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1v1救赎)》 第1章 作者注解 “当一个人必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同时死去时,他是无法真正消失的。” 这句话给予我构思灵感,让我重拾这本残缺的文本。起初,我只想将一个梦,一个场景呈现给大家,于是,它就被分享了出来。 但此刻,我站在立夏的维度,这个神奇的日子,我决定重新思考,重新握笔刻写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篇章。 当你翻开这一页时,我作为作者衷心地感谢你,感谢你对这本书保持好奇心,感恩让我们相遇的缘分一刻。 许听,在描写她的时候,我总会闭上双眼感受她,文字就会从中破土而出。看这本书需要勇气,它并不符合大众口味。大家读的时候可能会觉得许听挺惨的,因为我们站在健全人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当你试图走进他们的世界时,你甚至为自己某一刻的勇气激动到流泪,泪水是贫瘠土地上,人类唯一掌管的源泉。 如果你能接受变换角度阅读,那么你可以尝试翻开这本书籍。反之,我在此送上真诚的歉意。 关乎结局,当你踏进时空的逆河时,每次交谈的握手,已经不在乎结局是否重要了,但是,故事它需要,需要一个点。它会是一个完美的点。 至此,祝愿大家拥有一个愉快的阅读之旅! 文笔有所欠缺,如若包容,吾将不胜感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作者注解 第2章 春日来访 2017年,春 “江总,南区那边的项目已经安排李秘书过去协商了,开发区的居民一直不肯搬离,还有几个村民带头闹事……” 许特助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汇报最近的工作进展,男人靠在椅背上,背对自己看向窗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繁华景象尽收眼底,远处的高楼大厦错落有致。 沉默了几秒钟后… 一道慵懒的声音打破平静;“让张平去处理,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拿什么特权。” “行,我这就去联系。” 许特助说完准备离开时,看着靠椅上的男人欲言又止,在犹豫要怎么开口时... 男人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神色微微变动,“还有什么事吗?” “江总,老夫人让您今晚回一趟老宅。” “嗯,知道了,去忙吧。” 许特助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门后,松了一口气。 江野转过椅子,看着桌上的照片,相片里少女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头发垂落在身后,几缕碎发落在脸颊旁,衬托出她精致的五官,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看向镜头。女孩身旁站着一位帅气俊朗的少年,微微弯起的嘴角,神情专注地看着少女。 男人的思绪飘回到那个游乐场,江野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天的场景,那天是江野和许听的第一次正式地约会。 凌晨四点,江野在床上睁开眼,昏暗的光线照得格外朦胧,手轻揉了一下眼睛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窗外一片寂静。 江野提前三个小时出门,走在路上时,周围的早餐店铺已经开门营业了,路上环卫工人的身影与江野擦肩而过,飘落的树叶被一扫而光,寂静的秋,繁忙的人。路上偶有几辆过往汽车,少年低着头行走在路道上,对周围的声响毫不在乎。 七千三百步。 江野站在许听家楼下,鸟的鸣叫声,树叶的飘落声,时不时传来的水声敲醒这片古老的花园。 散落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的突兀。路灯将少年的身影拉得高大而孤寂。 居民楼的老年人已经开始出门晨练了,一位年老的妇女步履蹒跚地走在过道上,手里抱着装满水果的篮子,看见路灯下站立的年轻人, 便开口询问道 “小伙子,起这么早,等女朋友啊。” 江野面色柔和,嘴角微笑着回应;“嗯” 老人家听完后,眼里满是羡慕之意;“真好啊!现在的条件可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太多了,以前我和我家老头就只能去山坡上坐着数牛头,脚踩黄土,吃着自己带的干粮,那便是唯一的娱乐方式了。那时年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无论身处多么糟糕的环境都觉得很幸福。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团结,要好好珍惜彼此。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看我们家老头子去了……”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江野看着老人弯曲的背影,陷入沉思。 不久后,许听卧室里的灯亮起,窗户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江野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神情眷恋地看向窗后那个忙碌的身影。 八点三十,许听出现在楼梯路道里,看到江野的身影,激动地跑了过去,停在江野面前,喘着气,用手指比划了几下, 【你什么来的呀,等很久了吗?】 江野用手轻轻撇开她脸上散落的碎发,将她抱进怀里,亲吻许听的额头,一道柔和温暖的声音落进许听的耳朵里;“我刚到。” 许听在江野的胸前写着“骗人“,面露忧色,拉开江野说道; 【你身上好冷,肯定来很久了,我们快去吃点热食,你要不要再穿件衣服啊,或者……】 还没等许听说完,江野便握着她的手,轻声笑道: “听听,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许听听完后,脸色瞬间红温,用手捶打江野的胸口,转身快速走在前面,不再搭理他。 江野悠闲地跟在许听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阳光藏在树叶的背后,散落的光线落在许听的裙边,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被那一抹白给隔开了,江野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着许听的脚步雀跃着,此刻是如此美好,江野放快脚步走到许听身旁,牵起她的手,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两人走进巷口的早餐店里,点了两碗馄饨,许听坐在餐桌前,拿出笔在小本子上,画了几朵小花,两碗馄饨和两个小人,最后在画的右下角写着;“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日,和江野在张记包子铺”。最后还画了一个猫头微笑的表情。 江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幸福之意难以遮掩,缓缓开口;“快凉了,吃吧。” 许听看着江野露出甜甜的微笑,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的宽大手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蜿蜒的小路上,许听侧身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环抱江野的后背,身体微微前倾,小腿随着自行车的颠簸轻轻晃动。