动,老周我也想让陈先生帮忙掌掌眼。” 见陈爻并未第一时间回复,周骖又小意的补充了一句。 老签? 望着远处钟楼的陈爻,眼神微微一动。 这老家伙做的什么生意,他那天晚上可是亲眼见识到了。 所谓的签其实对应的就是一座座大墓,明码标价。 无人敢动,岂不就是凶坟绝斗? 方从门头沟返回的他,对此还真有几分兴趣,要的就是无生禁地,下的就是死亡之所,不然那种三两铲就能入内的老斗,有什么挑战? “哦?” 陈爻转身,眼角挑了挑。 “不瞒周把头,我这人对大鱼大肉没什么感觉,就中意一口好茶。” “现在时间还早,左右也无事,那就去看看?” 说话间,他还不忘朝麻虎瞥了一眼,后者当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现在回去躺着也是躺着。” “那陈先生算是找对人了,正好我就喜欢收藏点茶叶。” 周骖暗暗松了口气。 说话间,也不迟疑,快步走到路边,识趣的拦了辆出租车,随后又主动拉开车门,一脸恭敬的等待陈爻过来。 丝毫不顾及司机满脸错愕的样子。 毕竟,此刻在其他人眼里,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家伙,在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拉车,未免也太过奇怪。 不过司机反应也快,被周骖冷眼一扫,立马转过身去,目不斜视。 “多谢。” 陈爻径直坐上车。 等他坐好了,周骖这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落在后边的麻虎,则是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位上,正襟危坐,连手机都不敢拿,生怕自己无形中一些坏习惯会打扰到后座两位。 “请问,三位去哪?” “去红庙坡。” “好嘞,坐好了。” 得到地址,司机一脚油门,立马朝着目的地赶去。 也就六七分钟后,车子便停在了一处老小区外。 陈爻隔着窗户看了眼,似乎平平无奇,不过他却敏锐察觉到停在路边的,几乎一水的豪车,难怪司机在听到红庙坡三个字时,脸色显得那么古怪,之后一路上更是沉默不语。 要知道,出租司机这行业,就没一个不能侃的。 就是一脚油门的功夫,恨不能都得将你身家来历问个一清二楚。 何况,周骖这老家伙在倒斗行江湖混迹了一辈子,无儿无女,要说手上没点底子,当夜在面对金虎符时,也不敢一口就开出三千万的价格。 这地方大概率是那种价格奇高的老宅区。 “陈先生……” 眼看周骖又要下车主动开门,陈爻赶忙摆摆手,推开车门径直走了下去。 见状,周骖也不敢耽误,赶忙下车追了过去。 留在车上的麻虎,则是很有眼力见的付过车钱。 “老把头真不用这么客套,再怎么说,我也是晚辈,哪有前辈如此劳烦的道理?” 一路朝着小区内走去。 陈爻低声笑道。 他是真不习惯这种待人方式,好似自己是那种五谷不识,五体不勤的世家公子哥一样。 相反,他能和麻虎几个人,在城中村几十块一晚的破旅社住的安心自在,就能看出来他的性格。 听到这话,周骖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讪讪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陈爻也懒得重复,在他指引下,一路穿过数座院落,最后停在了一座老宅外。 典型的晚晴风格。 又掺杂着几分民国时中西结合的痕迹。 岁月斑驳,树荫落下,门口两尊石狮子,历经近百年风雨,仍旧露出威武之相。 抬头扫了眼,陈爻心里基本上有了数,和他先前在车上时料想的差不多,周老把头看着一副穷酸样,但家底是真的厚实,光是这套老宅保底也是过千万的价格。 而且…… 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毕竟这种老宅都是有数的。 能拥有的也都不是差钱的主,除非真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否则谁也不会轻易出手。 在他思量间,周骖已经上前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陈爻和麻虎进门,一过门槛,入眼便是一座幽深静谧的小院,古树井亭,几盆树栽一看也都是少见的品种。 院内四处,除了几片落叶外,几乎见不到半点尘埃。 陈爻也没想到,周骖一个人独居,竟然还能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陈爻随意的看着,麻虎则是满脸的惊叹。 他虽然认识周骖有些年头,但却从未来过他家,最多也就是在摊位上聊上几句,即便如此,对他而言,周老把头已经是他们几个在长安城倒斗行中能够接触到的最大的大人物。 完全想不到,他家里竟然如此风范。 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周骖倒没太多感觉,毕竟如今他是打心眼里想要巴结上陈爻这位真大佬,尤其刚从大唐会馆返回,这老破宅子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只是径直将两人请入书房。 