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你怎么盗我图网恋》
1. 第 1 章
【主播长得是有多丑,不戴口罩没脸见人?】
【主播是舞蹈主播谢谢,看舞就行了为什么非得露脸?】
【就这还有脑残粉?人家擦边都擦得快穿透明内衣了,你们素得跟修道院似的,当我稀罕看啊!!】
【不爱看别看,还非要我请你出去?!】
……
郁宁大汗淋漓地跳完一支舞,回到电脑前,就看见公屏上正吵得不可开交。
他幽幽叹一口气。
正在互怼的是一个叫[本小爷]的游客,和郁宁的直播间管理员[奶蓝包],听见主播叹气声,[本小爷]顿时来了劲:【主播你这什么管理,我提建议是看你资质不错还有进步空间,结果被你管理赶客,赶紧把她撤了吧!】
这显然是位经验丰富的互联网喷子,[奶蓝包]似乎被说得也有点惊惶,默默不吭声了。
郁宁抓起手边的吨吨杯,退出镜头摘下半边口罩连着灌了几口,才缓过劲来,在镜头外出声说:“哦,你会看人资质,还懂怎么当管理,脑子挺灵的嘛。”
[本小爷]十分得意:【那当然……】
“可惜没机会发挥了,”郁宁戴好口罩回到镜头前,眼睛微微一弯,语调清晰冷静,甚至带了那么点儿温柔,“毕竟快过年了嘛。”
【离过年不是还好几个月……】[本小爷]打字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
[本小爷]已被主播禁言。
世界清净了。
【对不起哦宁宁。】虽然被维护了很开心,但管理员[奶蓝包]还是怯怯开展了自我检讨,【是我冲动了,主要这两天神经有点敏感,看见黑粉就忍不住。】
“没事。”郁宁无所谓道,“以后碰见这种人,你直接禁言就行了,不用怕影响不好……反正也没几个人。”
郁宁,网名为“攸宁”的颤音平台新人舞蹈主播,技术备受好评,热度却始终温吞,今晚是他开播的三个月整纪念日,已经在各个粉丝群通知过一遍,右上角的观众人数还是在一两百徘徊。
这个观众人数,不至于让他饿死,却也跟“红”挨不上一毛钱的关系,家里人用半嘲讽的口气对外说,郁宁现在当网红了。郁宁听说也没生气,只是自嘲地想,“网红”他算不上,顶多是个“网透明”。
至于红不起来的原因,郁宁也思考过。
一方面就如那位路人所说,这年头的直播,俊男美女布景服装花样百出,他跳得再好,也是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瞬时的冲击力远远比不上别人;而在一眼定生死的颤音平台,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直接滑走,而不是进来细细研究他的舞蹈水平。
另一方面,就是和他清冷酷哥的外表不甚相符的、毒舌不留情面的个性。郁宁日常社恐话少,但开口怼起人来毫不含糊,骨子里又带点清高,在本质服务业的主播行当,就活成了一条咸鱼:
不主动开口要礼物,不积极维护上票的大哥大姐,不参加平台的各种比赛,唯一勇敢一次拓展交际圈,也被当头一棒换来一辈子的内向——
【哟,这不是攸宁吗,不跟我们圆澜CP以后,变这么拉了?】
[唯澜一生]被管理员[奶蓝包]禁言。
[奶蓝包]:【跟你澜本来就是舞搭子,宁宁也从来都说只是朋友,是你澜自己引导CP粉还倒打一耙OK?】
[奶蓝包]:【就是要禁言你再骂你,让你来我们这撒野,气死你略略略!!】
郁宁为了在直播上做出些成绩来,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各种办法。摘口罩是底线不能碰,他就听另一个主播朋友的建议,结识了C城本地的其他舞蹈博主,大家一起组合拍视频,以求碰撞出更多火花。
那黑粉嘴里名叫[圆澜]的舞蹈博主,就是一度收效较好的一个。但两人的“CP”自从半月前拆伙后,郁宁也因此招来了大量阴魂不散的黑粉。
眼下不止是郁宁本人,连他的管理都到崩溃边缘了。
“……怼得挺好。”[奶蓝包]进步神速,郁宁都没什么补刀的必要了,“……下一支舞是《so incredible》——呃,等一下。”
【[陈哈哈哈]向你申请连线。】
ID名为[陈哈哈哈]的主播真名陈晗,跟郁宁线下是认识多年的朋友,郁宁会做主播,其中也不乏陈晗直播事业赚到钱以后的积极怂恿。因此郁宁顿了一下,还是接起了连线:“怎么了?我正要跳舞。”
陈晗长得就是个标准的肤白貌美小受相,闻言嘴一撇:“你跳舞也跳差不多了,该挣钱了!赶紧的,咱们打一把四人PK,你好好拉票,别拉低我的GDP!”
说到底,主播是一份职业,主播们直播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收礼物赚钱,而PK就是刺激礼物的最高效方式——几位主播各据一端,一定时间内,根据各个直播间礼物获得的分值判定输赢,败者要接受胜方提出的、花样百出的各种惩罚。
试想血条此消彼长,爱播一脸焦急等待一个奇迹,真爱粉又怎么按捺得住充钱的小手?
陈晗之前看郁宁不怎么开口要礼物,就经常拉着郁宁打双人PK,但次数一多,两家都知道陈晗的票数能碾压郁宁,没什么上票动力,于是最近陈晗改成拉郁宁打四人PK,还能加入新鲜血液刺激一下票数。
郁宁:“哦,那你拉人,我这边没人了。”
作为主播,郁宁实在算社恐的那一类,社交圈子本就狭窄,跟圆澜闹翻以后,C城的舞蹈博主小圈子也是心思各异,因此现在基本都是靠陈晗来拉人。
“行,那我拉个今天刚认识的主播吧,他唱歌挺好听。”陈晗效率很高,边说就边拉了一个名叫[陆庭]的男主播进来。
这男主播背头西装,面前一个大麦克风,颇有“霸总卖艺”的风范。[陆庭]进来以后扫了一眼郁宁,问道:“能不能问下您是什么主播?戴这么大口罩是生病了吗?”
这种问法就显得不是那么友好了。
也是因为“口罩主播”经常被讥笑是不是长得丑才不敢摘,又一般没什么票,属于主播圈鄙视链的底层,常常被拿来调侃,给观众们做节目效果。
郁宁倒是已经习惯了,因为是陈晗拉进来的人,他没有第一时间毒舌,只笑了笑回答:“我是舞蹈主播。戴口罩是方便表情管理,也是种直播特色。”
[陆庭]接着笑问:“要是这把PK你输了,能把口罩摘了么?”
郁宁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有点冷:“不能。”
陈晗也皱了下眉头,说道:“陆老师,你再拉一个你的队友吧,我跟攸宁组队,行么?”
他跟着起了点火气,直接要求跟郁宁一队,摩拳擦掌准备揍一顿[陆庭]及其队友。
“行啊。”陆庭笑着说,“哎哟,有点害怕,看来我得拉一个有实力的人才行。既然攸宁是舞蹈主播,我呢会唱点歌,那就再拉一个才艺主播进来,咱们玩个才艺局吧?”
为了刺激粉丝上票,PK惩罚往往无所不用其极,而才艺局就是按票数排出1234名,12名指定34名表演自己想看的才艺,属于惩罚中比较温和的一类了。
陈晗:“可以,陆老师你人还挺……”
[圆澜]接受邀请加入连线。
陈晗:“……挺变态的啊。”
*
四个人挤在同一张屏幕里面面相觑,郁宁突然明白陆庭为什么上来就对自己那么不友善了——
原来他跟圆澜认识,在圆澜的故事里,[攸宁]是个负心汉渣男,那这位霸总风主播当然要替人家报仇了,说不准这会那两家公屏上正满是“哈哈哈哈好爽!”的粉丝。
“怎么了两位老师?”[陆庭]在那头笑眯眯地,“你们让我拉的队友我已经拉来了,再不开始,就当你们不敢玩了?”
“有什么不敢的,玩!”陈晗混到现在,也算个日常千人在线的小牌主播,当着这么多粉丝路人的面,他也拉不下脸临阵脱逃,“你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做惩罚吧!”
[陆庭]嗤笑一声,[圆澜]今天也没戴口罩,手托着一张开了高度瘦脸依然相当肉乎的脸蛋儿,被一群粉丝溺爱喊着“圆宝”“澜崽”。
时隔半月未见,他从进来PK就一直盯着郁宁,一眨不眨:“我很期待你输了以后给我跳的舞,别让我失望。”
郁宁没看他一眼,对陈晗说:“开。”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陈晗虽然平时也算有票,但这次原本只是想随便打个PK,大哥大姐都没提前召唤,迎上对面这两位明显有备而来的复仇夫妻档就捉襟见肘了。
郁宁这边跑路了许多CP粉,虽然也留下了一些坚定的唯粉,但跟圆澜比起来,人家接收了绝大多数CP粉,还有不少听八卦入坑的怜爱粉,此消彼长,郁宁这边就不够看了。
最终郁宁27765票,陈晗129078票,陆庭73599票,圆澜157402票。
PK中的10票=现实中的一块钱,减去各种加成,郁宁这两万多分换算下来也是一千多块,他的粉丝绝对是尽力了。但对比起来……
仍然输得毫无悬念。
“两个惩罚都交给小澜吧。”陆庭朝后一靠,霸总气泡音咕嘟嘟往外冒,“他想怎么罚,我都没意见。”
“两个惩罚都我做!”陈晗磨牙,“攸宁算受我连累,谁知道拉黑了还能这么死缠烂打找上来……”
“不行!”圆澜顾不上陈晗话里的嘲讽,赶忙出声,这场PK他蓄谋已久,绝不愿意这个时候放过,“赢家才有资格定规则,陆庭赢了让我罚没问题,你凭什么擅自决定谁受惩罚?陈哈哈你都这么大主播了,不至于输不起吧?”
“你……!”
“行了。”郁宁冷不丁出声,说,“不就是跳舞——你想看什么?”
“……”圆澜愣怔了一下:自从半月前的“渣攻”事件后,郁宁就将他全网的账号都拉黑了,哪怕圆澜托人转达说只要你愿意低头我就帮你挽回名声之类的话,郁宁也再没理过他一个字。
这还是半个月来郁宁第一次和他说话,圆澜望着属于郁宁的小方格,嘴唇颤了颤,才有点恍惚地吐出一个名字,“……《屋顶》。”
“行,我先顺动作。”郁宁不假思索。
因为每天直播都要跳大量舞蹈,很多编舞的动作又有相似或重合,为避免失误,他跳舞前都会先顺一遍动作。
他敲键盘搜索《屋顶》编舞,跟着视频小幅度顺了遍动作。
【就这?】
【怎么不站起来?屁股黏椅子上了?】
【这么敷衍的么】
[攸宁]直播间还在不断涌入不明所以的路人,看郁宁只是坐着比划,以为这就是在跳舞了,不少人发出不满的批评。
“吱呀——”
郁宁推开他老态龙钟的生锈电竞椅,二手电脑的屏幕映得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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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到发侧都微微泛着莹莹蓝光,身上穿的是一套最基础款的黑衬衣长裤,他扶了扶蓝牙耳机,一步步退到卧室中央。
【握草,他有这么高?!】
满屏黑粉的公屏上,这片刻也安静了,随即才有惊叹的评论飘上来。
【吃瓜路过忍不住感叹,好赏心悦目的一条人。】
【这比例逆天了……拉腿拉满了吧??】
【背景摆件都正常得很,你不懂了吧,攸宁人品没赢过,身段没输过,啧。】
无论公屏上如何兵荒马乱,郁宁自从开始顺舞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低头站立等前奏的时候,似是一颗安静沉默的黑曜石。
当他开始跳舞,曜石怦然闪光。
《屋顶》属于Pop Jazz,糅合了街舞与爵士的特色,要求节奏力量与形态舒展相结合,对于颤音上的擦边男主播们来说难度颇高,对郁宁来说却是游刃有余。
但圆澜既然提起来,C城舞蹈圈子里其实也不乏人跳这首。只不过别人跳《屋顶》,要么用力过猛像在打军体拳,要么软绵到毫无筋骨,效果都不甚好。
而郁宁不同——他动作间既有街舞的利落,又含爵士的缠绵流动感,肩颈的震颤如电流掠过,腰胯的扭动却松弛到像午后阳光下晃荡的绸缎。对其他博主而言难以驾驭的编舞,在他这儿却轻松纯熟,每一个节拍都仿佛被他预知,变成他的掌上光影,手中风月。
两分钟舞跳完,郁宁喘着气回到屏幕前,发现右上角的观众人数已经到了700+,自己的粉丝竟也涨了小几百。
公屏上一片静寂,这就不知道是来看舞、还是纯粹围观八卦的了。
郁宁也没空想,微微喘着气开麦:“可以了么?”
陆庭没说话,圆澜沉默了半晌,说:“我没想到你脸皮还真厚,竟然好意思当着我面跳这支舞。”
郁宁:“……嗯?”
见郁宁一脸茫然,圆澜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记得这舞了?”
“记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
郁宁原本懒得跟这人浪费口水,但圆澜实在粘牙,他不得不怼上两句。
圆澜的脸慢慢涨得通红,好半天,他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什么也没有!”
“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心,也不配让我一直记得!”
这话一说,谁都看得出来圆澜的破防。然而他们俩之前那一出,在场围观的也是都吃过瓜的,路人们精神振奋:传说中的高岭之花清冷攻,被受害者现场控诉,多有意思啊?
而圆澜越破防,他那里的唯粉也越心痛,不停刷【抱抱宝宝】、【呜呜呜崽崽好惨】、【攸宁死渣攻快狗带】……直播间各色礼物飘得此起彼伏。
郁宁的直播间跟他一比,简直是被黑粉攻陷了:【骗人感情不得好si】、【口罩都不敢摘的无脸男,还好意思直播?】【自己看看票数被几倍杀了,你就是不配啊】……
管理员到后面都不是禁言了,上来就是拉黑,即使这样,也拦不住公屏上一波又一波的恶意谩骂。
“我早说过了,攸宁。”圆澜欣赏着自己的“战果”,觉得胸口堵的一口恶气终于散了些,“你不做我的搭档,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下巴一扬,笑着准备做最后的胜利演讲,“你真以为你跳得有多好?其实我们的视频里,你就是个电线杆、工具人,根本没人……”
“差不多得了你。”
“差不多得了吧?”
一瞬间郁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他说话还带回声的,顿了一下才发现陈晗几乎跟他同时开了口。
郁宁虽然毒舌功力足够强,骨子里的懒散淡漠还是占上风,见状他微微一耸肩,意思由着陈晗先说。
而那头陈晗也很上道,他提高嗓音,蹦出一句:“你还不知道?攸宁马上要有新搭档了!”
“……什么?”不光是圆澜一愣,连正准备出镜喝水的郁宁都怔了一下,只不过这会儿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陈晗身上,没人发现他的惊诧。
“你说谁?”圆澜笑容消失,嘴唇抿得死紧,“C城舞蹈圈可是没人再愿意跟他搭……”
“别坐井观天了小蛙蛙,C城之外还有很大的世界。”陈晗眉头一扬,灿烂笑道,“人家新搭档比你高、比你帅,最关键的,比你红大概那么个一亿倍吧?”
听陈晗这么说,圆澜反而平静下来,有些干渴地舔了舔唇,讥讽道:“你为了替攸宁挽尊,吹些收不了场的牛,到时候丢人的只会是你们俩!比我红一亿倍?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他新搭档的名字,现在四个直播间加起来几千号人,一起评判真假呗?”陈晗此刻脸上也浑然一种“哥豁出去了要死一起死”的豁达,“当着这么多人面撒谎,你们是觉得我不想混了吗?”
沉默许久的[陆庭]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说吧,到底是谁?”
“……”陈晗状似神秘地举起一根手指,往左上角指了指。
“……你搞什么鬼,谎撒太大憋不出来名字了是吗?”[陆庭]抓起水杯,有些不耐烦地灌了一口。
“傻杯。我说的,就是此时此刻、全颤音平台的小时榜人气榜第一名,”陈晗举着那根手指,笑了,“——徐星沅。”
“……噗、咳咳咳!!!”
另三个直播间的主播,包括郁宁在内,空前统一地呛住,将水喷了满屏幕。
2. 第 2 章
徐星沅何许人也?
正如陈晗刚刚展示的,只要徐星沅直播时有心出手,那么颤音的该小时音浪榜人气榜第一基本上就能收入囊中,妥妥儿颤音娱播中最头部的那一批。
他的直播内容以唱歌、舞蹈、游戏为主,能成为头部主播,不仅是因为他的容貌、才艺,以及妙语连珠、有趣且拽的直播风格,他身上还笼着一层令人艳羡、总能处于话题中心的超级富二代光环——
当下徐星沅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几乎稳定在五万以上,充斥着形形色|色的观众:
被美貌或才艺折服的忠实粉丝、憧憬富二代光环的围观者、破口大骂的仇富者,盼着飞上枝头、在直播间刷屏狂喊老公的癫公癫婆……
有人笑称,在徐星沅直播间看一天,能把互联网众生相看个八|九不离十。
“呵呵。”
确认从陈晗嘴里吐出的名字以后,圆澜反而笑出了声,“陈哈哈,你这冷笑话真是尬得要命,人家徐星沅认识你们两个是谁?你是想靠吹牛蒙混过关不做惩罚吗?”
“……跟那没关系!攸宁都做了,我有什么不能做?”话题转一圈又绕了回来,陈晗也只能咬牙说,“你想看我什么才艺?”