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吹起少年额头前的几缕碎发,让它们在风中飘扬,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风的轻柔。 树上传来几声鸟鸣,清脆而悠扬,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机。江野目视前方,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烦恼和喧嚣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少年少女彼此互通的心意。 许听从来没坐过海盗船,对此很是好奇,来到游乐园后,便拉着江野到处寻找。早上游乐场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排到了她们,江野看出许听的紧张,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用手语说道;“别怕,有我在!”,许听呆愣了几秒,紧张的心情瞬间缓和了不少,趁江野没留意时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迅速退离,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江野的反应。 少年愣了一下,手紧紧地攥着女孩的手,神情专注地注视着许听,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道:“听听,希望今晚你也有这样的胆量”。 下海盗船时,许听还没缓过神。江野直接拉着许听走进巷口里,将许听紧紧抱在怀里,许听正想询问,江野的吻便迅速地落到她的唇上。 一吻过后,江野将额头抵在许听的眉心,低声缠绵道;“好爱你,宝宝”,说完便轻啄吻着她的嘴角。许听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嘴也麻麻的。眉头轻皱,张开嘴就咬在江野下巴上。 两人整理好衣物后,许听刚想起步,身体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江野迅速将她接住,直接抱着她到附近的休息椅。许听双手紧紧地抱着江野的脖子,头依靠在他胸前,“咚咚”沉稳的心跳声落进她的心底,像裹着蜜糖一样甜蜜。 江野回过神,摸着慌闷的胸口,久久不能释怀。 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流出,记忆中少女的身影逐渐模糊。被记忆抛弃的人,还在原地里不停地徘徊,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连同人的感知也一并吞噬了,江野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前行了。驻足在回忆里,等着被时间淘汰。 晚上,老宅里一片热闹,江甜正在院前和一只拉布拉多玩耍,别墅外突然停靠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门被打开,一个健硕而不失优雅的男人,从车中走出,身着黑色的定制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他高大而挺拔的身材。肩宽腰窄,脊背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自信。他的五官深邃而迷人,眼眉星带,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 看到车上下来的男人,一人一狗跑了过去,狗狗围着男人腿转悠,女孩则抱着男人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叔,今天家里来了一个漂亮阿姨,她和奶奶在客厅等你。” 男人闻言,眉头紧皱。双手将侄女举起抱在怀里,径直走向大厅。 闹哄哄的客厅里,看见门口走来一大一小的身影,瞬间安静下来。 “还知道回来啊,得让我亲自去请你,你这尊大佛才肯挪步”,江老太太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埋怨。 江野抱着侄女走到女人面前,眼含歉意开口道:“妈,最近项目紧张,您多多体谅”。 说完便将江甜放下,轻推了一下侄女的后背,朝向老太太的怀里,江甜抱着江老太太撒了好一会儿的娇,这才平息下来。 一位穿着奶白色小香风套装的女人坐在沙发的一角,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男人。 女人气质温婉优雅,五官小巧,素有江南之韵,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江野察觉到了女人的视线,径直走向沙发前,“苏小姐” 苏雅听到男人醇厚的声音,心脏随着男人缓慢的脚步声剧烈地跳动着。 声音轻柔地回复道;“江先生,好久不见!” 餐桌上,江野随便吃了几口,便以工作为由,要去书房处理急事,先行离席。 江野今年38了,早已过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江母觉得儿子在外打拼不容易,也是时候娶一位体己的妻子了,双方互相照应,生活才不会显得那么寡淡无味。 刚开始,江野理解母亲,偶尔也会应付一下,随着次数越来越多,难免犯难,便以工作繁忙推脱掉了。江野也不是没想过结婚,可真当要迈出那一步时,脑海中就会闪出女孩默默流泪的画面,他总是于心不忍。 江野找了许听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有时候他问自己,这样无尽地等待到底值不值得,这时,内心总是告诫自己要爱她,不要怀疑她,她总会出现的。 江野就这样自我麻痹了二十年。 书房内,江野坐在昏暗的书桌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咔哒”一声,橘红色的光在黑暗中晕开。他深吸一口,那股烟雾缓缓地从他嘴里喷出,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不断飘散的烟雾…… 书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不见开门人的身影,江野将视线往下拉,便看到江甜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昏暗的房间瞬间被强光照亮,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一阵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江甜捂着鼻子跑到江野面前, “咳咳...” “小叔,你怎么又抽烟。” 江野摸着江甜的小脑袋笑道:“下次不抽了。”说完便将烟给灭了。 江甜嘟囔着嘴;“你上次也说下次不抽啦,哼~大人总说话不算数。” 江野一把将江甜抱在怀里,用怀疑的语气道;“你该不会是奶奶派来的侦察兵吧。” 侄女笑嘻嘻地矢口否认说自己不是。 江甜这才想起来,便将今天早上看到有人往家门口的信箱塞东西的事告诉了江野。 江甜以前对这个信箱满是好奇,总认为圣诞老人会将礼物藏在里面,便跑去求江老太太打开,奈何信箱的钥匙只有江野有。因此,江甜总是缠着江野,让他打开信箱,有一次打开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让满怀期待江甜很是失望,便对这个信箱失兴趣。 江野听完呆愣住了,将江甜放下,匆忙起身打开保险箱拿钥匙,拿完便直冲下楼,路过客厅时,大家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江甜跑着跟在江野身后,身后传来江老太太的声音;“慢点啊,这叔侄俩真是的。” 