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刺猬》 第1章 成体刺猬 “叮叮～”会议室外手机刺耳的铃声响起，由远及近，显然是有人没有静音。 会议室里各位董事股东，都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这是谁的手机？不知道基本的会议纪律嘛。 只见一个人影快速从会议室外窜了进来，手里拿着那支响个不停的手机，会议的进程被打断，每个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而移动，最终落在会议桌最前端的那位。 窜进会议室的是李助理，手里响着的手机正是会议桌最前端的总裁的，林舒的，所有人又都收敛了神色，移开目光。 林舒沉静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皱了皱眉，打错了吗？他已经三年都没有联系过自己了。 手机上显示的正是林舒的亲弟弟——林然的名字，他出国留学三年，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了吗？ 不太可能，林然那边有许宁照顾着，自己和他隔着好几个大洋，鞭长莫及管不上。 林舒凝视着手机上不断闪动的名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 李助理非常有眼色，立刻作手势解散了会议，没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林舒独自一人，和他面前的手机。 林舒“喂”了几声，对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些远处隐约的音乐声，和手机摩擦过布料的声音。 林舒眯了眯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手机误触了。 即便这样，林舒没有立刻挂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偶尔会有一两声他极熟悉的声音传来，“嗯”及一些极轻的笑声。 是林然的声音。 林然话不多，林舒听了很久，大约也只听到林然的几句没有什么意义的回应，声音很轻很淡。 林舒算了算时差，林然那边大概是晚上十点，在开party，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那头的音乐愈加吵闹起来，重节奏的节拍吵得林舒的心脏也跟着不舒服。 林舒盯着手机不知过了多久，所幸，手机那头炸裂的音乐声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林然似乎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聚会。 手机仍然保持着通话状态，周围环境渐渐安静下来，白噪音很明显，偶尔还有一两句旁边女孩和林然对话的声音，应该是和林然一起离开聚会的女生。 林然的话明显比刚才聚会上多了一些，也轻松了不少。 这个女生是谁，林舒猜测着，他们刚刚约完会结束了吗？ 林舒不太想听下去了，手指几乎按在红色按钮旁，滞在半空，怎么都没有按下去。 他扭头看向会议室的玻璃外侧，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城市的繁华宛如蓝图呈现在眼前，只是现在是白天，看着并不美妙，阴沉沉的，像是钢铁巨兽。 这样的风景，林舒每日闲隙时间都会朝窗外看几眼放空，都不曾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等他回过神来，通话已经结束了，不知是自己误触了还是对面挂断的。 林舒揉了揉太阳穴，默了片刻，叫来李助理继续刚才的会议。 林舒结束一天的工作，已经是深夜，他独自开着车回了家。 说是家，可是除了佣人，却并没有一个家人，上一次回家还是什么时候，林舒记不清了，因为工作繁忙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林舒几乎都是住在办公室旁边套间里，或是出差途中的酒店里。 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林舒开了许久，绕过长长的林路和喷泉，将车停好。 面前的别墅黑漆漆的，空荡荡的，里面很干净，定期会有人打扫。 林舒没有开灯，摸着黑也能记得熟悉的路线，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父母的房间门。 这个卧室已经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自从林父林母车祸去世后，他们的房间就一直保持着原样。 林舒几个大跨步走到书柜前，从书柜上方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封面是妈妈精心设计过的，上面印着茂密的森林，摸起来有凹凸不平的纹路。 相册是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林舒直接越过前面厚厚的一沓，熟稔地直接从中间一页翻起。 里面是一张极漂亮的婴儿，是林然，很多人都说林家兄弟小时候像是混血儿，林妈都否认了，随着他们兄弟俩长大，混血的特征也逐渐变得模糊，说他们是混血的也就少了。 林舒大拇指摸着林然的脸，力度与其说是摸，不如说用力地按在上面，相册纸也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如果相册翻到前面，就会明显的看出来林然和林舒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林舒看着林然小时候的照片就像看着他自己。 