作为以搞笑为主的娱乐主播,郁宁倒是知道陈晗其实没什么才艺可言,正经表演起来,说不定还会遭人嘲笑,也难怪陈晗一脸菜色。
“我对你才艺没兴趣。”圆澜撇了撇嘴,“但我不能辜负我家人打的这么多票——要不然这样,你不带脏字地骂攸宁半小时,我记得你平时词汇量挺丰富的,这也算种才艺表演了对吧?”
“半小时??”陈晗瞪圆了眼睛。
PK惩罚里确实有叫输家互怼的玩法,可一般也就两三分钟,圆澜直接指定半小时,这是知道郁宁以后大概率再也不会跟他打PK,存心要撕破了脸十足十羞辱郁宁一回!
陈晗摇头愤愤道:“你这时间太长了,哪有这么玩的?”
“我就想这么玩,开打之前你们又没说不行。”圆澜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愿赌服输,怎么,你们要滚刀?”
“滚刀”是PK惯用语,意思是PK输了却不做惩罚就逃跑,不仅当时会招来一片骂声,之后再跟别人打PK,也对主播名声影响极差,因此大部分主播都不愿意背这个名头。
“我靠……!”
“喵嗷~~”
陈晗跟圆澜那头争执不下,郁宁这边却听一声轻叫,卧室门被一点点拱开,门缝探出一个凶恶炸毛、酷似鳌拜转世的……黑色猫猫头。
此猫本是郁宁所住城中村的一只流浪猫,因为附近居民多是贫穷打工人,它长相又丑得出奇,所以无人领养。郁宁也没想到自己偶然喂一次火腿肠,就被它操着一口绵软夹子音亦步亦趋赖上了门,几番驱赶无果后,也只能让它成了自家的常驻猫口。
“棉花糖,你饿了?”郁宁听见它叫声回头,关了麦起身,“今天直播晚了,我先开个罐罐给你。”
他往床头柜一摸,摸了个空,才想起猫罐头昨天就已告罄,他本打算补货,却被上门催房租的房东打断。
郁宁本想着今晚多播一会、多跳几支舞,也许能多赚些钱交房租,也给棉花糖买罐罐。但照眼下这个形势,自己还能不能顺利直播下去,或许都是未知数。
郁宁抿了下唇,拿出最后一袋猫粮给棉花糖倒了些。它皱着小鼻子,只象征性舔了两下就别开脸,蔫蔫趴下,连咪呜咪呜的嗓音好像都粗了点儿。
不知是食欲不振还是吃腻了猫粮,毕竟那头还在修罗场,郁宁摸了摸它的脑瓜顶,又折身坐回电脑前。
其实他这一去一回也不过一分多钟,再看屏幕,圆澜的脸色已经沉了:
“你永远都这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管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我得喂猫,谁让我家猫比你可爱多了。”郁宁懒得多说,“不是要惩罚吗?可以玩。”
“冲我来,别带我的朋友、粉丝和家人。”
圆澜盯了他几秒,冷冷说:“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有良心的人。”
郁宁笑眯眯,回敬:“我朋友都觉得我挺有良心的。”
言下之意,就是圆澜从未被他划入过“朋友”的范围之中,自然也就感受不到他的“良心”。
圆澜呼吸一瞬间就急促了,扭头用力一敲桌子:“陈哈哈,到底做不做?给个准话!!”
陈晗也知道这会形势比人强,硬挤出一丝笑容,说:“半小时实在太长了,也耽误你们直播,五分钟,不,十分钟行不行?”
圆澜咬着嘴唇,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拿手机划拉了一会儿,等再抬头看向郁宁时,莞然一笑:
“不是说攸宁要有新搭档么?我看了,攸宁怎么跟他新搭档连个互关都没有?”
陈晗听见,额角也是一抽:徐星沅那个招摇加死装的孔雀性格,粉丝五百多万,关注数愣是空空荡荡一个零,让陈晗想临场扯谎都找不到借口。
“这样吧,”圆澜笑吟吟道,“我看见攸宁关注他了,既然是搭档,那发个微信让回关一下不难吧?就从现在开始算,直到徐星沅回关为止,徐星沅三分钟回关你就骂三分钟,五分钟回关你就骂五分钟……一小时不回,那就骂一小时。”
说着,圆澜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放心吧,我有得是时间慢慢陪你们。”
*
圆澜这要求一出,直播间跑来看笑话的人便越来越多,陈晗的脸也涨得通红,隔着这么厚的美颜滤镜,郁宁都看见了他额角的冷汗。
……陈晗太低估圆澜的恨意了。
听见陈晗这种吹牛法,圆澜简直恨不得趁郁宁病要他命,揪住一个点往死里折腾。
真不知道陈晗怎么会异想天开到徐星沅身上……
不过郁宁向来不会逆风怪队友,他开麦道:“还是得有个时限吧?一直骂人,官方也会判定直播间不够正能量,强制下播怎么办?”
圆澜视线转向郁宁,顿了一顿,他似乎也在斟酌不能把两人真的逼到滚刀的尺度,隔了几秒后说:“那还是限定半个小时,如果徐星沅一直没回关,就直到满半小时或官方强制下播,这总行了吧?”
郁宁:“可以。”
听到郁宁一口答应,圆澜眼睛还瞪了瞪,意外他竟然真有底气答应下来。但转念一想,反正不管徐星沅有没有回关,最高时限都是半小时,可能郁宁自暴自弃觉得都一样吧?
圆澜这么想着松了口气,还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把时限定成一小时了……
郁宁这次倒还真不算自暴自弃。
如果陈晗攀扯的是别的大主播,郁宁确实没什么办法,但恰恰是徐星沅——郁宁不止关注了他,其实还进了徐星沅的粉丝群,能联系上他的管理员。
最关键的,他知道徐星沅一直在高价悬赏一条信息,而郁宁刚好多年前生活在事件发生的城市,大概率真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就是不知道这个线索,够不够分量换取徐星沅的回关。
郁宁切换小号,点开【徐星沅粉丝群5】,按标号顺序,这其实已经算徐星沅一个比较老的粉丝群了,但依然分分钟99+的消息不断往外弹,粉丝们在讨论徐星沅今天的发型、配饰、PK对手,夸赞、吐槽、倾诉爱意,热闹非凡。
郁宁的小号淹没在其中,无人注意。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在这里的低存在感,没多感慨,点开群成员列表,给群管理[查查好南]发私信:
【您好,我七年前生活在S市,我知道徐哥一直在找的那个事件相关,如果想了解更多,能麻烦徐哥回关我一下吗?我现在状况比较急,能麻烦您尽快转告他吗?】
他这边打字,那边圆澜已经不耐烦了:“你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想拖延到什么时候?!”
原来陈晗同时也正埋头忙活,听到圆澜抱怨,才抬起脸,当啷一声把手机扔到桌上:“行了,我要开始做惩罚了,是你说还是我说?”
圆澜“哼”了一声,视线飘向郁宁,不再作声。
郁宁也同一时间下意识挺直脊背,准备“挨骂”。
陈晗这个娱乐主播,最初就是靠跟弹幕对骂、嘴毒又幽默、词汇量丰富起家的,郁宁相信他如果发挥全力,半小时骂人不重样对他来说还真不是难题。
陈晗深深吐出一口气,酝酿片刻,开口:“攸宁,我呸,你这个苏格兰小乳猪,你真是猫改不了吃小鱼干……”
圆澜撑着脸皱了下眉:这显然是卖萌的骂法,但为了避开官方审查,自己一开始也说了不能用脏字,所以属于规则之内的耍滑头。
但没关系,这才刚开始,要骂整整半小时呢,陈晗迟早会口不择言拿出真东西的……
圆澜那边自我安慰神色变幻,而同一时间,郁宁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他今天开播以来最显著的波动——
此刻他的公屏上刚刚刷出一条:
【徐星沅】关注了你。
*
郁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先炸锅的是他自己直播间的公屏。
用户进直播间关注主播,在公屏上是会有系统提示的,只不过如果送礼物或者评论的人多,就会被挤掉,但这会儿PK已经打完了,没什么人再送礼物;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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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禁言一大批黑粉,评论也正是静悄悄的时候……
这时候,陡然刷出来一条“【徐星沅】关注了主播”,瞬间就让公屏炸翻了天——
【我靠我靠是我眼花吗?徐星沅真来了!?】
【是高仿号吧?!怎么可能是本人??】
【不是高仿!这人消费等级68级,跟徐星沅的等级一样,哪个大佬这么无聊刷这么多钱来当高仿号?】
【你们傻呀,点开ID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就是徐星沅的主页,现在关注数变成1了!!!】
【这不正常,徐星沅疯了???】
……
——不正常。此刻郁宁脑海里打转的,也正是这个念头。
他低头检查自己刚发的私信,徐星沅的管理员[查查好难]未读未回——
时间过去还不到一分钟,对一个头部主播的管理来说,是非常正常的处理进度,郁宁也早做好了挨骂几十分钟还未必赌成功的心理准备。
但管理都未读未回,头部主播本人却已经现身直播间了——难道这世上真有心电感应??
再抬头看屏幕,陈晗正一脸兴奋激动、眉飞色舞,郁宁忽然懂了什么。
他切换app,给陈晗发信息:“你做了什么?”
陈晗还没读消息,郁宁带着一丝恍惚,点开[攸宁]的颤音关注列表,看到最上方那个新鲜出炉的“互相关注”。
徐星沅头像是墨蓝天空下划过的一颗流星,之前很多人聊起他,会说他就像一颗孤星,闪耀而高傲,宁可孤零零地挂在天际,也不愿意屈尊纡贵地俯就凡人。
然而从此刻开始,徐星沅的关注数从“0”变成了“1”——他“下凡”了。
现在还只是郁宁直播间的观众在激动,但要不了多久,徐星沅这个“1”的转折,恐怕会轰动大半个颤音直播圈子。
“……怎么停了?”
圆澜见陈晗忽然闭上了嘴,脸上也一扫颓色,两眼放光笑容灿烂,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徐星沅关注攸宁”这种事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是天方夜谭,下意识赶紧敲了敲桌子,“你想滚刀还是偷懒?说好了愿赌服输!”
“对~啊~~是说好了。”陈晗抬起头,对着圆澜龇牙一笑,恨不得连牙龈都跑出来晒太阳,“不过,你不点开徐星沅主页看看吗?”
陈晗一字一顿:“愿、赌、服、输哦。”
*
圆澜反复确认了三遍,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十秒诶。”陈晗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能撒了,这会儿语气极贱地开始炫耀,“这个惩罚从开始到结束怎么只有五十秒啊,我的实力还没来得及发挥呢?”
“唉,人家徐星沅现在正直播呢,这五十秒里还包含了他看见消息、搜索攸宁账号、进直播间、直接大号关注的时间……”陈晗冲郁宁抛了个媚眼,“宁宁,你家搭档怎么对你这么好哦~?”
郁宁心想那还不是你这个幕后操盘手整的活,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打算拆陈晗的台,含糊道:“……他人比较好,给面子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求爷爷告奶奶换来的‘面子’。”圆澜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听郁宁这么说,不由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了句。
“你提的条件,我们办到了,现在又酸了吧唧的说什么呢?”陈晗一扬眉,把先前的原话奉还,“圆澜你都这么大主播了,不至于输不起吧?”
“你……!”
旁边观战半晌插不上话的[陆庭],见圆澜一时被怼得无言,自觉终于找到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赶紧气泡音低沉开口:
“还不是小澜心软,惩罚条件给你们放宽了,就算你们办到了又算什么输?”
他边说边观察其余几人的表情,眼看陈晗撇嘴、圆澜面露满意,不由心中得意,语调愈发上扬,
“一个关注而已,用光了你们互联网一辈子的人情吧?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可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着他视线往回一收,就看见了正飘在他直播间中央的一行金灿灿字体。
因为公屏容量有限,直播间很多人一起讨论的时候,部分评论很容易被主播忽略。所以颤音为有钱玩家专门开发了一项功能:
比别人多花上百块,才能发一条二十五字以内的话。但这句话会以金色带拖尾重影的形态,闪耀无比地飘过主播的屏幕正中间。
而眼下,这条金闪闪的长弹幕,内容更加令人无法忽视——
“你们谁是房主?现在踢出去一个人,我要连麦。”
弹幕发送者,来自ID【徐星沅】。
3. 第 3 章
根据颤音的规则,最开始发起PK的主播将会是该PK房间的房主。
这场PK的房主是陈晗。
在得到转告以后,陈晗没有多犹豫一秒钟,把那个首次面露惊慌的气泡音霸总给踹了出去。
郁宁甚至没来得及深呼吸一下,PK房间的格子变幻,转眼从三到四,又变成了整整齐齐的四块小方格。
一头红发的年轻男人猝不及防闯进他视野里,这人紫色衬衣扣子解开三颗、敞出白得雪一样的锁骨,略长的刘海儿未全遮住一双剔透浅色星眸。
这颗圣诞树一样耀眼夺目的男子单手托腮,冲着郁宁一笑:
“晚上好啊,搭档。”
“……”
连线接通时,主播能够看见彼此实时的在线人数,徐星沅直播间此刻的在线观众数是52000+,在徐星沅微笑打招呼的这几秒功夫里,“攸宁”直播间右上角的观众数也随之暴涨,不仅突破四位数,甚至迅速飙升到了5000以上。
郁宁却无暇关注这些,他望向徐星沅,几秒后才答了一句:“……晚上好。”
但他戴着口罩,声音发闷,手边的收音设备也不怎么样,根本不知道徐星沅有没有听见。
徐星沅只略略偏着头,手撑下颌,像挑剔一件货物般对着郁宁上下扫视。他注意到郁宁压低的鸭舌帽檐、遮盖了大半张脸的口罩,漂亮浅瞳里划过一丝冰水似的的冷色。
“……呵呵,我就玩个惩罚,不至于劳您亲自找上门吧?”
圆澜这会儿也不轻松,他直播间同样涨了上千人,却不再是先前一边倒站他的,而是来看热闹的乐子人居多——
【来围观我爱播现搭档的前搭档。】
【也不咋样嘛,那个叫攸宁的,虽然口罩帽子捂得啥都看不见,但至少身材还不错,这位美颜开这么大还胖得跟要出栏似的,现搭档有喜猪癖?那咱们老大怕是不符合哟。】
【啥掉,咱少爷肯定是无聊了整点节目玩,拿他们当猴耍呢,你还真比上了?】
【这主播真感觉不到他美颜开得都失真了吗?就这档次也配跟老大相提并论??】
……
相比顶流网红博主家见惯大场面且攻击性极强的粉丝们,圆澜这些小圈子打架卖惨吸来的粉就不够看了。
圆澜扫一眼公屏都觉得眼前发黑,咬了咬唇,发挥自己最擅长的委屈战术:
“徐哥,您是大主播,我就是个小舞蹈博主,您连我属于是降维打击,我这、实在承受不了。现在惩罚我也没让攸宁受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
这一招道德绑架,他相信不止对攸宁这样的小博主有用,对徐星沅这样几百万粉丝、风头正劲的头部主播来说,为了珍惜羽毛、不背上欺压网暴小博主的名声,应该效果更加好得出奇才对。
以至于圆澜说到最后,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得拼命按捺,一时间脸上肌肉都抖得跟要抽筋了似的。
“戏台还没搭,你先唱上了?”
没想到徐星沅竟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名声一样,笑了声说,“据说一个十来万票的小PK,你把惩罚定成让我关注我搭档,不然他就得没完没了挨骂,打的不就是蹭我流量的主意吗?”
“现在我本人亲自来了,让你蹭个大的,你还委屈上了?”徐星沅甚至眼珠都没往圆澜的方向转一下,目光自始至终盯着郁宁,嘴上冷冰冰下了判决,
“——那就别蹭了,房主呢?把这人踢了。”
“得令!!”陈晗就跟个得志小人一样,闻言猛地一个敬礼,那架势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估计都要摇成风扇了。
【哈哈哈这个圆澜从没仔细看过老大的直播吧?不知道老大最烦道德绑架那一套,他粉丝也对他从没有这方面的期待(手动再见】
【不要道德绑架徐星沅,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道德(摇头】
【圆澜也是蠢,少爷气势汹汹带着几万人找上门,摆明了就是替新搭档出头、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还在这茶,不收拾他收拾谁。】
【说到红颜……我点开新搭档主页作品看了,确实跳舞好看身材也好,A4腰小翘臀,腿又长又直的……问题是他所有作品都是冷脸跳男位,评论里磕CP喊的也都是高岭之花清冷攻……少爷要当受什么的补药啊!!】
【放心吧,堂堂星信二少爷还压不了一个湖笔小网红了?人家身段这么极品,以前被迫给这个小胖子当攻才是暴殄天物好吧,逼清冷攻做受什么的最带感了!】
【少爷,踹走小胖子,压倒清冷攻,就在今日!!!】
……
“你、你们……!”