说完便又握着苏雅的手,继续和她讲起江野小时候的趣事, 苏雅愣了一下,发现江野居然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江野跑到信箱前,手不停的颤抖,钥匙好几次都没插进孔里,他深吸了一口,再次对准, “咔嗒” 信箱被弹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再次呈现在自己眼前…… 江野不可置信地将信件拿了出来,看到封面贴着的信纸: 尊敬的江野先生, 您好! 我是南江邮局的负责人沈涛。首先,我代表邮局全体工作人员,对您的生活带来不便表示诚挚的歉意。 因邮局最近搬迁,我们在档案室发现1997年遗落的信件,便按照当年的地址向您寄送,愿此事对您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另外,许听女士的另一封邮件的地址已被拒收,如若您能联系到她的朋友,可否能请您代为转交。 为了弥补我们的失误,我们决定对您送上南江邮局终身免邮寄服务。 再次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如果您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进一步的帮助,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的客服电话是【009742】。 江野慌乱的撕开封面,看到熟悉的字体,用手轻轻抚摸,抱在怀里,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欣喜若狂,跌跌撞撞跑进车库,驾车离开。 江甜跑出来时,早已不见江野的身影。 第3章 她的来信 亲爱的江野: 江野,最近过得好吗? 是不是很意外,会收到我的来信,最近舒拧告诉我,国外出了款聊天软件,大家可以在网络上互相联系。 舒拧问我;十年后,还会和她保持联系吗? 我告诉她,我会一直跟在她身后。 这几天我很迷茫,关于未来。 小时候,我很害怕长大,面对长远的时间线,我怕自己什么都触摸不到。 还记得在没有植入耳蜗之前,我只能用手去感知妈妈的声音,指尖随着她的说话声慢慢地震动,感受着最原始的声带,那是我第一次对声音有了认知——会振幅的羽毛。 当我站在阳台上低头看向地面时,小朋友玩耍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我眼里。门前的小树长得很矮小,没有遮挡住我的视线,也没有接住我,我依旧悬挂在城墙上。 我总是感到很迷茫,我从不主动靠近她们,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应该是不想失望吧,也不想妈妈因此而难过。 我虽然不理解她们的言语,但是我感受到了“不同”,我和世界的衔接少了一条声带,所以我被遗落了。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哪怕是耳朵坏了,声音消失了,心还是会感受到难过,眼泪也很不听话。 那时,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看着我流泪,我尝试用手触摸她的眼角,温热的泪水落进我的手里,我的手掌太小了,接不住她的悲伤,也擦不去她的泪水。 因此,我感知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种情绪——悲伤。悲伤的时候,内心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逃窜,密密麻麻的,原以为心会因此充盈,其实更空旷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世界能感知到的,只有难过。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回家,也无法理解妈妈无端失控的情绪。 她总是看着我流泪,我害怕她的泪水,我想开口安慰,可我只能咿呀咿呀发出难听的声响。 我祈求,妈妈请别为我哭泣。 在我四岁那年,父母赚够了手术费,我终于能听见了。但我依旧开不了口,我只能发出难听的叫声,我像往常一样站在阳台上。小树苗长高了,楼下的人群隐匿于树下,偶有风吹过时,我才能短暂的感受我的同类。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下楼了。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内心希望她们能来邀请自己,但我忘了我听不懂她们的语言,小树苗没有长大,我依旧被悬挂着。 我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我知道,我再次被忽视了。 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因为我听见了她们的笑声。开心是没有言语的,我在微风中感受到了。 原来笑声是如此的悦耳,心感受到了愉悦。我坐在床上,也学着她们笑,我的声音就像被裹着布。 但我学会了,嘴角要上扬。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再开口,我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听到了摔碗声,争吵声 ,哭喊声…… 声音并不清晰,却被我捕获到了。 6岁那年,这些声音突然静止了,我知道,爸爸妈妈要消失了。 魔法真的没有欺骗小孩,真的会消失。 我的声带打翻了魔法药水。 有段时间,妈妈总是问我,如果她们分开,我会选谁。我无法抉择,就像我的声带和听力都抛弃我了,谁都没有向我伸出双手。 妈妈总是无意识地贬低爸爸,我无法回答她。但我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自己情绪的方式。 夜晚,我的眼泪总是偷偷地跑进枕头里,躺在枕头上像是洗澡水跑进了耳朵里,在水里我听不见。 每晚只有小熊会拥抱我,我们沉默着不说话,但我知道它一直在。 在心里我把小熊当作自己的家人,一个会拥抱的家人,有温度的家人。 7岁时,我终于可以上学了,妈妈给我买了一个新书包,我背着书包在原地开心地转了几圈,妈妈也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终于可以读书了,我不再是一个累赘。 小树长大了一点点。 去学校那天,我很紧张,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可以交朋友了。在校门口的时候,妈妈在我的额头上亲了我一口,像羽毛拂过,很轻,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很小,被风吹走了,她没有听见。但我的心感受到了满足,在后来的每个夜晚里,我都在练习如何呼喊她。 妈妈牵着我的手放在徐老师的手上,干燥的纹路很暖和,她牵着我走进教室,向大家介绍我。 大家都没有说话,我没有因此沮丧,我感到安心。我没有同桌,大家都是一个人一张桌子,这是我觉得最温暖的距离。 刚开始,我不知道怎么和班级里的人交流,我依旧期待着,希望能有人和我说话。 我就这样等了半年,等到了爸爸妈妈离婚的消息。爸爸出轨了,他有了一个会说话的可爱宝宝。妈妈知道后,并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但我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我想抱抱她,可是我知道,我只会让她更难过。 我并不知道出轨是什么意思,我想,家的大门不会再被打开了。 我生日那天,外婆来了,妈妈告诉我,她想去外地上班,等工作稳定了再接我过去。我知道,我留不住她。 妈妈走的那天,是半夜。那晚她看着我睡之后,起身离开了。我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我怕自己忍不住,去祈求妈妈将自己带走,我将小熊紧紧抱在怀里,泪水还是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那晚,我没有练习,声音掉落在水里。 