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茶馆》 第1章 浮生茶馆 清泠庄严的天衍殿,有一女子独上高台。 一双明媚丹凤眼,肌胜雪,眉如柳,身着半见留仙裙,腰系缃色纤宫绦,鎏金步摇挽起三千青丝。 她的眼前是三千世界,身后是天衍之地的万家灯火。 …… 三千世界之上,有个地方叫天衍,这是创世者、万界之主,元初的居所。 天衍的人们无拘无束,不用再担负救世的重担,不用被世俗的枷锁克缚,不用被那碎银几两压弯脊梁,他们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所热爱之事,这是所有人梦中的世界。 住在天衍的人有三种,万界尊主元初,尊主养大的万界初灵:少尊,和其他居民:圣君。三千小世界是这么叫的。 进入天衍之地的条件很简单,但又很难。 “百世善人或者十世大功德者,亦或是退休的天道,可入天衍。” 这话是尊主说的。 想要成为圣君,进入天衍,只需满足这两个条件之一便可,所以说简单。但,这两个条件中的任意一个,都很少有人能做到,所以说难。 即便是出生就在天衍的崽子,也不是生来就是圣君,成年之后也是要去三千世界历劫攒功德的,功德圆满才能回家。 少尊们也是,不过少尊们是被扔去做天道了。 很多小世界并不完善,没有天道就由少尊们暂任,培养出合格的天道后再前往下一个世界。 成型的世界也会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莫名损坏崩溃等,处理这些本来是元初要做的,不过少尊们渐渐长大后,就成了他们的任务。 少尊们负责管理三千世界,类似天道,但高于天道,因为一位少尊可能会兼任多个世界的天道。 从某种方面来说,少尊们比圣君们更惨,他们全年无休,稍微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随时都可以回家,当然,回家也要接着干。 不过少尊中有两个意外,凤朝少尊和花辞少尊,他们两个并没有去三千世界做天道,而是一直呆在尊主身边。 他们两个是陪尊主最久的崽崽,对元初来说,他们是特别的。 哦,还有一个原因,放凤朝少尊出去是办了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这是一个问题。 元初孤独了太久太久了,她现在很希望身边一直有人陪着。在世上还没有生灵时,她便是一个人,直到带回那些少尊们。 花辞少尊向来贴心,是陪元初的最好的人选。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鹿悠悠少尊,这个少君没去干活纯粹是因为年龄小,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十岁幼崽。 是厌恶孤独,还是在害怕又回到当初,元初自己也不知道。 远处那个白发粉眸长发及腰,有自然起伏的白色飘带围绕在身旁,穿的粉粉嫩嫩的少女,名叫花辞,她是世间第一朵花。 被花辞揪着耳朵,疼的龇牙咧嘴的红发金眸的红衣少年,凌乱的头发被随意扎成高马尾,这是凤朝,是世间的第一只凤凰。 旁边缩在脖子不敢吱声的女孩,金发银眸,头顶有一对飘着祥云的银色鹿角和黑色绒球,扎着两个丸子,额间一抹金色神纹,穿着银白色的衣裳,看上去乖乖的可爱女孩,就是鹿悠悠了。 看到尊主来了,花辞的眼睛瞬间亮了,把凤朝随手扔了,装作害羞的样子。 凤朝:装,继续装,谁能装的过她啊! “尊主~” 花辞的声音带着温温柔柔的甜。 凤朝恨不得后退三里地,如果天天挨打的不是他的话,估计他也会被花辞的外表迷惑。 鹿悠悠掐了一下自己,硬生生逼出来两滴眼泪,抱着元初的大腿开始嚎:“呜呜呜,尊主,都是凤朝逼我的啊!” 凤朝:? 你刚刚偷吃鲜花饼被我抓包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还让我有好吃的别忘了她! “小辞,怎么回事?” 花辞委屈巴巴的看向元初: “尊主,凤朝把我种的花全摘了,做成了鲜花饼。” 还全被悠悠偷吃了,一块都没给她留! 当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不然有损她在尊主面前完美的形象。 看这俩崽子心虚的样子,元初就猜到了,花辞说的没错。 元初温柔的看向凤朝和鹿悠悠:“知错了?” 凤朝掏出一把铲子当场开始种花,用行动证明自己知错了,也不知道他随身带着铲子干嘛。 鹿悠悠点头如捣蒜,黑色绒球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 …… 好无聊啊! 天衍能祸害的都已经被他们嚯嚯了个遍,现在,鹿悠悠又把心思放在三千世界上了。 自己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鹿悠悠咬了一口栗子糕,思考着怎么把尊主和花辞姐姐骗去陪她玩。 嘿嘿,有办法了! 鹿悠悠当即去找花辞行动起来。 “花辞姐姐,我想去三千世界玩!可是听大家说外面坏人很多,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鹿悠悠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花辞,十分可爱。 她想出来的好办法就是——卖萌! 没人能拒绝不捣乱的软萌小鹿,这是鹿悠悠的自信。 花辞一听,出去玩?这还了得,她最大的执念就是把鹿悠悠养成好孩子,经过她万年的努力,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 本来情况就不好,万一出去在外面黑上加黑,不就完了! 不让她去估计又要闹,算了算了,还是陪她去吧。 于是花辞就答应了,但又舍不得离开元初,就跑到元初那撒娇,想让元初陪她们一起,顺便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尊主连轴转了这么多年,花辞很心疼。 元初身为万界之主,规则的创建者,一眼便能看出他人的生生世世,她坐在那里便能看到三千世界发生的事,对她来说,下不下去,没有什么区别。 但耐不住花辞的撒娇和鹿悠悠的撒泼,最后还是同意了,天衍的一切都提前规划好了,出不了什么乱子,三千世界有崽崽们看着,她很放心。 出去玩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她们都出去了,没人看着凤朝也不行,怕是凤朝会闹得天衍天翻地覆。 于是元初就把凤朝也叫上了。 凤朝:(/_\),其实并不是很乐意和那两个一起。不过对于陪元初玩,他还是很乐意的。 元初宠溺的把鹿悠悠抱在怀里,又揉了揉花辞的脑袋。 “人间常说:一个小小的茶馆,就能见到人生百态。不如去三千世界开个茶馆吧?” 