他们俩兄弟小时候每次一起出门总会有人来搭讪，好精致的娃娃。 林舒快速地翻阅着，岁月也在指尖流过，只有林然板着一张脸的拍照表情从未改变。 林然进入到青少年，五官就逐渐地显示出自己独特的风格来，是和林舒截然不同的清冷，但乍一看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林然作为弟弟，拍照却没有林舒生动自然，总是拘谨着，像是被挟持了一样，板着一张脸，显得冷漠，有几张他故意作出搞怪表情的照片，也显着生硬。 但终究是少年，怎么都有着稚气。 林舒翻阅的动作越来越慢，看的时间也变长，似乎在回忆每张照片背后的那些瞬间。 屋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只有翻动相册的轻响。 照片的时间停留在林然十八岁，后来他出国之后就没有照片了，也有一些零星的，都放在他办公室，并没有备份带过来。 林舒合上相册，将它放回原位。 还有几个小时他又要去公司了，他并不困，也没有回房间睡觉。 他在房间立了片刻，转身向一侧走去，柜台上摆放着几个照片摆台，其中一张是一个极漂亮的年轻女士，眼窝深邃，眼睛有些透着绿色。 林舒摩挲着相框，“妈妈，我想他了……” 他声音很低。 “对不起，妈妈，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房间里寂静无声，林舒待了片刻，月色如水，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窗外树影的光斑零碎。 林舒下楼在沙发上躺了一会，等到天微亮时，又去公司了。 又是新的一天，林舒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桌上放着一沓先前让助理整理出来的林然近期的消费流水和一些其他的资料。 厚厚的一沓。 林然留学用的是三年前他走时哥哥给他的黑卡，花销并不算节俭，但也不算是铺张。 甚至有的流水走的账目还是林然自己那个投资公司的，不过也在林氏集团的名下，流水一样也要给林舒过目。 可是，这条…… 林舒又把刚才翻看过的那张明细又重新看了一遍，用手指着数了有几个零，确定自己没有数错。 这甚至是林然上个月刚刚消费的一条账目。 他皱了皱眉，给许宁发了消息： “他被诈骗了？” 许宁时刻在线，立刻回了：“大少爷，没有，是小少爷买的房子。” 许宁是从林父那一辈就开始照顾他们的管家，年纪不大也不小。 房子？他要在欧洲定居了？和谁？是上次电话里那个女生吗？ 他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觉得办公室空气有些闷热，立刻给许宁打了电话。 “什么房子？他要干什么？” 林舒站起身来，皮革的凳子捂得人有些难受。 林舒听着手机那头许宁的解释，打开了空调，这才觉得好受些。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挂断电话。 翻看着这个月的行程计划，下个月有个欧洲电影节邀请资方参加活动，李助理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一般这种可去可不去的行程，李助理并不会直接推掉，都是留着，看林舒最后的时间安排。 第2章 成体刺猬 欧洲。 林然这边学业快要结束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进修，因为导师对他还挺好的，就先提交了申请。 林然的学习模仿能力很强，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导师很是欣赏他。 恰好这段衔接时间空闲时间挺多的，他就正式参加了几个之前一直想要加入却没时间的公益组织。 TNR是公益组织工作的一部分，之前偶尔有时间才能来进行活动，现在终于可以全职志愿了。 算一算，林然大概已经抓捕过十几只流浪猫了，算是业务工作较为熟练了。 能参与这些动物相关的公益组织的大多为人开朗热情，结束任务之后也常常组织聚会，林然性子冷，能拒绝的都拒绝了，只有一些实在拒绝不了的他也只能默默参与，时间搞得太晚，他会直接和发起人发消息，他要回家了提前走了。 今天就是这样，眼看着气氛越来越高涨起来，可是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他的休息时间，加上洗漱和回家路途所用的时间，现在离开时间堪堪赶得上。 林然给组织者David发了消息，就从一旁侧门悄悄溜走了。 刚从聚会里出来，外面的空气还有些冷，林然穿上大衣，缩了缩脖子，独自走在街上，幸好这里步行回去只要半小时。 林然很喜欢走路，一个人散步，他可以放空自己，任由思想胡作非为。 后面突然有一个人拍了一下自己，吓了林然一跳。 转过身看，原来也是组织里的成员，用过同一个实验室，但是林然有些尴尬，因为他只觉得这个女孩很面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他只能对她笑了笑。 “林然，你也偷偷溜出来的啊？”女孩自来熟，和林然的距离有些近。 林然身体有些僵硬，不动声色地走快了一步，附和着点点头，“是啊。” 女孩问了林然的目的地，两人算是同路，一路上说了不少话，大多是女孩说，林然附和一两句。 走到一个岔路口，两人就不同路了，林然立了片刻，等到女孩走远了，他稍有些僵直的身体才动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自己一路上都没想起她叫什么名字应该没被发现吧！ 