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共生》 第1章 红蝶初现 林晨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镜中的少年有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尾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像是被阳光浸透的琉璃。他的锁骨处,一块红色的蝴蝶胎记若隐若现,仿佛一只停驻在雪地上的红蝶,随时可能振翅飞走。 “晨晨,早饭好了。”母亲林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温柔中带着一丝疲惫。 林晨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餐桌。林雪已经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鬓角也染上了几缕霜白。林晨知道,这些年母亲为了养活他,付出了太多。 “妈,我今天去发传单,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林晨一边咬着油条,一边说道。 林雪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别太累了,学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林晨没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豆浆。他知道母亲已经找了两份工作,白天在超市当收银员,晚上还要去餐厅洗碗。他不想再让她操心。 吃完早饭,林晨背起书包,走出了家门。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今天是开学前的最后一星期了,他决定多挣点钱。 林晨站在街角,手里拿着一叠传单,开始向路人分发。他的动作很熟练,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却有些游离。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高中时代。 那是高三的一个下午,苏文泽把他叫到了学校的天台。苏文泽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家境优渥,长相俊朗,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女生。林晨和他并不熟,只是偶尔在画室里碰见过几次。 “林晨,我喜欢你。”苏文泽直截了当地说道,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林晨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苏文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天台。从那以后,林晨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太平。先是画室里的颜料被人倒进了水桶,接着是他的画作被人撕碎,最后甚至连他的储物柜都被人撬开,里面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林晨知道是苏文泽干的,但他没有证据,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选择了沉默,只是更加努力地学习,最终考上了春藤国际学院的美术系。 “先生,请看一下。”林晨将一张传单递给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男人接过传单,匆匆扫了一眼,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林晨抿了抿嘴,继续向下一位路人走去。他的手指微微发凉,掌心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青藤学院的学费不菲,画材费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必须尽快凑够钱。 中午时分,林晨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饭盒。饭盒里是母亲早上给他准备的便当——一盒白米饭,几片青菜,还有一个煎蛋。他低头咬了一口煎蛋,味道有些淡,但他并不在意。 “林晨?”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晨抬起头,看到苏文泽正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他穿着一件名牌T恤,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奢侈品店出来。 “真是巧啊。”苏文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说你考上了春藤国际学院?不错嘛。” 林晨没说话,只是默默合上了饭盒。 苏文泽的目光落在他的饭盒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怎么,就吃这个?要不要我请你吃顿好的?” “不用了。”林晨站起身,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苏文泽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急着走啊。我们好歹也是老同学,叙叙旧嘛。” 林晨皱了皱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苏文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盯着林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林晨,你以为考上大学了就能摆脱我?别天真了。我会让你知道,拒绝我的代价是什么。” 林晨没再理会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苏文泽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傍晚时分,林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林雪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坐在桌边等他。 “晨晨,今天怎么样?”林雪关切地问道。 “还行。”林晨勉强笑了笑,“妈,你别担心。” 林雪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时,林晨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苏文泽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大学的生活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坚持下去。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锁骨处的红蝶胎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即将展翅的蝴蝶,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第2章 暗涌 屋里的电扇“呜呜”地转着,扇叶上积了一层灰,每转一圈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某种疲惫的喘息。林晨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学费、住宿费、画材费、生活费,每一项都被他用红笔圈出,再反复计算。 “还差四千……”他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林雪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凉白开,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的指尖有些粗糙,指节微微泛红,是长期浸泡在清洁剂里的痕迹。“别算了,先喝点水。”她轻声说。 林晨抬头,看到母亲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一揪。“妈,要不……我再去找份兼职?”林雪摇头,语气坚决:“不行,你马上就要开学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明天去问问你舅舅。” 林晨的手指僵了一下。舅舅……那个每次见到他们母子都要冷嘲热讽的男人。“他……不会借的。”林晨低声说。林雪没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总得试试。” 电话那头,舅舅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阿雪,不是我说你,当年要是听爸妈的话,打掉那个孩子,你现在至于过成这样?”林雪的手指紧紧攥着话筒,指节发白。“哥,我只是想借点钱,晨晨要上大学了……” “上大学?呵,你供得起吗?”舅舅冷笑,“当年爸妈让你把孩子送人,你死活不肯,现在倒好,自己吃苦不说,还拖累孩子。” 林晨站在门外,听着母亲压抑的呼吸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不是拖累。”林雪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是我的孩子。”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叹气。“行吧,我借你五千,下个月还。” 挂断电话后,林雪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晨晨,钱借到了。”她笑了笑,眼角却有些湿润。林晨没说话,只是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顾家别墅,书房。顾言澈推开沉重的红木门,随手把背包扔在沙发上。他刚从欧洲回来,皮肤被地中海的阳光晒得微微泛着古铜色,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怠的慵懒。 父亲不在家,管家说他去公司了。 顾言澈漫不经心地走到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资本论》。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间滑落,飘到地上。他弯腰捡起,目光落在照片上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 照片上,年轻的顾震东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两人站在湖边,笑容灿烂。女人的眉眼温婉,长发被风吹起,顾震东看着她,眼神里是顾言澈从未见过的温柔。 照片背面,一行褪色的钢笔字:“1999.8.10,与阿雪。”阿雪?顾言澈的指尖微微收紧。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女人。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小时候,父母总是在吵架。母亲陈佩雯是个优雅却脆弱的女人,她常常独自坐在卧室里,手里攥着一条丝巾,无声地流泪。 有一次,年幼的顾言澈推开门,听到母亲歇斯底里地冲父亲喊:“你心里只有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林雪!”父亲沉默地摔门而出。后来,母亲的精神越来越差。 六岁那年,顾言澈放学回家,推开浴室的门,看到母亲躺在浴缸里,水是红色的。她的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她的眼睛睁着,像是还在看着什么。顾言澈站在原地,没有哭,也没有尖叫。他只是慢慢地关上了门。 顾言澈盯着照片,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原来,这就是父母不幸福的原因。这个叫“林雪”的女人,毁了他的家庭。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个人。” 三天后,私家侦探发来一份资料。林雪,45岁,未婚,育有一子,林晨。附带的照片上,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街角发传单,阳光落在他的锁骨处,隐约可见一抹红色的胎记。顾言澈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春藤国际学院,美术系新生?”“继续查”将消息发给私家侦探信息后,他关掉手机,望向窗外。 开学在即。 第3章 荆棘显现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泼洒在春藤国际学院哥特式拱门上。林雪替林晨理了理衣领,指尖掠过他锁骨处的红蝶胎记,突然颤了一下。 “妈?”林晨察觉到她的异样。“没事。”林雪仓促地笑,将一袋膏药放在了他的书包夹层,“画画时记得调高点画板,别总低头画画去,注意颈椎。” 林晨望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后颈被晒出深褐色的斑,脚步虚浮得像随时会散架的纸鸢。他攥紧行李拉杆,金属把手硌得掌心发疼。 梧桐大道上挤满豪车,香奈儿五号的尾调混着行李箱滚轮声碾过耳膜。穿红色制服的志愿者穿梭其间,有个学姐举着“美术系”指示牌冲他招手:“学弟要带路吗?”话音未落,一股蛮力突然撞上林晨右肩。他踉跄着栽向地面,掌心擦过粗粝的柏油路面。血珠渗出的瞬间,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挡道了。” 逆光中,顾言澈单手插兜站在三步开外。体育系的黑金制服勾勒出精悍腰线,胸口的银鹰徽章刺得人眼疼。他垂眼扫过林晨渗血的手掌,喉结动了动,像闻到血腥味的猎豹。“这不是顾家的少爷吗?”有女生小声议论,“听说他是击剑社的新社长……”学姐扶起林晨时,他闻到顾言澈擦肩而过带起的风里有雪松混着铁锈的味道。那人腕表折射的光斑烙在他眼角,像道新鲜的疤。“千万别招惹顾家人。”学姐压低声音,“去年高三时,有个学生在顶撞他,第二天就转学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林晨拒绝了。林晨却径直走向宿舍楼。水龙头下,血丝在洗手池绽成红珊瑚,他盯着镜中苍白的脸,锁骨处的蝴蝶随呼吸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玻璃飞出来。冲洗好伤口后,林晨去参加迎新生大会了。 大礼堂穹顶悬着十二盏鎏金吊灯,李墨然站在演讲台上调试麦克风。作为医学系王牌,他连调整话筒高度的动作都像在给病人听诊般优雅。“欢迎来到春藤国际学院。”他的声音像浸泡过薄荷酒的丝绸,“大学,是求知的殿堂,是成长的舞台,更是让每个灵魂自由绽放的沃土……”尾音突然卡在喉间。 林晨正从侧门挤进来,逆光的身影单薄得像一页素描。李墨然的手猛地扣住讲台边缘,指甲在红木上划出白痕,演讲稿在掌心皱成一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情。 散场时人流如织,林晨被人潮挤到墙角。消毒棉猝不及防按上伤口时,他撞进一双深渊般的眼睛。 “会感染的。”李墨然握着他的手腕,力道温柔却不容挣脱。