凤朝想了想,欣然接受: “来都来了,要不我们也体验一下生活的苦?比如:自己挣钱?” 他觉得以自己的才能,成为大富翁丝毫不是问题。 看出来了,鹿悠悠的迷之自信是和他学的。 花辞想看傻子一样看他,闲的?没苦硬吃。 鹿悠悠觉得,要吃苦凤朝自己吃去,她喜欢甜的。 于是,三千世界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茶馆,可能会存在几十年,也可能两三年就销声匿迹了。 店主是个神秘女子,店里还有喜欢看话本子的姑娘、红头发爱凑热闹的小二和整天都在吃吃吃的可爱小女孩。 这个店主还喜欢在结账时给客人送点什么,比如祝福,比如真相…… 三千世界,浮生茶馆,来杯茶吧,品百味人生。 第2章 我好像爱上了一位鬼 “客官,来碗茶吗?” “来杯苦丁茶,再上一碟秋梨膏,谢谢。” 终于来客人了,凤朝手疾眼快的前去招待,路过花辞身旁还不忘抱怨一句。 “这选的什么破地方,开张七天,没一个客人来。” 花辞终于舍得抬起她高贵的头颅: “哦,尊主选的,有意见?” 然后又沉迷在话本中,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好东西呢? 凤朝选择撤回刚刚的话: “咳咳,这地方好啊,安静,真不错。” 花辞默默翻了个白眼,感叹凤朝不去学变脸真是可惜了。 凤朝利索的备好茶水,看到客人好像在走神。 “客官,相遇即是缘,你这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和我们说说,万一我们能帮你解决呢?” 祝卿安看着凤朝的一头红毛陷入沉思。 罢了,说出来也好: “说出来你们可能会不信,我好像爱上了一位鬼。” “刺激!鬼呢?男的女的?让我康康!” 鹿悠悠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嘴角还沾着糕点渣。 “鹿悠悠,你又偷吃!一点生意没有,都快被你吃倒闭了!” 凤朝放下茶壶,追着鹿悠悠跑,鹿悠悠发现跑不掉,停了下来,凤朝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下一秒,鹿悠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扯着嗓子喊: “花辞姐姐!凤朝要打我啊!姐姐救命!” 凤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捂她的嘴,眼神还偷瞄的往花辞那瞥: “祖宗,闭嘴吧你!” 见花辞沉默话本无法自拔,凤朝松了一口气。这时,花辞抬头了,一眼就看到弱小的鹿悠悠被凤朝欺负: “凤朝,放开悠悠,你想干什么?” 凤朝非常自觉的松手放开鹿悠悠,鹿悠悠嗖一下跑到花辞身后,在花辞看不到的地方冲凤朝做鬼脸。 “我说我帮她擦一下嘴巴上的渣渣,你信么?” 凤朝百口莫辩,挨了顿打。 花辞终于发现有客人了,决定停手,给凤朝留一点面子,虽然他的面子已经不重要了。 “哎呀,来客人了呀,客官怎么愁眉苦脸的?” 祝卿安看着这位粉衣女子的一头白发,再次陷入沉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们的头发,这是……” 凤朝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哦,染的。” 花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祝卿安,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她终于舍得放下话本了,可喜可贺! “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跟那位鬼妹妹是怎么个事?” 话本要看,故事她也要听,反正话本子又不会张腿跑了,那自然是听故事要紧。 虽然他们几个看一眼祝卿安就知道他的生平了,但当事人亲自来讲或许会更有趣。 鹿悠悠正大光明的拿了块糕点,当着凤朝的面啃的欢快。 凤朝看了眼她旁边的花辞,一声不吭。 “是个极好的女子,已经走了。” 祝卿安就着茶水讲起了他和女鬼的故事。 “我本是进京赶考,路过一座山的时候迷了路,彼时她正在和树上的鸟儿讲话。” 她本来没在乎我这个生人,她想反正又看不见她,就继续跟鸟儿说着话。 “乖鸟,你刚刚说什么?皇帝穿的大红内裤缝缝补补了很多次,现在都是补丁?” 祝卿安心里咯噔一下,这,这女子怎么是飘着的,光天化日,真见鬼了? 不过这女鬼也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模样,反倒是明眸皓齿、巧笑倩兮,叽叽喳喳的,倒是比鸟儿还可爱。 想到这,祝卿安倒是没那么怕了。 这女鬼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愣了一下,飘到他身边,突然便来了兴致,一会扯一下他的袖子,一会摸摸他的头发,还想要伸手摸他的脸。 吓得祝卿安后退了一步,嘴里还说着着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你能看到我?” 那女鬼没想到他能看到她,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比划着。 祝卿安眨眨眼,点了点头,原来她不知道啊。 “小郎君好生面善,你叫什么啊?” 女鬼眉眼弯弯,没再捉弄他。 “祝卿安。” “祝卿安,祝卿安。” 女鬼呢喃着,他的名字在她的口中流连了两遍。 女鬼冲他吹了口气,笑着逗他: “你不怕我?我可是鬼哎。” “不怕,鬼也曾是人,活人远比鬼可怕的多了,更何况你不是什么坏鬼。” “何以见得?” “听路过的镇上的人说,这座山,可从未有过什么人莫名受伤,反倒是遇到危险往这边跑,总会有一线生机,他们都说这座山有神明庇佑。” 祝卿安微微一笑,想来这位便是他们口中的神明。 “那,这位小姐,你又是谁啊?” 我是谁啊? 瑾瑶做鬼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没人认得她,久到她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记得幼年之时,院里的桃花树下,太子哥哥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他笑语盈盈的说,瑾瑶,她懵懵懂懂的跟着念,瑾瑶。 她记得那时太子哥哥说,妹妹,这是你的名字,你是大盛最尊贵的嫡公主,是父皇母后的宝贝,也是哥哥的宝贝。 “瑾瑶,我叫瑾瑶。” 瑾瑶感觉心里好像酸酸的,那是委屈,亦是想念。 可是,都做鬼了,怎么还会委屈呢? 祝卿安愣了一下,他说:“好巧,历史上有位万福公主,她也叫瑾瑶。” 