且不管评论区已经浮想联翩了多远,对于圆澜来说,他精心谋划准备、蓄力许久的一场复仇,最终以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满脸狼狈地踹出房间而收尾。
“流量不让他蹭了,但待会儿你们谁再去通知他一声。”
徐星沅懒洋洋地,又开了口。
圆澜有句话说得没错,以徐星沅的体量,几十上百倍的人数碾压,对他们这样的小博主来说就是降维打击。这会儿几个直播间无论哪一个的公屏,都是他徐星沅的统治区,弹幕个个往那一站就是兵,徐星沅一开口,立刻刷出一排的【好】【OK】【马上去】。
郁宁抬眼望向徐星沅,指尖不自觉捏紧了自己口罩的边缘,有些透不过气。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从未和徐星沅线上说过一句话,更无法预测这位大神接下来要“通知”的东西——
“这周六晚上八点,我会跟我的新搭档开始我们的第一场合作直播,欢迎大家来看——除了这个叫什么……‘圆澜’?的。”徐星沅说,
“告诉他,他的门票是十个嘉年华,刷不了就得像今天一样,滚出去。”
*
颤音平台上,“嘉年华”是除了重大节日纪念日的特殊礼物外,主播日常能见到的最贵礼物,三万钻石一个,换算到现实,就是许多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像郁宁这样的小主播,直播几个月来都还没能见到一次“嘉年华”,圆澜这种已经算吃到很多粉丝红利的,今晚的PK也是他码票准备了很久的结果,但除去系统加成,仍然连十个嘉年华的一半都没达到。
而在徐星沅口中,十个嘉年华还仅仅是允许圆澜来看他们直播的入场券——一场网络直播而已,任何人都能随时点开,偏偏徐星沅要收“门票”,他性格中的任性恣肆可见一斑。
再看颤音此刻的“小时音浪榜”,徐星沅名字后面显示的数字是322.5,也就是322.5万音浪,而音浪是除去各种加成外的净票值——
也就是说,十个嘉年华只占徐星沅这一小时收入的十分之一还不到,他的确有资格有底气只把它当做一个“门票”。
但相应地,郁宁与他之间的鸿沟,也愈发显得犹如天堑了。
徐星沅一放话,各直播间集体出动,乌泱泱跑去“通知”圆澜,应该也能让圆澜品尝一回满公屏黑粉嘲讽的滋味。
余下三位主播,一时间却陷入了带着几分尴尬的安静中。
郁宁低头看了好几次手机,就是在等陈晗的回复。
陈晗看见他的消息以后却明显有点儿尴尬,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事情比较复杂,我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要不等下咱俩出来吃烧烤,我慢慢给你说?”
郁宁:“……”
凭俩人同个小区从小穿开裆裤玩到大的经验,陈晗百分之一千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初中时陈晗穿坏了郁宁借给他的裤子,就愣是不在短信里说,非让郁宁下楼,然后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抱紧他大腿求原谅。
郁宁从小是个颜控,不忍心看细皮嫩肉的小脸哭成小花猫,最后长叹一口气说没关系,目送陈晗欢天喜地离开,而自己抱着破裤子回家,被姨妈阴阳怪气念叨了半个月。
“……我说二位。”徐星沅咳了一声,打断明明面对面却埋头于手机的两人,“直播是可以出现这么大段空白的吗?你们俩,是不是太没有播德了?”
“哦哦对不起!”陈晗赶忙收起手机,眼睛却还四处乱瞟,含混道,“内什么,哥,您这五万多人的直播间一直连我们,确实不大合适,要不然我们先退下,等下播再说……?”
徐星沅眼睛眯了一眯,却没有立刻回答,偏头又看了一眼郁宁。
正巧郁宁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电光火石般极短地碰了一下。
郁宁先垂眸转开了视线。
他这才发现,自家顶着一张鳌拜脸的小黑猫,已经可怜兮兮在他椅子边蹲了好半天,终于收获主人目光,委屈得直摇蓬松大尾巴。
郁宁将棉花糖抱上膝盖,棉花糖将小脑袋一个劲儿往他手心蹭。
郁宁指尖搓揉着猫咪的柔软毛发,目光却微微散了。
徐星沅刚出现的时候,自带电闪雷鸣登场,说话也异常刻薄、毫不留情,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等直播间安静下来以后,徐星沅再开口,反而变得温和礼貌了不少,调侃也是近乎朋友的语气。
再联系他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这也许才贴近真实的徐星沅,他的高傲犀利,更像是一种表演性质的演技。
“攸宁老师,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彼此沉默了片刻,徐星沅忽然说。
“我,”郁宁被叫到抬头,顿了顿问,“徐……哥?你说的合作直播,是这周六吗?”
【?一聊天好幻灭,感觉俩人完全不熟啊,一个叫老师,一个叫哥。】
【我刚查了攸宁的出生年月,他跟少爷同龄人哦,都是22,少爷还比他小两个月。】
【唉,那看来确实不熟,估计就是人情救场吧,看来我的压倒清冷攻计划要落空了[流泪]。】
【本来就没什么好期待的啊!人气差距这么大,少爷跟这人搭档纯被吸血OK??而且捂这么严实藏头露尾的,现实百分百是个丑比,你们就算想磕CP也吃点好的吧!!】
……
弹幕对郁宁的评头论足,郁宁都看见了,不过没有回应。因为他也觉得跟徐星沅可能这辈子就连这么一次了,甚至他真正想问的,是哪来的合作直播,他怎么听不懂中文?
但当着几万人的面,徐星沅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郁宁也只能婉转地表达一下疑惑。
“哦,”徐星沅看着他,停顿了两秒钟,“是有些细节还没跟你说明白,陈晗说得也对,直播说太多就没惊喜了,我等下跟你绿泡泡说吧。”
【??我幻听了?!】
【有绿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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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好奇这俩人怎么搭上线的了,这湖笔舞蹈博主之前怎么看也跟老大扯不上关系啊。】
【我都糊涂了,所以搭档的事是真的?】
【那攸宁完了,咱们今晚都是看猴戏想法才对他这么友好的,他俩以后要是真跳那些贴身双人舞还一起直播,少爷的老婆粉还不把他撕碎了。】
……
不止弹幕里的粉丝,郁宁现在比他们更迷茫。
所谓绿泡泡,就是国人最常用的小地球聊天软件,因为母公司与颤音水火不容,所以主播们直播时向来以各种代替词称呼它。
但不管用什么代称,有一个事实是不变的:郁宁并没有徐星沅的微信。
据说徐星沅为人高冷,轻易不加人微信,主播圈里想搭他线的人又数不胜数,有一段时间,徐星沅的微信号甚至炒到了五位数的高价。
这种离谱事件,最终以徐星沅的毫不留情、哪怕花了五位数来加他的人也照样拉黑不误,才告一段落。
“……好。”
不出徐星沅所料,郁宁堪称温顺地没有对“绿泡泡”提出异议。
徐星沅懒散靠着他最高配置的电竞椅,灯光雪亮,背后一面巨大的茶色玻璃展示柜,摆满他的模型收藏。
他新招的助播正捧着一大束沾带露水的昂贵鲜花,弓腰尽量无声地摆放到他身后不远处,以作直播间的一角点缀。
他再一扫对面那位小舞蹈主播的直播背景:素色窗帘铺就底色,配上同色系落日灯、一排小毛绒玩具……即便看得出审美不错,但寒酸简陋也昭然若揭。
这类人从他玩互联网就见多了,他一根手指就能拿捏……
“谢谢徐哥,那今天就先这样,您先挂吧?”
徐星沅一回神,就听见那小舞蹈主播正客客气气地说。
……等会,这种识趣懂事、打算主动断开连线的语气??
不趁机让他带着再打一把PK,甚至不多聊一句话、好让这边的五万人多看他几眼吗??
徐星沅额角跳了几跳,眼看攸宁都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了,才深吸一口气,冲他悠悠一笑:
“那行,我也不打扰你直播了,等下绿泡泡见。”
“好的。”郁宁礼貌点头回应。
干脆利落断开连线时,徐星沅那一瞬间的微妙表情他没看见——他正一边按退出键,一边心里想“再也不见”。
退出以后,公屏还久久沉浸在和大主播连线的兴奋中,说什么的都有,郁宁知道议论太多容易被人家粉丝出警,再一看时间,这个点他也差不多要下播了。
于是他跟直播间的粉丝简短告别,下播。
高强度直播一晚上,郁宁伸个懒腰,站起来去转身都困难的狭窄卫生间里冲了个凉。他套一身洗得发白的睡衣出来,边走边拿起手机,想看陈晗今晚跟他相约哪家烧烤店。
锁屏上最显眼的,是一条来自微信的好友申请。
【[。]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申请信息:徐星沅,加。
郁宁握着手机,忽然明白了某种“科学尽头是神学”的荒诞感。
……这人被陈晗下降头了?
*
尽管十分怀疑徐星沅是被某种超自然手段影响了,但对方是今晚救自己于水火的大恩人,人家主动来加,郁宁实在没有不通过的理由。
【你与[。]已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啦!】
尽管通过时就做了心理准备,但看见两人真的成为好友的提示信息时,郁宁还是禁不住心口一跳。
“您好,今晚要感谢您……”
郁宁这边还在字斟句酌,那头的语音气泡已经噗噗噗地往外弹了——
[。]:下播我还有个活动要去,正好这会直播间抽奖,我有几分钟空档,跟你说一下。
[。]:我确实跟陈晗说可以跟你炒CP,正好两个月之后是年度巅峰赛,趁着比赛的关注度,我们多合作直播,相信带动你的人气、流量都不成问题。
[。]:周六晚上合作播也是我临时决定的,比赛之前先磨合熟悉一下。你那天没什么事吧?有事也往后调。
[。]:还有问题么?
郁宁站在卧室门口,因为天气热跳舞容易出汗,他又没钱开空调,因此窗户一直开着。深夜的凉风呼呼吹上他的脸,棉花糖又晃晃悠悠过来,一屁股坐上他脚背。
郁宁将聊天框里的感激词句删去,沉默了一分钟。
[N]:不好意思,我很感谢您今晚对我的帮助,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陈晗也没有事先告知我,一切都是临场反应。
[N]:有关与您“炒CP”的事我并不知情,也没有答应,谢谢。
敲出最后一行字的时候,郁宁承认自己有点儿咬牙切齿了。
今晚必须让陈晗请客,他还要点最贵的!
[。]:你还真客气,不过不用,我跟你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郁宁甚至来不及吐槽徐星沅的自恋,居然能把自己的拒绝直接理解成“客气”——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对方的后一句吸引了。
[N]:?我不太明白
[。]:陈晗两年前跟我网恋,用的假照片,现在,他说照片里的人是你。
4. 第 4 章
夜色撩人。
C城的夜生活丰富全国闻名,时值九月,初秋的晚风最是惬意,因此哪怕过了零点,街边的小烧烤摊依然肉香四溢,坐满了背心短裤的顾客们。
角落里一个戴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还穿长袖长裤的年轻男人就显得扎眼了。老板娘点单时都没忍住多往他脸上瞟了几眼,问:“感冒了呀?”
年轻人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倒是他对面的另一个年轻男人笑道:“他没事儿,身体好着呢,您不用担心,他主要是社恐,社恐您知道吗?”
“哎哟,知道知道,怕人嘛。”老板娘一听这人就是个聊起闲天来没完没了的,那头还有人叫她,赶紧匆匆结束话题,“看着好像长得挺乖,可惜了哦。”
“乖”在本地方言里常用来形容一个人“漂亮”,老板娘边走还边想着,刚才她或许可以用个更适合用来形容男人的词——
但就刚刚那一瞬间,她对上对方那双墨玉似的黑眸时,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词汇,也就是它了。
“你看,路人都感觉可惜了。”目送老板娘走远,陈晗笑着回头,伸手作势去掀郁宁的帽子,“要我说这会就别戴了嘛,路边摊哪有人拍?”
郁宁“啪”地拍开他的手:“那边就有人在拍颤音,万一入镜了也是麻烦。叫你出来说正事。”
“……好吧。”蒙混过关失败,陈晗心虚气短起来,“不是我不想老实交代,是我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郁宁眸子微眯:“就从你跟徐星沅网恋说起。”
“噗……咳咳咳!!”
陈晗直播一晚上口干舌燥,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呛得翻白眼,
“网、网恋?他是这么说的??!”
*
据陈晗交代,从他的角度,他和徐星沅那一段根本就不算“恋”过。
两年前,陈晗玩一个社交软件,那时他刚开始做主播,有了点偶像包袱,怕被粉丝认出来,但又因为做主播精神内耗严重,想找陌生人当树洞诉一诉苦。
交友软件要求头像必须是真人,也不能是网图,陈晗灵机一动,就翻出了郁宁十五岁时女装表演的一张照片。
“我想着妆这么浓,估计你姐都认不出来是你,我就盗用一下聊聊天,也不算太缺德。”陈晗吞吞吐吐,“可、可谁知道,就这样,都有人爱上你了……”
“别吹,”郁宁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问,“看张照片就爱上了,还是徐星沅?”
“真的,我没夸张!!”陈晗一把攥住郁宁的手,信誓旦旦,“他就是给我这种感觉啊!我给他倾诉当主播的烦恼,他照单全收毫无反应,就只是人机一样问我ID、住哪,要跟我见面!”
“……有次我出去上网,随手拍了个座位图,他隔一会发了个位置给我,问我是在这家网吧上网吗?”
“我当时魂都要吓飞了!宁宁你说这和跟踪狂有区别吗??”陈晗委屈巴巴,“我盗用你照片,也不好意思跟你讲这事,但思来想去,你那时候才十五,还是女装,对面什么也不关心只想见面,该不会是个想骗|炮未成年少女的变态吧??”
陈晗说到这里,声调不自觉小了:“我、我就想甩掉这个人,顺便惩罚一下他嘛……我骗他说他找错了,我在隔壁Q市,只是网吧设备比较像而已。他第一次听我主动说在哪就很认真,问能不能坐飞机来找我,我说好啊,我在Q市哪哪哪,不见不散……”
郁宁沉默了两秒:“他真去了?”
“……应该是吧。”陈晗视线乱飘,一见老板娘捧着托盘过来,连忙起身招呼,“放这就行,矮油真香,这盘子烫手我来吧……”
等他托着满满的烧烤盘坐下,再开口就已经含含糊糊地跳过了“面基”阶段——想也知道,陈晗应该是没去的。
“……一直到前两天,徐星沅忽然后台私信我,问我是不是两年前社交软件上那个谁谁谁,我才知道那人居然是他!”
两年时光飞逝,陈晗终于从整天内耗的小新人混成了渐有名气的娱乐主播——当然,这也是徐星沅终于刷到他,并根据他之前诉说的种种信息、判断陈晗就是两年前那个骗子的主要原因。
而最让陈晗深受震撼的是:徐星沅已然混成了当红炸子鸡、颤音主播头部,他哪怕从指头缝里漏下一点流量,都够普通小主播受用无穷了。
“我没舍得删他,我有罪!”陈晗沉痛忏悔。
“这事不对,”郁宁无视陈晗的声情并茂,思忖一会儿,“如果徐星沅确定你就是之前骗他的那个人,他不报复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过来帮你忙,还同意炒CP?”
“因为他就不是帮我忙,是来帮你的啊!”
陈晗倾身过来,冷不丁一把扯掉了郁宁的口罩,“咱不能边吃边聊吗,烧烤都要凉了,大侦探——”
*
“星哥,今晚上你说要跟那小主播炒CP的事儿,真的假的啊?难不成真要我们去造势?”
徐星沅今夜的另一个行程,就是为某品牌相机拍摄广告。
——作为一个粉丝数五百多万、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极易上热搜的网红博主,就算直播很赚钱,但接广告薪酬丰厚,还能抬高身价、扩大影响力,他也不会拒绝。
摄影棚内灯光打得雪亮,造型师正在给徐星沅做发型,助理小查倒了杯水,小心放到徐星沅面前,没忍住问了句。
小查是徐星沅两年前刚开始做主播时,因为徐星沅不耐烦挨个回粉丝私信、剪辑素材、粉丝群管理等杂事而招聘的第一个助理。
之后随着徐星沅名气越做越大,他手下的团队人数也越来越多,小查因为跟的时间长,所以平常还能多说上几句话。
他亲眼见证了今晚老板的所作所为——对不那么熟悉徐星沅的人来说,他今天的操作可能有点惊人,但对于跟徐星沅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小查来说……
这不亚于天崩地裂=_=。
徐星沅此人,孤傲、自我、乖张,相当之难相处,要不是他还不算挑剔,给员工的福利待遇也比别人优厚,小查觉得自己不可能坚持得了这么久。
而小查也见证了徐星沅的主播生涯:
他踏入行当两年,自籍籍无名到炙手可热,从来就不屑于其他主播走的那些诸如抱团、炒CP、撕逼的捷径,孤身一人,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和话题度,眼高于顶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这么傲的一个人,突然为了个年度赛,就要放下身段去捆绑直播、炒CP,还是跟一个糊穿地心的小主播……谁信?!
小查反正不信。
但他在提出问题以后,也是头一回在自家老板脸上见到了悲愤、羞耻、恼羞成怒等情绪,红一阵白一阵地交织,看着比万花筒还精彩。
“那什么,您就当我没……”小查有撤回话题的冲动。
——“当然是真的。”顶着半斤重的发胶,聚光灯下俊美非凡的年轻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跟他好好玩玩。”
*
——“比真金还真!”咬着油滋滋的肉串,陈晗把小胸脯拍得邦邦响,“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徐星沅爱的就是当初那张照片,如果他看上的是我,那他现在不管报复也好、想再续前缘也罢,都应该冲我来才对。”
“但我那会儿跟他道歉,承认之前照片确实不是我,他只回了我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他问——那照片里是谁?”
“……”郁宁停了两秒,才神情有点微妙地问,“你怎么说?”
“我怕给你惹麻烦,就说网上随便找的,他还问我在哪找的,我说我忘了……今晚说你们要搭档,本来是受不了圆澜临时编的,但那傻杯实在咄咄逼人,我快气死了实在没忍住,才给徐星沅发私信,说照片其实是你,让他来救命,真的是死马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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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医!”