碘伏渗入血肉的刺痛中,林晨闻到对方白大褂上的鸢尾根香,混着某种冰冷的金属味。林晨说:“谢谢”李墨然用绷带在他掌心系了个完美的手术结:“明天同一时间,记得来换药。对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 夜幕降临时,迎新会的香槟塔折射出万千光刃。苏文泽举着手机穿过人群,屏幕荧光将他嘴角的弧度染得诡谲:“林晨,论坛置顶帖看了吗?”《美术系新生夜店陪酒实拍》的标题猩红刺目。模糊照片里,“林晨”的衬衫被扯开,脖颈处的红痕像被碾碎的玫瑰。只有他知道,那是前天苏文泽雇人将他堵在会所更衣间,用口红硬生生蹭出来的杰作。“跟我交往,或者明天头条会有更加劲爆的照片。”苏文泽指尖划过他渗血的绷带,“选一个?”林晨把香槟泼向了苏文泽。苏文泽说:“生气的样子更好看呀,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林晨说:“你这是恶意诽谤,要承担法律责任”。“你以为我会怕”苏文泽说。 同时,私家侦探给顾言澈发来的DNA报告在屏幕上幽幽发亮。“私生子……”他盯着礼堂另一端清瘦的身影,喉间泛起血腥味。母亲割腕那晚的画面突然闪回——浴缸里的血漫过瓷砖缝,蜿蜒成他童年最长的噩梦。香槟杯碎片扎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论坛里那张陪酒照此刻格外顺眼,他截屏发给助理:“买十个热搜,我要明天全城都看到这只脏蝴蝶。” 林晨逃离晚会,跌坐在洗手间隔间,论坛页面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私信框不断弹出污言秽语,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李墨然:需要帮助吗?】 他正要回复,隔间门被猛地推开。顾言澈扯着领带倚在门边,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这么巧啊”。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痕蛛网般蔓延。林晨看着对方踩住自己受伤的手掌,黑皮鞋碾过绷带下的伤口时,他听见恶魔在耳边低语: “游戏才刚开始。” 第4章 困兽之笼 顾言澈的鞋跟碾进林晨掌心伤口时,血腥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林晨在剧痛中恍惚看见天花板的LED灯管扭曲成十字架形状,而顾言澈俯视他的眼神,像神父审判异端。“为什么?”林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喉间泛着铁锈味,“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皮鞋加重力道,碾碎的血痂黏在鞋底,发出细微的声响。顾言澈扯开他衣领的刹那,红蝶胎记暴露在冷光下,像一块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血肉。“真恶心,当然是因为你那下贱的母亲勾引了别人的丈夫。”顾言澈的拇指狠狠按上去,指甲嵌进皮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私生子?野种?还是……” 镜面墙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施暴者的金边袖扣抵住受害者喉结,如同中世纪骑士剑贯穿恶龙的咽喉。林晨突然咬住他的虎口,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铁锈味在口腔炸开。顾言澈反手将他掼向隔间门板。林晨的后脑撞在金属挂钩上,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胎记沟壑,将那只蝴蝶染成妖异的紫红色。“够烈,”顾言澈用染血的手掐住他下巴,“是该好好调教调教。” 隔间门被踹开的巨响惊飞窗外的白鸽。李墨然的白大褂被穿堂风掀起,消毒水味瞬间压过顾言澈身上的雪松香。他抓住顾言澈手腕的姿势像在解剖台上固定实验动物,拇指精准按压桡动脉。“校园暴力要记大过,顾同学。”他的镜片泛着冷光,声音像手术刀划过金属托盘。 “松手。”他的声音比医用镊子还冷。顾言澈嗤笑着松开了手,李墨然将林晨扯到身后。两人影子在瓷砖地上交缠,如同双头蛇撕咬。顾言澈甩了甩麻痹的手腕,腕表折射的光斑扫过林晨锁骨:“李学长是要当护花使者?还是……”他舔去虎口血迹,“看上了这污秽的东西?” 李墨然的镜片闪过冷光:“令尊如果知道你在查十九年前的旧事……”顾言澈表情凝固,突然低笑出声:“真有意思。”他踢开脚边的垃圾桶,经过林晨身边时,嘴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你猜这位救世主,能护你到几时?” 李墨然带林晨去了医务室,碘伏浇在锁骨胎记上时,林晨疼得弓起脊背。李墨然握镊子的手稳得像在缝合尸体,棉球反复擦拭被顾言澈触碰过的皮肤,直到那块胎记红肿发亮。 “他碰你哪里了?” “只是意外。” “锁骨。”镊子突然掀开衣领,金属冷意激得林晨颤抖,“这里,被他碰过了。”消毒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帘幕上,像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李墨然包扎的动作忽然停顿——林晨因疼痛仰起的脖颈线条,与记忆里少年的脸庞完全重合。“今晚住医务室吧。”李墨然在病历本上画了只扭曲的蝴蝶,“伤口感染会引发败血症。”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病床,李墨然坐在阴影里记录监护仪数据。林晨在镇痛泵作用下昏睡,睫毛随呼吸轻颤,像垂死蝴蝶挣扎的翅尖。 凌晨三点十七分,李墨然轻轻掀开被角。听诊器滑入林晨衣领,金属探头贴着胎记游走。监护仪突然发出嘀鸣,他触电般缩回手,发现只是电极片脱落。晨光微熹时,保温桶的热气在窗棂结出霜花。李墨然凝视林晨熟睡的脸,用水果刀削去苹果皮。果皮连绵不断垂落,像从他指间淌出的血丝。李墨然看到林晨醒后,去给他买早餐去了。期间,林晨听到,“新生脚踏两条船的大戏啊!”苏文泽斜倚在门框上,手机锁屏亮着论坛热帖。“林同学昨晚很忙啊?”他俯身贴近病床,指尖戳向林晨锁骨的伤口,“这是顾少碾的?还是李学长咬的?” 保温桶摔在桌面的闷响惊破晨曦。李墨然立在逆光中,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翻涌的漩涡:“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苏同学已经构成诽谤罪。”他翻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需要我向教务处提供你剪辑视频的证据吗?”苏文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盯着李墨然,突然笑出声:“李学长这么护食,当心噎死。” 苏文泽摔门而去。 李墨然将南瓜粥推至林晨面前,瓷勺与碗沿碰撞出清脆声响。“伤口未愈合,忌食海鲜、辛辣。”李墨然将勺柄转向精准得像在递手术刀,“或者,你需要喂食吗?”他舀起一勺粥,热气氤氲了镜片。林晨避开他的注视:“不用了,谢谢学长?”不锈钢勺突然抵住他下唇。李墨然倾身靠近,消毒水味混着苹果清香:“你知道修斯之船吗?”他的拇指抹去林晨唇角米粒,“当所有木板都被替换,它还是原来的船吗?” 窗外惊起一群白鸽,振翅声淹没在晨祷钟声里。林晨咽下温热的粥,没看见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照片——泛黄的旧照。 第5章 短息威胁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南瓜粥的甜腻在医务室弥散。林晨咽下最后一口温热的粥,瓷勺与碗沿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李墨然接过空碗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已经帮你请了一天的假了。”李墨然用镊子夹起酒精棉擦拭输液架,金属碰撞声像手术器械相击,“今天就好好休息。” 他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部黑色手机。机身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釉质光泽,如同解剖台上未拆封的柳叶刀。“旧手机的主板烧毁了。”他调试着点滴管速度,静脉滴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电话卡已经移植。” 林晨盯着陌生手机,屏幕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像被撕碎的油画蒙上灰白画布。“不用了学长。”他往后缩了缩,输液管在床栏上晃出涟漪。 “数据都导进去了。” 林晨对李墨然表示感谢,“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手机我不能要。” 李墨然忽然倾身逼近,消毒水味盖过他衣领残留的雪松香,“你的旧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况且新手机里存着你云端的画稿,实在不行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林晨不好推辞:“我一定会还给你手机钱的,还有医药费……” 李墨然摸了摸林晨的头,“你认真的样子真可爱。”林晨不解的眼神看向他,李墨然收回了手,看了一下手表,嘱咐林晨:“今天我有课,就先走了,有不舒服的话,随时联系我。” 点滴架上葡萄糖液泛着琥珀色光晕。林晨望着他整理药箱的背影,白大褂被阳光穿透的刹那,恍惚看见母亲在超市货架前踮脚理货的侧影——同样单薄,同样将脆弱藏进绷直的脊梁。“学长真的谢谢你。” 李墨然在门口顿住。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成黑色荆棘,蜿蜒着爬上病床栏杆。“道谢的话,等我想好了,告诉你,”他的声音裹在逆光里听不真切。 正午的阳光将百叶窗割裂成黑白琴键。林晨划开新手机,3个未接来电在通知栏堆成血色惊叹号。最新陌生短信突然弹出:【17:00来击剑馆,不然你的母亲可能会摔断腿哟】,配图:监控视频里,林雪在超市整理货架时,被突然倾倒的饮料箱砸中膝盖。 林晨立刻拨通电话:“妈,你腿怎么样了?” “晨晨?”背景音是超市促销广播,“没事的,就是饮料突然掉落,不小心砸到了膝盖,但你是怎么知道了?” “我们母子连心啊。"他咬住舌尖直到尝到铁锈味,“对了,妈,认识姓顾的人吗?” 林雪的声音迟钝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林晨搪塞了一句“没谁,同学们...都很友好,妈,不用担心。” 通话刚断,手机突然震动。李墨然的消息发来:【13:00准时服药】。想到顾言澈的威胁,心情忐忑不安,不一会儿蓝色药片都在掌心溶成黏腻的糊状。林晨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水流冲走了药沫。 暮色将银杏大道染成鎏金刑场。林晨扯掉手背输液贴溜出医务室,绷带下的伤口在奔跑中绽开血花。风裹挟松节油气息钻入鼻腔,他在美术楼拐角猝然撞进苏文泽怀里。 “小蝴蝶逃笼了?”苏文泽指尖转着宝马钥匙,漆面反光晃过林晨苍白的脸,“猜猜论坛现在有多少人在求你的高清照?”他亮出手机,标题为《美术系卖身门最新进展》的帖子正在实时更新。林晨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树干。树皮纹路透过病号服刺痛伤口,像无数把刻刀在背上篆刻耻辱印记。 “昨天咬顾言澈的时候,”苏文泽突然拽过他手腕,“怎么没见你这么乖?” 油画刀从口袋里滑落,这是他刚刚去教室拿的,用画纸裹成的临时武器。刀尖抵住苏文泽咽喉时,两人都征了。夕阳将林晨睫5毛镀成金箔,锁骨处的红蝶随急促呼吸起伏,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尾蝶。 “要是你再碰我,”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下次就是动脉。” 苏文泽突然低笑,咽喉在刀锋上压出血线:“对,就是这样……”他痴迷地抚摸林晨颤抖的手腕,“你反抗时的眼神,比那些顺从的垃圾美味一万倍。” 顶楼单向玻璃后,李墨然放下望远镜,解剖镜灯光将他身影投射在墙面,与身后人体骨架标本交叠成双头怪物。林晨持刀的神情,与沈沉最后的录像中有同样因恐惧而璀璨的眼神。“要加速了。”他对着空气呢喃,“在腐烂之前。” 第6章 困蝶刑场 击剑馆穹顶的冷光灯将人影压成扁平标本。林晨在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前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口袋边缘摸索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录音功能已开启,机身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发烫,像一块即将引爆的微型炸弹。后腰处,用画纸紧紧包裹的油画刀片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门轴转动发出低哑的呻吟。空旷的剑道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金属和汗水的混合气味。顾言澈正背对着入口,姿态闲适地倚在裁判席上,一块雪白的软布沿着他手中佩剑的银色剑身缓缓滑动,动作优雅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挺准时啊。”顾言澈的声音裹着金属撞击般的回响,他没有回头,剑身却微微倾斜,冰冷的金属镜面映出林晨苍白如纸的脸,还有额角刺眼的纱布。“看来你妈的膝盖,比你的骨头硬一点?” 林晨强迫自己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场馆里异常清晰。他的目光落在顾言澈脚边——剑尖在地面随意划动,带起点点刺目的火星。“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竭力保持平稳。 “铮——!”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道银光如毒蛇吐信,擦着林晨的耳廓疾射而过,“噗”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墙壁的软垫!剑柄垂下的猩红穗子拂过他额角渗血的纱布,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麻痒。 “做什么?”顾言澈终于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残忍与兴味的笑容。他猛地揪住林晨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拽到监控死角的阴影里。炽热的鼻息喷在林晨敏感的锁骨胎记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当然是要折磨你啊——”他压低的嗓音如同毒蛇嘶鸣,“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就该烂在阴沟里发臭,怎么配和我站在同一个校园里呼吸同样的空气?嗯?” 口袋里的手机忠实地记录着对方粗重的喘息和恶毒的话语。林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他猛地抬手,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顾言澈箍着自己衣领的手腕!力量悬殊,但他眼中的火焰却让顾言澈动作微滞。“我做错了什么?”