不知为何,历朝历代众多公主,他偏偏就记住了这位。 “我就是万福。” 瑾瑶苦笑,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也成了历史。 “史书上是如何说我的?”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唯剩史书寥寥几笔。 祝卿安低着头眼神微敛,看不清神色,只听他叹了口气: “万福公主,名为瑾瑶,盛国太子同胞嫡妹,极受圣宠,嫁与不归将军,夫早亡,郁郁而终。” 郁郁而终,是了,瑾瑶想起来了,她确实是这么死的,死的很是窝囊。 祝卿安很是诧异,不是说人死了会去地府投胎么,怎么万福公主还在这里。 “千年了,公主怎么没去投胎?” 瑾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有执念未了。” “公主有何执念?” 瑾瑶坐到藤蔓上,当秋千一样荡着玩。 ”太久了,我忘了。” 真的忘了么?显然他是不信的,试探一下。 “你是唯一的嫡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呢?” 瑾瑶闻言望向他,空中飘起的红衣张扬又明艳。 “世间男子千千万,我爱的只有他,他值得。” 果然如此,祝卿安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不归将军是有多么好,惹得万福公主牵肠挂肚了整整千年。 “大盛皇陵便在京城附近,公主要去看看家人的墓吗?我顺路。” 祝卿安也不知为何,他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鬼说这些,还是个女鬼。 “我被困在了这里,皇帝哥哥说我的夫君在这里亡故。” 瑾瑶不再荡秋千,很认真的看向他。 瑾瑶笑了,明媚动人,她觉得这位卿安公子很是天真。 “我是鬼,鬼不能见太阳,而且阴气是会伤人的。” 祝卿安显然是没想到这回事,都做鬼了,怎么还会如此不自由。 “公主不曾出去过?” “我试过,不过挑的时候不太对,在这山里我什么都不怕,一出去就会被太阳烧的冒烟。” 早知那次便等到夜里再出去,真是白遭罪了。 祝卿安皱着眉头,这可如何是好,他很想带她见见她的家人。 瑾瑶从藤蔓上飘下来,冲着愁眉苦脸的祝卿安咯咯笑。 “你有玉吗?玉可养魂,用玉或许可以带我走。” 祝卿安取下挂在腰间的玉佩。 “这个行吗?” “可以的,多谢。” 第3章 你真就那么喜欢他 “我记得那边曾有个卖梨膏的老店,蒸梨十碗,不如梨膏一勺,酸甜相配,余味悠长,像是把秋天的甜蜜都浓缩在这一勺里。” “每逢秋天小将军来宫里都会给我带些秋梨膏。” 瑾瑶指着一片空地回忆着。 “夜深了,我们找个地方歇着?” “前面有个客栈,去那边。” 祝卿安瞪大眼睛去看,连客栈的影子都没看见,不禁感叹鬼的视力可真好。 待走近,果真有个客栈,平安客栈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祝卿安回头看,啊,没鬼,瑾瑶又回玉佩里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拨弄着算盘,算珠上下碰撞,噼里啪啦的响。 “住一晚。” 店小二抬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小公子,脸上立马带上笑容。 “客官一个人?进京赶考的?” “是的。” 来了个书生,小二也高兴。 “那便祝您高中,我们这小店也沾沾喜气。” “多少钱?” “只剩上等房了,一两银子。” 嘶,好贵,算了,总比没地方住要好。 祝卿安一脸不舍的交了钱,小二笑的更开心了。 “好嘞客官,二楼拐角处那间。” 店小二看了眼四周,没人,悄咪咪的跟祝卿安说: “客官夜里不要出门,有事叫小二,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下楼,最近这边不太平。” 祝卿安走到楼上,瑾瑶从玉佩里钻出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小二,来间房。” 六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一看不是什么好人,身后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那女子倒是明艳动人。 “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放过我吧!” 为首的那人看了后面的兄弟一眼,后进来的顿时便明白了,清脆的一巴掌打在那女子脸上。 “小娘皮闭嘴,等会有你好看的。” 瑾瑶在楼上开条门缝往下看,见此怒火中烧。 “居然有人强抢民女!走,我们去救人。” 祝卿安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叹了口气,还是出去了。 见有人从楼上下来,那女子又开始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公子!求公子救救我!” 小二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不是告诉这小公子不要出来吗,哎呀。 果然,她这一喊,这群歹人也看到了祝卿安。 为首那人两眼放光,不怀好意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祝卿安身上游走。 “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他的好兄弟们也色眯眯的看着祝卿安。 “是吗,眼光不错,我也觉得小郎君更好看。”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几人吓了一跳,不对,女人声,这大厅可就一个女人,哪来的声音,难不成是楼上的住户。 为首那人觉得自己被捉弄了,等会一定要让这贱人哭爹喊娘。 “哪来的女人声音,是谁在装神弄鬼。” 瑾瑶抓着他的脑袋往地上撞,咦,真不经玩,这就出血了。 “没人装神弄鬼,我就是鬼,就在你身后哦~” 瑾瑶又绕到另一个人身后,冲着他吹气。 “咯咯咯,有生人啊,我可是很久没吃人了~” 瑾瑶顺便踹了他们一人一脚。 “咯咯咯,好无聊啊,不如你们来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动听的女声此刻显得格外阴森,瑾瑶略施小术让他们能看见自己。 散落的长发,血色的红衣,飘在半空中冲你咯咯笑。 “啊,鬼啊!” 被绑着的女子看见瑾瑶直接吓晕了过去。 瑾瑶摸了下自己花容月貌的脸,啧,她有那么吓人吗? “咯咯咯,你们还不快滚,等死吗?” “祖宗,这就滚,我们这就滚!” 