林然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准备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才发现手机快要没电了。 因为刚刚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 什么时候打的？林然有点懵。 打给他哥哥的，就在几分钟前才挂断！ 林然的心脏瞬间被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呼吸都有些困难。 而这个电话，林然毫无印象，他仔细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无意识拨打出去了，在自己脑子里将刚才一个多小时前的事情反复盘查。 这才大概确定，不是自己播出的号码，只是手机误触了。 真的不是自己打出去的吗？林然还是有些恍惚。 他的手机设置的就是屏幕常亮，误触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的脖子有些僵硬，老毛病了，他试着用医生教给他的缓解焦虑的呼吸方法，轻声的、大口的、喘息着。 等到了家门口，林然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他因为某些原因从小一直在看医生矫正，随着年龄增长和自己有意识的控制，其实已经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的异常之处。 留学的这几年，许宁也一直帮自己定期预约医生进行咨询矫正，虽然说国外这方面研究更专业深入一些，内容基本都大同小异。 他甩了甩脑袋，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里错落着一堆看着像是古董的家具，投下幽暗的影子。 他买下的是一座很大也很旧的古堡，远处看颇有些气势，墙上爬满了绿植，露出的建筑部分也显示出独特的哥特风格，但里面很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缮，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他快速给手机充上电，算了算距离睡觉的时间，比较赶。 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洗漱完毕，还有十几分钟，他抽过床头的手机，登录上一个社交软件，准备把今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算是电子日记。 他记性不太好，医生建议他每天写点东西，他就建了一个账号，叫momo，是初始名，这个软件昵称并不唯一，林然怀疑有几百万个同名的。 他发的东西很枯燥，很多时候没有指代性，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 林然手指在屏幕上扒拉了几下，陷入沉思。 输入：讨厌社交…… 还有呢？林然不知道该不该把误打电话给哥哥的这件事记下来。 他手顿了顿，还是加了几个字“记得锁屏。” 一共八个字，发了出去。 手机睡眠模式发出“叮～”的提示，林然像是被设定好程序一样，立刻放好手机，合上眼睛。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然突然像僵尸一样直挺起身，睁开了眼没有一丝困意，转了个身，将一旁的粉色小猪抓了过来，狠狠捏了几下，作势捣它几拳，又舍不得力度太重，把它搞坏了。 这是妈妈买给他的礼物，已经陪在他身边很多年了。 发泄完情绪，林然又立刻闭上了眼，即使睡不着，也要保证闭眼时间充足八小时，这是他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科普，他一直视为金科玉律。 第二天，林然被闹钟吵醒，昨天睡了多久？六小时？还是五小时？林然头脑清醒，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是他的身体机能使然，他很少会真的觉得疲惫。 就是眼皮一直跳，频率有点高，搞得林然一上午都有些烦躁。 “怎么啦？是不是昨天喝酒头疼的呀？” 林然抬头，是昨天跟他一路的女生。 林然冲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寒暄了几句，才知道她叫简。 悄悄地在心里给“简”存了个人物档案——华人，脸上有点雀斑，戴眼镜。 而且简之前还跟他是一个课题组的，说林然总是来去匆匆，一直没有机会打招呼呢。 林然不可置否，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忙碌，每一天干什么都是列好计划的，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和人社交”。 区域内流浪猫结扎收获颇丰，路上不少小猫咪看到林然都会拱起身子冲他哈气又不敢靠近，TNR这个月暂时告一段落，最后庆功聚会比较简单，比林然预想的要早结束了一个多小时。 简提议去伯格广场那边，好像有个电影节将会在那边开幕，很是热闹，说不定去哪边还能碰上明星呢。 这个建议，林然可以接受，虽然他经常和许宁去抢线上电影节的观影票，却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映期前后的活动。 他大概算了一下来回及在那里待的时间，明天休息，时间来得及。 车还没到广场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他们一群人下了车，沿着人流向里面走。 电影节的宣发做的很到位，到处都是吸引人眼球的海报，演员的等身立牌，热门电影的巨幅宣传广告。 