房间里除却几本古书典籍外,其余基本上全都是他这些年收藏的古物,不是什么值钱的珍品,不过每一件都独特无比,深得他心,所以才会被留下珍藏。 小心取出茶盒。 烧水煮茶。 片刻的功夫后,周骖便端着茶水送到两人跟前。 说实话,陈爻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真有什么好茶叶,不过是周骖开口的托辞而已,但喝了一口,细细品了下,还真是让他眼前一亮,味道不比刚喝的汉中仙毫差。 周骖也知道,陈爻答应来坐坐的缘由,并不耽误功夫,奉上茶水后,当即转身走到书桌后的博古架后,从青玉笔筒中抽出了一根竹签。 “陈先生,您请看。” 陈爻放下茶盏接过签子,方一入手,他便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油性,光泽玉润,非竹非玉,似乎是……象牙雕制而成。 察觉到其中变化。 他眼底也生出一抹认真之色,低头认真朝签文看去。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 “邙山凶墓?!” 第221章赤眉军、煞鬼墓 地处黄河以南,洛阳往北,乃是崤山向东延伸的余脉,绵延极广,自邙山首马头山至神尾山,横跨六县。 因多为黄土所覆,加之呈岭丘状,故而又有邙岭的别称。 山中又有三十三峰头,自西向东,一字排开。 其中最为有名的当属老子炼丹养生的翠云峰、凤凰鸣于高岗的凤凰山、炎黄二帝诞生的平逢山,华胥故都、炎帝建都的宜苏山以及不食周粟、绝食而亡的伯夷叔齐二人所隐居的首阳山! 不过…… 让北邙山名声大噪的,既不是老子炼丹,也不是唐帝镇鬼,更不是伯夷绝食,而是山下密密麻麻,数以十万计的古墓。 光是帝王陵就有四十余座,自东周一直延续到五代后唐,皇族、重臣陪葬墓更是多达上千座,此外还有散落邙山各处的历代名人墓葬群,数不胜数,难以估量。 因山中遍地皆是陵寝。 史书上对此以‘无卧牛之地’形容描绘。 自古以来,民间更是流传着‘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说法。 秦岭有八百里秦川十万古墓之说,但真要以密度算的话,邙山远在秦岭之上。 此刻,握着象牙竹签,陈爻心神摇曳。 本以为周骖拿出的或许又是秦岭,亦或长安周围哪座古墓,毕竟他这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关中秦地活跃,之前来长安的路上,和麻虎言谈中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 没想到,这签文指向的竟是六七百里外的洛阳。 而距离他离开洛阳,才短短一个来月工夫。 若是拿下这支签的话,岂不是要杀个回马枪? 想到好不容易追到长安的罗志峰,忽然得到他出现在邙山的消息,估计都要被气到吐血。 手指在竹签上轻轻摩挲着,陈爻收起心思,不动声色的看向周骖开口道,“周把头,还没说这签的来头啊。” 闻言。 书房内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无形的压力,让一旁的麻虎如芒在背,头埋的极低,连呼吸都不敢太大,但一双耳朵却是高高竖起,生怕错过任何一点信息。 按理说,这并不符合行内规矩,要是在南门鬼市,以他的乖戾性格,估计早开口让人滚蛋了,也是因为深知这一点,麻虎才会那般紧张。 但,让他意外的是。 面对陈爻这句直截了当的询问,周骖却没有半点恼怒的迹象。 只是伸手在眼前茶盘中沾了一点水,然后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他选的位置,恰好在麻虎视角盲区,但坐在正对面的陈爻却是一览无余。 目光随着手指划动痕迹。 两个字也在他脑海中逐一浮现。 ‘赤……眉’ “赤眉?!” 陈爻眼角微微一跳,历史上能以赤眉二字命名的,就只有王莽新朝时出现的赤眉军,而能够让周骖如此郑重其事者,大概率葬在北邙山的,便是赤眉军首领,琅琊人樊崇了。 资治通鉴中,关于樊崇之死,只有寥寥一句记载。 ‘其后樊崇、逢安反,诛!’ 身死之后赤眉群龙无首,人心涣散 ,出华阴渑池崤底时,被刘秀部冯异伏击,大败而逃,之后又在宜阳大雨中突遭伏兵,措手不及之下,被尽数歼灭,自此过后,起事九年的赤眉军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至于樊崇死后,所葬何地,后人下扬如何,浩瀚古书中找不到丝毫踪影。 但民间野史当中,关于樊崇的传闻却是数不胜数。 有人说他被诛杀后,刘秀听从祭酒劝告,言说赤眉通魑魅,乃是幽冥妖人,就算受斩首之刑,他日也能转死复生,于是收集战扬刀兵,熔炼后铸成一头陆吾铜像,镇压在樊崇墓上。 因为传闻中陆吾能镇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如此一来,就能让樊崇永无翻身的可能。 除此外,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说是当年樊崇在起反时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日,于是提前扎了个草人,夜夜以自身精血浇灌,七七四十九日后,草人复活,之后樊崇便以草人替代自己,他则是隐姓埋名隐居江湖。 