在接下的几个月里我都和外婆生活着,外婆很喜欢爸爸,她总是问我;“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我只能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她对着我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外婆,好像不喜欢我。 又过了几天,小舅一家回南江了,外婆的孙子来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我有玩伴了。外婆每次去舅舅家到后半夜才回来,我很担心她,于是,我每天都躺在沙发上等着她,就这样半睡半醒着地等她,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感受到了陪伴,我不再是一个人。 一天夜里,我像往常一样等着外婆,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她在房间里急匆匆地收拾东西,我只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她告诉我,弟弟生病了,她要去照顾他一段时间,让我在家好好吃饭。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听见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自此,我再也没有等到她。 后来我失眠了,我不知道睡眠对于孩子意味着什么。我每天晚上早早地睡下,可是我到半夜两三点时总会醒来,我就抱着小熊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待天亮。 班里最近转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和我们都不一样,她会说话,她只是听不见。 她成了班级里的小明星,大家都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徐老师也很喜欢她,她成了我们的小班长。 有一天,徐老师在班级里征集画画比赛报名的人选,我举手了,我喜欢听画笔划过册纸的声音,我画了一片枫叶,我将枫叶剪了下来,用绿色画笔将它填满,我喜欢春天。 我的画拿了一等奖。我很开心,我抱着画轻快地走回家,那是第一次,我不再因为没有人接送而难过。 我给自己炒了一道包菜,外婆没有把菜钱给我,我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去了菜市场。我只买得起一颗包菜。 吃饭时,我将小熊放在对面的椅子上,庆祝我第一次拿奖,睡觉时,我抱着奖状,我把耳蜗放在小熊手上,没有失眠。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妈妈的来信,她在信里放了很多钱,那时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她告诉我,她的工作还不稳定,让我要好好听外婆的话,等工作稳定了再接我过去。 我拿着信去上学,找到了徐老师,我想让她告诉妈妈,我有好好地听外婆的话,让她别担心。徐老师很好,她帮我把信寄了出去,没有收我的钱,我很感激她。 那天,我想奖励自己一个鸡腿吃,我去了菜市场,叔叔阿姨大都不识字,不知道我写什么,我就在话本上,画了一个鸡腿,她理解了,送了我半只鸡,我把钱递给她,她没收,我就把钱偷偷塞进她的口袋里。回到家我给自己做了一份土豆炖鸡,其实并不难,之前我看外婆做的时候,我把步骤偷偷地画了下来,煮好之后,我把菜小心翼翼地抬到桌子上,给自己打了一小碗米饭,饭有点硬,菜的盐放少了,我的泪水不小心掉进汤里,它就入味了。 小班长的生日快到了,她邀请了班里的同学去她家过生,她也邀请了我,我很开心。 放学后,我跑进文具店里给她买生日礼物,我给她买了一个很小的洋娃娃玩偶。出来时,突然下起大雨,我把娃娃放进书包里,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快速地跑回家。 晚上,我发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洗完澡,就跑进被窝里躺着,我的身体暖暖的,像被抱着,我摘掉了耳蜗,枕头又开始沁水了。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去上学。徐老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把我送进了医院,她像妈妈一样照顾我,我越来越喜欢她了,我不小心把泪水弄到了她的衣服上,她也没有怪我,我的眼泪也很喜欢她,都跑到她的衣服上。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没有声音,我的嗓子被封锁住了。 小班长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她穿着像公主一样的小礼裙,我将礼物紧紧攥在手里,我不好意思送给她,我觉得她比玩偶上的公主还好看。 那天,她的爸爸妈妈,给她唱了一首歌,很大声,我从来没听过,徐老师看出了我的好奇,她告诉我,过生日的时候,家人和朋友都会唱生日歌,以表祝福。小班长,收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祝福,还有爱。我替她感到开心,她拿了一块小蛋糕给我,我把礼物递给她,她笑着对我说,她很喜欢。我也跟着笑了。 生日会结束的时候,我看着班级里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我其实有一点小难过。我不想让徐老师知道我一个人住,我就告诉她,外婆来接我了,那是我第一次撒谎,我不想徐老师离我太近,我害怕我会失去她。 五月二十日,我去菜市场找陈阿姨买了半只鸡,她送了我几颗蒜,我很开心,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回到家,我做了土豆炖鸡,拿着家里的红蜡烛点上,把蒜放在桌子上,张着嘴唱生日歌,我闭着眼许愿。希望爸爸妈妈还有外婆健康。 妈妈,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她的话越来越少,每次都只有一句,让我听外婆的话。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外婆了…… 我现在结交到一个新玩伴,那就是题目。每个凌晨睡不着的时候,都有题目陪着我,我做着做着就睡到了天亮。 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后来的七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妈妈,我去菜市买菜那天遇到了外婆和她的孙子,外婆看到我,拉着弟弟走了过来,她告诉我,妈妈已经结婚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外婆,然后点头。 我这次没有再掉眼泪,在很久之前,我就接受了妈妈不要我的事实。回去的路上,我捡到一本烘焙书,书面有很多脚印,我把它带回家,将它小心擦干净。打开书面,看见里面的小蛋糕,原来做蛋糕是这样的简单。 15岁生日时,我给自己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虽然蛋糕胚烤糊了,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我点上蜡烛,开始唱生日歌,我许愿“希望妈妈幸福”。 中考的时候,我的成绩优异,考上了重点高中,但我依旧只能去特殊学校。因为没有人想收留我,我并没有感到失落,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害怕去普通高中被欺负。没有人会帮我,在特殊学校,我还有徐老师和同学们。 