来自全球各地的粉丝和博主带这里打卡，或是穿成角色的服装拍视频，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语言像是锅炉里的爆米花，被机器搅拌在一起。 林然走得很慢，试图在这些电影里找到一些他公司投资的几部藏在哪个犄角旮旯。 林然的电影投资公司并不知名，规模也不大，但总归在林氏集团的大树下好乘凉，每年也有几部冷门影片或者新人导演的片子来请他们投资。 所幸，林然眼光还不错，挑片子并不着急，都是认真地考察了拍摄的班底和完整的剧本，偶尔赔了几部也是难免，公司整体还是盈利的。 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投资，赔了只说明这片子现在还没有被这个时间段的审美所接受，总有一天，蒙尘的金子会发光的。 市集广场的钟楼旁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循环播放着电影节期间放映的日程表，林然拍了几张照片，看看最后能抢到几张。 林然自然会收到来自各方免费的影票，基本都是好位置，可是林然几乎很少用，中间位置基本都是送的一些电影博主和内部人员。 林然很担心，自己看到不合心意的就会挂脸子，有时还出言不逊，在那一圈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想看哪部啊？”简看他特意拍了照，凑过来问他。 林然指着屏幕，像是报菜名似的，一连说了十几部。 有几部百年经典，有几部闻名遐迩但一直没机会看的，还有几部有热度的新片。 简呆住了，愣了一下，“你刚才，说的十几部，是都要看吗？” 林然的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刚才已经把未来一个星期的日程规划了一下，排的满满当当。 简走近了一些，指着其中一部，“这部我看宣传的挺不错的，这周末有时间和我一起看吗？”这部也正是刚才林然点的菜名之一。 林然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冷静道：“这可能不太行，这部电影我已经排在周五中午了，这个时间票比较好抢。”电影节周末的票哪有那么好抢啊，林然暗暗吐槽了一句，但没说出口。 简锲而不舍，“那你能帮我也抢一张吧。” 林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只能口头答应你，不过到时候抢不到票也很正常的。” 简的嘴角抽了抽，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周围大声尖叫着打断了。 “明星要入场了。”群众都在尖叫着，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的闪烁着兴奋。 虽然他们这里离中心还有一段距离，就算长了千里眼也很难看到明星。 林然的袖口被简拉了起来，他们一群人被人潮推搡拥挤，没过一会儿，林然和简走散了，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 林然想要拿出手机给简发消息，可是人实在太多，连伸手掏手机都很局促，他决定再往前走一段，到人少的地方再发消息。 他不太习惯拥挤的地方，这让他感到不太安全，只能紧紧握住拳头，飞快擦过人群，前面有几块箱子临时搭起来的角落，林然以此作为遮挡，飞快地给简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先玩，不要找他了，他会自己回去的。 林然发完消息，收起手机，抬起头，呆在原地。 第3章 成体刺猬 就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护送着一男一女走过来，女明星极为艳丽，一身礼服奖她曼妙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无数摄像机一路小跑跟着拍摄，闪光灯在空气中不停地炸开，林然知道这个女星，近几年炙手可热，她主演的那部年代片进入到主竞赛单元了。 女星走走停停，用标准的微笑向人群打着招呼，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 而一旁高挑的男性面无表情，更没有主动看向任何一个镜头，他更像是女星的英俊挂件，两人的胳膊交叉在一起，显得很般配。 林然冷着脸，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他只想立刻离开。 林然想要往里站站，想要箱子的阴影完全遮住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又动不了了，四肢像是冷库里冻了十天的，又麻又重。 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犯病了！ 林然拧着眉，有些慌张起来，他越想控制自己，快点动！快点动！ 可却是举步维艰，稍微晃动一下，脖子上的那根筋就跟着抽痛，像沉入海底一样，周围的声音和自己隔了一层结界，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 林然绝望地闭上眼睛，颤抖着深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似乎有热心人察觉到他的异常，站到他面前，替他挡住了路人狐疑的视线。 林然睁开眼睛，与眼前的人目光撞在一起。 “深呼吸。”林舒还没有忘记心理医生教过的呼吸方法，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林然的脸上。 “再不喘气，你就要憋死了。”