林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直视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顾言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你生下来,就是个错误!你和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妈,都是错误!” “现在,”顾言澈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如霜,“该祈祷的是你——求我,求我不要让超市的货架再发生点‘意外’,把你妈那双辛苦讨生活的腿彻底压断。明白吗?” 冰冷的金属剑尖带着死亡的气息,轻轻抵住了林晨的喉结。他在光滑如镜的剑身反光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充血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屈辱、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你敢!”林晨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他紧紧盯着剑身上倒映出的那双眼睛。顾言澈的瞳孔危险地缩紧,剑尖微微用力,皮肤传来被压迫的刺痛感。他像是被挑衅的猛兽,声音陡然拔高,“要试试吗?比如吩咐他们现在动手……”他手腕作势用力。 “住手!不然我报警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异常坚定。顾言澈的动作瞬间停住,他猛地扭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暴戾和嘲弄。他闪电般出手,在林晨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已经将他口袋里的手机夺了过去! 屏幕亮着,录音界面清晰可见,红色的录音标识刺眼无比。“手机还我!”林晨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同时反手摸向后腰的画纸包——他唯一的武器。 顾言澈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怔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快意。“录音?哈哈哈哈!你还敢录音?是想报警抓我?”他笑得几乎弯下腰,手指却异常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好啊,我帮你!省得你麻烦!” 他的动作带着击剑运动员特有的优雅和精准,指尖飞快地按下了“1-1-0”,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号键!他甚至将手机举到耳边,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表演的、彬彬有礼的残忍微笑,如同在进行一场标准的击剑执剑礼。 “喂?云栖派出所吗?”顾言澈的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愤怒,“我是青藤学院击剑社社长顾言澈。我在学校击剑馆这里有人持械行凶!对,非常危险!请你们立刻派人过来!”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林晨被两名警察反扭着手臂,死死按在冰冷的剑道上,脸颊紧贴着粗糙的地面,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眼睁睁看着顾言澈在警察到来前的前几分钟,用强夺过来的油画刀在自己脖子上划开一道并不深、却足够渗出血迹的伤口。 “你真是个疯子……”林晨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第7章 颠倒黑白 派出所冰冷的灯光下,气氛压抑。一名中年警察翻着笔录,眉头紧锁,看向林晨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明显的不信任:“你说他用你母亲的安全威胁你?让你去击剑馆?” “是!我有证据!”林晨挣扎着,手铐的链条哗啦作响,手腕被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他手机里有超市的监控视频!他故意弄倒东西砸向我妈!我的手机里有他威胁我的短信!还有录音!录音可以证明!而且那伤口不是我弄的!是他自己……” 警察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手机扔在桌上。顾言澈的手机屏幕亮着,相册里空空如也,短信记录干干净净。林晨的手机同样被检查过,短信箱里只有一些系统通知,录音文件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查过了。”警察的声音毫无波澜,“顾言澈同学的手机里没有你说的视频和短信。你的手机里也没有任何录音文件。”他拿起另一个证物袋,里面的油画刀片,锋利的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至于这个……是你带的凶器吧?” 林晨看着那熟悉的纸包,心沉到了谷底:“……是。”他艰难地承认。 “他会自己伤害自己吗?”警察反问,语气加重,“用这种锐器袭击他人,造成伤害,情节轻微也够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了。顾同学,你确定要追究他的责任吗?” 顾言澈倚在门边,脖子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隐隐透着一抹血色。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闻言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宽容大度的表情。“警察同志,”他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算了。毕竟都是同学,可能学弟最近压力太大,一时冲动。我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他走到林晨面前,微微弯腰,视线与他平齐。林晨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雪松古龙水混合着淡淡血腥的味道。顾言澈伸出手指,指腹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轻轻抹过林晨睫毛上干涸的血痂。“毕竟是好不容易考到名校的吧?留个案底,前途可就毁了,多可惜。” 林晨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顾言澈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背面——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印着“惠家超市周年庆”字样的卡通贴纸!和他母亲林雪围裙上印着的超市Logo一模一样!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明白了,母亲的工作地点,甚至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恶魔的监控之下!他根本无处可逃! “考虑好了吗?”警察的声音带着催促,“是坚持你的说法,我们继续调查(可能拘留),还是接受顾同学的好意,你们私下和解?” 顾言澈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覆上林晨冰冷汗湿的后颈,像一个掌控生死的刽子手。“和解很简单,”他凑近林晨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每周三、周五下午,来击剑社当我的专属陪练。随叫随到。”他顿了顿,补充道,“直到我觉得够了为止。” 林晨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好。和解。” 手铐“咔嚓”一声被解开。警察又叮嘱了几句“同学之间好好相处,不要冲动”之类的话。顾言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连连点头。 走出派出所冰冷的铁门,夜晚的凉风让林晨打了个寒颤。一辆线条流畅、散发着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早已停在路边。车门旁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黑色西装的老者,正是顾家的老管家。他看见顾言澈和林晨出来,微微躬身。 “少爷,老爷听说您遇到点事,受伤了,很担心,吩咐我来接您回听澜苑,他想了解事情经过。”管家的声音平稳刻板,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林晨身上扫过。 顾言澈随意地摆摆手,拉开后车门,对林晨抬了抬下巴:“这里离学校有段距离,乘我的车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晨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 顾言澈嗤笑一声,侧身靠近,嘴唇几乎贴上林晨的耳廓,声音低语:“怎么?要我加价?周三、周五、再加个周日晚上如何?陪练时间翻倍?” 林晨猛地转头,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牙关紧咬:“……顾言澈,你是真够卑鄙!” “谢谢夸奖。”顾言澈毫不在意地拉开后车门,“上车。” 林晨僵硬地钻进车里,紧贴着另一侧车门,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恨不得融入阴影。车内弥漫着高级雪松香薰的味道,本该是舒缓的,此刻却让他窒息。管家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管家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后座。顾言澈扯松了领带,金属领带扣弹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里,目光像黏腻的蛇信缠绕着林晨苍白的侧脸。 “先送我的‘陪练’回学校,”顾言澈对管家吩咐道,特意加重了“陪练”两个字,“毕竟,好学生是不能夜不归宿的——”他拖长了调子,转向林晨,笑容恶劣,“你说是吧,林同学?” 林晨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转向窗外。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条纹阴影,如同刑讯室里晃动的探照灯。锁骨处的红色蝴蝶胎记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像一只被蛛网缠住,徒劳挣扎的困蝶。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林晨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疲惫和屈辱像沉重的铅块压着他。当顾言澈突然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一把粗暴地撕开他松垮的衣领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反抗,心底深处竟涌起一种诡异的解脱感——该来的,总会来。 车子缓缓减速,青藤学院的大门在望。就在即将停稳的瞬间,顾言澈猛地低头,滚烫的嘴唇带着惩罚和占有的意味,狠狠印在那只红色的蝴蝶胎记上!不是亲吻,是撕咬!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毫不留情! “呃!”林晨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 “先收点利息。”顾言澈抬起头,唇边沾着一抹殷红。他看着林晨锁骨上昨天残留的淤青和迅速显现的渗血齿痕,心里有一丝的快感。他伸出拇指,用力碾过那新鲜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知道为什么我选击剑吗?”顾言澈的嘴唇再次凑近那饱受蹂躏的胎记,湿热的气息喷在渗血的牙印上,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因为……”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林晨的神经,“剑尖刺破防护服,穿透皮肉的感觉和你现在锁骨上的痛感一样,让人着迷。特别是看着对手痛苦的表情时……”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胁。 “少爷,学校到了。”管家刻板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剪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折磨。 “少爷,学校到了。”管家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林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推开沉重的车门,踉跄着跌出车外,夜晚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听到身后顾言澈对管家低声吩咐:“告诉父亲,我今晚住宿舍,不回去了。” 迈巴赫无声地滑入夜色。林晨站在空旷的校门口,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锁骨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林晨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些录音和短信究竟如何消失的?他下意识点开通讯录里"李墨然"的名字,屏幕却突然弹出新消息: 李墨然 21:47 【没在医务室?是回宿舍了吗?】 林晨指尖悬在回复框上方,无数碎片在脑海翻涌。他猛地摇头甩开思绪:怎么可以怀疑唯一伸出援手的人。他用力按下回复: 林晨21:49 【在回宿舍路上,谢谢学长关心。】 路灯将影子拉长又碾短。林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宿舍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8章 车内交锋 管家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后座。顾言澈扯松了领带,金属领带扣弹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里,目光像黏腻的蛇信缠绕着林晨苍白的侧脸。 “先送我的‘陪练’回学校,”顾言澈对管家吩咐道,特意加重了“陪练”两个字,“毕竟,好学生是不能夜不归宿的——”他拖长了调子,转向林晨,笑容恶劣,“你说是吧,林同学?” 林晨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转向窗外。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条纹阴影,如同刑讯室里晃动的探照灯。锁骨处的红色蝴蝶胎记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像一只被蛛网缠住,徒劳挣扎的困蝶。