17岁,我拿了全省联考第一,我知道,我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告诉徐老师,我想去南江一中,我想体验一次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她同意了,她告诉我,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她。我很感激她。 江野,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上个月阿姨来找过我了,她告诉我,我们的未来岌岌可危。我们本是两条直行的平行线,只是因为一次相交的机会,让我们彼此碰撞。 我的人生暗淡无味,就像一座被遗落的岛屿,你像浪潮一样地出现在岛上,潮水淹没我,将我拉进海底里,看着色彩斑斓的世界,让我不用在乎,自己是否能听,能说,你让我的眼里充满色彩。 我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就分开,我想让我们彼此依靠,我不想沉默不语。 我的前半生就像漂浮在冰川洋流里的木板,不知道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后来我遇到很多人,我逐渐明白什么是爱,爱就是饱含幸福的泪水,泪水不再咸涩,爱你的人不会让你默默哭泣。 如果你看到,这样的我,依旧选择我。 我绝不辜负你。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为自己许过一次愿,这次我想许“愿我们永远幸福”。 我在家等你。 我爱你! 落笔;许听 一九九七年九月三日 第4章 晚晴 江野看完之后,心脏痛到晕厥了过去...... 一束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沙发上,一层春纱铺在男人的身上,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江野被强烈的光线唤醒,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原来日光也这样寒冷吗?眼前一片寒冬,竟看不见一点春日的盎然。 江野抚摸着胸口缓缓坐起,看着桌前被退回的信件,呆愣了许久,他好像也听不见了。 心里的不适越来越强烈,头皮发麻到让人无所适从,喉咙竟发不出一丝声音,声带的桥梁轰然倒塌。 江野颤抖地拿起桌上的邮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收件人填写栏写的是“纪舒拧”。 江野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往下阅览,邮寄地址:江津省南江市沿江西一路淮安监狱,寄件人写着刘春兰,时间是1997年9月21日。 江野双手紧紧攥着信件,呼吸急促,瞳孔微微收缩。竟没有一丝勇气撕开这陈旧的一页。 江野还记得那段时间,自己去曼彻斯特探望父亲去了,那么遥远的距离,难怪听不见。 那纪舒拧呢,许听失踪后,自己去找她时,她已经搬家了。许听为什么会在监狱里,江野如今脑子里一团雾水。 江野迫切地撕开文件袋,小心翼翼地从文件中抽出信纸,带着岁月的重量,信纸已经微微泛黄,边缘略显毛糙,纸的质地粗糙刺手,像是被时间的细齿轻轻啃过。 信的内容竟如此让人心生绝望。 亲爱的舒拧: 舒拧,最近过得好吗? 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法院判定我为故意杀人,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这封信是我求一位女狱警帮我寄出去的,他们不让我向外界求助,还控制了我的活动范围。女狱警看我可怜,偷偷以她的名义将信寄了出去。信的角落有我们的暗号,希望你收到来信时,不要忽视它。 当你看完事情的原委后,我想恳请你帮我聘请一名律师,律师费可以用我的房子作抵押。 八月五号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上班。在搬运货物的时候,店门口站着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的皮肤异常苍白,也很瘦,身上有好多类似于针孔的疤痕。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当时很害怕,就跑进仓储室躲了起来。差不多过去一个小时后,我从仓储室出来,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另一个男同事。出于安全考虑,他和我换了班,我晚上就不用来了,我很感激他。 傍晚我回家经过巷口时,感觉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我的心跳得很快,我迅速往前跑。白天的那个男人突然追上来,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进巷子里。我来不及害怕,张开嘴大声呼救。 他发现我不会说话后,变得异常兴奋。我用手去抓他的眼睛,膝盖撞击他的大腿。他看到我挣扎时,表现得异常愤怒,将我踢到了墙上,用手猛烈地扇我的脸。然后,他开始扒我的衣服。在争执的时候,包里的铅笔掉了出来,但他没有发现。我伸手去捡笔,直接刺向他的脖子。 他突然倒地,躺在那里痛苦地叫唤着,我见状便立即跑到警察局里报警。 当我带着警察回到案发现场时,他已经死了。 我被关进审讯室里,我一直安慰自己,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正当防卫,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杀人犯。” 他们给我聘请了一名律师,他会手语,这让我瞬间放松了不少。可是,每当我和他沟通时,他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想写在纸上告诉他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 我听见屋子里的人叫她“副局长”。 我以为她是来询问案情的,我赶紧在纸上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写了下来,想告诉她,我想为自己辩解。 我将纸条递给她时,她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推到墙上。 她说:“是我杀了她的儿子。”当时室内只剩下我和她,我感到窒息。 这次我没有铅笔,也无法保护自己。 第一次,我为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 舒拧,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我不甘心就这么被埋葬在监狱里。我还没有去大学报到,我还没有请你吃饭,我还没有给江野一个答复。 在此,我祈求。 愿上天垂怜我一次吧! 落笔;许听 1997年9月21日。 信纸上掉落的泪水在二零一七年开花了。 这朵顽强的花,岁月也无法抹去。 江野只觉天崩地裂,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远,那样苍白无力。 时间的摆针不停地旋转,画了一圈又一圈的圆,将这维度里的人困住,无力逃荒。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发鬓两边露出几撮白发,男人用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的痛苦紧紧包裹起来。江野内心充满绝望,这么多年无助地等待着的不止他一个人,自己这些年都在埋怨她的逃避,如今都变成了刺痛他的利刃。 男人双手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心中满是无尽的委屈。 