林舒将手指伸在林然鼻子下面，测一下，他果然忘记呼吸了。 林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睛，皱了皱眉头，又眨了眨眼。 嚅了嚅嘴唇，虚着视线，像是要透过面前这人在看更远的地方。 林然强逼着自己转动脖子，还是很难，像是长年不用的生锈的链条，每转动一下，脑子里的那根筋就抽痛一下。 林舒观察着林然的异样，虚虚环抱住了林然，侧了侧身，两人的影子完全隐藏在箱子后面。 林舒身上的热量快速传递给林然，链条有了些许润滑，勉强可以转动起来。 林然缓慢地转头，动作生涩，像是恐怖电影里刚刚苏醒的僵尸。 “你……” 怎么不去陪苏梨，把女明星一个人扔在那里，你等着明天舆论怎么编排你！林然心里腹诽。 林舒看着许久未见的弟弟，比三年前青涩的少年成熟了一些，比许宁发给他的照片上更鲜活了一些。 有体温，有呼吸，还有一张冷冰冰的脸。 弟弟还是一副冷漠没有表情的样子，见到他像是见到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配着他有些僵硬的动作，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舒只低着头观察着林然的状态，身子突然向后趔趄了几步。 原来是林然恢复了些许力气就立刻把他推开了，手上力道还是软绵绵的。 林舒抓过他的手臂，像以前那样，力度适中地按摩着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林然有些不太适应，皱着眉试图挣脱了几下，挣不过他哥就放弃了。 “你经常这样？”林舒问。 “没有！”林然下意识否认，撇了撇嘴，“看到你就倒霉。” “哦？那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眼前。”林舒轻笑着，手上的动作没停。 林然一副无语又不耐烦的样子，就没说话了。 有热量的按摩确实缓解了林然不少的僵硬，他伸展了四肢，没什么问题了，他挺胸抬头，冷硬地说了一句，“你滚吧！” 说罢，扭头就走。 林舒不放心，却也一句话没说，跟在他后面。 林然走得很快，两条长腿迈得老快，林舒要稍微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还没追一会，林舒就差点撞在林然后背上，他突然停下来了。 是简。 简这些日子和林然相处，隐约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一些端倪，所以并不放心他一个人离开，还是在到处找他。 简指了指林然身后的人，露出诧异的微笑，几乎都不用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同胞兄弟，长得实在很像。 个子要比林然高不少，身材挺拔，有成熟男人的气质，不似林然还是学生的青涩。 简刚认识林然的时候，一度以为他是当地人，毛发很浅，五官比例打破了某种既定的规则，后来才知道是留学生。 林然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私事，更不要说自己还有哥哥之类的。 不过，要是今天他哥哥来了，是要接待的，怎么聚会没有请假呢？ 林然看了看简，她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可是自己现在根本没心情再闲聊，他指了指手机，飞快地说了再见。 林舒想要和简客套一下也来不及，只能匆匆跟上他弟弟的脚步，不好意思地和简打了招呼。 简看林然身边有他哥哥陪着，才放心了。 外面的街道要稍微冷清一些，越往远处走，人越少。 “从这里走到家，要两个多小时！”林舒敲了敲手表大声说。 林然充耳不闻，像暗夜中的杀手裹紧大衣笔直地往前走。 林舒毫不怀疑他的执拗，能走路两个多小时不停歇，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林舒勉力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后大声说：“你就这么忍心许宁一路就这么慢地跟着我们吗？” 林舒指了指旁边，果然许宁打着双闪在等他们了。 林然停下脚步，用眼刀回头看了一眼林舒，没说话，快步钻了进去，旁边的坐垫稍稍向下陷，林舒的大衣一角不经意盖在了他的手上。 林然猛地收缩了手指，屏蔽掉外界的干扰，想象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隔绝外界的物理空间里。 除了沉默的林然，林舒和许宁三年未见，虽说是主仆，但是许宁几乎是看着他们兄弟俩长大的，一路上有不少话要和林舒闲聊。 林然一路听着，一路放空，想要把林舒当空气。 可是林舒的声音却越发明显刺耳，那熟悉的款款而谈，要是自己手里有一把剪刀就扎进他的喉咙里，让他不能再说话。 可是喉咙定会喷溅出大量的血，流的到处都是，那该怎么清洗呢？ 林然茫然地抬起自己的手，仿佛已经幻想到自己满手是血的场景，车内全是残肢断节。 他无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他哥的喉咙上，仿佛那里真的插着一把刀，却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人的对话早已结束。 而哥哥的目光正灼灼地落在他身上，却浑然未觉。 林舒走进古堡，一股潮湿又厚重的味道扑面而来，死气沉沉的说不清。 林舒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建筑，能看得出来和原来几乎没有任何改动，林然将城堡保持着原样，像是走进了某个伟人的故居。 “为什么要买下这这座城堡？算上后期的维修，没有任何投资的价值。”