那六人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 可惜了,瑾瑶啧了一声,不想变厉鬼,不能造杀戮。 不过,看着那几人身上缠绕的阴气,足够让他们生不如死了。 瑾瑶向周围的鬼打听过了,这几个可不是什么好人,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嘿嘿,我可真是一个好鬼。 祝卿安看瑾瑶站在那傻笑,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其他房间的客人听到动静骂骂咧咧的出来查看,看到瑾瑶吓得腿软跪了下去,胆子小点的直接晕了。 “鬼,有鬼!” “别怕,她不伤人。” 祝卿安懊恼,忘了让瑾瑶回玉佩,这下麻烦了。 周围的人尝试着起身走了几步,见瑾瑶真的不出手,突然就有了底气,慢慢的下来的人多了,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你个书生竟然养鬼,助纣为虐!你这样的,就该直接处死!” “是啊,是啊,这要能考上定然也是作弊叼。” 见有人附和,这人越说越兴奋,吐沫星子都飞到了旁边人的脸上。 瑾瑶翻了个白眼,飘到那人身前,顿时没人吱声了。 “是我赶走了那群人,是我救了这女子,刚刚这女子叫的那么大声,我不信你们听不见,没事了知道出来了,到底是谁在助纣为虐?” 那人被瑾瑶质问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突然有人提出让店长赶他们,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附和: “小二,你们店长呢?还不把这人和鬼赶出去” “客官,您看这……” 桌子底下悠悠转醒的店长就这么把他们请了出去,当然,银子要了回来,小二还多给了些,说实在对不住。 不过祝卿安也没收,总不好为难店家,瑾瑶拉着他气呼呼的走了。 祝卿安在附近找着过夜的地方,瑾瑶愤愤不平的骂着那些人。 说着说着,便没声了,祝卿安诧异的问她怎么了? “小郎君,我连累你了,要不你把我扔下吧。” 瑾瑶的声音带了些委屈,祝卿安听着很是心酸,温声安慰她: “这有什么的,你做的是好事,哪里连累了?我还占了你的光呢。” “真的?” 瑾瑶歪着头看他,夜色朦胧,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真的。” 瑾瑶只用了两秒便好了,笑嘻嘻的指着路。 “往右走,有个荒废的破庙。” “你怎么每次都知道?” “哦,路边的鬼说的。” 祝卿安愣了一下,打量着四周,还好,他只能看见她一个。 不一会便走到了破庙,祝卿安还在墙角发现了不少柴火,想来应该是之前有人在这过夜留下的。 祝卿安取了些,堆了个火堆,用随身带的火石点着取暖。 瑾瑶盯着慢慢升起的火堆发呆。 “那时,我,太子哥哥,和小将军,我们经常偷偷在御花园烤红薯吃。” “父皇母后来抓我们,我们吃的脸上黑乎乎的,母后笑着说我们是小花猫,还和我们一起偷吃。” “有一次被侍卫抓到,我们三个小孩跑得快,只剩下父皇母后跟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哈哈哈,第二天整个皇宫都传遍了,说陛下竟带着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偷偷烤红薯。” “后面再有人见御花园莫名其妙的升起烟,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御厨也会做烤红薯,但我们总觉得自己偷偷烤的更好吃。” 瑾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祝卿安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你真就那么喜欢祝小将军?” 祝卿安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想了一路的问题。 瑾瑶看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听着瑾瑶在那边吟诗,祝卿安觉得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天一亮,祝卿安又找了些柴火堆在墙角,还留了块火石,这才继续赶路。 “我们要不要告诉上面那伙贼人的事?” 瑾瑶冷哼一声: “不帮,都不是什么好人。” 祝卿安路过县衙还是偷偷写了封信,告知贼人的事,当然没提到贼人是怎么被赶跑的。 瑾瑶对那晚在客栈的所有人的记忆动了手脚,只会记得贼人自己走了,去查也查不到。 瑾瑶看着他送信,也没拦他,还吹了口气把信送到了公案上。 这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到了京城。 万福公主其实是个话唠,只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照她的话说就是她是个公主,要保持高贵优雅,才显得话少了。 比如现在,没人记得她,她话就很多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郎君,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快到京城时,祝卿安听到万福公主这样问他。 他摇了摇头,好像听到公主说了什么,不过声音有点小,没听清。 “公主说什么?” “没什么。” “我们去皇陵吧。” “好。” 千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京城的城墙一点点往外挪,昔日的盛国皇陵距离如今的京城不过十里地,也没人再去祭拜。 皇陵附近长满了杂草,不过现在都被祝卿安拔了。 皇陵的右边,是她的墓,祝卿安擦掉被历史遗忘的灰尘。 墓碑露出本来的模样,有些痕迹变得模糊,不过不难看出曾经刻着盛放的桃花,一看就是个极受宠的公主,上面写着: “万福公主,吾妹瑾瑶与其夫祝君之墓。” 瑾瑶蹲在树阴下,吸了口祝卿安烧给她的香,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给她上香了。 祝卿安看着她那满足的样子,不禁想她这一千年是怎么过来的。 “祝卿安,你看,恐怕整个天下都没有这么好笑的笑话。” “我自己扫自己的墓。” “公主,笑不出来便别笑了” 瑾瑶笑着笑着便哭了,红色的眼泪格外刺眼。 “其实这里葬的,是我夫君的衣冠冢,当年,我寻遍了整座山,也没能找到一块他的尸骨,只有被血染红的山。” 瑾瑶温柔地抬眸,看向祝卿安。 “祝卿安,我真的很爱他。” “初见他,我便想,这个人,是本公主的了。” “小将军很是优秀,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打了不少胜仗,少年英雄,声名远扬,比他父亲名声更甚。” “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可是我又怕我会耽误他的前程,毕竟,对于他这样有能力的人来说,尚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啊,我就想告诉他试试看,万一他就答应了呢?我们可是青梅竹马。” “再后来,我们成亲了。”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结束该多好。” 祝卿安看着缩成一团的万福公主,她的泪也烧的他痛不欲生,他很想把她揽在怀中,却扑了个空。 人鬼殊途,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忘川彼岸。 起风了,纸钱被吹的到处都是,可惜一人一鬼都没有在意。 瑾瑶不再顾及头顶的金乌,她从树阴处走了出来,跪在皇陵前,她想仔细看看家人的墓。 瑾瑶一字一字描了一遍父皇母后碑上的墓志铭。 “盛帝许今朝与贤后江雪,伉俪情深,携手御宇,德配天地,恩被苍生。” “帝后二人,情深意笃,相濡以沫。” “察民生之疾苦,思社稷之安康。” “今帝后同穴,长眠于此,英名与山河同在,德泽共日月齐辉。” 祝卿安听到万福公主又哭又笑,她说: “真好,父皇母后的爱情,连墓碑都在歌颂。” “父皇母后,女儿不孝。我没能成为造福万民的好公主。” 瑾瑶又看向太子哥哥的碑,有风吹过,像是哥哥把她抱在怀里。 “史上最失败的皇帝——许景行。” 这几个大字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她的心脏。 太子从小就偏爱她这个嫡亲妹妹,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送给她,他陪她闹,陪她笑,哪怕跟人吵架,也是无条件站在她身后。 即便是后来长大嫁人,太子对她的宠爱依旧不曾少,她的公主府凑齐了世间所有的稀罕物,尊贵的君王时常偷偷来看她,生怕她受了委屈。 以至于太子继位后,众人皆知:惹了陛下不快,陛下或许只是让你回家几天,惹了万福公主,那你能可能就要提头来见陛下了。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万福被养的太过娇气。后来,偏爱化作利剑狠狠地刺入太子的心脏。 “对不起,太子哥哥,对不起,万福不该丢下你。” 那时的她被悲伤淹没,所念的只有她不归的心上人,做了很多自私的事,想来哥哥他是恨她的吧。 “太子哥哥,万福愚蠢又自私,做我哥哥太苦了,下辈子,你要离我远远的啊!” 祝卿安在心里默默想,才不是,万福公主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小郎君,执念已了,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啊!那天要是遇见了我夫君,帮我告诉他一句,瑾瑶很想他。” 祝卿安感受到了,他的心脏在颤抖,万福公主好像要走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万福公主的身后有桃花灼灼。 “祝卿安,祝卿安!” 祝卿安反倒是舍不得让瑾瑶走了,等泪水滴落到手上,感觉到冰凉,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公主不是还要等人吗?” 瑾瑶笑而不语,身影慢慢淡去。 其实她说的是,愿你能找到喜欢的人,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祝卿安伸手想留住她,却连她的指尖都碰不到。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瑾瑶等了一年又一年,千年的羁绊不过大梦一场,她还是那个她。 一碗孟婆汤,一位不归人,他好像不再是那个他了。 瑾瑶走了,投胎去了。 祝卿安心里空荡荡的,他想自己真是个奇怪的人,想送她去投胎的是他,等她真的走了,怎么难受的也是他。 祝卿安一路从盛国皇陵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茶馆,他对店里那个红头发的小二倾诉道: “我好像爱上了一位鬼。” 第4章 万福金安 千年前有个盛国,嫡公主名曰瑾瑶,许瑾瑶,又称万福公主。 瑾瑶偷偷熬夜看话本,第二天早起听太傅讲学自然犯困。 想趁太傅还没来眯一会,于是便成功睡着了。 “公主醒醒,太傅来了。” 瑾瑶被人叫醒,正要发脾气,猛然面对一张星眸剑眉的帅脸,气消了。 眼前的男子可谓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他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如墨,恰似峻岭巍峨。少年面庞线条流畅,轮廓分明,肌肤仿若羊脂玉般温润。 就这么含着笑看着你。 太子哥哥的同桌,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倒是从未见过,竟如此好看。 瑾瑶出神的想。 “瑾瑶?万福?太傅叫你。” 太子好想敲开妹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是太傅喊她回答问题,瑾瑶迷迷糊糊的,明明之前便温习过,现在只觉得脑子好像一团浆糊。 最后瑾瑶在前桌太子哥哥的小声提醒下支支吾吾的讲完了。 瑾瑶不爱听太傅讲课,一坐下便盯着哥哥旁边的公子看,太子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攀比心突然就上来了。 下学后,那位公子走了,太子拉着妹妹问: “瑾瑶,哥哥和小将军,谁更好看?” 瑾瑶歪头看他,思考哥哥说的是谁。 程将军府的小将军就是个风流纨绔,被宠的无法无天。 顾将军府只有三个小姐,可没有小将军。 秦将军府的小将军,可比他们大了近十岁,早已娶妻生子。 “哪个小将军?” “就是今天我旁边那个,祝小将军。” 哦,是祝家的小将军啊,祝将军府常年守在边关,只有这一个小公子,也没回来过,怪不得不认识。 瑾瑶眉眼弯弯的说: “小将军好看。” 太子殿下顿时犹如一把利箭插进心口,大受打击。 此后瑾瑶的好东西除了分给太子哥哥,还会留给祝小将军一份,哪怕后来祝小将军不做太子伴读了,也总是出宫寻他玩,祝将军府至今还有她的院子。 