江野就这样,蜷缩在沙发上,整整一天不再动弹,电话铃声从未间断过,他毫不理会,只是睁着双眼,眼神空洞着注视窗外,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京市尽是繁华之景,一点春天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如此空旷荒芜,竟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江老太太抵达公寓时,看到江野蜷缩躺在沙发上,室内昏暗得看不到一丝亮光。周围的环境冷清得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江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痛不已。 她知道,是因为那个女孩,她之前也怨恨过许听把自己的儿子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二十年啊,江野犹如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了二十年光阴。 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有找人打听过许听,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江母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用手轻轻拍打男人的后背,看见他鬓角的白发。眼角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地往下流淌。 沉默了一会儿,细声开口道;“孩子,找不到我们就不找了吧,你和那孩子注定无缘啊,该找的地方你都找了,想来那孩子应该是在哪个角落里默默地生活着,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吧。 咱往前看啊,往前看....”说完,江母便转身用手背擦拭眼泪。 沙哑而沧桑的声音在黑暗中缓慢地传出;“妈,我的心好痛,她回不来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江野望着指针转动的方向,苍白无力地想,时间把我淘汰了吗? 怎么就听不见了呢。 第5章 初见 1996年,秋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讲台上,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影。教室里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正激烈地讨论最近的篮球赛事。 光的曲线像匍匐的蛇影,没落在可课本中,飘动的风快速划过,将那即将隐匿的影子照在“特别名词”上。 周韬紧握手中的笔,盯着指尖的位置发愣了几秒,耳边传来的声响像极了回光返照的人。 抬头一看,发现徐主任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浅蓝色连衣裙,搭配一双小白鞋的少女。裙摆随着风飘动,那一抹蓝像洁白的书面,蓝色的基调在她灵动的步伐下翩翩起舞。 仔细观察,她的五官精致,眼睛灵动,眼里像是住了两颗璀璨的星星,闪烁着聪慧的光芒。她的皮肤白皙透亮,走廊的光线照在她身上,仿佛能透出一丝光晕,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徐主任站在讲台上,用手拍了几下黑板,洪亮的声音穿透整个教室;“都给我静一静,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喧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主任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刷刷”在黑板上写着 “许听” 两个大字。 写完后,拍了拍手上的粉尘;“在这次省联考中,许听同学荣获省里第一名,校领导特意邀请许同学就读我们学校, 还有个事,这个啊,许同学不方便说话哈,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大家要互帮互助,不要出现小团体的情况,被我发现一并着重处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许同学的到来!”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许听站在讲台边,神情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朝教室里的人群深鞠了一躬。 徐主任看着许听露出欣慰的神情,笑着点了点头;“许听,现在还没调座位哈,你先坐到江野旁边的那个空位上去,等月考过后再换座位。” 笑容还没消散下去,就看到后排趴着的神人。 徐主任眼睛微微眯起,拉着嗓门大声喊道;“江野,要睡回家睡,学校不是猪圈,整天懒懒散散的像什么话,这次联考数学才考22分,我把答题纸放地上随便踩几脚,考的分都比你高。哎~ 你说你长着一米九几的大高个,三门主科加起来都没你身高高。” 声音刚落下,班级里的同学纷纷看向后排,发出哄笑声。 徐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轻声对着许听说道;“ 你就先去那个空位上坐着,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哈。” 许听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野至始至终都没抬起头。 纪舒拧侧过身,用手推了推江野的胳膊;“江野,江野,快别睡了,徐头强点你呢 !” 江野语气不耐烦地回道;“ 知道了,别吵。 ” 许听走到座位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身旁少年,发现他没有被吵醒,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拘谨地坐在位置上,将书包慢慢放进桌箱里。 纪舒拧双手撑着下巴,眼神锐利而直接,毫不掩饰自己对许听的好奇,“ 你就是新来的小学霸。 ” 许听闻言,眼睫毛不安地眨动着,盯着铺满灰尘的桌面,心里的天平快倾斜了,手紧张地攥着衣服,点了点头。 至始至终她都没和纪舒拧对视。内心焦灼得无地自容,未知带来的迷茫让她无法立即做出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对视就像接轨的桥梁,无法预知桥柱是否能承担猛烈而完整的过客。 她会允许自己存在吗?许听无力地想。 纪舒拧像得什么趣事,眼睛一眨一眨泛着亮光,惊讶地开口道;“你不会说话。” 许听面露难色,垂下眼眸抿着嘴,轻点了一下头,指甲陷进□□里,短暂的疼痛能让许听只有痛觉,没有感受。 正想继续询问时,纪舒拧察觉到了她的不适,赶紧摆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别害怕。” □□里的指甲瞬间逃离,铺天盖地的羽毛向她寻来,轻飘飘地带走她的无助。 许听缓了几秒,突如其来的喜悦她接住了。 手迅速伸进抽屉里,拉开书包拉链,一只手将一块小熊饼干递给纪舒拧,另外一只手将小本子拿出, 在上面写道【谢谢,这是我自己做的小饼干,希望你能喜欢】在字的末尾附上一个可爱的猫头。 纪舒拧接过饼干后,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 啊 啊 ~我靠,这也太好吃了吧,你真厉害。” 许听看向她的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心里的满足和纪舒拧一样。 十七岁的少女,在这一刻终于完整了。 “嗞”旁边突然响起一声不悦,许听神情尴尬,无措地看向纪舒拧。 纪舒拧听到声响后,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别管他” 说完便对着江野摆了一个鬼脸。 