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林晨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疲惫和屈辱像沉重的铅块压着他。当顾言澈突然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一把粗暴地撕开他松垮的衣领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反抗,心底深处竟涌起一种诡异的解脱感——该来的,总会来。 车子缓缓减速,青藤学院的大门在望。就在即将停稳的瞬间,顾言澈猛地低头,滚烫的嘴唇带着惩罚和占有的意味,狠狠印在那只红色的蝴蝶胎记上!不是亲吻,是撕咬!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毫不留情! “呃!”林晨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 “先收点利息,以后要好好表现,不然你的母亲膝盖会不保。”顾言澈抬起头,唇边沾着一抹殷红。他看着林晨锁骨上昨天残留的淤青和迅速显现的渗血齿痕,心里有一丝的快感。他伸出拇指,用力碾过那新鲜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林晨用怨恨的目光看向顾言澈。 “知道为什么我选击剑吗?”顾言澈的嘴唇再次凑近那饱受蹂躏的胎记,湿热的气息喷在渗血的牙印上,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林晨的神经,“剑尖刺破防护服,穿透皮肉的感觉和你现在锁骨上的痛感一样,让人着迷。特别是看着对手痛苦的表情时……”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胁。 “少爷,学校到了。”管家刻板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剪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折磨。 “少爷,学校到了。”管家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林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推开沉重的车门,踉跄着跌出车外,夜晚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听到身后顾言澈对管家低声吩咐:“告诉父亲,我今晚住宿舍,不回去了。” 迈巴赫无声地滑入夜色。林晨站在空旷的校门口,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锁骨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林晨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些录音和短信究竟如何消失的?他下意识点开通讯录里"李墨然"的名字,屏幕却突然弹出新消息: 李墨然 21:47 【没在医务室?是回宿舍了吗?】 林晨指尖悬在回复框上方,无数碎片在脑海翻涌。他猛地摇头甩开思绪:学长是唯一帮过我的人,怎么可以怀疑学长呢!他用力按下回复: 林晨21:49 【在回宿舍路上,谢谢学长关心。】 路灯将影子拉长又碾短。他没看见百米外医学楼顶层,李墨然正用望远镜追踪他蹒跚的身影。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数据流——远程操控日志显示两小时前执行过「短息和录音文件的删除」。 "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看来是没有完全信任我。"李墨然对着空气轻语。 林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宿舍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黑暗的宿舍里,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勾勒出橱柜的轮廓。他靠着冰冷的床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锁骨处那带着血腥味的齿痕和淤青,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耻辱、愤怒、恐惧、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荆棘,将他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绞碎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第9章 陪练时刻 清晨的阳光透过宿舍的百褶窗,在瓷砖上折射出细长的光斑,如同审判席上投下的栅栏。林晨站在衣柜前,手指掠过一排衣物,最终停在了一件高领的深灰色衬衫上。布料严密地包裹住脖颈,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像一层柔软的盔甲,将昨夜那耻辱的齿痕与淤青严严实实地藏匿起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校园里泛起了些许涟漪。除了同宿舍的孙宇在他出门时拍了下肩膀,带着点担忧问了句“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以及赵明远从游戏屏幕前抬起头,嘟囔着“顾言澈那帮人少惹为妙”之外,课堂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林晨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心里踏实了不少。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也许,顾言澈的威胁仅限于此?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中度过。林晨强迫自己专注于教授的声音,将那些糟心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素描课上,他握着炭笔的手依然有些颤抖,但笔下线条的力度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宣泄。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流逝。 直到最后一节艺术史课的下课铃声响起,课间休息的短暂宁静被口袋里冰冷的震动打破。林晨的心猛地一沉。 他掏出那部李墨然给的黑色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记得放学后来当陪练。击剑馆。别迟到。】 平静的假象瞬间被撕碎。那短暂的“踏实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冰凉。 推开击剑馆沉重的门,熟悉的皮革与金属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林晨的脚步顿住了。空旷的剑道上,顾言澈已经换好了那身标志性的击剑服,正用一块软布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佩剑。林晨看到在裁判席旁边,苏文泽正悠闲地架着一台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单反相机,镜头黑洞洞地,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哟,顾少,果然还是你有办法。”苏文泽看到林晨进来,脸上立刻堆起那种林晨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假笑,他对着顾言澈扬了扬下巴,“他真的来了。啧,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他的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试探和谄媚。 林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警惕地看着苏文泽,声音带着压抑的冰冷:“苏文泽?你也在这里?” 苏文泽调整了一下相机的角度,镜头如同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独眼,再次精准地聚焦在林晨的脸上,特别是他那双警惕的眼睛。“当然是为了追求你呀,我的小蝴蝶。”苏文泽的声音透过相机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扭曲的兴奋和戏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顾言澈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将佩剑随意地插回剑架,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双臂环抱,斜睨着林晨,又瞥了一眼苏文泽,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追求?呵。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他妈对他有意思?他到底有什么魔力?”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上下扫视着林晨,仿佛要找出他身上隐藏的某种邪恶吸引源。 “魔力?”苏文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问题,他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手指却稳稳地操控着相机,镜头微微转动,始终锁定着林晨。“顾少,你这就不懂了。”他的声音透过镜头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解析感,“你看看他这双眼睛,明明怕得要死,恨得要命,却还在强装镇定……这种时候,多有意思啊!像不像是被逼到悬崖边,走投无路的小鹿?这种破碎感,这种倔强又脆弱的矛盾感,啧啧,这才是最顶级的猎物才有的气质!特别是……”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镜头缓缓地、带着一种侵犯性的下移,精准地对准了林晨高领衬衫下锁骨的位置。林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领。 “特别是当他引以为傲、拼命想藏起来的‘蝴蝶’被撕开,暴露在镜头下的时候……”苏文泽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期待和扭曲的兴奋,“那表情,啧啧,我敢保证,绝了!既屈辱又绝望,还带着点不甘心的反抗……顾少,你难道不期待吗?李墨然那家伙不也迷这个?整天装什么救世主白衣天使,呵,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盯着那点东西……” “你们闭嘴!” 一声嘶哑的、饱含了所有屈辱、愤怒和绝望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猛地炸响在空旷的击剑馆内!这声怒吼是如此突兀,如此激烈,甚至盖过了空调的低鸣! 林晨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隐忍、疲惫和些许迷茫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那火焰炽热而纯粹,死死地、毫不退缩地瞪着苏文泽和顾言澈,仿佛要将他们烧穿! “不许你们侮辱学长!”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撕裂,带着明显的破音,却异常清晰、响亮地在场馆冰冷的墙壁间撞击回荡,“李学长是好人!他跟你们不一样!不许你们这样说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味道。 这突如其来的、为另一个男人而爆发的激烈维护,像一桶滚烫的汽油,猛地浇在了顾言澈本就燃烧着嫉妒和暴戾的心火上! “好人?”顾言澈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能将人冻结的寒意。他脸上的玩味和嘲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近乎狰狞的暴怒!他猛地将手中那把价值不菲的佩剑狠狠往地上一掼!沉重的金属剑身撞击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 “砰!” 巨响在馆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顾言澈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大步流星地朝林晨逼近,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板踏碎的恐怖气势!冰冷的杀气如有实质般扑面而来! 第10章 脱衣耻辱 林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后背与坚硬的墙面猛烈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窒息! 顾言澈高大强壮的身体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将他死死地钉在墙上,滚烫的、带着暴怒气息的呼吸喷在林晨脸上:“你他妈是不是蠢?!”顾言澈的怒吼如同惊雷,震得林晨耳膜嗡嗡作响,“眼睛瞎了吗?还是被他灌了什么**汤?你他妈还当他是好人?蠢货!” 林晨被撞得头晕眼花,后背剧痛,但顾言澈对李墨然的污蔑却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他艰难地喘着气,眼神却依旧倔强地瞪着顾言澈,尽管因为疼痛而生理性地泛起了水光:“你……你胡说!学长……他救了我!他帮我……” “救你?帮你?”顾言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林晨深灰色衬衫的领子,粗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看看你维护的‘好人’现在有空帮你吗?脱掉!”他低吼着命令,眼神凶狠得如同噬人的猛兽。 “你……你干什么?放手!”林晨惊恐地挣扎,双手死死抓住顾言澈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屈辱和恐惧让他浑身冰冷。 “我让你脱掉!听见没有?”顾言澈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粗暴地拉扯衬衫的领口,“还是你想让我帮你撕或者还想去警局!”他的威胁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林晨的喉间。 “顾言澈!你不要太无耻!”林晨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挣扎。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的反抗显得如此徒劳。只听到“嗤啦”几声脆响,衬衫的扣子被硬生生崩飞了几颗! 在顾言澈暴戾的撕扯和苏文泽镜头贪婪的注视下,林晨最后一点可怜的抵抗被彻底粉碎。他停止了无用的挣扎,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它们落下。