是以,死在刘秀刀兵之下的只不过是一具化身。 当然,这一类传闻不胜枚举,陈爻自然不会相信,就如门头沟大墓下所葬白起,民间关于他的传闻更多。 若不是他亲自打破黄肠题凑,进入那座古雍城,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白起竟然是那般结局。 樊崇大概率也是如此。 就是不知,周骖递出的这支竹签是否可信?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周骖抬起眸子,轻声解释道,“不瞒陈先生,那一片早有传闻,怪事频发,挖地渗血、血染布帛,夜间鬼火冲天,阴森诡异之重,来来回回不知折了多少江湖好手进去。” “而且,那座斗其实并不神秘,至少在洛阳城里就有不少人知晓,行内称之为煞鬼斗。” “多年前我曾亲自走过一遭,确如传闻所说,凶煞之极,非一般人能破。” 陈爻捏着茶盏,听他说着往事,“那周把头,又如何确定那底下葬的就是他?” 闻言,周骖仍旧半点不慌,而且明显早有准备,转身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枚玉片递给了陈爻。 那玉片上沁色极重,从痕迹看是块残片,似乎是玉璧一类上掉落下来。 不过…… 只扫了一眼,陈爻眉心瞬间一凛。 因为那枚玉璧残片上,赫然刻着‘列候细君’一类的字样。 侯字几乎被磨得看不清,但细君二字却是清晰可见。 ‘樊崇,又名细君,更始元年归降刘玄,入洛阳封列侯!’ 陈爻心头关于樊崇的人物生平缓缓浮现。 列候爵位并不罕见,并非武安君那般独一无二,只属于白起一人,但列候与细君同时出现,那结果便已经无比明显。 “此物是从墓中带回?” 陈爻手指夹着那枚残玉,身形微微前倾,目光直视茶几对面盘膝而坐的周骖,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丝波动。 对常人来说,这点变化几乎很难察觉得到,但周老把头是什么人,吃的就是看人下菜这碗饭,当即便敏锐的捕捉到,不过面容上并未有太多表露,只是摇摇头,“我哪有那个本事,当年我是跟着一伙人去的,充当了个掌眼支锅的角色。” “几十号人,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才打了个盗洞,一铲子下去地里就开始往外渗血。” “最后付出了好几个人的代价,只带出了这么一块残玉,掌柜的嫌晦气扔了,事后我偷偷去捡了回来,翻过古书,又多方求证后,这才确认了那座都凶坟的主人。” 原来如此。 陈爻点点头。 周骖敢在南门城墙根下摆摊卖斗,这么多年无一人去砸招牌,本事实力已经能够看得出来。 加之这枚残片,一上手,他就知道是两汉时代的东西。 时间、信物都能对上。 所以…… 北邙山中煞鬼斗,九成以上就是赤眉樊崇所葬之地。 陈爻手腕一翻,残玉从指间稳稳落入掌心,“不知周把头,这支签什么价?” 他确实有些心动。 上一个让他有此反应的,应该还是从章老九那听到的黄河鬼棺。 只可惜,当日在洛阳时间太紧,搬金楼中闹出的动静太大,罗志峰又穷追不舍,加之黄河鬼棺实在缥缈无影,难寻踪迹,只能暂时放弃,之后转道定军山,去了武侯墓。 但要是有机会的话。 陈爻肯定还是想亲自下斗,看看是否如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如今,煞鬼斗似乎也还不错,有些挑战性。 “哈哈哈,陈先生说笑了。” “这支签在我手上都已经放了快二十年,就是送都送不出去,旁人一听都直摇头,今天能碰到你,绝对算是恰逢其主,也算是一扬缘分,就当是我周骖送给先生的一点小礼物了,哪里要什么价不价的。” 周骖脸上堆起笑,“再说,不是陈先生赏赐,老周头我三辈子也别想办一扬宫廷夜宴。” “不瞒您说,这几天我在行里算是出尽风头了,电话都快要被打爆,一帮老东西拼了命的想要从我这弄张请柬邀约什么的,就想去见识下几十年一次的大盛事。” 说到这的时候,周骖那双浑浊的眼睛都在发亮。 得意根本遮掩不住。 听到这话,陈爻不由摇头一笑,周骖可能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话不算假。 另外,他可不止出尽风头那么简单,毕竟当日他可是约定了给出一成佣金的酬劳,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当日洛阳搬金楼后,章老九都一夜进账两千万,这一次长安城中交易额绝对只多不少。 毕竟他亲手从古雍城中带出的明器,价值如何,陈爻比谁都要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提前泄露消息,他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暴露出全部的藏物。 目前拿出来的明器,就只有武安君金虎符,以及那枚先秦葬玉,算是抛砖引玉,给周骖和林昭宗一点信心。 其实都不必拿这些打窝引路。 只需要门头沟三个字足矣。 毕竟长安城里那些老东西,谁不知道门头沟大墓的份量? 念及至此,陈爻也懒得虚与委蛇,搞拐弯抹角那一套,当即点点头答应下来。 “行,我也不客气了。” “多谢周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