“没想到他那么快,五十秒诶,完全是看完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给你出头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陈晗叹了一口气,“宁宁,说实话我都好羡慕你,徐星沅又帅又有钱,还愿意带你一起搞事业,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
“——我要让他们觉得天上掉馅饼。”
徐星沅冷哼道,“特别是攸宁,我要让他信任我、依赖我、离不开我,直到在他以为抵达人生巅峰的前一刻……”
他似乎仅仅是想到那个场景就兴奋起来了,磨着牙,“——我要看他爬得有多高,就摔得有多惨。”
“……”眼看自家老板的斗志熊熊燃烧,要是有实体,那火星子绝对能窜到摄影棚天花板上,小查讷讷闭上了嘴。
本想说那小主播还给自己发了私信,说知道七年前S市那件事的详情,现在看来,也无非是勾搭老板的手段之一,自己就没必要特意提上一嘴、去触这个霉头了……吧。
*
“我不觉得这种好事能落到我头上。”面对陈晗的眉飞色舞,郁宁却是放下筷子,沉默片刻才说,“徐星沅这么无缘无故的,总得图点什么吧?”
这会儿路灯下光线很好,显得他的脸像自带一层釉光似的,一点儿瑕疵也找不见。
陈晗看着他,抿了抿唇:“那图你、也不是不可能嘛……”
“他这样的人,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找不到?就算想炒CP,也一定是找有知名度的搭档更有效果。”郁宁说,“大概率是为了报复。”
“我现在自己播也饿不死,没必要为了一点将来难测的红利,就去搭风险这么大的一条船,翻船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我回去跟他说,你也跟他说明白,该道歉的道歉,这事到此为止,好吧?”
“啊……?”陈晗一张脸垮了下来,说,“你真要放弃?可、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确切的词儿来。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郁宁见陈晗一脸失落,仿佛比错过五百万还垂头丧气,直觉有不对。
“没、没有啊。”陈晗揉了把脸,将表情调回正常状态,喃喃,“你要真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就是觉得怪可惜的……”
郁宁皱了皱眉,以他对陈晗的了解,他本能觉得发小这会儿的状态不大对劲,只不过他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就听见旁边“叮呤咣啷”一串响——
有人举着手机朝他冲过来,因为跑得太急还带翻了一溜儿塑料凳子和喝空的酒瓶:“你好,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叫、叫……反正我电视上看过你!!”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精瘦男人,打扮得还有那么几分潮味儿,郁宁一扫他举着的手机,屏幕UI正是他熟悉无比的颤音直播界面。
郁宁这回是真的心脏重重一颤,他立刻抓起桌上的口罩戴上,无视潮男“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哎你怎么不说话又不是大牌拽什么……”的追问,径自埋头大步离开。
陈晗这会倒是乖觉,原地张开双手、老母鸡护崽一样拦住人,嘴里还大声嚷嚷:“你认错人了,我朋友社恐你吓着他了,超管,超管,这人直播不正能量,赶紧给他封了!哎哟你别推,我朋友走了这单你来付啊!老板娘快来……”
陈晗通过娴熟的添乱和召唤技能,成功将那潮男主播半路拦截。郁宁压低帽檐、拉紧口罩,穿过城中村弯弯绕绕的小巷,终于拉开家门。
他匆匆摘了帽子口罩,丢在玄关立柜上,撑着墙,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好一会儿,郁宁才从后怕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家里的反常——
棉花糖没有像往常一样哒哒哒地跑来门口迎接他,虽然仍在“咪呜咪呜”地叫,但断断续续、越叫越孱弱,与平日那种有意谄媚的夹子音大不相同。
郁宁循着声音,在床脚找到了他的小猫。
和旁边它吐出来的一小滩白水。
5. 第 5 章
郁宁看见棉花糖的状态,心口就是一紧。他顾不上清理地面,赶紧去拿了个小毛毯,将小猫裹上,放进航空箱内,拎着出门去找医院。
城中村没有宠物医院,郁宁地图搜索这个点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最近的一家在五公里外,他只能咬咬牙打了个车。
上车以后,郁宁将航空箱放在身侧,不由庆幸之前花了几百大洋,买的是宽敞透气的品牌款,尽管肉疼,这会儿也不至于让病痛中的小猫咪雪上加霜。
但就算运输条件稍好一点儿,鳌拜脸小猫蔫乎乎蜷缩在里面,全无往日上蹿下跳的精神头,也足以让人心疼了。郁宁一边隔着笼子轻轻摸它的小脑袋,一边打开短信页面,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最近几笔大额扣款,除了猫咪航空箱,还有新买的一套声卡、麦克风,账户里只剩下五千多块。郁宁原打算节衣缩食过一两个月,到时候直播也有新的收入,算是勉强维持,然而这会儿棉花糖一病,他的存款就捉襟见肘了。
等到达宠物医院,医生给小猫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郁宁听见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猫瘟。
昂贵的治疗费用还在其次,猫瘟这种病,哪怕是患病中早期就治疗,治愈率也只有40%-70%,猫咪会时刻处在危险中,不是只要肯花钱就能安枕无忧的。
郁宁让医生尽管用最好的药物去治,一次花掉两千多,又听医生建议让小猫留院治疗,这样每天的住院费、护理费又是五百多,以他现有的存款,棉花糖甚至住不上一星期的院,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折腾到后半夜,郁宁手里攥着长长账单,望向蜷在角落里昏睡的鳌拜小猫,给陈晗发短信:“……你睡了吗?能不能借我五千块钱?”
不到五分钟,陈晗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你咋了?半夜三点多借钱,不会是被曝光了要跑路回S市吧?”
郁宁这会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声音有些低哑:“不是,我的猫病了,每天住院就五百多,不知道要住多久。你先借我五千,我过后翻倍还你。”
“翻什么倍啊,你拿我当什么人了!”陈晗有点恼火地说,“我借你肯定没问题,就是、就是,既然你还不知道住院几天,我先借你两千行不?要是到时候还需要,我再给你拿……”
郁宁听得一怔:陈晗现在大小也是个千人主播,每天四位数的流水绝对是有的,一般不至于借五千块,都要分两次才能给。
“你出什么事了吗?”
郁宁这边才问出口,就听见陈晗那头听筒传来尖利的咆哮:“拿什么拿,一个破猫死就死了,你哥结婚买房都凑不够钱,拿大几千给猫治病,你当你是阔少啊?!”
“……”郁宁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晗那个后妈来了。
陈晗亲妈在的时候,还算过了个舒舒服服的少爷童年。到九岁那年他亲妈病逝,后妈带着一个拖油瓶入住陈家,起先还装了几年,等后妈自己怀孕,又生了个小儿子,就彻底挺直了腰杆。
尤其在陈晗十三岁的时候,后妈从他床底下翻出男男小黄漫,把陈爹气得发抖以后,陈家自此就恨不得当没他这个儿子,十四岁的半大少年,竟然还能因为没有合身裤子穿,不得不向郁宁这个玩伴求助。
陈晗做主播以后,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也仅限于他能给家里拿钱的时候。听电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陈晗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叫林漳的,结婚买房钱不够,后妈便气势汹汹地前来上门搜刮。
……难怪自己拒绝跟徐星沅搭档的时候,陈晗脸上的失落那么明显。郁宁忽然想。
流量带动是有连锁效应的,对主播、特别是吃百家饭的娱乐主播来说,曝光度就是生命。假如自己真的能跟徐星沅合作,增长的观众流量绝不仅仅是右上角数字那么简单,同时也意味着更多机遇、更大平台、更广阔的发展可能。
自己作为CP中心能吃到肉,陈晗作为和他互动最频繁的亲友、CP中尽职尽责的气氛组,也必然能喝到汤。
陈晗直播好起来没多久,存款应该不会太多,而他后妈要的又是买房这种硬性大额支出,以至于他现在往外借五千都这么窘迫。
“……行了行了,吵吵半夜了,你不累啊?”陈晗匆匆怼了那头一句,又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宁宁,我先不电话里说啊,等会我绿泡泡给你转过去,祝棉花糖早日康——”
那边似乎是听到他承诺转钱愈发暴怒,一阵劈里扑棱夹杂着咒骂的嘈杂过后,就只剩下突兀被挂断的盲音。
陈晗的嘴皮子如此利索,也要归功于他从小跟后妈干仗积累下的经验,但……郁宁抬头望了眼宠物医院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凌晨四点。
再擅长吵架的人,这个时间还在强打精神奋战,当然也不会有多好过。
郁宁攥了攥手机,最后按亮屏幕,给陈晗发微信:“你先顾好你自己吧,钱不用借我了,我这还能用一段时间,说不定棉花糖在那之前就好了,这几天我也想想别的办法。”
陈晗没回,只在凌晨五点多转了三千块过来。
郁宁没点收款,坐在宠物医院冰凉的长椅上,看窗外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熬到早上六点钟,郁宁起身收拾一下东西,去和小笼子中正在打点滴的棉花糖告别,坐C城清晨的首班地铁回了城中村。
回到熟悉的简陋窄小房间,郁宁将隔夜的小猫呕吐物清理干净,又洗了个澡、换过一身衣服,早上九点,戴好口罩坐到电脑前,开启了直播。
*
【!!!是我眼花了吗,从没看过宁宁这么早直播?!】
【早八大学生偷看直播ing,不敢开声音,谁能告诉我宁宁为什么这么早播呀?】
【不造哇,是要跟顶流搭档太兴奋了吗hhhh】
……
这个时间,直播间只有寥寥几个铁粉蹲守,但发的弹幕,也都是好奇郁宁为什么破天荒这么早开播的。
“我之前听人说,早上直播会有新观众入场,想试一下。”郁宁垂下眼睫,说道,“我跳开场舞吧,你们想看什么?”
他之前都是晚上直播,今天有额外福利,粉丝们起初都很兴奋。然而一支又一支舞跳下来,郁宁早上没胃口吃饭,又一夜没睡,不知不觉步子就不稳了,弹幕渐渐也看出了不对,着急起来:
【宁宁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诶?】
【宝你说实话,你是早起还是没睡?】
【累了就去休息吧,别糟蹋自己的身体呀!】
……
郁宁跳得浑身是汗,不得不暂时坐下,边喘气边喝水,低头沉默了会儿,忽然说了句自己以为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要是觉得主播辛苦,可以刷些礼物给我吗?”
全职主播在外被问起职业,往往是羞于启齿的,这与他们在许多人嘴里的“网络乞丐”评价不无关系。
郁宁决定做主播的时候,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如我付出了劳动,观众欣赏了舞蹈,付费是种等价交换;粉丝们也是认可我的能力,才愿意支持我、陪伴我……
也正是在这样的心理建设下开播,郁宁最重视的一直都是自己的舞蹈表现,而抗拒通过私下聊天、暧昧等方式诱哄粉丝刷票,更不会在直播间主动向观众索要礼物。
这次把话说出口,他既是心头一松,像跨过了一个坎,脸上却也不由自主变得火辣辣的,隔了会儿才抬头去看公屏。
【啊?我是学生,只能主打陪伴了QAQ。】
【不好意思,分币不刷,就是陪伴。】
【昨天刷太多了,剩下的币只能刷个比心兔兔,宁宁米亚内[哭泣]。】
最后一条弹幕来自他的管理员“奶蓝包”,对方也在说完之后,真的依言给郁宁送了一个比心兔兔礼物——这礼物299钻石,扣去平台分成,到郁宁手里,不到十五块软妹币。
卑微的首次主动开口要礼物,换来的只有惨淡收场,郁宁还来不及心哀,公屏刷出的一条新提示立刻给了他更深的一记暴击:
【尊贵公爵[徐星沅]进入直播间。】
*
郁宁很想当自己是眼花了,但徐星沅高消费装扮带来的入场特效是如此醒目而难以忽略,郁宁只能进一步祈祷对方没听见他的“乞讨现场”——
【[徐星沅]向您赠送[小心心]x1。】
小心心,颤音平台最廉价的礼物之一,仅需一毛钱,而主播到手五分。
……对方不仅听见了,还用最恶毒的方式羞辱了他=_=。
原本清早开播,就是想着抓紧时间能赚一点是一点,右上角观众人数倒是上五百了,却没什么人愿意消费。
郁宁揉了揉额角,说:“谢谢奶蓝包的比心兔兔,破费了。我确实是不太习惯这个点开播,有点累,先下了,晚上见。”
公屏的一片低等级粉丝的亲亲抱抱晚上见中,某高等级用户的一条新弹幕就格外扎眼——
[徐星沅]:【怎么不谢我的小心心?】
郁宁:“……”
因为戴着口罩,他的面部表情就不是那么明显。郁宁对着镜头弯了弯眼睛,看起来好像是有些害羞地微微笑了,而左手在角落缓缓比出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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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果断点了下播。
……应该不会被超管抓住不文明行为吧?结束一瞬间,郁宁还有点儿心有余悸地想。
*
做了一上午的有氧运动,郁宁下播以后,终于觉出饿来,解锁手机点外卖,才发现徐星沅居然在九点过一刻的时候就给他发过微信消息。
[。]:[图片]
[。]:?
郁宁才想起来,昨晚他本打算跟陈晗聊过之后再给徐星沅回消息,没想到突发事情太多就给忘了。徐星沅发送的图片,正是郁宁早起直播的截图。
截图显示是在直播间外,这人居然窥屏……
只不过文字内容就一个问号,也不知道徐星沅是为被晾了一晚上表达不满,还是要问郁宁直播相关的事。
郁宁默默吐槽了句strong怪,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比过中指,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事实上确实是自己不理人家在先,多少有点愧疚,随手回复。
[N]:你刷到我直播了?
那头秒回。
[。]:废话,全颤音的唯一互关,怎么可能刷不到。
[N]:……
兴许是因为昨晚已经决定了不跟徐星沅合作,郁宁再面对他都松弛了很多。而且郁宁有个聊天习惯,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就先放一放,等有话说了再回。
于是他干脆没再看微信,专心挑起便宜又相对干净的外卖来。
[。]:……就没了?
[。]:我记得这是文字交流吧?我面对的是个赛博哑巴?
[。]:[请打开麦克风交流.jpg]
[。]:生气了?
[。]:就你这心态不改,再给你五百年,你直播也赚不到钱。
下单好外卖,郁宁一抬头发现一串消息,吓了一跳,等他点开看到内容,徐星沅的“赚不到钱”诅咒还真真切切戳中了他的痛点,郁宁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憋了一分钟……
[N]: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对大恩人不暴露真面目,是他最后的温柔。
[。]:你以为直播是来干嘛的?
[。]:要听歌,观众不会去软件上听?要看跳舞,不会去专业舞蹈大赛上看?哪个不比主播唱的跳的好听好看??
[。]:他们选择点进你的直播间,就是期待能获得和播放软件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郁宁本以为徐星沅说的“心态”,指的是自己比中指的事儿,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提这一茬,反而在用自己行业头部的认知给他免费上课。
而郁宁自己开播几个月来,也确实没有深想这方面。
[N]: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什么呢?
[。]:……
徐星沅原本高涨的怒气值,在面对一只打好领结乖乖正襟危坐的兔子时,也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它可以有很多名词去形容,比如说互动交流、即时参与,再或者说情绪价值。但归根结底,就是满足人的存在需求、自我价值感。
[。]:你的才艺再精彩,每个人的风格、能提供的表演也是有限的,永远有更新鲜、丰富的节目在等着观众。是你的直播间让这个人有了存在感、成就感,觉得自己很厉害,留在这里有意义,他才会选择一直在你的直播间。
[。]:才艺只是吸引人点开你直播间的手段,真正能让你变得特殊的,是你与观众之间建立的连结。除了极少数有意识为内容付费的人外,精彩表演本身很难激起人的消费欲,相反,是怕失去、怕不被重视、怕没有价值……这样的心态,才最容易让人为你付出。
[。]:而你帮他们克服恐惧,获得自我价值感的满足——这才是你们真正的交换。
[N]:对不起,我之前对这些想得很少,谢谢您的指点,我回去再想一想哦。
[。]:别想了,你没经验,一时半会儿靠空想也想不明白。
郁宁握着手机,抿了下嘴唇,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好像还真是这样——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第一标准,今晚你会播吧?我实际教你一回。
[N]:额,不是说周六连麦吗?我还没准备好,而且……
面对刚向他谆谆诱导了这么多的业界前辈,郁宁那句“我不想跟你合作”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_=。
[。]:准备什么?我每周一周四休息,今晚不播,不公开连麦,咱俩微信上打语音电话就行。
[。]:对了,你现在是很缺钱吗?
6. 第 6 章
还好。
郁宁本已经习惯性地在对话框里输入这两个字,对着那个孤星头像出了会儿神,手指动了动将二字删去,修改回复。
[N]:我的猫病了,需要钱,我手上的存款不太够,所以想尽快赚点是点。
[。]:猫得了什么病?
郁宁没想到徐星沅的关注点在这,想着既然坦诚就坦诚到底,也为了证明自己没在说谎,他把宠物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和收据翻出来,拍下给对方发了过去。
[。]:我家猫也得过这个,确实挺凶险的,放医院看护是保险一点,你也记得多去看看。
[N]:好。你也养猫了?