许听觉得纪舒拧很有意思,正想在本子写字时,教室门口传来声响,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看向后排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许听对上视线后,心头一暖。 这是她最特别的一天,平常而特别的日子,它们出现在同一天。 做完笔记后,许听偷瞄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少年,他安静地趴在课桌上,手臂弯曲,脸埋在臂弯里,呼吸平稳而均匀。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也遮挡不住他的少年气。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缓缓睁开双眼,对上许听的眼睛。 许听瞳孔一震,立马坐直,看向黑板,试图掩盖窘迫的神情。 江野看着少女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将残影打在她身上,微风轻轻吹动,几缕发丝落在少女白皙的脖子上,藏在助听器后的耳朵染上一抹红色。空气中,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江野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你不是有饼干吗,怎么不给我一份。” 许听闻声,坐姿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讲台,手迅速从桌箱里抽出小熊饼干,放在江野手臂旁。指尖不小心触摸到课桌上残留的温度,这是她和少年的第一次触碰。 江野直起身子,拿着饼干看了看,撕开包装闻了一下,“还挺香。” 许听就这么直直愣愣地看着黑板上刻画的符号,早上的阳光照射在英文单词上,粉尘沿着光路慢慢洒落,下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初雪。 江野在许听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傻了,没被夸过啊你。” 许听的脸瞬间变红,低下头,手紧攥着铅笔。许听从来没有和同年龄段的男孩说过话,江野夸她的饼干时,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跳动着,尴尬又无措。 在本子上面写道;【我家里还有很多,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多带些给你。】 江野看到纸上的猫头,神情愉悦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好啊,我不喜欢太甜的,记得少放点糖。” 许听点头了然。 晚上,许听写完题后,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便赶紧起身去厨房制作饼干,做了两份,一份给江野,一份给纪舒拧,这次,许听将饼干的形状捏成可爱的猫猫头。 洗完澡之后,许听坐在书桌前将今天上学的事画成小画,夹在日记本里。 抱着小熊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沉沉地睡去,直至天亮。 第二天,许听将饼干送给纪舒拧,她拿到饼干后,抱着许听猛亲了好几下,说了一大堆夸奖她的话,还说猫头做得好可爱,许听很开心,第一次感受到了热情。 第二节课上课之前,都没有见到江野的身影,许听握着桌箱里的饼干,垂下眼眸,眼底流露出失落的神态。 直到旁边的座椅被拉开,许听才回过神,看向江野。 江野拿出衣服口袋里的牛奶,递给许听解释道;“今天起晚了,我的饼干呢。” 许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的失落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将手中的饼干递给江野,顺道接过牛奶。 江野摸着存有余温的饼干,神色一顿。 “猫头挺可爱的,我很喜欢,谢了”,说完便打开包装,将饼干送进嘴里。 许听听着他咀嚼饼干的声响,像是打开新世界的窗口。 “沙沙”的树叶飘进了空旷的房子里,手心的温度不像这个季节。 牛奶像注入血管里似的,暖暖流淌,许听握着手中的温度,抬眼望向窗外,树的光影倾入窗台边沿,静静流淌着。 第6章 一步之距 高三(一)班门前站着的几个女生,拥挤的过道瞬间被堵满,其中带头的女孩手搭在门框,头伸进教室四处张望着,门和过道突然被截断了。 许听站在她们后面,手紧紧攥着衣角,脚趾不安地蜷缩着,她祈求上课时间的钟声快点降临,许听有点懊恼,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不过几尺距离,没有人发现她,像小时候一样。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站在阳台上。 一瞬间所有情绪铺天盖地向她袭来,许听麻木地承接住了,无数滴雨水穿透雨伞淹没她整个童年,她本能地适应着。 她又听不见了吗? 纪舒拧突然从后背将手搭在许听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颊;“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进去?” 许听没有立即回应她,她只是缓缓地闭上双眼,压下即将淹没的潮汐,带露水的清晨是这样干燥而有温度,她在纪舒拧身上感受到了,比山林间的朝阳还温暖。 原来过客将叶尖的露水带过时,会留下一片温度和脚印。 阳光这次不偏不倚地照拂在她身上,没有风,也没有影子。 几秒钟过去后...... 许听握着纪舒拧的指尖,做了向前走的动作,纪舒拧只笑不语,嘴里哼着小曲,牵着许听大摇大摆地走回班级。 看见班级门口乌压压的一片人群时,眼睛微眯了一下,轻咬嘴唇,搭着许听往前,对着门口的人群轻吹了一声口哨;“干什么孙雅,站在我们班门前挡道,”说完,便朝她翻了个白眼。 孙雅听到声音不耐烦地转过头,双手叉在腰上,神情鄙夷;“要你管,我就是来看看新来的那个小哑巴,有传得那么神吗,徐头强把她当块宝。” 视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纪舒拧身旁的人。神色微变,嘴角撇了一个弧度,眼底满是不屑。 “是你吧,小哑巴。” 许听的手捏了一下书包肩带,拉着纪舒拧的那只手晃了两下示意离开。 纪舒拧瞬间觉得火冒三丈,挣脱许听的手跑到孙雅面前吐了一口水;“看什么看啊,学校是你开的动物园吗,出钱了吗你就看,我们班的国宝,你也配看,我呸。” 孙雅脸色一沉,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唾沫,抓着纪舒拧的衣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纪舒拧一瞬间呆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孙雅,用手摸了一下被打的侧脸,拳头紧握;“你大爷的,敢打老娘”,话音刚落下,伸手就去抓孙雅的头发使劲往下拽。 孙雅身后的几个女生见状纷纷上前,许听眼看纪舒拧敌不寡众,迅速丢下书包跑去抓纪舒拧身后,双手抓住女生的头发,用脚狠狠地踩着她的鞋上,张嘴咬下她的手臂,女生疼得龇牙咧嘴,尖叫地叫唤着,一瞬间,嘈杂的声响覆盖在校园各个角落,许听见状急忙推开她,在苏雅小腿上踢了一脚,便将纪舒拧拉到身后。 身后突然传来徐主任气冲冲地叫喊声:“干什么,干什么,一班前面的那几个女生,翻了天了你们,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去。” 办公室内,徐主任用手摇晃着保温杯,对着杯口吹了吹气,雾气升起将镜片遮住,徐主任迅速将保温杯放在办公桌上,尴尬地咳了几声,“你说你们啊,都高三了,居然还有心思群众斗殴,几个女生在班级门口拉拉扯扯像什么话,简直就是给班级抹黑,给学校抹黑。” 