他用颤抖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绝望,解开了衬衫剩下的纽扣,然后任由那件深灰色的、他以为能保护自己的“盔甲”,从肩头滑落,掉在冰冷的脚边。 初秋微凉的空气瞬间侵袭了他裸露的上半身,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少年略显单薄却线条优美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两道灼热(一道贪婪,一道暴怒)的目光之下。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击剑馆的冷光灯下泛着脆弱的光泽。然而,最刺眼的,是那原本应该如同艺术品般点缀在精致锁骨上的红色蝴蝶胎记——此刻,它被一片狰狞的淤青和清晰渗血的齿痕彻底覆盖!淤青是深紫色的,边缘泛着可怖的青黄,齿痕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点。那只原本振翅欲飞的美丽红蝶,此刻像被粗暴地蹂躏、践踏过,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文泽的呼吸猛地变得粗重起来,他几乎是立刻扑到相机取景器前,手指飞快地按动着快门!咔嚓!咔嚓!咔嚓!密集的快门声在死寂的场馆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那片被破坏的“美景”,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天……天呐……看着真是……太美味了!这淤青……这齿痕……顾少,你这‘利息’收得可真够狠的!太棒了!这画面……绝了!破碎又……充满占有欲的标记……太有冲击力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审美和猎奇的快感中。 而顾言澈,在撕开林晨衣服、看到那片由自己亲手制造的伤痕的瞬间,身体也猛地僵住了!他揪着林晨衣领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力道。暴怒的火焰似乎被什么东西骤然浇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陌生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 他看着那片淤紫和渗血的齿痕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烙印在那只象征性的红蝶之上。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远超他的预期。这不是他第一次伤害林晨,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在非暴怒状态下审视自己留下的痕迹。那淤青的颜色如此深,齿痕如此清晰……林晨的身体在他的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满足、占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刺痛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猛地窜过顾言澈的心脏!他原本充满暴戾和毁灭欲的眼神,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茫然和动摇。他看着林晨眼中强忍的泪水,看着他屈辱地咬破的嘴唇,看着他锁骨上那片触目惊心的伤痕……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取代了纯粹的愤怒,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艹”顾言澈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像是在骂林晨,又像是在骂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情绪。他猛地松开钳制林晨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神复杂地在那片伤痕和林晨惨白的脸上来回扫视,第一次在这个他视为“错误”和“猎物”的少年面前,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苏文泽的快门声还在继续,如同毒蛇的嘶鸣,贪婪地记录着林晨的屈辱和顾言澈这一刻的异常。闪光灯的白光,如同冰冷的荆棘,一次又一次地抽打在林晨**的伤痕上,也抽打在顾言澈骤然混乱的心绪上。击剑馆内,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声音,以及三个少年之间扭曲纠缠、如同荆棘般疯狂滋长的孽缘。 第11章 屈辱命令 林晨的衬衫滑落在地,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锁骨处的淤青和齿痕触目惊心。苏文泽的快门声不断响起,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寸屈辱的姿态。 顾言澈的目光死死钉在林晨身上,呼吸微微粗重,眼底翻涌着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林晨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把裤子也脱了。”顾言澈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林晨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的嘴唇颤抖着,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什么?” “我说”顾言澈俯身逼近,灼热的呼吸喷在林晨耳畔,一字一顿,“把裤子脱了,不要让我重复第二句。” 林晨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眶通红,屈辱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顾言澈……我求求你……不要……” 顾言澈冷笑一声,手指已经扣上他的皮带扣,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林晨浑身一颤。他猛地挣扎起来,绝望地推搡着顾言澈的胸膛,声音哽咽:“不要……不要这样……求你……” 苏文泽的镜头对准这一幕,兴奋得手指微微发抖,嘴里还低声喃喃:“对,就是这样,再挣扎一点,表情太棒了。” 就在顾言澈的手指即将扯开林晨的皮带时 “砰!” 击剑馆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光线从走廊倾泻而入,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李墨然站在门口,白大褂被风吹起一角,逆光中,他的轮廓如同审判者般冷峻。他的目光扫过馆内的场景,林晨衣衫不整地被顾言澈按在墙上,苏文泽举着相机,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 李墨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但他很快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威严。他迈步走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场馆内格外清晰。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顾言澈的手顿住了,缓缓松开林晨,转身面对李墨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哟,李墨然,怎么?又来当救世主?” 李墨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到林晨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林晨的身体仍在发抖,手指紧紧攥住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事了。”李墨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晨抬头看他,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学长。” 李墨然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未落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转向顾言澈和苏文泽,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会如实禀报给学校。”他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苏文泽放下相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容:“李学长,何必这么认真呢?不过就是同学之间开个玩笑,对吧?” 李墨然冷冷扫了他一眼:“玩笑?用相机记录他人屈辱的画面,强迫他脱衣服,这叫‘玩笑’?” 苏文泽耸耸肩,语气轻佻:“林晨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再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晨一眼,“就算你告诉学校,也不会激起什么浪花。” 林晨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攥得更紧。 李墨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苏文泽,你最好适可而止。” 顾言澈嗤笑一声,走到李墨然面前,两人身高相仿,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药味十足。 “李墨然,你真以为你能护得住他?”顾言澈的声音低沉,带着**裸的威胁,“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玩。” 李墨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却暗含警告:“顾言澈,别太过了。” 顾言澈冷笑,伸手拍了拍李墨然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充满挑衅:“李墨然,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经过林晨时,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走了,苏文泽。”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文泽收起相机,临走前还不忘对林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下次见,小林同学。”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晨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李墨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声音温和:“能走吗?” 林晨点点头,声音低哑:“能。” 李墨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出击剑馆。走廊的灯光比馆内明亮许多,林晨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白大褂,像是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学长。”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 李墨然侧头看他,眼神柔和:“不用谢。” 林晨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会告诉学校吗?” 李墨然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静:“会。” 林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苏文泽说得对,学校不会管的。” 李墨然沉默了一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晨。他的目光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 “林晨。”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量,“你不需要惧怕他们。” 林晨抬头看他,眼眶微红。 李墨然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拇指擦过他眼角的泪痕,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会保护你。” 林晨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蔓延。他看着李墨然的眼睛,那双总是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嗯。”他轻轻点头,声音哽咽。 李墨然微微一笑,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林晨点点头,跟着他向前走。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法挣脱的羁绊。 与此同时,击剑馆外的树荫下,顾言澈靠在树干上,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眼神阴沉地盯着远处的两人。 苏文泽站在他旁边,把玩着相机,语气玩味:“李墨然那家伙,装得可真像啊。” 顾言澈冷笑一声,手指微微用力,烟被捏得变形:“虚伪。” 苏文泽挑眉:“不过,他这么护着林晨,倒是让我更好奇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言澈没回答,只是盯着李墨然揽着林晨肩膀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管他想干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林晨,只能是我的猎物。” 苏文泽笑了,举起相机,对着远处两人的背影按下快门。 “咔嚓。” 画面定格,光影交错间,阴谋与救赎,虚伪与真心,如同荆棘般疯狂滋长,将所有人缠绕其中,无法挣脱。 第12章 血糖谎言 傍晚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温泼进宿舍,金红色的光柱斜斜穿过百褶窗的缝隙,在地面切割出狭长的光栅。空气中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旋转、升腾,如同被困在时间琥珀里的微缩星河。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篮球撞击声和模糊的吆喝。 李墨然小心地将林晨扶到他的床边坐下。