[。]:……对啊哈哈哈,我家猫可漂亮了,简直倾国倾城。
[。]:你家猫有照片没?给我看看。
郁宁内心吐槽:按常理,夸自家猫漂亮的下一句不是该发美图了吗?怎么突然又转到他家猫上来了。
他翻找手机,却发现自己相册里,棉花糖拿得出手的“美照”几乎为零,因为他以前更喜欢拍它大口干饭吃得太快嘴里直漏猫粮、上厕所憋得毛发炸开、在房间里跑酷来不及转弯一头撞墙上……的种种可爱(?)瞬间。
要是把棉花糖的这些照片,接在另一位铲屎官对自家猫的美貌夸奖后面,郁宁忽然有种“崽,阿爸对不起你”的愧疚感。
郁宁暗下决心以后改过,多拍棉花糖美照:“呃,以前没怎么拍照片。”
徐星沅似乎也没太介意:“那它叫什么,有品种吗?”
“它叫棉花糖,原来就是附近的流浪猫,没有品种。”郁宁心想,徐星沅的猫一定是什么名贵品种吧。
这种仿佛父母攀比鸡娃的错觉让他不太想聊下去,谁让棉花糖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的。郁宁不大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问我缺不缺钱是?”
徐星沅看出郁宁在转移话题,不过他倒也不是非要关心别人家的娃(猫)不可。
[。]:哦,说到这,我喜欢你的诚实。
[。]:你承认缺钱,我才能放开手帮你,不然我见过有些人一边求助一边还拉不下脸,端着清高架子,那我就算帮了也落不着好,我又不是闲到做慈善,何必呢?
[。]:[对方邀请你视频通话,是否接听?]
郁宁正在接收徐星沅话里的意思,被突然弹出的视频通话邀请吓了一跳,几乎本能地按了挂断。
……原来这就是让社会恐惧的社牛,恐怖如斯。
[N]:……我晚上播,现在就打吗?可以语音吗?
[。]:晚上打语音,那只能调整直播时的东西,这会给我看看你的直播环境,帮你调调置景打光,趁有时间还能外卖添置点,赶紧接。
[。]:[对方邀请你视频通话,是否接听?]
[。]:你怕什么?
不知道是聊宠物不自觉拉近了距离,还是真被徐星沅最后一句给激着了,郁宁把心一横,接了。
“……这什么玩意??”
接通以后,徐星沅对着面前白花花一片沉默了三秒,才有力气提问。
“我家窗帘。你不是要看置景?”郁宁在手机背后传来的声音似乎有点儿颤,“那不就得看后置翻转。”
“你小子行——那这也太近了吧,我能看到什么?!”徐星沅终究没忍住暴走,“廉价窗帘的机织工艺???”
“哦哦哦,抱歉。”郁宁听话地后退几步,将镜头拉远,“麻烦您看一下。”
徐星沅深吸一口气,连着呼吸几次才将火气按捺下去,心想要不是为了……行啊几年过去骗术精进,还怪会吊人胃口的。
但等对方退到门口,他将直播间里看不全的种种布置一览无遗后,那股职业病不自觉就上来了:
“你这都自己弄的?”
对面轻轻嗯了声。
简单却很乖巧的一声,将徐星沅的火气瞬间安抚大半,他再开口,语气居然是自己都不习惯的温和:
“你这布置,单看其实审美还可以,挺干净素雅的,但不适配你这直播间。”
“白窗帘,奶油色柜子,大暖光灯,还有这一排玩偶……你觉得观众划到你直播间第一反应觉得这是干嘛的,宝宝巴士?玛卡巴卡上班了?”
“那个,窗帘和柜子都是房东的……”郁宁说,“签合同的时候,房东说如果我乱动弄坏了,要照原价赔偿。”
“什么霸王条款你也信?”徐星沅冷笑一声,“就这破玩意,打包一起折旧算五十我都血亏二十五。不过没多少时间了,也不用你大动,把玩偶撤了,这个窗帘不用拆,你再买一层深色的薄纱窗帘,罩在外面,再买一块大点的黑布,不反光的那种,尺寸能包住柜子就差不多。”
“深色薄纱窗帘,黑布……”郁宁怕自己忘记,把手机倒扣桌上,随手扯了一张外卖单子,匆匆记下来,“背景都换成深色的吗?”
“攸宁老师,至于吗?”徐星沅对着一片漆黑磨牙,“你给我看看脸,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换。”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郁宁竟真的出现在镜头里——戴口罩版=_=。
“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他还无辜道。
“……”要是换别人,徐星沅这会儿早发火走人了,但郁宁虽然戴了口罩,却也与直播间的全副武装稍有不同——
这会儿他将棒球帽摘了,露出干净的前额和微微汗湿的黑发,原本隐匿在阴影下的眼睛也暴露出来。
双眼皮,杏核一样的漂亮形状,眼睫密而纤长,不同于网络流行的蜷曲卷翘,而是小刷子一样温顺地垂下来,在眼尾形成一小片鸦翅般的阴影。
对上那双眼睛,徐星沅不自觉恍惚几秒,直到郁宁疑惑叫他才回神,半晌咳了一声,道:“不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得教你。”
郁宁:……
敢情不听讲还不行了。
“因为大面积的白色,”那头徐老师已经开始他的侃侃而谈,“会显得你直播间曝光度很高,那你人活动起来就不显眼了。再加上我注意到你肤色偏冷白皮,暖光灯不适合你,会显得肤色发暗,观众看到的画面就更不清透。”
“也不需要整个画面都是黑的,曝光度别那么高就可以,所以我说你原来的窗帘可以留着。”
“另外,我看了下你直播跳的舞,大部分是爵士、hiphop还有编舞,以帅气、优雅、力量感为主,那原来的布景就和你的风格很不相称。换成简洁、时尚风格为主的布置,再加一件大体积的深色物品,就能显得你皮肤更通透,也更有贵气感。”
郁宁没想到徐星沅白天看直播竟然不单是为了嘲讽自己,反而还认真观察了他的舞蹈风格,不由认真点头:“明白,我记住了。”
“记住就行。”徐星沅挺满意他的听话态度,继续说,“我再看看你的打光设备——啧,这个灯太暖太亮,扔了。等会我给你发个牌子,你看外卖上有没有这款。后面这个氛围灯也太亮了,位置也摆得太近,你跳舞时都不觉得晃眼睛么?”
“氛围灯亮度不用太高,特别是一定要低于面光,面光一定是所有光源里最亮的。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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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发个图片,你看下有没有这款人鱼发丝灯,这款支架高能调节,你跳舞的时候会变成画面的点睛之笔。”
郁宁一一依言去搜,等搜出结果倒吸一口凉气:“……好贵啊。”
单是徐星沅说的那款人鱼发丝灯,就要三千多块,徐星沅不缺钱,当然什么配置都要选好的,可郁宁眼下之所以急着直播,就是因为他太缺钱了。
这一盏灯就足以让现在的郁宁账户清零。
“我转你。”徐星沅倒是很干脆,而且他一点也不拖拉,郁宁这边当即就收到了转账通知:【[。]向您转账20000元。】
“这也太多了,不用……”郁宁数了下数字后面0的个数,话都有点磕绊,“用不了这么多。”
“我让你买的设备,你又暂时负担不起,所以我先借你,很正常。再说了,你家棉花糖不是还在住院,猫命要紧。”徐星沅坦然道,“我愿意借你这么多,就是相信你还得起,你推辞,是不是不信任我的眼光?”
徐星沅说话一贯的强势,郁宁一边在心里偷偷呸呸,一边对徐星沅居然记得棉花糖的名字心底一动。
再看那条转账,徐星沅是备注了的,写的是:设备借款。
写得这么清楚,郁宁也就不矫情,收了下来,承诺:“我赚到钱一定第一时间还你。”
“……行。”这回反倒是徐星沅应得有点含糊。其实听到攸宁这么说,他才想到自己刚刚转账时,竟丝毫没考虑攸宁会不会还、有没有能力还的问题。
只是听见他需要,那股转钱的冲动就上来了。
不过懊恼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徐星沅很快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充分理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打算好的要让攸宁依赖他、离不开他,这种前期投入当然是必要的。
聊天通话陷入短暂的安静。
“那个,我外m……”
“上镜服装也很重要,给我看看你的衣柜。”
两个人同时开启新话题,郁宁这边刚起了个头,当然还是让新鲜出炉的徐债主先说完:“哦,好。”
“你刚是不是想说别的?”
“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郁宁已经到了客厅——他租住的这一室一厅,卧室本就不宽敞,放了床和电脑,还要腾出一片足够跳舞的位置,就再没地儿放衣柜了,他干脆将衣柜挪到了客厅里。
衣柜倒是略微出乎徐星沅的意料:郁宁看着很“直男”,打扮也朴素,衣柜却是满满当当,除了衣架挂满的,底下几层也塞得爆满,一打开柜门差点儿直接扑出来。
主要问题是……
“全是黑白灰?看着还都是运动基础款,不行。”徐星沅嫌弃,“你这像一个网红男主播的衣柜?说是街舞大赛C城冠军都有人信。”
“街舞冠军怎么你了……”
“你说什么?”
“没、没有啊。”郁宁握着手机看天看地,“我说衣服外卖上没那么好买,现在买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也没那么急,不需要所有都一步到位,今晚下播了我再抽空陪你选——等会儿,最底下那层,塞在最右边那件西装外套,你拿出来我看下。”
听徐星沅这么说,郁宁视线也自然而然跟到他描述的衣服上,肩膀夹住手机,两手用力将它扯了出来。
等看清那件西装的具体样貌,郁宁:“……!!”
“攸宁老师?怎么没声了?”手机语音通话另一头,天然微冷而磁感的男声还在说话。
郁宁只感到从耳畔到脊骨神经,都一瞬间烫了。
7. 第 7 章
“您好,您的外卖。”
中午十二点半,正是外卖最繁忙的时段之一,外卖员好不容易等到开门,本该立马转身下一单,却下意识往给他开门的住户身上多看了几眼。
残暑未消,气温仍在二十度以上,给他开门的年轻男人,在房间里还戴着口罩、穿一套修身黑西装,只将门打开一个缝隙,一手伸出来接外卖,另一手却牢牢捂着同一侧的腰窝,导致姿势扭得跟麻花似的——
“您需要帮忙吗?”外卖员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
“……不用。”年轻男人胡乱笑了一声,“我搬、搬东西扭到腰了,没事。”
“哦哦,那祝您用餐愉快,给个好评……”外卖员也不好再追问,退后方便人家关门。
而年轻人也的确道了声谢后就急急忙忙关了门,只不过外卖员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凌乱一瞥间,对方耳尖好像红得快要滴血了……
“哈哈。”
关门以后,被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适时发出一声嘲笑。
“笑什么?”郁宁有点被他笑毛了,“……还不是怪你。”
“你也没说你外卖快到了啊。”视频通话里的红发圣诞树一脸无辜,“我只是觉得这件特别适合直播,让你换上看看,谁知道刚换好就有人敲门。”
“……”郁宁说,“挂了,我要吃拼好饭了。”
“喂喂喂——”这回倒是徐星沅急了,“你怎么总说不过就冷暴力呢?你再给我欣赏……不不,观察分析一下,我看看搭什么配饰比较好。”
郁宁耳尖好不容易退下一点的热度,又开始冒蒸气:“……晚上真要穿这个?”
“你得信任我的专业度。”屏中的红发男人微微挑眉,“镜头再往下一点,对……我就说,这件很适合出镜。”
“领口又大,再搭一条珍珠项链或蕾丝choker,”
他一个响指,话里透着自然而然的张扬自信,“保你今晚变千人直播间。”
*
挂了视频,郁宁换回睡衣,他心不在焉吃了几口外卖,视线还是下意识往床上飘了过去。
——那件“战袍”因为晚上还要穿,他就没有收起来,只是松松搭在床边,准备一会儿用他话费积分抽奖来的熨烫机熨一下。
为了生存,郁宁也不是那么咸鱼到底,他尝试过一些“流量宝”:双人舞是其中之一,这件衣服则是另外一种。
颤音流行的“擦边”,就是在欲|望与色|情的灰色地带游走,少一分不够,多一分则媚俗。
郁宁对自己的品味还挺有自信的,他淘了大半个某宝,终于淘到这件比较符合他审美的“擦边”服。
但等衣服真到货以后,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曾也想豁出去穿一次,然而在等开播前的几分钟,刷着粉丝群看CP粉对他“高岭之花”、“清冷猛1”的夸奖……他默默又把衣服换了回去。
郁宁正发呆,微信忽然弹出一个语音通话邀请,是陈晗。
郁宁平时最讨厌接电话,也就陈晗他能勉强忍忍,只不过他接了也不先开口,等着对面说话。
陈晗也了解他,急吼吼上来就问:“你怎么把钱退回去了?棉花糖怎么了?”
“棉花糖在医院,刚医生给我发了照片,还是吃不下东西,但有在输液。”郁宁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不要钱,手滑了?我再给你转一遍?”陈晗叽里呱啦,“放心,棉花糖我也撸过,就算是干爸爱的赞助!”
“不用了,我现在有钱……”即便退钱当时,郁宁抱的是宁可自己多拼一拼也不能让朋友雪上加霜的念头,但这会,他是真的有钱给小猫治病,“徐星沅借我了。”
“……啥???”
陈晗毫不掩饰的震惊,让郁宁解释起来有那么点窘迫:“反正、他来看我直播,说帮我调设备,话赶话就借了两万……我赚了钱会还他的。”
“好吧,不愧是头部,出手真大方。”陈晗话里也带了一丝艳羡,“那你们这是要合作了吗?宁宁,你不怕他报复了?”
起先陈晗极力劝郁宁跟徐星沅炒CP,虽然也有自己的利益驱动,但在郁宁说了顾虑以后,便尊重他的想法,没再勉强。
现在真有可能要合作了,陈晗反而重提关系中的隐患,显然是希望郁宁好好考虑不要冲动,郁宁明白他的意思,也有些感动。
“现在还没确定之后要怎么办,但你放心。”郁宁说,“我也有我的底牌。”
他的目光不自觉掠过床上那件衣服:其实,或许,他也早已在心底蠢蠢欲动。
只是一直以来所缺少的契机,就这么在夏天的尾巴忽然而至了。
*
郁宁之前的固定直播时间,是每晚九点到凌晨一点。
而今晚八点五十五,郁宁布置完毕,穿戴齐整,深呼吸两次,接通了徐星沅的语音通话。
“发给你的舞单你练了没?”徐星沅也省略了寒暄,上来就说,“都是近期颤音上比较火的舞,你开场舞用它们引流最好了,就是时间比较紧,你练了几首?”
“都练完了。”
“嗯够用就行……哈??”徐星沅又确认了下自己一小时前发过去的舞单,“十多支舞,不到一个小时,你全练完了?!”
“嗯。”郁宁说,“颤音舞都很短,就十几秒,动作也简单,掐脖子振胸扭胯再加点手势,排列组合就行。”
“……你牛。”徐星沅无言两秒,说着想到什么,喉结微微一滚,“你的衣服配饰,都按我说的搭好了吗?”
“……呃。”郁宁卡壳一下,“衣服穿了,那个黑的蕾丝choker到了,我觉得有点勒……先不戴可以吗?”