纪舒拧刚想反驳,徐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特别是你纪舒拧,作为班级里的一份子,怎么拉着许听跟着你一起胡闹,啊,你是不是有远大的抱负,无处施展,天天对着空气挥拳,学校是不是得给你搭一个擂台啊,干脆以后叫你拳击手纪舒拧算了,你们简直要气死我。” 许听刚想举手反驳,便被纪舒拧拉住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纪舒拧小声嘟囔道:“人家又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夸张嘛...” 孙雅轻笑了一声,被抓了个正着,徐主任话音一变,瞬间将火力转移;“还有你,我们的大姐大孙雅,你觉得很好笑是吗?带着几个女同学,到一班门口去干什么,以为自己是□□收保护金啊,到处耍威风。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无法无天了,我看你这次连全年级前十都没进。” 孙雅瘪着嘴,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徐主任走到许听面前轻声开口:“许听啊,下次看到打架的,就不要去凑什么热闹了,你离远点,遇到事情及时找老师,听见没呀,你是考重点大学的好苗子啊。你和她们不是一丘之貉啊。知道了吗?” 许听点了点头,手紧握着纪舒拧的手。 “都给我回去上课,周三之前,每人写5000字检讨书交给我。”说完,就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小口,对着她们摆了摆手。 走廊上,纪舒拧拉着许听的手,快步往前走,拐进楼道里,捧着许听的脸仔细检查,俯下身在许听耳旁轻声道,“听见得见我吗?” 许听不明所以,迟缓了几秒,点了一下头。 紧皱的眉头瞬间放松,纪舒拧松了口气,直视许听的眼睛,“许听,下次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都说是我让你干的,知道了吗?” 许听疑惑地看着纪舒拧的嘴唇,手语道;【为什么。】 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即在纪舒拧手背上画了一个问号。 纪舒拧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听听,如果徐主任不护着你,你以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这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充斥着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就像吞噬人群的怪兽,仅仅因为一点事情他们就变得不易满足。我无法时刻保护你,你得学会借助外力。你明白吗?” 沉默了几秒,许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纪舒拧脸上满是欣慰,双手捏着许听的脸颊,“真是个乖宝宝。” 许听羞涩地低下头,看见纪舒拧手臂上的指甲印,脸上瞬间布满忧色,握着纪舒拧的指尖往教室走。 纪舒拧看着许听的背影露出开心的笑容,嘴里轻快地哼着小曲。 许听走到门口时,没有看到自己的书包,眼神四处张望寻找自己的书包,纪舒拧拽了一下她的手,用下巴指着许听的桌上,江野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门口的两人,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许听拉开椅子刚坐下,就听到江野冷嘲热讽道:“能耐啊你,开学第三天就学会了跟人打架,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小保镖啊。” 许听无暇搭理他,拉开书包拉链拿出酒精和棉签,戳了一下纪舒拧的后背,在纸上写道【我先给你消一下毒,待会我们再去校门口的卫生室】 纪舒拧点了点头,将脸朝向许听,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眼睛灵动地眨了几下,嘴角向上扬。 江野在一旁煞风景地说道,“受虐体质啊,纪舒拧。” 纪舒拧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滚开,你这个白痴!” 许听听着他们的拌嘴声,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弄完后,便递给纪舒拧一个用盒子装的物品,纪舒拧眼睛一亮,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手抬起盒子看了看,惊叹地夸了句;“真好看!” 许听在纸上写道【这是我新研发出来的小蛋糕,是香草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在字后面画了一只眼含期待表情的猫头。 纪舒拧看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铁盒,“我去,啊,听听宝贝你好厉害呀,这么可爱的图像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看着就好好吃,我要留到中午慢慢品尝。” 许听看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随后将包里的另外一份递给给江野,在纸上写道【这是蛋挞,你不喜欢太甜的,我就没给你做小蛋糕】附上一个猫鞠躬道歉的表情! 江野轻哼了一声,将蛋挞直接送进嘴里,眼里露出一丝丝惊讶, “你不当百宝箱可惜了。” 纪舒拧见状都快无语死了,对着许听一顿吐槽,“听听,下次别给他,白白喂了头猪,浪费粮食。” 江野直接无视纪舒拧,拿出桌箱里的游戏机,专心打起游戏。 许听看到江野手中的游戏机感到一丝惊讶,江野察觉到许听的视线,故意将画面朝向许听,打了完一轮后,发现她还在盯着看,随口一提,“试试。” 许听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游戏机,不知所措地看着江野,江野将手覆在许听的手背上,手指点着屏幕,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跟着我操作。” 许听感觉耳朵痒痒的,心脏也直突突地跳动,看着江野手上的操作,轻轻晃了一下脑袋,神情专注地盯着游戏画面,江野瞥了一眼许听,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中午,许听坐在位置上玩游戏,纪舒拧看着她手中的游戏机,摇头叹气道,“听听,你都快成网瘾少女了,要是被徐头强知道了,不得杀了江野。” 许听闻言抬头,抿着嘴笑,指了指江野的位置,做了一个“怪他。”的口型。 纪舒拧手摸了一摸自己的下巴,点头赞同,眼底之意不明所以;“有道理,哈哈哈......” 许听说完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中。 许听一旦做什么事情,都想把它做到最好。 直到游戏机没电了,才依依不舍地将它归还给江野,便在纸上写【周末的时候,可以将它借给我吗,我一定不会给你弄坏的。】把纸递到江野桌前时,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向江野看,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江野看见她这个样子,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可以可以....”说完便不再看着许听。 许听面露开心,专注地写起了卷子。 江野瞥见许听认真做题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许听好像一只可爱的狸花猫,特别乖,总让人放下戒备心,慢慢地靠近她,最终将她抱在怀里。 肯定软绵绵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