青梅竹马,太子伴读,嫡亲公主,两小无猜。 年华匆匆忙忙,万福公主也到了择婿的时候,彼时公主殿下一袭红衣,风华绝代。 喜欢公主殿下的人可以说是从宫门外排到城门还要再绕几圈也形容不了。 “这么多世家子弟,瑾瑶没有一个中意的?” 太子殿下拿了一堆画像给她看。 “没有。” 瑾瑶哀叹一句,趴在榻上发呆。 “太子哥哥,还有画像吗?不会就这些了吧?” 太子狐疑的看着她: “万福莫不是有了中意的人?” 瑾瑶把头埋在枕头里,哎,好烦啊,怎么会就这些呢? “啊,没有。” 太子走后,瑾瑶拿起桌上的书,继续读着。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瑾瑶的手划过这首诗,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祝小将军自从上次被公主嫌弃字丑后,每日都会挑出一个时辰在书房练字。 只是写着写着,不知何时笔下成了万福公主的名字,写了满满一页,然后后知后觉的烧掉。 瑾瑶院里的桃花花香满院,她正在屋里对着窗外发呆,忽然看到墙上有个人。 宫女们吓得惊慌失措,那个爬墙的人含着笑着问她: “寒山寺的桃花开了,公主可要一同去赏花求福。” “好。” 瑾瑶插上三根香火,跪在佛祖面前,心里默念: “一愿父皇母后长命百岁,二愿太子哥哥吉祥如意,三愿天下百姓脱离苦海,四愿祝小将军得偿所愿。” 一旁的小将军含着笑看向她,闭上眼还是她。 “一愿祝将军府前程似锦,二愿守关将士平平安安,三愿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四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诵经祈福、添完香油后,瑾瑶本打算离开,却被小将军叫住了。 “听闻公主最近正在择婿,外面都说这里的桃花符很灵,公主要不要顺便求一张。” 瑾瑶想也好,回去天天对着一堆画像也挺烦的,太子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将军的画像送到她桌上啊! 住持又见到公主,很是诧异: “公主殿下怎么又折回来了?” 瑾瑶红了脸,不好意思道: “本宫想求张桃花符。” 住持闻言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那公主不必再求了。” “为何?” 瑾瑶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她的姻缘完蛋了?果然他们还是没可能吗? 住持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指了指门外: “公主所求,不就在眼前吗?” 瑾瑶顿如醍醐灌醒,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住持亲自送她出门。 走到门外,小将军还在等她,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气宇轩昂,绝世无双,回头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好像有光。 小将军看到公主殿下带着笑走向他,她问他: “本宫有父皇母后的恩宠,有太子哥哥的关爱,奇珍异宝任我挑选,荣华富贵集我于一身,但我还是不知足,总觉得差点什么?” 小将军看向她宠溺一笑: “公主觉得,少了什么?” 瑾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如意郎君。” 小将军许久未言,待到临行时,才说了一句: “这天下没人能配得上公主。” 身后桃花开的绚烂,瑾瑶回头看向他: “小将军,那你呢?” 眼前的公主明媚动人,桃花带着一袭红衣飘进了他心里。 “瑾瑶,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我的心跳告诉我,这是春天。” 千军万马不及你回眸一笑,我愿为你温柔,为你沉沦。 “系个同心锁,可好?” “都听公主的。” 小将军牵着公主殿下的手,在姻缘树上系下了属于他们二人的同心锁。 风吹过,树上摇晃的风铃都在为他们祝贺,郎才女貌,佳人如画。 太子殿下出来的很早,为了等他俩,赏花赏了半天。 “你俩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怎么回事,瑾瑶脸色红红的,小将军也不敢看他。 第二天听到祝小将军进宫求娶万福公主的时候,太子殿下都惊呆了。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拐我妹妹?” 兄弟把你放心里,你把兄弟踹沟里。 太子怒了,亲自动手打了他一顿,自幼习武的祝小将军却不敢还手。 万福公主和祝小将军大婚那日,桃花朵朵,如入花海。 良辰美酒,红纱朦胧,烛光摇曳。 祝小将军用玉如意轻轻掀开万福公主的盖头,搂着她的腰,嗓子有些沙哑,他说: “公主殿下,贵不可言。” 瑾瑶莞尔一笑,挑起他的下巴,轻轻一吻,她说: “公主殿下,近在眼前。” …… “不归,不归。卿安,你答应我的,怎么没做到呢?” 等君归,从此不见君。 喜报送来的那天,还有一封遗书,长公主殿下哭的歇斯底里。 盛国与安国那最后一战,祝将军府的祝君将军作为主帅,在一座山里,以身涉险,中了圈套,为了救下同伴,尸骨无存。 这一战打了三年,最后的结果是,盛国赢了,安国归顺于盛国,祝君将军为万人称赞,青史留名。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长公主府的桃花都谢了,残红落了满地。 万福公主等了祝君将军三年,等来的,却是一封遗书。 外面都在欢呼着,放烟花庆祝胜利的时候,瑾瑶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 “吾妻瑾瑶,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信是提前写好的,活着的人会帮我们带回家。 父亲打了很多仗,身上有不少隐疾,年纪越大越不便,最后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就匆匆病故了,我被送到京城,由母亲亲自抚养。” 我母亲很是喜欢殿下,她常说,若是有个像殿下般的女儿该多好,可惜我这一辈,只有我一个,没有女孩。 然后她就想让我把公主拐回家,她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从青梅竹马做起,然后我就成了太子伴读。 初见公主,为夫便觉,母亲说的果然极对,天底下没有比公主更可爱的女孩子了。