林舒眉头仍然皱着，并不认同林然擅自买下。 林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把林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生气。 又似乎是更生气了。 林舒也不清楚，林然总是在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又或者没有生气，他一直都是那副表情。 林然不说话，沉默着向走廊的一个角落走去，示意林舒跟着。 林舒看到墙上挂着一副颇有年代的照片就不说话了。 照片里是某欧洲贵族的家族合照，有些褪色的彩照，一个怯怯的女孩儿抱着娃娃站在角落里。 林舒和林然的目光都沉沉地落在女孩儿身上，许久，林舒才说道，“明天带我参观一下这里吧。” 这里毕竟曾是他们的母亲居住的房子。 林然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许久，皱着眉头看了眼林舒，哥哥更像妈妈一些，没由来的有些丧气。 那些生气的情绪被妈妈的照片抚平了一些，但心中还是有许多疑问和怨气。 凭什么哥哥三年前强制将他送出国，然后就再也不联系了，好想这世上并不存在这个亲生弟弟一样，现在又突然出现，说来就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林然心里有太多的不满和委屈。 态度一直挂在脸上，肉眼可见的冷漠和距离。 虽然空房间很多，但林舒来得突然，并没有新的床铺收拾出来。 林舒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去，他先是看了看门上贴的对联，看着还是很新的样子，可是这不是三年前许宁买的那副吗？没换过吗？ 林然扔了个靠枕和毛毯给他，眼神看了看沙发，意思是你今晚就睡那儿。 林舒将房间尽收眼底，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实在有些局促，再仔细看了会儿，这里房间的动线几乎和家里是一样的。 显然是林然刻意为之，他接受不了改变，固定的生活格局，熟悉的环境会给他一定的安全感。 想到这里，林舒从心底冒出一股酸涩的情绪。 这些细枝末节，他作为林然唯一的监护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三年前还是选择了分别。 他明白林然的愤懑与抵触，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怎么？看到我已经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林舒无奈，到现在林然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林然指了指钟表，张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要说话了，还有一会儿我就休息了。” 第4章 成体刺猬 林舒哑然，他时隔三年没和林然说过话，竟一时没习惯他弟弟就是这样语出惊人，没有一丝的委婉，所有的安排都要以他的计划进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这才想起什么，“明天是周末，现在还没到你睡觉的时间。” 林舒很熟悉林然铁打又不知变通的作息时间，见谎言被拆穿，林然神色自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林舒按住他手里装作忙碌的动作，又低声问了一句，“还是不要和我说话吗？” 林然沉默了很久，鼻头有些红红的，声音有些尖锐，“是你先开始的！是你先不和我说话的！” 这宛如幼儿园小朋友一般的控诉却让林舒无话可说。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先开始的。 林舒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哥哥不应该不和你说话。” 林然推开他的触碰，情绪有些激动，大喘气带来胸腹有些明显的起伏。 林然不接受他的示好。 “我很担心你，你今晚那个样子，在外面很危险。”林舒锲而不舍，继续用肢体触碰他的身体，直到他可以接受为止。 林然没说话，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躯体化的样子有些吓人，他也不想那个样子啊，而且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症状了。 都是因为林舒！林然狠狠地想。 他也不想接受林舒的触碰，好像默认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原谅了林舒一样。 “你上次躯体化是什么时候？”林舒手掌力度适中地揉捏着林然紧绷的后颈，循循善诱道。 林然又是沉默，因为上一次就是他误触手机那次，可是他又不想提这事，又不敢撒谎，他在林舒面前撒谎，次次都被识破。 “不可以不说话。”林舒声音沉了下去。 当林舒每次“不可以”时，林然都会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 他是从小被他哥管到大的，哥哥很少说“不可以”，但每次都让他有种犯下弥天大错的念头。 “上次是……”林然打开手机，翻到那条通话记录，指了指。 林舒见林然没再说话，松了口气，幸好林然语拙，没问什么，要是问他怎么通话了一个多小时你怎么都没挂断，他是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的。 