徐星沅不信,以他的经验目测下来,攸宁的头肩颈比例绝对优秀,除非买到儿童款,否则普通choker他戴绰绰有余。
但人家以前毕竟是从头捂到脚的正经人,骤然挑战这么大尺度,一时适应不来也正常,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好歹那件衣服都老实穿上了。
“好吧。”徐星沅说,“快到时间了,你再检查一下声音、画面清晰度,还有滤镜。”
“声音正常,画质选的蓝光,滤镜用的你说的那个。”
“OK,开吧。这边不用关,碰见什么情况我随时指导你。”
郁宁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微微渗出汗意,而耳畔清楚微冷的男声像支镇定剂,让他乱跳的心声稍稍平静。
“好。”他按下开播键。
*
【宁宁晚上好~哇!】
【哇哇哇,直播间大变样耶!!】
【变得好高级,哎呀,宁宁穿西装好帅哦!】
【握草,我被帅了一大跳。】
……
今晚守着时间进入直播间的粉丝们,都惊喜又兴奋,纷纷刷屏夸奖,还有几人刷了些小礼物。
而颤音也会根据礼物和互动数推送流量,没一会儿,直播间就突破了三百人。
“感谢礼物,告诉他们满五万点赞才会跳开场舞。”
徐星沅用电脑开了小号进入[攸宁]直播间,一面语音冷静出声指挥,一面望向屏幕中央的主播。
主播身后的白色窗帘被一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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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纱帘罩住,奶油色柜子也变成了黑色,位置从画面中央移动到左下,上面的摆件从毛绒玩具换做了纯白羽毛台灯、发光罗马柱和一只纯黑色的陶瓷小熊。
打光也从暖黄色换成了带着紫蓝调的冷白光,斜侧方一盏人鱼发丝灯,以冷调粉色为底,又融了一丝丝银色的偏光。
所有的背景变化,当然都是为了衬托画面主人的转变。
西装就不能再配鸭舌帽,郁宁干脆没再戴帽子——他下午又特地出去一趟,找城中村最好的Tony抓了个刘海发型。
此刻黑发蓬松,额前刘海儿微微带着卷,两侧鬓角打理得干净,衬得他一双眼睛愈发像沉在清水里的黑玛瑙。
发丝灯打下来,他的眼睫如鸦羽凝光,再加上黑西装,白口罩,也让观众们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皮肤这么冷白细腻,恍惚能触手生温。
唯一的遗憾,就是脖颈到锁骨都空空荡荡的……
“谢谢奶蓝包的比心兔兔,谢谢kkzz的热气球,谢谢潇湘的跑车……”
攸宁感谢礼物的声音打断了徐星沅飘远的思绪。他正有点磕绊地说着下午新鲜学会的话术,“请大家动动发财的小手,呃,为我点赞,点赞到五万,就可以看开场舞了。”
【这是要做数据了吗?】
【点赞怎么点,我不会呀!】
【你就对着屏幕空白地方猛戳就行了,不容易呀,主播终于知道开场做数据了。】
……
公屏笨拙地跟着现学点赞做数据,管理[奶蓝包]也有样学样,使用管理员飘屏提醒点赞才有开场舞,省得郁宁一遍遍重复。
点赞破五万时,右上角的观众人数也突破了五百人。
尽管有前一天的“CP事件”围观效应,但这会儿直播间里只有郁宁一个人,没人知道徐星沅藏在他耳机里,没瓜吃,也还没开始表演。
开播三个月,郁宁第一次有了“这个直播间正在走上正轨”的感觉。
【点赞终于到五万啦!手好酸哈哈哈】
【开场舞是什么?好期待!】
【今天穿这么帅,是要跳帅舞吗?】
“今天开场舞是五分钟舞蹈串烧,”郁宁习惯性地带着他的二手电竞椅往后退了退,想到什么,下意识一顿,“……是颤音最近比较火的舞,很多风格都有。”
【宁宁怎么突然耳朵红了?】
【你们看手手还一直在桌面上挠,在紧张啥呢,可爱死了。】
【!!不儿,是我眼花了吗,宁宁今天穿的是啥啊啊啊啊啊啊——】
穿都穿了,再羞耻也要面对。
郁宁推开椅子起身站直了,露出他今晚look的全貌。
只看腰部以上,这只是件常见的修身西装,最多刚刚熨烫过的面料显得质感较好,然而但凡往下看一眼——
修身布料在人的腰肢处骤然一空,开了两个剪裁精良、线条优美的弧形圆洞。
穿这件上衣的人,两侧雪白腰窝一览无遗,偏偏其他位置都捂到近乎古板,瞬间构成一种欲盖弥彰、缱绻暧昧的反差张力。
最让人想尖叫的,莫过于明明身上其余地方没有任何装饰,腰窝间却若隐若现地闪烁着、一条细细的银制链子。
金属冷光衬着柔韧至极的腰线,灯光照亮的朦胧线条,甚至比裸|体更诱|惑。
——“星哥,品牌方说可以再加十个点!……”
“闭嘴。”
兴奋推门报告的助理小查,遭到自家老板的无情喝止。
他家老板目光甚至没从屏幕上移开一下:“你吵到我眼睛了。”
8. 第 8 章
【啊啊啊啊啊大晚上刷颤音果然有福利,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菩萨吗?】
【主播好心机的小衣服,在外面刷到一瞬间我就冲进来了[鼻血][舔屏]】
【麻鸭这小腰白得晃眼,现在的擦边主播花样越来越多了!】
……
郁宁开始跳舞后,在打光、置景、服装的组合加持下,观众果然源源不断涌入直播间,眼看着上了一千人。
公屏也在迅速滚动,显然被吸引来的很多都是第一次刷到的路人,但路人的言辞也往往基于第一印象评价……
徐星沅看着,不自觉挑了下眉,手指在键盘上移动。
[。]:【主播是不是有功底的?跳得明显比余阳、浮光辞那些人好多了。】
余阳、浮光辞都是颤音近期热度颇高的颜值男主播,虽然是颜值类型,但也不能永远坐着聊天当轮椅主播,于是也经常会在直播间跳颤音的近期热门舞蹈,作为才艺表演。
他们粉丝也因此十分骄傲,吹嘘自家爱播舞跳得好极了,简直是可以去男团出道的水准,天不生浮光辞内娱万古如长夜巴拉巴拉。
但在徐星沅现在看来,纯论舞蹈观赏度,余阳之流在郁宁面前黯然失色。
而且,互联网上永远的流量密码就是拉踩锐评——
他披着0级小号他怕谁。
不出所料,这条评论一出,公屏上立刻炸了锅:
【@。你谁啊?不知道天高地厚,放什么屁呢?】
【笑鼠了,哪来的湖笔主播也敢蹭我家余阳???】
【这人连口罩都不敢摘,我家浮光辞比他帅一万倍OK?!】
【就我觉得他说的是大实话吗?被擦边吸引进来,认真一看跳舞,这主播真的有点东西啊!】
【对对对,我也不懂跳舞,以前就能看个有没有劲啥的,主要还是看脸,但这个真的举手投足都特别赏心悦目啊。】
【没错!就说扭胯,我看别人跳都感觉可油腻尴尬了,还以为这动作就这样,但主播一跳,这小胯就跟荡秋千似的,扭的时候还特别有控制感,掌控自如,又性感又撩人,我不行了。】
【戴口罩我反而能专心看舞了,真的跳得好好。】
……
这一波拉踩被主播用实力抗住了,加上管理也抓紧解释“刚才是0级没灯牌的小号,不是我家粉丝,与主播无关哈”,公屏便逐渐沉浸式欣赏起舞蹈来。
徐星沅自己也会跳舞,尽管算不上专业水平,不过为了丰富直播内容,也用心学过。他最开始听攸宁说能不到一小时练熟十几支颤音舞,说颤音舞就是掐脖子振胸扭胯的排列组合,还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狂。
但现在他信了。
屏幕中央的人,转身时腰侧两弯雪白如月,腰间的细链甩开,荡开的弧度如慢镜头中的水花,溅落在观众心上。
腰肢未动风先起,一瞬流光万点金。
攸宁真的跳得好。
没得喷。
为了保证开场的连贯性,郁宁只在切歌的间隙,会回到屏幕前说一下请大家点关注亮粉丝灯牌这种话,然后就回去跳舞了,没太注意观众人数的变化。
五分钟跳下来,饶是颤音舞难度普遍不高,但毕竟是十几支风格、动作各有差别的舞,郁宁跳完还是难免喉咙干渴、大汗淋漓。
他退出镜头,摘下口罩灌了几口水,按着桌面喘了会儿气,才终于有余暇去看屏幕右上角的在线人数。
3580。
他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怀疑自己多数了一个零。
三个月以来,除了昨晚的极端特殊情况,[攸宁]直播间的最高在线人数也不过五百,在停止跳舞后还会很快掉下去。
“好多人……”他不自觉喃喃。
【哈哈哈主包好可爱。】
【主包你跳得真的好好哇!是舞蹈生吗还是专门学过?】
【主播昵称是宁宁吗?平时都什么时候直播呀?】
【[青柠]向您赠送[跑车]x1。】
【[我爱花椰菜]向您赠送[万象烟花]x2。】
【[野原新之猪]向您赠送[亲吻]x10。】
公屏不仅开始试着用可爱善意方式叫他,各色礼物也飘得此起彼伏,虽然数额都不很大,跟嘉年华没得比,但这还是郁宁第一次有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的感觉。
“人多是你应得的。”耳麦中猝然响起的声音更是让他手指一颤。
……徐星沅安静太久,郁宁差点都忘记他也在看了。
“热门引流舞蹈,风格鲜明高级的画面,人好看,豁得出去,舞又跳得好,这个人数只能说刚开始积累,还有很大上涨空间。”徐星沅说,“说白了,你确实有这个资质。”
“……”要不是语音连麦是秘密的,郁宁不方便开口接话,他都想问徐星沅是不是被附身了。
……怎么忽然夸他这么多。
“咳,好了,接下来进行拉新转化。”徐星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介绍一下你自己,比如年龄、家乡、现居地、星座、MBTI……记得什么说什么,还有擅长的舞蹈、平时的直播时间,让喜欢你的人点关注亮灯牌进粉丝群……”
“对了,还有一句话很重要,可以用你的方式改一改,但记得一定要说。”
——“大家好,我是新人舞蹈主播攸宁。”郁宁按着蓝牙耳机,不自觉清了下嗓子,
“今年二十二岁,现在住在C城,学舞已经十年了。擅长hiphop、爵士、流行编舞,中国舞也会一些,每晚九点到凌晨一点直播。如果喜欢主播的话,可以点点关注,进一下头像后面的粉丝团,还可以从主页加我的粉丝群。”
郁宁椅子还没坐热,又站起身来,后退两步,鞠了一躬,
“很高兴今天被大家看见,希望我的直播间能为你的生活带来一点快乐,你的存在也让这里变得美好。”
“希望我们未来也能彼此陪伴,你的每一次停留,都会成为我成长的力量。”
*
其实郁宁之前也没少看别人直播参考,类似于“点关注亮灯牌”的话术他每天都在说,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说出这些话以后,收到了这么好的效果。
粉丝数涨了两千多,粉丝团人数也猛增九百多——这个数字,某种程度上还更有价值,因为关注是免费的,只需动动手指点一下就行。
而加入粉丝团却需要送出灯牌礼物,灯牌虽然只要一毛钱,但也必须有绑定银行卡、充值、送出灯牌等一系列行为,之后为了确保灯牌不熄灭,还得继续花钻石点亮灯牌。
灯牌又分等级,想要等级更高,就需要每天挂时长、刷礼物,获取亲密度……
要不然说商家们都致力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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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钱引流,就是利用了破窗效应:一入充值深似海,从此钱包是路人……
而郁宁的粉丝涨了两千多,粉丝团人数涨了近九百,说明今天喜欢欣赏他的观众里面,每两到三人就有一人愿意为他付费——
对于高度依赖礼物打赏的主播行当来说,这转化成果,不管大小主播都值得好好骄傲一回了。
“别飘,直播才刚开始。”耳机里的男声带了点笑意,说,“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接下来流程你还记得吧?”
他也没等郁宁回答,“跳舞、聊天、PK三段落循环。不过今天就先不PK了,起流量阶段,打PK掉人厉害,而且陈晗不在,也没人陪你打,等周六我带你出去玩。你今天可以早点下播。”
徐星沅的“出去玩”,显然是指带郁宁到头部主播的PK圈子见世面,郁宁想象那情形手心就有点冒汗,下意识嗯了一声。
“嗯”完才想起他俩还在秘密连麦中,郁宁不由心虚瞥了一眼公屏,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
“你真……”徐星沅笑了,“我先走,尽量在你下播前赶回来。”
郁宁这回没“嗯”了,右手搁在桌面角落,食指不易察觉地弯起,朝外弹了一弹——
快走吧您。
徐星沅笑得更大声地走了。
耳机里突然安静下来,让郁宁一时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也早有心理准备:徐星沅那么个大忙人,本来就不可能一整晚都守着给他上课。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郁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公屏,抛出他准备好的聊天话题:“大家今天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好吃的?”
恩格尔系数大国,聊吃的虽老土,但有用。
握拳。
*
郁宁直播到了十一点半。
尽管比往常下播时间要早,今天的直播却远比之前要耗费精力:以前只要埋头一支接一支跳舞就行,今天不光要跳舞,还得想话题、接话、感谢礼物,记下送礼物人的ID,尽量在公屏聊天中给出不同的反应——徐星沅传授の小技巧之一。
这样一晚下来,郁宁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要耗空了,再加上昨晚到今天他本来就没怎么睡,过了十一点困意就有点压不住了。
公屏也看出他的疲倦:
【主包累了就下播好好休息叭!跳一晚上了肯定累。】
【放心明天我还来!看宁宁跳舞太爽了!!】
【明天还来加一,但我是聊天粉,宁宁聊天也超可爱,有种天然黑的感觉哈哈哈。】
【原来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迫不及待明天了啊啊啊】
……
郁宁实在是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虽然徐星沅说“尽量下播前赶回来”也没实现,但人家本来说的就是“尽量”,不能强求。
“好的,那就谢谢大家今天的陪伴和支持。”郁宁说,“早点休息,晚……”
【尊贵公爵[徐星沅]进入直播间。】
【[徐星沅]向您赠送[嘉年华]x1。】
嘉年华的华丽绚烂特效在屏幕上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公屏已经从“拜拜”“明天见”集体变成了“卧槽”。
特效刚刚结束,昂贵的金色飘屏又接踵而至。
带着金色拖尾重影的弹幕飘过屏幕正中央,豪气使用它的主人却只打了简简单单两个字——
【晚安。】
9. 第 9 章
“……你刷嘉年华干嘛?”
下播了两人的语音通话也没断,电脑虽然关了,但郁宁总感觉嘉年华的绚丽特效仍在他眼前循环——
他直播生涯收到的第一个嘉年华,竟然是徐星沅送的。
换到三个月前,甚至三天前,他都会觉得这念头是痴人说梦。
下一秒,对面的回答让郁宁觉得说是梦也没错=_=。
“炒作啊。”
“……”
“不然我开大号来干嘛,还给颤音送一半钱。”徐星沅甚至很理直气壮,“你信不信,我给你刷嘉年华的截图马上就小粉书满天飞了。”
“小粉书?”郁宁虽然也用过这个软件,但没想到还有这个功能,“那不是看穿搭化妆旅游攻略的地方吗,还有讨论主播的?”
“当然,因为它的大数据推流做得不错,只要你感兴趣就很快会收到很多精准推送,挺适合吃瓜的。”徐星沅说,“你当主播这么久,都没刷到过相关?”
“……好像有。”这么一说郁宁才想起来,因为他也搜过直播话术、布景之类的,小粉书便给他推过一些主播八卦,只不过他不怎么感兴趣,全都无视了,
“那我等下去搜。”
“嗯。”徐星沅顿了顿,又说,“……不过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利波特嘛,有些话你看看就得了,别往心里去,更别下场吵架,现在有ip,小号很容易被扒的。”
“我不会的。”郁宁目前对徐星沅描述的“瓜田”还完全没概念,他虽然怼人很利索,但本性更懒,吵架要来回消耗时间精力、一不小心还会被对面缠上,他平时上网冲浪,点个赞就已经是极限了。
何况徐星沅就是刷个礼物,他还真想象不到能有什么好吵的……
想到嘉年华,郁宁又问:“那要不我把嘉年华的钱转你吧?三千块一个,太破费了。”
没想到徐星沅反问他:“你知道我这68级要刷多少钱吗?”
确切的数额,郁宁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之前的直播间,消费等级比较高的也就二三十级,连四十级都罕见,更别提68级神豪了。
他活学活用,打开小粉书搜索“颤音消费等级”,立刻就弹出来一张简明扼要的表格,每个等级后面都对应了消费金额——
郁宁径直去找“68级”,看到后面的数字,旋即深深地……仇富了。
“……人怎么能这么有钱。”郁宁喃喃。
徐星沅笑了:“这还是我没有喜欢的主播、没有刻意升等级的情况下,只是对其他主播和大哥大姐人情往来刷出去的票。”
“我们有钱人刷票,刷的就是个情绪价值。要是有真大哥给你刷了嘉年华,你说下播还他,他只会觉得受到了侮辱,我也一样,明白吗?”
“……”郁宁沉默几秒,从鼻子里嗯嗯哼哼两声,算勉强回答了他。
我~们~有~钱~人~刷~票~~
这样的话他也想说,可恨。
“当然,正常的维护还是要有,这是显示你至少有良心、懂礼貌的环节,很多大哥大姐要的其实并不多,也就是下播以后收到你的感谢、聊几句天,那种目的性特别强的是少数,也很好筛选。”
徐星沅说,“你知道后台可以看观众消费吧?每次下播或第二天开播前,私信感谢一下前十或是千票以上的,自己看着来。”
“好,等下我去截图。”
听见郁宁乖乖答应,徐星沅说到这里也心头一动:“对了,你对今晚的榜一大哥就没什么表示吗?”
“……啊?”
“对于刚给你刷了嘉年华的尊贵榜一大哥,”徐星沅挑眉,“不该给点额外的维护吗?”
他循循善诱,“比如发发照片、不戴口罩地视频一下之类的……”
复仇小宇宙熊熊燃烧!
“……”
空气安静了足足七八秒。
“喂??攸宁???”