然后啊,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然,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后来为夫就想,我祝君此生,非公主不娶。 可是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哪是我能配得上的? 我知道公主喜欢好看的人,我的相貌随了母亲,颇有资色。我就想等吧,等公主哪天回头看看我,万一就勾引成功了呢?” 幸好,我等到了,蓄谋已久终成真。瑾瑶,娶你,是我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我想,生生世世,为夫都不会忘记你。 祝家卿安,以血为香,向上苍请愿:一愿祝君之妻岁岁无忧,二愿许家瑾瑶吉祥止止,三愿万福公主万福金安,四愿太下太平百姓和乐。 夫,卿安。” 瑾瑶抱着那封信,泪流满面。 她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系到房梁上。 “夫君,瑾瑶要去找你了。” 皇帝来安慰万福公主,竟见到公主吊在房梁上,当即气的把长公主府的下人都换了一遍。 “瑾瑶!万福!你还有皇帝哥哥,你不要哥哥了吗?” 瑾瑶的父皇母后前两年便走了,准确的说,是母后先走了,父皇说母后一个人躺在那太孤单,他要去陪着她。 万福和太子求了父皇很久,父皇还是背着他们偷偷走了。 皇帝觉得自己是史上最失败的皇帝,所有人都不等他一起走,父皇母后走了,现在唯一的妹妹也要走。 皇后不爱他,宫里的妃子们也都是被大臣们塞进来的,她们口口声声说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互相争宠陷害,其实爱的不过是他的权,爱他的身份。 “连你也不要哥哥了,那就没人要我了。” 皇帝抱着万福公主嚎啕大哭,差点把太医院都搬过来,终于把公主救回来了。 没想到万福公主醒来后还是要走,皇帝彻底心碎了。 “皇帝哥哥,我要去找他,哥哥,万福求你了,放我走吧。” “不归山,许瑾瑶,你去吧!” 万福公主走了,头也不回。 皇陵,昔日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跪在他父皇母后的碑前,哭的像个孩子。 “父皇,母后,瑾瑶她不要我们了。” 皇帝带了许多酒,说一句话喝一口,然后边哭边打嗝。 “她这一去,我能等到的还能是什么?” “儿臣已经计划好了,皇陵左边留给我自己,右边留给瑾瑶。想来,右边可以准备一下了,瑾瑶她也快去找你们了。” “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父皇,母后,妹妹,你们别走,再等等我,等有了继承人,我就去找你们。” 大臣找皇帝议事,到处都找不到,整个皇宫都慌了,最后皇帝被发现醉倒在皇陵前。 …… 瑾瑶来到了夫君葬生的那座山,在山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累倒在山顶,虽然活着,但与行尸走肉已然没有什么区别。 不出一个月,便郁郁而终。 皇帝从万福公主下葬那天起便格外沉默,此后只知朝政,冷血无情,闭心锁爱。 浮生茶馆,元初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怎么回事?” 花辞又把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同她讲了一遍。 元初捧着茶水,若有所思: “人鬼殊途。” 但是话又转过来: “这不是投胎去了么,问题不大。” 凤朝还在招待祝卿安,十分敬业。 “客官熟读史书,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祝卿安露出一抹苦笑,第一次在书上看到不归将军的名字,他便觉得有些怪怪的,他的名,恰好是不归将军的字,直到见到了瑾瑶,他才知道为什么。 “不归将军,名祝君,字卿安。” “想来,我便是不归。” 所以祝卿安见到瑾瑶的第一眼便想送她去投胎,所以万福公主见了他后执念便了了。 许瑾瑶一眼便认出了祝卿安,只是,祝卿安不记得她了。 祝卿安见到许瑾瑶,便觉故人归,听到她说自己是万福公主,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一路上,万福公主的反应,证明了他的猜测。 瑾瑶你知道吗,纵使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也会依旧义无反顾的爱上你。 “小二,结账吧。” 祝卿安放下空了的茶杯,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凤朝掏出算盘霹雳啪啦的算起来: “好嘞,一杯苦丁茶,一碟秋梨膏,您的故事不错,给您打个折,三百文,再送您一个祝福。” 祝卿安掏出钱结账,一脸疑惑,这个小二前面的话很正常,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出门前,祝卿安看到那个最后出来的女子对他浅浅一笑,她说: “好好活,你们都会有很好的结局。” 祝卿安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他不知道的是:尊主赐福,众生让路。 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十年,凤朝苦哈哈的守着茶馆,元初带着花辞和鹿悠悠游山玩水,好不快乐。 “那个不归怎么样了?” 许久未见的鹿悠悠蹦蹦跳跳的进了茶馆,她还在吃东西,这次吃的是花辞给她买的蜜煎樱桃。 我的天呐,这几人还知道回来,当然凤朝也只敢在心里蛐蛐,面上还得回话: “考中了,只是他没做官,反倒是开了个书院,成了极有名望的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不过,他老了,也快走了。” 鹿悠悠用她那不大聪明的脑袋思考了一下: “早死早超生,好事啊。” 凤朝: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第5章 小公子长得真好看 “那祝卿安终于投胎转世了?” 鹿悠悠咬着隔壁街上卖饼的姐姐送她的大饼,吃的嘎嘎香。 凤朝觉得她跟饕餮一定有话说,把她俩绑一起,说不定还能饿死这两大祸害。 花辞泡好茶,让凤朝给客人端过去,也给元初留了一杯。 元初接过花辞递过来的茶,品了一口。 这茶里加了青梅竹马、阴阳两隔和幸福美满,先甜先苦又回甘,好茶。 凤朝骂骂咧咧的走了,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早知道就把其他人也骗来了。 “客官,您的茶好了。” 凤朝面上带着挑不出一丝错的微笑,业务能力极好,变脸速度包快的。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二人,只要心诚,初心不变,定能如愿。” “尊主,小辞说的对么?” 花辞星星眼看向元初。 元初揉了揉花辞的脑袋,嘿嘿,手感真好。 “小辞说的对,他们啊,都能如愿。” …… 许瑾瑶是许府的嫡小姐,有一个年长她五岁的同胞哥哥许景行。 许大人与许夫人恩爱非凡,两人互相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京中女子十分艳羡。 “瑾瑶,快下来,树上危险!” 许景行看着树上的妹妹十分担心,她要是摔了,自己也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怎么没有婢女看着你?” “嘿嘿,我嫌她们烦,把她们支走了。” “哥哥,我快摘到梅子了,你小声点,要是把爹娘引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很好,许景行成功闭嘴了。 许瑾瑶伸手去够枝头的梅子,非常巧的和墙外骑马的小公子来了个深情对视,小公子的盛世美颜迷了瑾瑶的眼。 哦豁,完蛋,手滑了。 “啊啊啊,哥哥接住我啊!” “我里个豆,啊啊啊!要死啊,许瑾瑶?你怎么真跳啊!” 许景行往左挪挪觉得不行,又往右走走,他也怕啊! “嗨,哥哥,你好。” 许景行成功接住了许瑾瑶。 亲哥骂骂咧咧的把她从怀中扔出去。 许瑾瑶迅速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去哄她哥。 “哥,我没跳,只是手滑了,真的。” 许景行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哥哥,妹妹刚摘的梅子,请您笑纳。” 许瑾瑶一脸谄媚的献上新鲜梅子。 “下次再爬树,就不给你买梨膏了。” “好的,哥哥,您消气就好。” 白衣公子走在前,红衣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两人都没看到有个仪表堂堂的小公子举止不是很大方地偷偷翻他们家的墙头。 …… “景行,瑾瑶,快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 “娘亲,怎么啦?” 许瑾瑶刚来到堂屋,就见娘亲拉着一位美妇人的手,两人相谈甚欢。 “这就是瑾瑶吧,水灵灵的小姑娘,真可爱,卿安,快,叫妹妹。” 美妇人对着祝卿安眼神示意,儿子,好好表现! 只见昨日马上的小公子从美妇人身后走出来,就这样含笑看着你,眼底是雨后的惊鸿。 许瑾瑶难得知道了什么是害羞,悄咪咪的往她哥身后躲。 “哥哥,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许景行不语,觉得这妹妹不能要了。 墙边的梅子熟了又熟,许瑾瑶院里的桃花开了又落,时光总是匆匆。 很快,许瑾瑶又到了择夫婿的时候。 “瑾瑶。” 有人叫许瑾瑶,祝卿安回头看,原来是她哥哥。 许瑾瑶你知道吗?当有人喊起你的名字时,我总比你先回头。 “妹妹,寒山寺的桃花开了,一起去求个桃花符不?卿安,你也不小了,要不要一起?” “好。” 一路上许瑾瑶都在叽叽喳喳,盘算着桃花都能做什么好吃的。 “桃花糕,桃花羹,桃花酒,啊,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进了寺里三人便分开了。 许瑾瑶上完香后求了一签。 “林间有千年树,莫向野中找枯枝。相逢若缘相识,何必多心遣疑迟。” “大师,这是何意?” 主持接过签,笑着对她说; “上签,良缘就在身边。” “好事将近,姑娘懂了吗?” 许瑾瑶满脸通红谢过主持大师。 是时候去找哥哥他们了,许瑾瑶看见祝卿安的时候,他正站在姻缘树下,树上飘动的红线丝丝缕缕,缠上了许瑾瑶的心头。 “卿安哥,我哥呢?” 许瑾瑶左顾右盼找哥哥,完了,出趟门把哥哥弄丢了。 “刚刚在路上遇到了一位佳人,那姑娘的帕子掉在了我们脚下,景行哥给人家送帕子去了。” “偶遇佳人啊,嘿嘿。” 许瑾瑶已经脑补了她哥跟那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许瑾瑶在笑,祝卿安陪她一起笑。 咳咳,想多了,回归现实。 “卿安哥,你求签了吗?” 祝卿安眉眼弯弯看着她: “求了。” 许瑾瑶又开始撒泼打滚了,不告诉她她今晚都睡不着。 “是什么?” 祝卿安伸手,取下刚刚飘到她头上的花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许瑾瑶的脸上染上晚霞,她选择转移话题。 “卿安哥,快看,这对锁上的名字和我们的名字的一样哎!” 说完她就后悔了,羊入虎口啊啊啊! “瑾瑶,我一见你,便觉我们有过千年的缘分,定然是要在一起的。” 清风吹来,带着祝卿安的告白。 许瑾瑶难得正经,她也知道,有些话,不如直言。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卿安,最喜欢的诗,要配最喜欢的人。” 完了,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要在半夜大声嚎叫,让所有人都睡不着。 寒山寺里,姻缘树下,万福公主和不归将军的同心锁依旧还在。 只是今日,旁边又多了一对新的同心锁,锁上的名字,还是瑾瑶与卿安。 两人携手回来的时候,许瑾瑶的娘亲和祝卿安的娘亲欣慰的笑了,她们很满意,两人的爹也乐见其成,只有许景行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祝卿安!你给劳资等着!” …… 一年之内,双喜临门。 许景行果真娶了那位偶遇的姑娘,许瑾瑶也嫁给了心心念念的祝卿安。 “浮生茶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倒是极好的名字,夫君,可要进去喝口茶?” “都听夫人的。” 许瑾瑶和祝卿安路过茶馆,刚好也逛累了,进去喝口茶再走。 “客官,茶来了,祝您和夫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许瑾瑶听着高兴,便多给了红头发的小二些赏钱。 凤朝数着赏钱呲着个大牙傻笑。 “那寒山寺当真这么灵?” 凤朝放下算盘,搓搓手,也想去试试。 “对他们二人灵,你,就不一定了。” 花辞泼了他一头冷水。 这一世,没有话本子里的公子失忆认错人的戏码,也没有什么作精绿茶小白花的阻拦,只是一对平常无比的青梅竹马,最后幸福的在一起的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