林晨的身体依旧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李墨然伸手,掌心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动作自然得像在检查一件珍贵的仪器。 “倒是没发烧。”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转身,拿起林晨桌上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马克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水声汩汩,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学长,今天真的……”林晨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汲取着那点微薄的热量,试图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不知如何表达的感激。 李墨然微微摇头,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在林晨床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形庇护感的姿态。他的眼神落在林晨苍白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包容和令人安心的沉稳。 “别说这些。”李墨然的声音很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到你有麻烦,我怎么可能不管?”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顾言澈和苏文泽的事情,性质极其恶劣。你放心,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学校,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处分。” 林晨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温水透过杯壁传递的热量,此刻也无法驱散他心底升起的寒意。“可是……”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忧虑和恐惧,“顾言澈和苏文泽的背后是顾家和苏家。如果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是我‘惹’出来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我妈妈……学长,学校真的会为了一个普通学生,去得罪顾家和苏家吗?”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浓重的无力感。在春藤学院待了这段时间,他太清楚这些豪门子弟背后的力量了。 “学校有学校的规则,不是任何家族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李墨然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况且,他们这次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是**裸的霸凌和侮辱。证据确凿,学校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晨紧紧攥着杯子的手背,“相信我,林晨。我会处理好的。” 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林晨慌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然而,那巨大的、来自豪门的阴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无法轻易驱散。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伴随着孙宇标志性的大嗓门和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卧槽!累死爹了!赵明远你小子刚才那个球传得真臭!”一股汗水和青春荷尔蒙混合的气息瞬间涌入。 孙宇和赵明远满头大汗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孙宇正扯着球衣领口扇风,赵明远则弯腰去捡滚到角落的篮球。 “咦?李学长?”孙宇一眼看到坐在林晨床边的李墨然,有些惊讶,随即看到林晨裹着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脸色苍白地捧着水杯坐在床上,立刻收敛了咋呼,关切地问:“林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晨顿时窘迫起来,下意识地把李墨然的宽大外套又往身上裹紧了些,仿佛想把自己完全藏进去,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那噩梦般的经历。 李墨然从容地站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温和有礼,他对着孙宇和赵明远微微颔首,语气自然地说道:“已经没事了,我看林晨学弟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发作了,就送他回来休息一下。” “哦!低血糖啊!”孙宇恍然大悟,大大松了口气,把篮球往自己床下一踢,“吓我一跳!我说你怎么蔫蔫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几步走到林晨床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晨的肩膀,力道不轻,“下次记得兜里揣几块巧克力或者糖啊!打球前记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这一拍,让本就虚弱的林晨身体晃了晃。 赵明远也走到自己桌前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点头附和孙宇:“是啊,空腹运动或者压力大、休息不好都容易这样。李学长,谢谢你送他回来。”他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感谢。 “应该的,都是同学。”李墨然淡淡一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随手为之的小事。他重新转向林晨,语气温和又不失学长式的叮嘱:“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别熬夜画太晚。如果还不舒服,随时联系我。”他特意加重了“随时联系”几个字,眼神意有所指地、清晰地扫过林晨放在枕边的那部黑色新手机。 林晨连忙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嗯,知道了学长。谢谢你。”他的目光追随着李墨然,仿佛他是此刻唯一能驱散黑暗的光源。 李墨然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又对孙宇和赵明远礼貌地道别:“那你们照顾他,我先走了。” “好的学长!”赵明远应道。 “学长慢走!”孙宇也挥了挥手。 李墨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宿舍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第13章 内心涟漪 短暂的安静后,孙宇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毛巾胡乱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啧啧感叹:“啧,李学长人真好啊!又帅又有能力,关键还这么热心肠!简直完美!不愧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未来的白衣天使啊!”他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仿佛李墨然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赵明远也深有同感地点头,放下水杯:“是啊,听说他专业课年年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关键是人品还这么好,对谁都彬彬有礼。咱们系里,不,咱们学校好多女生都暗恋他呢。”他语气里也带着钦佩。 林晨默默地听着,手里还捧着那杯已经变凉的水。室友们对李墨然的赞美,像轻柔的羽毛,一遍遍拂过他惊魂未定的心。李墨然那温和的笑容、沉稳可靠的声音、那句“随时联系我”带来的强大安全感,以及他挡在自己身前时那无形的庇护感……都让林晨在经历惊涛骇浪后,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的暖意。他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将脸埋进带着淡淡消毒水和雪松气息的衣领里。这熟悉的气息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眷恋的安心。 学长是好人,他跟顾言澈和苏文泽那种疯子完全不一样!林晨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确认,像在拼命加固一道刚刚经历过冲击、显得格外脆弱的堤坝。顾言澈的暴戾、苏文泽的扭曲,只有李墨然,是黑暗里伸向他的手。 孙宇擦完汗,像是突然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信息,猛地转过身,胳膊肘撑在椅背上,身体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促狭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笑容:“哎,林晨!不过说真的啊,刚才我瞧着,李学长对你,好像格外关心啊?那眼神,啧啧啧。” 林晨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孙宇这句话狠狠戳中了某个隐秘的角落,脸上瞬间腾起一股滚烫的热气,连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慌乱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杯子里,语无伦次地反驳:“没,没有的事!学长他,他对谁都很好!很关心同学的!他只是看我当时情况很不好,才……” 他急于撇清,声音却越来越小。 “得了吧你!”孙宇笑嘻嘻地打断他,显然完全没把林晨的窘迫和否认当回事,反而觉得他这副急于掩饰的样子更有趣了,“你是没看见,刚才他跟我们说话那架势!人虽然温和,但挡在你前面,那气场,啧啧啧,护得可紧了!简直像护着自己的……咳!”他大概觉得用词有点过,及时刹住了车,但挤眉弄眼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明远也凑了过来,一手搭在孙宇椅背上,看着林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孙宇观察得还挺仔细。我也觉得有点。李学长平时虽然对谁都挺温和,但总觉得隔着点什么,有点距离感。今天对你……确实不太一样。感觉……更紧张你一点?”他试图找一个更中性的词。 “你们……你们别瞎说!”林晨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血,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学长,真的对他格外不同吗?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看他可怜?还是一种他根本不敢深想、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的可能性,如同藤蔓的嫩芽,悄悄地、试探性地从心底最深处冒出头来,又被他自己用巨大的恐惧和自卑狠狠地摁了回去。 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麻烦缠身、甚至身世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李墨然,是站在云端、光芒万丈的完美存在。他们之间,隔着天堑。 “好好好,不瞎说,不瞎说。”孙宇看他窘迫得快要原地蒸发,终于大发慈悲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林晨啊,”他收起玩笑,语气难得认真了一点,但眼神依旧促狭,“李学长对你这份‘同窗情谊’可真是不一般!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他故意把“同窗情谊”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尾音上扬,充满了暗示。 林晨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干脆把头埋得更低,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水杯上小熊的图案。心里却乱成一团麻,李墨然温和的眼神、带着薄茧擦过他眼角的指腹、还有那句低沉的“我会保护你”像魔咒一样反复回响。 夜幕彻底降临。宿舍的灯熄了,只有窗外路灯透进微弱的光。孙宇的鼾声和赵明远偶尔翻身的声音成了夜的背景音。 林晨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裹着李墨然那件外套。消毒水和雪松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带来一种虚假的平静。身体的疲惫终于压过了精神的紧绷,他沉沉睡去。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意识仿佛沉入了冰冷粘稠的沼泽。他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手腕和脚踝被坚韧的皮带紧紧勒住,勒得皮肉生疼,动弹不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气味,浓得几乎让他窒息。 模糊的视线里,顾言澈和苏文泽站在床边,像两道扭曲的阴影。顾言澈的脸上挂着残忍的冷笑,手里把玩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解剖刀。苏文泽则举着他那台该死的相机,镜头黑洞洞地对着他,如同深渊的巨口。 “你是逃不掉的。”顾言澈的声音冰冷而粘腻,像毒蛇爬过皮肤。 “别挣扎了。”苏文泽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兴奋,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寸恐惧,“你的归宿就在这里。” 林晨拼命挣扎,冰冷的金属床硌得他骨头生疼,皮带却纹丝不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林晨的心脏却猛地一缩!是李墨然! “学长!救我!”林晨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李墨然缓缓俯下身,那张英俊温和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和包容,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如同观察实验标本般的专注。