“呼呼呼……”
通话另一端传来均匀而稳定的呼吸声。
“……”仿佛对空气打了一拳,落空的感觉实在让徐星沅有些不爽。
但想到攸宁如果是真睡着了,那是为了生病小猫奔波熬夜,又连轴转直播练舞跳舞、体力消耗巨大的结果,徐星沅也干不出把这么累的人再从睡梦中生生吼醒的事儿。
“……诡计多端的骗子。”他嘀咕了一句,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3小时15分钟”的通话时长,按下挂断。
他才不想听骗子呼呼睡觉。
*
郁宁是挣扎着被饿醒的。
他是趴在电脑桌上睡着的,等一爬起来,从脖颈到腰背都酸痛无比,手机被他倒扣在桌面上——大概率是他睡死前最后一丝意识干的。
已经这么穷了,手机可不能再坏了=_=。
摸过手机按亮屏幕,郁宁看见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屏幕上挤挤挨挨一长列未读消息,郁宁解锁屏幕,意识清醒了点儿,才猛然想起他睡过去之前好像还在和徐星沅打语音电话,连忙点开微信,发现对方已经挂断很久了。
对话框内最新一条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干什么。
郁宁挺想发条消息问问徐星沅撤回了什么,是本来想骂他两句又大发慈悲放过他了吗?但一看时间,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打扰了徐星沅睡觉,那撤回的骂人可能就真要发过来了。
宠物医院的医生也发了好几个视频过来,拍的是棉花糖的进食、排便、活动状态。
医生用针管给喂流食,眼看着炸毛小猫依旧无精打采地只舔了几口就没再吃,排便出来的也是水样血便,郁宁看得心都揪紧了。
像是知道主人们此时的普遍心态,医生发了视频还不忘安慰,说前三天严重期是这样的,起码猫咪不再拒食就是好现象。
见郁宁许久未回复,医生几小时后又发来一条:“小猫恢复也需要主人陪伴,您有时间的话多来看看它吧。”
医生操心小猫心理健康,医生好。
郁宁也怕太晚了就没回复,但决定明早再去宠物医院一趟。
其他的还有他的管理[奶蓝包]发的直播间榜单整理、粉丝们发来的各种私信,郁宁选择性地处理了一些,肚子咕咕叫得越发响亮了。
他之前怕吃太饱会影响跳舞状态,所以经常是直播前不吃晚饭,直播时候抽空点个外卖,送到了就先放一边,等下播了再吃。
今天点的老盒饭也是一样,就放在客厅里,郁宁拿起来确认它已经冷得透透的了。
家里没有微波炉,他只能将饭菜倒出来,放到锅里蒸煮加热。趁着加热的时间,又去卫生间冲凉、换衣服。
脱掉“镂空西装”的时候,郁宁还没忍住捧着它看了一会儿,心想要不要发个誓,诸如会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来之类的……
然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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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或许是因为他跳完开场舞、坐回屏幕前时,看到的评论基本都是夸他的技术、说他跳得好,没多少人在“擦边”这件事上审判嘲讽他。
孔乙己的长衫脱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冲过凉出来,天色还蒙蒙黑着,郁宁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扯过一条小板凳,将加热好的饭菜放到客厅茶几上,蜷着两条长腿,一边吃饭,一边点开了小粉书的搜索栏。
*
《徐星沅今晚给糊糊新搭档怒刷嘉年华,飘屏晚安示爱,什么水平?》
《徐星沅不是号称清高从不炒CP么?今晚这是干啥?》
《笑发财了,听徐星沅老婆粉破防的声音。》
……
郁宁没太敢一上来就搜自己名字,而是先输入了“徐星沅”,屏幕上瞬间跳出无数个帖子,全是不久前新鲜出炉的,滑都滑不到底。
郁宁迟疑一下,点开了一个标题叫《听说徐星沅今晚麦得很高调,谁来鉴定一下好磕否?》的帖子。
【昨天听说徐少爷要下场炒CP了我还没敢信,没想到今天就开始麦了,震撼。】
【不就是刷了个嘉年华吗?人家68级,少说也刷几千个华子了吧!】
【不一样好伐?以前明显就是人情往来,帮忙打世纪PK或者比赛的时候才去,打完就走。徐星沅这次对攸宁是守着到快下播了才进去,嘉年华接下班,还飘屏晚安,谁以前有过这待遇??】
【甭说嘉年华了,全颤音唯一关注的含金量你们懂吗?】
【看来真的要大麦特麦了,可徐星沅有这个必要吗?他本来就是头部,年度拿个走红毯没啥问题吧,有必要这么努力吗?】
【你也说了他是头部,头部主播可有挺多人呢,更新换代也快。而且我听说今年年度,徐星沅那个赛道很难打,有互联网远古真神回归、有超级电公电母,据说还有一对本来演耽改的,假戏真做谈恋爱了转行主播,他们CP粉巨多还能氪金,剑指年度第一,要给哥哥们打响第一炮!】
【woc,你不会说的是“朱联璧何”那对吧?他们来颤音直播了?!!要真是这对,连我都想去围观了。】
【徐星沅会不会就是受他们启发,才想到要炒CP的?】
【有可能啊,你们看了直播没,觉得徐少爷这波能炒起来不?】
【没看,跟他炒的那主播太糊了,名字我都没记住。】
【我看了,我靠那主播跳舞的,烧得要命,穿个西装还挖俩洞,小腰扭得我都看脸红了。】
【这么烧??求图!!】
【[图片].jpgx3】
【!!妈耶,真是开了眼了,徐少爷不会就是看他够骚又豁得出去,才找他炒的吧?毕竟其他同圈层主播还是要脸的哈哈哈。】
【这么烧还这么糊,说明肯定跳得很烂,据说从来没摘过口罩,绝对长得也丑。基本条件这么差,怎么嗑?目测炒不起来,徐星沅就算着急,也太不挑了。】
【就是啊,我宁可徐星沅跟浮光辞炒,清水我也不介意,我的“星光”CP啊5555】
……
郁宁总算明白了徐星沅的“看看就得了,别下场”劝告,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他是真看上头了,有点气,恨不得现在就起来直播上三天三夜自证——
可以说他跳得烧,但怎么可以说他跳得烂!!
10. 第 10 章
吃瓜的时间总是流逝太快。
郁宁觉得自己也没看几个帖子,边看边吃饭,不知不觉就天光大亮了。
惦记着棉花糖,他没再补眠,而是收拾一下换了套衣服,出门坐地铁前往宠物医院。
因为到得早,医院里人不多,棉花糖还在输液,原本蔫乎乎趴在笼子里面,等郁宁走近,它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抖了抖耳朵,转过头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安安静静望向他。
才两天小猫已经瘦了一圈,郁宁看得心疼,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瓜顶。
小猫费劲地转过脑袋,伸出小舌头想要舔他。
正父子情深眼泪汪汪的时候,徐星沅发来消息:“后天就周六了,你新衣服买了没?之前那些衣服都扔了,没几件适合直播穿。”
……虽然有点扫兴,但棉花糖刚交的医药费还是此人赞助,郁宁也只能耐着性子回复父子俩的债主徐先生:
“还没,我在宠物医院看棉花糖,等下回去,是回去时候找个商场买衣服,还是某宝挑?”
“找个商场。线下试衣服才贴合身材,也不会被版型诈骗。等会直接开视频,我帮你挑。”
“最好再找个化妆师,你不想摘口罩,也可以画个眼妆,更上镜。”
“好的。”
“?”
郁宁深吸一口气:“辛苦您了,我现在在外面,是想回去再好好感谢的。”
[。]:啧。
郁宁:……
花名果然没取错,少爷真难伺候=_=。
[。]:棉花糖好点了没?上次你说没照片,现在拍来看看。
……难得少爷自己哄自己,郁宁得给面子。
他依言找了几个角度,认认真真给棉花糖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一张自己觉得最可爱的过去。
[N]:[图片]
[N]:它在笼子里,光有点暗,不太好拍。
言下之意,我家棉花糖还可以更可爱——
[。]:真丑。
[。]:难怪除了你没人养它。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医生你看我家……”大清早赶来宠物医院的主人,慌不择路中连带着怀里的萨摩耶、一起把郁宁撞了个趔趄,“啊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
一人一犬估摸有两百多斤,巨大冲击力让郁宁险些撞上面前的笼子,怕伤到棉花糖,他硬生生撑着攥住两边栅条,手心瞬间深深两道红痕。
“没事。”郁宁扫一眼宠物主人怀里奄奄一息的小萨,“你快去看病吧。”
“真对不住,那我先去那边了,你有啥事再找我哈!”主人一心狗子,也实在没心思管陌生人,匆匆忙忙道歉后便离开了。
郁宁摊开右手,手心一道暗红的勒痕,因为刚才太用力,其实是边缘有些破皮渗血的,看着突兀而丑陋。
他出神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再拿起手机,给徐星沅发:“我先去不了商场了,晚点或明天再去买行么?”
徐星沅见自己自从发了“猫丑”的评价,攸宁就再没回过他,搞得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发条缓和点的,对面又发来这么一条。
[。]:生气了?
看来徐星沅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不对,但发来的话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带着调笑逗弄的语气,郁宁忽然就有点疲倦。
[N]:没。我被狗咬了,去医院打支破伤风。
[。]:……你骂我?
郁宁:他只是觉得被人撞又攥笼子勒坏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他懒得打那么多字。
怎么对号入座得还怪灵敏的。
[N]:我在宠物医院,真狗。
[。]:拍拍肇事狗。
[N]:……
[。]:你果然在骂我!!
郁宁虽然可以随便拉一个现场狗来,但没准徐星沅还会要求他拍伤口、狗主人、赔偿单之类的,撒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来圆,他这会面对徐星沅,也真是没心情编了。
[N]:您愿意怎么想都可以,尊重您的看法。
徐星沅:他这是在阴阳吧?绝壁是在阴阳吧?!
从他“认识”攸宁以来,虽然对方回复不算特别殷勤,但都被他视为欲擒故纵,自己但凡真提出什么要求或不满,攸宁都还是会乖顺听话或道歉的。
攸宁第一次对他发火,因为一只猫?
徐星沅不自觉拧了下眉。
……这骗子诚意是不是太差了点儿。
[。]:我之前又没说什么,它丑也是客观事实啊。
[N]:打完破伤风,如果时间还早我就去买衣服,行么?
[。]:转移话题?
[N]:我得走了。
发完郁宁直接按了锁屏,将手机塞回外套衣兜,再摸摸棉花糖,转身离开了宠物医院。
他也确实无法对着徐星沅将话题深入下去。
少爷家里的猫只会品种高级又美貌超凡,就不可能做得到和他、还有他的猫感同身受。
毕竟这么久以来,徐星沅都是一脉相承的以貌取猫……以及人。
*
“假如有个人,你是他的顶头上司那种,他平时看着挺理智、挺尊重你的,但因为说一句他猫丑,就闹脾气,还阴阳怪气,这是为什么?”
徐星沅直播两年,自诩见过形形色|色众生相,但攸宁这种骂他都不如骂他猫破防的不敬业骗子还是头回见,断续想了一下午仍然没有结论,于是喊助理小查过来,不耻下问,
“我记得你是心理系毕业的,来分析一下。”
小查凄然几秒“文科生就业现状”,旋即反应过来,一惊:“谁这么big胆,竟敢跟您闹脾气?”
“……”徐星沅摸着后颈,“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废话那么多,你分析情况!”
“哦……”小查瞄向老板的目光虽有怀疑,但还是老实作答,“要么这人特别喜欢猫,听不得别人说他猫一句坏话。但如果您、您朋友只说了一句丑,我觉得还好吧?”
他窥着老板脸色,眼看徐星沅认同小鸡啄米点头,被鼓舞到继续往下说,“现在不是还有‘丑猫bot’吗?很多主人都高高兴兴去投稿呢。主人一般对自己宠物的长相还是心里有数的,就算有滤镜,自己也会说‘丑萌’,这没什么吧?”
“对啊!而且是他先冷漠对我、呃,我朋友……”徐星沅说着感觉百口莫辩,“咳,你继续分析。”
“要么就是这个人对外貌方面很敏感,只要别人攻击外貌,哪怕攻击的是他的猫,他都会反应很大。”小查察言观色,“……这人估计有容貌焦虑,不不不,肯定特别丑,所以才这么容易破防吧?”
“果然很丑吗?”
徐星沅想到那人仿佛焊在脸上的口罩,若有所思,再一低头,手机显示刚刚收到“攸宁”发来的一条试衣视频。
徐星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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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挑的白衬衣,乍看简单,其实大有乾坤:极纤薄的棉麻衣料,特定灯光下透如蝉翼,背后也不是平平板板一片布料下来,而是分割如两翼翅膀,只一条长系带松松系着。
在商场室内的均匀光线下,衣料倒还没全然发挥优势,看着没那么透。只不过已经足够软糯,伏在穿着人的身上,勾勒出鲜明的线条。
宽而平直的肩膀,深可积水的锁骨,背很薄,腰肢亦纤细,下半身最寻常的一条黑色休闲长裤,却看得出一双腿既长且直,裤脚短了一截,露出洁白细腻的脚踝——那形态像灰鸽突然展开的翅骨,清瘦而锋利。
人品没赢过,身段没输过。
——徐星沅想起在瓜田中见过的、对于攸宁此人的评价。
骗子实在有他行骗的资本。
*
晚上,郁宁拎着大包小包、足足十来件崭新的衣服裤子配饰回家。
徐星沅倒是体谅他的经济状况,没有强行让他往那些奢侈品店里扎,挑的都是一些有设计感、版型优秀、价格也适中的衣服。
出租屋的老旧洗衣机时灵时不灵,郁宁怕新买的衣服搅坏了,于是把能水洗的挑出来,都用水浸泡一遍再晾起来等风干。
蹲的时间久了,猝然起身,郁宁顿觉腰上一阵刺痛,靠着阳台栏杆缓了好一会儿。
……也许最近确实跳得太多了。
等外卖到了,郁宁习惯边刷手机边吃饭,谁知道一打开颤音,消息栏直接被卡得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似乎是因为直播效果不错,吸到的粉丝给他的作品点赞,助力他新发的作品获得了一波推流。
不过郁宁的作品都是捂得严实跳舞,亮点不多,推流也有限,真正卡到他的是私信栏里面的大量陌生人私信:
【帅哥,谈吗?】
【我闺蜜临死前的愿望就是能要到你的绿泡泡,球球满足她一下叭!】
【博主你好,有没有接推广的意愿?我们家是做潮牌……】
【要点脸吧你,死南铜别倒贴大帅哥炒作了,火不了的,我家空气炸锅炸张饼都没你糊得快!】
……
最后一条,郁宁恍惚想起凌晨看帖时,也确实扫到过类似《听徐星沅老婆粉破防的声音》的帖子,说明徐星沅近期的动作,的确引起了双方粉丝的注意。
郁宁顿了一下,切换账号,登上自己加了徐星沅粉丝群的小号。
熟悉的热烈讨论,熟悉的99+……不熟悉的体验,是一进群就看到自己的网名正在里面刷屏,浑然有种鸠占鹊巢之感。
【不是我说,少爷也对攸宁太特殊了点吧?】
【他俩不会真谈了吧?】
【攸宁也配?!!】
【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流量差距这么大,突然又是力挺又是合作直播的,如果攸宁是个女主播,我早就认定这是真嫂子了。】
【谁说男嫂子不是嫂子,呵呵,@查查好难,管理再不给个说法,我就脱粉了!!】
【@查查好难,我不觉得是嫂子,但粉丝意见这么大,确实应该出来给个说法。】
……
在粉丝们孜孜不倦的艾特下,管理员姗姗现身。
[查查好难]:不慌。
[查查好难]:你们别出去说哈,我跟你们说,老大的真实想法。
郁宁握着手机的手刚无意识收紧,便有一个语音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11. 第 11 章
郁宁接了语音,陈晗的声音立时叭叭飞出来:“我靠太不容易了,我找了个酒店躲几天,终于有时间上网看一眼了!”
郁宁没想到陈晗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你在哪个酒店,身上有钱吗?”
“安啦,我跑路经验丰富,之前就喜欢把存款提成现金。”陈晗说,“钱够用,你放心,就是暂时还不能回来播。”
“我看他们讨论周六晚上你要跟徐星沅一起直播了,吵得如火如荼的,怎么样,宁宁,你们这是确定要开炒了吗?”
郁宁想着刚看到[查查好难]说的“真实想法”,沉默几秒,说:“可能不会了吧。”
*
【所以说少爷就是玩玩而已咯?】
【确实找湖笔保险,万一对方条件好,倒吸我们的流,那反倒得不偿失了。】
【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
【想玩新赛道搞出这么大动静,吓鼠我了都。】
【那是因为他是徐星沅啊,人红是非多,关注他的人太多了。[摊手]】
……
[查查好难]也知道这些话如果被泄露出去,对之后炒CP不利,所以他只在这个以为都是忠实老粉的说了,还边说边撤回,等郁宁挂了语音去看的时候,已经一条没剩了。
郁宁只能结合上下文去猜,[查查好难]的大意应该就是徐星沅只想换个新赛道玩,找攸宁是因为对方足够糊,以后玩腻了再拆CP,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还尝试去小粉书搜帖子看有没有风声,但只有零星几条帖子说,徐星沅家的知情人放话稳定老婆粉了,说徐星沅只是炒着玩,体验生活呢,而这些帖子不知是被举报还是怎么,没多久也显示“已删除”。
……徐星沅的粉丝果然真爱,500人的群里,居然只有郁宁这么一个“卧底”。
郁宁再回头去看徐星沅粉丝群,发现这段话明显起到了安抚人心的效果,气氛转眼轻松许多。
【哈哈哈这么一说,我还挺期待少爷怎么玩那个小舞蹈主播的,少爷魅力这么大,攸宁不会真爱上他吧?![笑哭]】
【很有可能啊,谁能不爱徐星沅。】
【我之前就说你们太杞人忧天,颤音唯一“少爷”花名的含金量你们还不懂?俩人从线上到线下,各方面差距都是十万八千里,除非少爷瞎了才会看上攸宁!】
【那不是被他从未有过的操作打懵了嘛[捂脸]冷静下来想想,就算少爷喜欢攸宁,他家也肯定不能同意,豪门哪有那么好进[笑哭][笑哭]】
【哈哈,你们想太远了吧,最开始的一步就不会成立,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见不得光的口罩男?】
……
粉丝群内的讨论一条条蹦出来,郁宁看久了,总觉得那些文字都是模糊的。
其实如若徐星沅的目的真是这样,他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对方终极目标不是报复,已经是值得庆祝的了。
眼高于顶、骄傲矜贵的所谓“少爷”,不就该这样么?