但林舒神色还是不太好看，躯体化有些过于频繁了，并不是一个好苗头，然然做了十几年的心理疏导和矫治，不求乐谈健道，只要健康无忧。 许宁发给他的日程表，林然每次都是乖乖的准时去见医生的，所有的医生都很喜欢他，都说他已经正常社会化了，只是性格和别人只有不太一样罢了。 怎么回事？ 林舒很快发觉，这两次躯体化都是和自己有关，眉头拧得更深了。 或许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 林然很快就洗漱完毕，柔软的发梢耷拉着，几滴水珠顺着绵白的脖子往下滑，头发虽然已经被棉毛巾吸了绝大部分的水，但很明显没有用吹风机吹干。 林舒仰头看到他的头发，皱着眉，“你这几年都这样就睡觉了？” 不是不会，是林然不喜欢用吹风机，仅有的几次匆忙使用，都感觉吹风机在用热风鞭打自己的头皮，又热又疼，像是针扎的一样。 反正临睡觉的时候，头发都干的差不多，林然也不在意。 林舒无奈，去卫生间的角落里翻找出了一把几乎全新的吹风机，连放的地方都和在家一样。 他几乎半挟持着让林然坐在软凳上，一手抓着他的头发，拿起放下抖落，吹风机的风量和温度调到适宜，像是炎热夏天空调外机吹出来的风，还可以忍受。 仅由此事便可管中窥豹，林然这几年还不知道怎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思及此，林舒眉头拧得更深了，这样他还怎么放心让林然一个人在外面。 林然眯着眼睛，差点睡着。 已经深夜，兄弟二人都对最敏感的那个问题避而不谈，似乎不说，两人就还是闹点小矛盾的亲兄弟。 林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平时心思浅，心里不留情绪，很少失眠。 也就只有刚来欧洲那阵子，因为陌生的环境和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让他焦虑了一阵子，后来习惯了就还好。 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下意识按了按小肚子，有点尿意，早知道睡前就不喝那么多水了。 他很想去上厕所，可是厕所要穿过沙发，他不敢出去，越是憋着，尿意就越明显。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然实在憋得受不了，他没开灯，蹑手蹑脚地出去，轻车熟路地关门冲水，然后回床。 可是经过沙发的时候，窗外一束月光打在毛毯上，月光随着毛毯微微起伏，里面像是藏了一只猫。 林然没有移开眼，看了许久，又靠近了一些。 月色下，林然将林舒的脸看得很清晰，有一种昏黄暧昧的光映在他的侧脸，微小的绒毛藏在他的发梢下。 很多人都说他和哥哥长得很像，像吗？ 他的脸颊两侧也有摸着凸起的颧骨吗？他也有长长的眼裂吗？他的头发也是褐色的吗？他的嘴唇也像自己一样柔软吗？ 林然好像突然一下子想不起哥哥的长相，只得看着眼前人，将他的样子记下来。 “想摸吗？”林舒忍不住说话，他被林然正直的目光盯得难受，他也一直没睡着，没想到林然就站在他面前不走了。 林舒向他勾了勾手指，两人就着毛毯，像小时候一样窝在沙发里。 “你不是来工作的嘛？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林然终于张口主动说了第一句话，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已经比白天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柔和多了。 林舒蓦地觉得夜晚真好，林然就是夜晚的精灵。 他以为林然的交流能力这几年已退化到小时候的地步，绝对沉默，更别提那件事后，再也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了。 还能说话，可见两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无法挽回，医生也说的没错，林然具备正常和人交流的能力。 “工作结束了。”林舒顿了顿，“我来接你回家。” 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靠了过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夜晚的林然反应没有那么快，带着点没睡醒的懵，和一点不解。 “你……你又擅自决定我的去留了吗？”林然困惑。 林舒的心脏被攥紧，强忍住心头的不安，劝道：“然然，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林然向后移了一点，冷静道：“不是，你说的不对，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独自一人生活了三年，我生活的很好。” “我最近两次躯体化都是因为你。” “换而言之，没有你，我反而情况更好。” “你现在说不放心我，那前几年呢？你在哪里呢？你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你明明！……”林然没有再说下去。 林舒眸色暗沉，心中酸楚，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是你的亲哥哥！” “我不要你！”林然大叫，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林舒看了林然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你不要我，在血缘上我们也是亲兄弟。”林舒语气冷静又缓慢。 “亲兄弟会相爱吗？”林然故意刺他。 林舒滞住，“那是错误的，不应该的。” “哦。”