他伸出手,手指冰凉,轻轻抚过林晨锁骨上那片被顾言澈咬出的淤青齿痕,动作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别怕。”李墨然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却像裹了蜜糖的毒药,“很快,你就只属于我了。” 他的另一只手,赫然握着一支闪烁着寒光的、装满未知液体的注射器! “不——!!!” 林晨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发出擂鼓般的巨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黑暗中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因为梦魇而剧烈收缩。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窗外的路灯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栅栏阴影,如同梦中束缚他的金属床。 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上那件属于李墨然的外套,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布料上残留的雪松和消毒水气味,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福尔马林般的冰冷死寂。 噩梦的余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久久不散。 第14章 平静假象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如同救赎的号角,在夕阳的余晖中悠扬响起。林晨收拾画笔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整整两天了,顾言澈没有发来任何短信,苏文泽也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制造“偶遇”。击剑馆那场噩梦般的冲突,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林晨走出教学楼,深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夕阳给校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银杏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这种久违的、不被威胁和恐惧追逐的平静感,让他紧绷的神经难得地松弛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没有新消息。看来,学长真的做到了。他告诉了学校,而且似乎……起到了作用?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细小的火苗,在他心底摇曳起来。 学校或许已经警告了那两个人?顾家和苏家再有权势,春藤学院终究还是要顾及声誉吧?林晨这样想着,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感激和希冀的暖流。 回到宿舍时,孙宇和赵明远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周末对他们来说是放松和娱乐的时间。 “林晨,周末有啥安排?不回家?”孙宇一边往背包里塞游戏手柄一边问。 “嗯,在宿舍画画,顺便找找兼职。”林晨应着,目光落在自己床头放着的白色外套上。那是李墨然的庇护所留下的唯一有形印记。 “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孙宇风风火火地招呼赵明远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件外套,质地精良,触感柔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击剑馆冰冷的空气和他自己当时的狼狈。不能这样还给学长。林晨打定主意,抱着外套走进水房。他仔细地揉搓着,用着最柔和的洗衣液,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水流冲刷着布料,也仿佛冲淡了那晚的恐惧和屈辱。看着清水渐渐变得清澈,拧干后挂在晾衣绳上随风轻摆的外套,林晨心里莫名轻松了一些。等干了,就还给学长。还要想办法还手机的钱。学长虽然说是借的,但这份人情太重了。 明后天就是周末了。林晨盘算着。不能闲着。他需要钱,需要尽快独立,需要摆脱这种被人捏在掌心的无力感。找份兼职吧。也许可以去校外那家他经常路过的奶茶店问问?或者……他想起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画材店,也许需要帮手?挣了钱,就能还学长手机的钱,也许还能给妈妈买点营养品。想到妈妈,林晨的眼神更加坚定。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与校园内短暂的平静截然相反,顾家位于半山的听澜别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沉重的书房门紧闭着。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余下昂贵的古董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巨大红木书桌后顾震东的身影拉得更加庞大而充满压迫感。 顾言澈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脊背挺得笔直,却控制不住细微的颤抖。他身上昂贵的定制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后背的位置,几道触目惊心的、微微渗血的鞭痕透过薄薄的布料隐约可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雪茄浓烈的气息。 顾震东背对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条乌黑油亮、顶端镶嵌着银饰的牛皮马鞭。鞭身垂落在地毯上,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深重的失望。 “这两天,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呆着。”顾震东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顾言澈紧绷的神经上,“哪儿也不准去!好好反省!顾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他手腕一扬,那根沉重的马鞭被随意地扔在宽大的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都嗡嗡作响。 顾言澈的身体随着那声响猛地一颤,后背的鞭痕传来尖锐的刺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让自己哼出声。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耻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咆哮!不是为了自己受的鞭打,而是因为那个名字,那个让他栽了跟头、承受父亲雷霆之怒的源头! “林晨。”这个名字几乎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和屈辱。他眼前闪过林晨在击剑馆里那双燃烧着怒火维护李墨然的眼睛,闪过他锁骨上那片被自己咬出的伤痕,还有李墨然那副令人作呕的“救世主”嘴脸! 顾震东正要转身走向酒柜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直刺向跪在地上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温度骤降。 顾言澈猛地抬起头(绝不能让父亲发现林晨的存在)。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疯狂:“李墨然那个伪君子!” “我不管他做了什么!”顾震东粗暴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只看到你愚蠢的行为!被人抓住把柄!闹到学校!甚至让李墨然那种小角色有机会在你面前耀武扬威!顾言澈,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指着地上的儿子,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给我记住!你是顾家的继承人!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顾家的脸面!再让我知道你因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惹麻烦,下一次,就不只是几鞭子这么简单了!滚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别墅一步!” 顾言澈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看着父亲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看着桌上那根象征惩罚的皮鞭,巨大的屈辱感和被父亲否定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后背的鞭伤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撕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他只是踉跄了一下,便挺直了脊梁,带着一身狼狈和冲天的恨意,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书房。每一步,都在心里刻下那个名字,林晨! 看着儿子倔强而充满恨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顾震东脸上的暴怒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被马鞭震响的水晶烟灰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棱角。目光落在书桌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上,眼神幽深难辨。 第15章 扭曲纵容 与此同时,在城西另一处同样奢华却风格迥异的别墅里,气氛则显得“轻松”许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苏文泽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昂贵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他那台宝贝相机,指尖灵活地翻看着屏幕里一张张照片。大部分是风景和艺术展品,只有夹杂在中间、需要仔细翻找才能发现的几张,是模糊的、带着某种扭曲美感的侧影或背影。 苏母端着一杯精致的英式红茶,优雅地坐在他对面,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嗔怪和纵容:“文泽啊,你爸刚打电话来,说学校那边有人反应。嗯,你和顾家那小子,跟一个美术系的学生有点小摩擦?” 苏文泽头都没抬,手指继续滑动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点得意的笑容:“摩擦?妈,您听谁瞎说的?没有的事儿。就是同学之间开开玩笑嘛,谁知道那小子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开不起玩笑,还跑去告状。啧,小家子气。”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顺手删掉了相机里一张角度过于暴露、可能留下把柄的模糊照片。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在清理垃圾文件。 “哦?是吗?”苏母抿了一口红茶,精致的眉毛微挑,“听说还牵扯到李家那个学医的小子?李墨然?”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李墨然?”苏文泽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和嘲讽,“他啊?自诩清高,爱管闲事呗。看那小子可怜兮兮的,就跳出来充好人,装什么白衣天使。”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不过妈您放心,学校那边,爸爸不是已经‘沟通’好了吗?小事一桩,翻不起浪花。” 他放下相机,拿起茶几上切好的水果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经历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小玩笑”。 苏母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你呀!玩归玩,注意点分寸。别像顾家那小子那么莽撞,惹得一身腥。你爸虽然能摆平,但总归是麻烦。还有,”她放下茶杯,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那个美术生,离他远点。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别惹一身麻烦。” “知道啦,妈。”苏文泽拖长了调子应道,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光芒。“我自有分寸。”他拿起相机,对着窗外绚丽的晚霞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将那片虚假的平静与美好定格在方寸之间。 周六清晨,阳光明媚。林晨早早起床,换上了自己最整洁的一套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干净的浅蓝色棉质衬衫。他对着宿舍里那面有些模糊的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少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为了生活而努力的坚定。他将晾干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李墨然的外套仔细地装进一个干净的纸袋里,准备找机会还给学长。 周末的校园比平时安静许多。林晨背着包,脚步匆匆地走出校门。他的目标很明确:学校后街那些可能招兼职的店铺。 第一家是连锁便利店。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店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略显清瘦的身材和过于干净(或者说缺乏经验)的脸上停留片刻,公式化地问:“以前做过收银或者理货吗?” 林晨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背包带子,摇摇头:“没有。但我学东西很快,很能吃苦的。” 女店长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带着点疏离的微笑:“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有经验的。