郁宁忽然想起早期,徐星沅刚出现在颤音的时候,“少爷”于他还是个嘲称。
徐星沅身份的暴露,源于前两年颤音的热门话题。
当时很流行一些段子,就是小说中的商战各种高端,现实中的商战往往离谱到要靠浇死对方的发财树。有人就在评论里说,自己的老板打算找水军公司爆料、对头老大的儿子跑去当网红主播了,好拉低对手企业的声誉。
网友们纷纷好笑,说当网红怎么了,还至于影响声誉?那人认真解释道,对手企业是全国家喻户晓的一家大实体企业,老总一直以来形象也很正派,营销的是多年专一老婆奴,儿子高学历履历完美。
但跑出去当网红主播的这个小儿子,要比大众所熟知的长子小了足足一轮,这么多年都没对外公开,想必身上没什么值得夸耀的点、还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叛逆儿童。
这要是传扬出去,对头老总一定会被人说教子无方、甚至质疑他对老婆的忠诚,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形象都会受影响。
最开始网友们还对这条评论一笑置之,没想到没过多久,网上还真大面积开始出现某知名电器品牌董事长之子在做网络直播的爆料,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连“董事长之子”做直播的截图都被打码放了出来。
有这一遭,网友们迅速跟颤音崭露头角的新主播徐星沅对上了号——一手姓氏、年龄等信息,一手截图比对,完全就是板上钉钉的实锤了。
而后有人想起先前的“预言家”评论,回头挖坟投稿营销号,很快又上了热搜:
既有当时“真实商战”“网红经济”的热点,又有徐家夫妇多年以来营销的恩爱形象颠覆做基底,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
徐星沅的直播间很快就破了万人,彼时,公屏上大半都是问他是不是徐庚私生子、为什么富二代来当主播、是背了网贷还是被仙人跳……的种种评论。
“少爷”花名也是这个时候诞生的,那会不是用来慕富、花痴当梦女的含义,相反是浓浓的嘲讽“就徐家那个去主播圈混的荒唐小少爷”。
徐星沅面不改色地播了半年。
终于在他靠自身能力渐渐扭转风评、稳定支持他的观众也越来越多以后,徐家的电器品牌趁着周年庆发了公告。
公告一方面承认徐星沅确系董事长徐庚与夫人益芫华的亲生子女;另一方面,又把多年来从未公开小儿子的存在解释称“出于对子女成长隐私的保护”,对徐星沅做主播的事,表示“父母尊重并支持他的个人选择,亦希望公众给予理解与空间。”算是默许了。
最后还要加上“值此品牌创立二十周年庆典之际,我们诚挚邀请大家将目光聚焦于即将开启的周年大促活动——”
公告一出,不管有心人信不信,徐家正式承认了徐星沅是婚内合法、拥有继承权的亲生子,而公告最后令人发笑的一段话,也让徐星沅收获了不少怜爱粉。
在这之后,大众的舆论才吻了上来,徐星沅的“少爷”花名也从嘲讽含义渐渐变成了爱称。
或许亦因此,徐星沅粉丝中的“梦女”“梦男”比例远超同类主播,粉丝们一边梦想着与“少爷”来一场浪漫奢侈的恋爱,一面又对徐星沅所有可能的暧昧对象严防死守,“老婆粉”凶名远扬。
郁宁闭了闭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想。
……那段“稳定军心”的言辞,是徐星沅亲口告诉[查查好难],要他转述的么?
卧室里一时很安静,窗口吹进午后的风,将徐星沅指定那层暗色薄纱扬得飘飘荡荡。
*
周六晚,九点。
徐星沅的直播时间是每晚八点到十二点,他今天依旧红发,破天荒穿一件水洗蓝的牛仔外套,被弹幕调侃“今天是小清新”“走清纯系路线哟”。
【少爷瞄了好几次时间了,在等人上线吗?】
【小宁宁真的是,合作直播也不配合一下老大时间的~】
【害少爷苦等,上播以后罚他跳十首擦边舞!】
……
稳定军心的效果显著,公屏上的粉丝们都心态良好,话里话外“我们的小玩具啥时候上线?”
“攸宁要准备的东西挺复杂的,而且他也习惯了九点播了。”徐星沅拉过话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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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一小时里又不是让你们干看着,魂儿这就飘了?”
“我唱首歌,你们想听什么?”
徐星沅按着往常节奏直播,开场的头一个小时他一般不PK,会以才艺、聊天、节目效果为主,安排得密集一些。
但以前似乎也没觉得这么漫长……
好不容易看着屏幕时间走到九点,徐星沅点开好友在线列表,攸宁的头像准时亮了起来。
他没犹豫,径直连了过去。
“我发现九点直播是有点晚……”连线时卡了一下,徐星沅说完,属于攸宁的房间才显示出来,他看见攸宁的装束,话音不自觉一停,
“——攸宁老师,穿得挺好看。”
郁宁抬头,见徐星沅浅色瞳仁盯着他,像两颗被晨雾浸透的玻璃珠,幽幽的,仿佛浮着一层未化的霜。
郁宁知道他的意思。
表面说“穿得挺好看”,实际是在问“为什么不按我说的来?”
这两天两人仍保持正常交流——至少在郁宁看来是的。
但他们毕竟并不熟识,两人沟通的内容,也基本停留在直播上的指点。比如开播前一小时,徐星沅指定郁宁穿那件棉麻的薄衬衣。
郁宁说,那件好像太透了。
徐星沅回复:你露腰西装都穿了,还差个透的?
郁宁:嗯。
徐星沅没再回复,大抵是以为他们达成共识了。
但现在看,这个“嗯”显然在双方那里有不同的理解。
徐星沅此刻目光微凝,睇向攸宁。
他今天应该是画了个眼妆,眉毛更整齐,杏眼整体更大更深邃,眼尾还点缀了几颗碎钻。
身上穿一件深灰色的V领兔毛毛衣,十分软糯贴身。因为是坐着,裤子穿什么看不见,但多半仍是那条黑色休闲长裤。
倒也不是有多不符合“网红男主播”的着装需求,相反,这一套平心而论还是适合上镜和跳舞的。
——但和徐星沅今天精心挑的、能和白衬衫搭配的水蓝牛仔外套,就完全不搭调了。
“不好意思徐老师,我刚在跳开场舞,可以等我跳完再来连你吗?”郁宁问。
“不用吧。”徐星沅往后一靠,淡淡说,“我给你画面放大,你跳你的就是了,我们这边很多人想看。”
空气安静了足足好几秒。
“……嗯,好。”还是郁宁点点头,一边调整耳机一边站起身来,“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依然是准备了跳满五分钟的舞蹈,跳完以后公屏上也是一片彩虹屁。
只不过上一次在秘密连麦里鼓励他的人,这会正坐在对面,漫不经心托腮垂眸不知道在看什么,等音乐停了才抬起头来,象征性拊掌:
“不愧是我的未来搭档,跳得真好,喜欢攸宁的记得给他点个关注。”
【好尴尬哦,宁宁要不连个PK吧。】
郁宁看见自家管理员仅他可见的飘屏。
粉丝都看出弥漫的尴尬气氛了吗?
郁宁想打开好友列表,微微一顿,先瞄到了右上角的“在线观众人数”——1w+。
什么时候破的万??
上次穿得更暴|露,下来也就三千多人,徐星沅的引流效果这么好吗?可那边放大了画面,留在徐星沅直播间应该不妨碍看跳舞才对。
公屏噌噌冒出来的新评论,适时解答了郁宁的疑惑:
【听说有对CP刚开炒就在闹离婚,来看笑话了哈哈哈!】
【甜蜜秀恩爱固然好嗑,畸形的直播做恨才更精彩,嘻嘻豹豹猫猫我来咯。】
郁宁:……
12.第 12 章
郁宁坐下。
郁宁无言。
郁宁再次打开好友列表。
——没办法,俩人还连着麦,郁宁不能撇下徐星沅兀自跟公屏聊天。
如果跟徐星沅聊天……屏幕对面的红发男子正双手抱胸,一脸“我很大牌”“请勿搭讪”。
直播还有漫长的至少三个小时,总不能一直这么相对无言下去。
郁宁看着一片灰暗的好友列表,心生绝望,陈晗还没复播,仅有在线的几个正在直播的朋友,也是C城舞蹈圈的——
现在几乎已经不能称为朋友了,郁宁跟这些人自从“拆CP”事件后就再没联系过。
“太神奇了,星神你居然会主动连我,我□□幸死了哈哈哈……”
一个爽朗的女声猝不及防插|入,郁宁一抬头,才发现徐星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选择拉了个人进来。
女生短发,烟熏妆,戴一副半框红色眼镜,涂着暗色指甲油,一看就是走的御姐风格。
她的ID叫[赤月]。
“就我们仨?别搞,星神你打我几个来回不带拐弯的,我跟这小哥哥二打一也打不过你啊?”
[赤月]长着一张高贵冷艳脸,谁知刚朝郁宁打了个招呼,下一句就是直愣愣发问,平白透出一股憨气来。
“我在小时榜上随便拉的你。”徐星沅懒懒道,“你再拉一个朋友,打组队PK,我跟攸宁一起。”
“哦,原来是二对二啊,那我可得拉一个强的……”赤月松了口气,“我看看现在都哪个大佬在……就你了,浮光辞老师!”
郁宁听这个ID有些熟悉,正回忆是在哪个吃瓜帖子里见过,屏幕上的小方格瞬间变换,属于[浮光辞]的小房间挤了进来。
[浮光辞]这ID一听就古风属性拉满,而新进来的主播也的确颇有“古风小生”范儿:
不知是假发还是染的一头白色长发,紫色发冠束得齐整,眉目端正俊雅,身上一套衣袂飘飘的白色汉服,这么看比流水线古偶里的丑男男主还要清秀几分。
“浮老师,你今天是谁的古风男友哈哈哈?”赤月大大咧咧开口,笑道,“有这buff加持,一会咱们一定能旗开得胜!”
听赤月的意思,浮光辞也不是每场直播都是古风打扮,只这回让他们刚巧赶上了。
“咱们?”[浮光辞]目光在三人之间溜了一圈儿,也笑,“这是已经分好组了,星沅跟这位……攸宁,一组,赤月跟我一组?”
“嗯。”徐星沅接口道,“你们不用怕,就打个娱乐局。我主要带攸宁跟你们互相认识、展示一下,输赢不重要。”
他们说话间,郁宁默默点开另两人的主页,[赤月]有五百万出头的粉丝,而[浮光辞]粉丝已经破了千万。
都是[攸宁]难以望其项背的大网红级别。
“星神大气,那等会如果我们输了,我可要打滚要医药费的!”赤月笑嘻嘻道,“那咱们打个什么局,总票吗?星神你……”
“如果星沅是希望我们这三个直播间,能好好认识这位……攸宁小哥的话,”浮光辞忽然出声打断,笑意和煦,“那星沅跟他一组,你们百分之百赢,不就达不成让他展示的目的了?”
虽然通常规则是输家表演才艺,但如果互相达成共识,赢家同样可以表演,称作“还节目”。
[浮光辞]作为比徐星沅还早混了多年直播圈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故意提起来,显然是有别的意见。
徐星沅眉毛极轻地一挑:“怎么说?”
“打PK没悬念就不好玩了。”浮光辞笑了笑解释,“而且攸宁初出茅庐,就都靠你带着打PK的话,外人观感也不好,更没机会展示自己。”
“——不如拆开,不组队,各自为王,三局两胜。”
浮光辞笑意深了,“每局都排出1234名,每打完一把,12名各给34名定一个惩罚,三局两胜最后赢的12名还可以定一个总的大惩罚,一共四个,怎么样?”
徐星沅眯起眼睛看他,瞳仁像冬天结冰前的一片湖:“你认真的?”
“这样展示空间还不充足吗?”浮光辞直勾勾望着他,脸上仍是笑着的,“……星沅。”
这一声叫出来,郁宁总算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儿、什么情境下记住这个ID的了——
“我宁可徐星沅跟浮光辞炒,我的“星光”CP!”
*
“我这是误入战场了吗?”赤月那边小声吐槽,见几人目光投过来,赶紧讨好一笑,还不忘补一句嘀咕,“瑟瑟发抖啊瑟瑟发抖……”
郁宁:“……”
徐星沅看了浮光辞几秒,见浮光辞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果断道:“不行。攸宁没经验,家里也没怎么打过PK,你要是不想玩这局,我拉别人了。”
“星沅,你拉多少别人,攸宁不还是没经验吗?”浮光辞淡淡道,“我刚才可是真心实意的,你带他出来见世面,一直把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下面,别人只会认为这人是你的一枚挂件。”
“倒不如刀对刀,剑对剑,一把一把打出来,就算输了,那也是让所有人都记住、服气。”
“再说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能给攸宁定什么过分的惩罚?”浮光辞冲徐星沅挑了挑眉,“要是换颜良翰那帮玩狠PK的,才更让人替攸宁担忧吧?”
徐星沅下颌微微绷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键盘边缘,似乎在权衡,几秒后他吐出一口气,下了决定说:“不行,攸宁得跟我……”
“那就这么玩吧。”郁宁忽然出声打断,他还没有话筒,只能尽量凑近屏幕,让自己声音清晰些,“单打独斗,三局两胜。”
【麻鸭赶上真的离婚现场了!】
【结婚还没看到,这就离了??】
【我早就说了这对会很难嗑,看来他们自己也发现了,早早拆伙还能赶紧去找合适的下一春!】
……
公屏看热闹的还没幸灾乐祸完,郁宁也不意外地看到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
[。]:你想干嘛?今天从直播开始就没听话过。
[。]:说话!
郁宁也不想掰扯他还是听话过的比如开场舞时候——他直接打字回复。
[N]:我不想炒CP了,很没意思。
[N]:今天开播是因为你已经通告天下了,我不想让你尴尬。
[N]:播完今天就算了吧。
[。]:你的意思,怪我通告天下??
徐星沅简直不能理解这骗子的脑回路,怎么什么都没骗到手,就想撤退?还是说,看自己不像几年前那么好骗了,心生惧意,提早跑路??
[N]:没有。我知道你那时候是在帮我,所以我现在也不希望你尴尬,虽然可能听起来像嘲讽,但我是真心的。
[N]:我们捆绑太深对你找下一个CP不利,就这么打吧,反正浮光辞说不会有过分惩罚。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同于文字里已经明晰的怒意,郁宁打字间隙看向徐星沅,见对方眼皮低垂,大半瞳仁都陷在睫毛的阴影之下。
打完字,也只是喉结重重一滚,毫无温度地扯了扯左边唇角,旋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不愧是久经沙场,喜怒不形于色。
浮光辞跟赤月被晾了半天也没生气——没看观众人数正因奔走相告的吃瓜蹭蹭上涨呢。
“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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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既然攸宁都这么说,”浮光辞道,“你没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
徐星沅从鼻腔里给出一声“嗯”来。
“那第一把打什么?”赤月见徐星沅显然不想多说了,娱乐主播的本能就是不能让场子一冷再冷,赶紧出声道,“总榜还是凝聚力?”
平台和主播们为了圈到各阶层、各类型粉丝兜里的钱,也是把PK玩出了各种花样。
比如总榜,指的是单纯看PK总血条,没有其他限制,刷出多少礼物就是多少,是神豪的表演舞台——
哪怕这边一万个人一人一个小心心,也比不上对面神豪的一个嘉年华。
而凝聚力玩法就是散粉表现的时候,比如榜十,就是看单场PK贡献榜上排在第十名的票数,不管前几名的神豪打得多大都没用,这就是有中层经济能力的粉丝出力的时候了;
再比如助力人数,就是指定一个特定礼物,设置心愿单,统计这场PK中有多少人送出了该礼物。多送无效,只看人数。这个礼物价格通常不贵,因此考验的就是愿意为主播花小钱的铁粉人数。
“我都可以。”郁宁说。
——反正对他来说,打哪个都是输。=_=
“赤月,你想打什么?”浮光辞问,“我知道星沅肯定也打什么都不怕。”
徐星沅懒懒翻了个白眼。
“我大姐没在,第一把打凝聚力呗?”赤月做了个“小狗拜拜”的动作,说,“打亲吻的助力人数可以不?”
她看了,这会徐星沅直播间六万人,自己直播间两万,浮光辞和攸宁都是一万出头。
浮光辞直播间平时的凝聚力比她强,但她现在人数更多,这是她唯一能有胜算的局了。
“行,我看大家都没异议,那第一把就打亲吻的助力人数吧。”浮光辞道。
十分钟后PK结束,徐星沅第一,助力人数19093;浮光辞第二,3428;赤月以微弱劣势排在第三,3209;郁宁第四,1075。
赤月气得挠墙:“星神我心服口服,怎么又输给浮光辞你小汁了啊啊啊……”
“拉我进来那会儿,不还叫浮老师吗?”浮光辞赢下第一把,心情很好,“第一名罚第三名,第二名罚第四名,星沅,你先罚吧?”
“唱个歌吧。”徐星沅提不起兴致,随口道。
“星神我最近声卡坏了……”赤月可怜兮兮道。
她是以聊天为主的颜值主播,唱跳都不精,唱歌在声卡加持下勉强还能听,没有声卡的情况下,她是万万不敢张嘴的。
“那跳个舞吧。”
“那、那好,等会辣到大家眼睛别骂我哈。”赤月手脚僵硬地站起来——她虽然偶尔能破万人,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几千在线,也很少有机会跟徐星沅打这种局,眼下几个直播间加起来十万人,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
【小姐姐这么漂亮,我倒要看看跳舞能有多辣眼睛。】
【这还行啊……我去,好好一个御姐跳舞怎么能这么丑?!】
【哈哈哈这动作好像个偷狗的啊!!】
【笑死了她在拉二胡么哈哈哈哈?!】
……
郁宁看着自家公屏从善意围观变成哄堂大笑,切小号去其他直播间看了一眼,评价也大差不差。
赤月应该也知道自己跳得不好,脸越跳越红,两颊都是汗,到后面,眼睛里已经颤巍巍的含泪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怕自己哭出来,没想到发出很大一声,眼眶更是通红——
“这个动作头向后倒,不要含胸。”耳机里忽然传来一道温和清淡的嗓音,“没事,相信我,你会跳得很好。”
声音像浸透了月光的丝缎,柔软到仿佛能接住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