林然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 原来这回他过来是想明白了，要以哥哥的身份接他这个弟弟回家了。 林然很快接受了这一猜测，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然然……”林舒正色道，“这三年是哥哥的错，我不应该不管你，你能原谅哥哥吗？” 面对这样正式直白的道歉，反倒让林然一下子审视自身来，他没办法狠心说不。 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我答应过妈妈，会体谅你的，你是我的哥哥。” 林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夜色遮掩，林然并没有发现。 林舒深吸了一口长气，不想再谈下去，“睡吧，不早了。” 林然乖乖点头，呆呆地回去了，他躺在床上，发现刚才那么一通，什么所以然都没有扯出来。 人果然不能在深夜思考，头脑都不清醒，林然得出这样的总结，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然习惯周末赖床，还没到他起床的时候，就朦胧听见有人在叫他，“然然起床了。” 林然哼哼了几声，又缩回到柔软的被子里继续睡了，卧室又恢复了安静。 等到他自然睡醒，已经过了午饭点。 他习惯性的从冰箱冷冻里抽出一层水饺，准备煮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站在厨房里忙碌了。 他看着那只剩半盒的水饺，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你每天就吃这个？” “也不是每天，偶尔也换换口味，三鲜的啦，韭菜猪肉的啦。”林然还没完全睡醒，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 林舒无奈又心疼地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活没停下，催促道：“你先去洗漱，饭一会儿就做好。” 林然知道他哥看不上这些速冻食品，他倒是无所谓，能饱腹就行。 他对于很多事都是无所谓的，不牵挂，不喜爱，也不记恨。 当他完全清醒坐在餐桌前时，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像真人快打似的相遇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三年未见的哥哥，林舒，就在他眼前。 “我知道我很帅。”林舒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将碗筷放好，“但是，先吃饭。” 林舒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中餐了，开在欧洲的中餐大多经过改良，实在甜的令人发指。 林然吃饭很快，没嚼几口就下咽了，“多嚼几口。”林舒平静地提醒了他好几次，好似已经习惯了。 幸好林然被养的三餐很规律，林舒也跟着一起饮食，兄弟二人都没啥胃病。 林然吃饱喝足，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他哥今天带他去参观古堡。 “我早上已经看过了，写了几个建筑修缮的方案给许宁，回头你看一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的。”林舒边收拾边说。 唉，要是要研制出一个哥哥外形的家用机器人就好了，万事不愁。 “哥，你什么时候走啊？”林舒正在喝今天的第二杯水，林舒在里面加了点柠檬。 “我还没待满24小时呢，你就这么急着赶你金主爸爸走了？” “就问问嘛，就是……”林然欲言又止。 “放。” “我那个公司投资的一部小成本电影，在电影节上了，你毕竟也算是大投资方呢，导演也会在现场。” “你跟导演很熟？”林舒冷冷地，他刚来，林然就想着用他做人情了。 果然是冷漠无情的臭小孩，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着他转。 “不怎么熟，他之前拍的几部我都挺喜欢的。”他挺想让哥哥去看看这位导演的，很有想法。 “乌星勾白月？”林舒提了一嘴。 “对啊哥！你也看过，是不是贼带劲！”林然少见的开心起来，眉目里染着些稚气的快乐，这是一部冷门佳作，关注的人不多，只有一些电影爱好者相互推荐。 林然的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像丘比特的雕像，温润的，浅浅的，但他很少笑。 林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倒也没说到底看没看过。 “你想让我投资？”林舒挑了挑眉。 “是。”林然毫不避讳他的要求，大方承认。 “条件呢？有那么多好本子，我为什么偏偏给他砸钱？” 林然低声“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下意识道：“哥哥……” 林舒几乎要自然地抬起胳膊想要去摸摸他浅色的发梢，又快速放下了，“不可以撒娇。”别过眼去。 “我昨天说的事，你考虑一下。”林舒提醒他。 “什么事？”林然已经完全忘记林舒昨天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舒滞了滞，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跟我回家。” 他已经做好被狠狠拒绝?无情批斗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