你先留个电话吧,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很客气的拒绝。 林晨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道谢,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走出便利店,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走向下一家奶茶店、快餐店…… 回应大同小异。要么需要经验,要么需要全职,要么工作时间和他上课冲突。一次次的婉拒像细小的冰针,扎在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上。 他坐在街角的长椅上,拿出一个干面包,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慢慢啃着,有些疲惫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兼职,似乎比他想象的更难找。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晨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掏出了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林晨同学吗?”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点不确定。 “是我,请问您是?” “哦,我是春藤学院图书馆的王老师。我看到你之前投递的勤工助学申请表了。我们古籍修复室正好缺一个周末的助手,主要是帮忙整理资料、清洁工作台之类的,不需要太多经验,但需要细心和耐心。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时薪可能不算很高。” 峰回路转!林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疲惫一扫而空,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有!有兴趣!王老师,我非常有兴趣!我保证会认真负责的!”他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电话那头的王老师似乎被他热情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好。那你明天上午九点,直接来图书馆三楼的古籍修复室找我吧。” “好的!谢谢王老师!我一定准时到!”林晨连声道谢,挂了电话,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两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图书馆!古籍修复室!这简直是最好的去处!安静,安全,还能接触书籍!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被挪开了一块。他兴奋地捏紧了拳头。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眼角的余光瞥见街对面停着的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独特而张扬的车身线条,以及那个代表着权势的顾家徽标,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晨刚刚升起的喜悦之火。 心脏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车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巨大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再次将他吞没。刚刚找到工作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挥之不去的恐惧。他猛地低下头,像逃避瘟疫一样,匆匆地、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熙攘的人群之中。 街对面,黑色的迈巴赫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顾言澈戴着墨镜的脸露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玩味的弧度,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追随着林晨仓惶逃离的背影。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正在发送短信的界面,收件人是“苏文泽”: 【猎物出洞了,周末图书馆。】 发送成功。他升上车窗,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也隔绝了阳光。车厢内,只剩下冰冷的雪松香薰和他眼中翻涌的、不祥的暗流。短暂的平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假象。荆棘的牢笼,从未真正打开。 第16章 不速之客 春藤学院图书馆的百年穹顶之下,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拱卫着洒满阳光的中央大厅。空气里沉淀着旧纸张、羊皮卷与松木地板混合的、令人心神安宁的独特气息,那是知识与岁月共同酿造的酒,醇厚而静谧。 林晨踏上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脚步放得很轻。越往上,人迹越少,只有他鞋底与木质台阶接触发出的轻微回响。走廊尽头,一块磨得发亮的黄铜牌匾上刻着:“古籍修复与保护中心”。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令人心安的气息全部吸入肺腑,驱散连日来的阴霾,然后,轻轻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请进。”门内传来王老师温和的嗓音。 推开门,仿佛踏入另一个时空。宽敞的房间被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一道道静谧的光柱斜斜投射进来,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实木工作台占据核心,上面铺着洁白的亚麻布,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镊子、大小不一的毛笔、喷水壶、光滑的压石,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巧工具。靠墙矗立的高大书架塞得满满当当,全是泛黄的线装书、深色的函套和卷起的卷轴。空气中,旧书特有的微酸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新熬制的浆糊清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专注的氛围。 王老师从工作台后抬起头,细框眼镜后的目光温润而智慧。看到林晨,她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是林晨同学吧?欢迎欢迎,快进来。” “王老师好!”林晨连忙微微鞠躬,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 “别紧张,把这儿当自己工作室就好。”王老师语气轻松,招呼他走近,“我们这儿的工作嘛,琐碎是琐碎,但贵在心静。喏,你今天的任务主要是这些。”她指着工作台旁边几个敞开的、散发着樟脑气味的深色樟木箱,“这是刚收来的一批晚清地方志,路途颠簸,虫蛀鼠咬比较厉害,得先做初步的除尘、整理和登记。工具在那边架子上,口罩和手套也备好了,戴上吧,灰尘不小。” 王老师耐心地示范:如何用极软的毛刷,顺着纸张纤维的方向,像抚摸婴儿皮肤般轻柔地拂去书页上积年的浮尘;如何将散乱、粘连的书页小心翼翼地分开,按卷次、页码理顺;如何在登记簿上工整地记录下书名、卷次、版本、以及每一处破损的具体情况。她的声音平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脆弱发黄的故纸堆,而是承载着文明星火的易碎琉璃。 “慢慢来,不着急。细心和耐心是关键,有拿不准的随时问我。”王老师最后叮嘱道,眼神里是鼓励和信任。 “谢谢王老师!我一定会认真仔细做的!”林晨郑重地点头,戴上口罩和手套。一种久违的、纯粹的使命感充盈心间。这里的环境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安静、专注,没有那些如影随形的恶意目光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拿起一本封面残破、纸张黄脆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古籍,屏住呼吸,用指尖最轻的力道翻开第一页。古老的竖排文字,模糊的木刻版画图案,带着跨越百年的沧桑与厚重感扑面而来。指尖拂过那粗糙而脆弱的纸面,仿佛真的触摸到了时光流逝的脉络。街角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带来的寒意,顾言澈和苏文泽扭曲的面孔,在这一刻,暂时被这尘埃与墨香构筑的堡垒隔绝在外。他全神贯注,沉浸在这方小小的、属于历史与专注的天地里。 时间在静谧中无声流淌。阳光透过高窗,在铺满古籍的工作台上缓缓移动着光斑。林晨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僵硬,渐渐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王老师偶尔踱步过来查看,看到林晨专注的侧脸和手下细致的工作,眼中流露出赞许,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用极细的毛笔蘸着特制浆糊,专注地修补着一幅绢本古画上破损的山水轮廓。 “笃、笃、笃。” 一阵略显轻佻、与修复室氛围格格不入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沉浸的宁静。 王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意外:“请进。” 门被推开,苏文泽那张精心修饰过、带着标志性虚伪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奢侈品牌休闲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乱,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专业相机包,一副精英学生的派头。 “王老师,打扰您工作了。”苏文泽笑容可掬,语气礼貌得无可挑剔,他晃了晃胸前挂着的、印有校徽和“宣传部摄影记者”字样的证件,“校宣传部临时策划了一个专题报道,想重点展现我们春藤学院在传统文化保护方面的努力和成果,尤其是咱们古籍修复中心这块瑰宝!我是负责摄影的苏文泽,来采集一些素材。” 王老师眉头微蹙,有些迟疑:“专题报道?之前中心这边没有接到相关通知啊!” “哦,是部里上午刚紧急定下的选题,想抓拍一些最真实、最自然的工作状态,这样报道才更有感染力嘛!”苏文泽的解释流畅自然,目光却像雷达一样迅速扫过整个修复室,最终,精准地、带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兴奋,牢牢钉在了那个背对着门口、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如石的身影上。他眼底深处,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光一闪而过。 “这样啊……”王老师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校宣传部的名义让她不便直接拒绝,“那请务必保持安静,这些都是很脆弱的古籍文物不要打扰到修复工作,绝对不能有闪光灯或任何可能造成损害的行为。” “当然当然!王老师您放一百个心!我可是专业的!”苏文泽满口答应,动作麻利地从相机包里拿出他那台沉甸甸的单反,熟练地装上长焦镜头,架势十足。他先是对着王老师和她正在修补的古画“咔咔”拍了几张标准的工作照,然后,镜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带着无声的寒意,缓缓地、不容置疑地转向了林晨的背影。 第17章 污蔑陷害 林晨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恶意瞬间穿透了工作服,从脊椎一路窜上后脑勺,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他僵硬地维持着整理书页的姿势,头埋得更低,恨不能将自己缩进面前这本厚重的古籍里,消失在尘埃之中。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位同学看起来工作状态非常投入啊!”苏文泽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虚伪的赞叹,脚步却像幽灵般无声地向林晨靠近,“同学,能拍几张你工作的特写吗?展现一下我们学生助理的专注和一丝不苟,这可是报道的亮点!”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礼貌的询问,但举起的、黑洞洞的长焦镜头,已经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几乎要怼到林晨低垂的侧脸上。 林晨猛地转过头!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惧、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屈辱,他下意识地抬起沾着灰尘的手挡住刺眼的镜头:“别拍我!苏文泽,把你的相机拿开!” “哎呀,同学别这么害羞紧张嘛!”苏文泽非但没有放下相机,反而像是被林晨抗拒的反应刺激到了兴奋点,手指更快地按动着快门!咔嚓!咔嚓!咔嚓!密集而刺耳的快门声在安静的修复室里如同惊雷炸响!“自然点就好!你看你整理古籍的样子多专注,多有那种沉静的学者气质!这画面感绝了!”他的话语包裹着看似赞美的糖衣,但眼底**裸的恶意和戏谑,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王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严肃:“苏同学!这位林同学明确表示不愿意拍照!请尊重他的意愿!而且这里的工作需要安静。” “王老师,真实自然的瞬间才最能打动人啊!这可是宣传工作的精髓!”苏文泽笑着打断王老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镜头依旧顽固地追着林晨躲避的脸庞和身体,“您看他这双眼睛,多干净,多纯粹,充满了对知识的敬畏。”他一边说着恶心的话语,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身体“不经意”地蹭到了工作台边缘一个用来放置修复工具、胎质细腻的白瓷笔洗。 “哗啦——哐当!!!” 一声刺耳尖锐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工作台边缘,一个原本用来盛放清水湿润纸张、胎质细腻、釉色温润的青瓷小水盂,被苏文泽的胳膊肘狠狠扫落在地!瓷片四散飞溅,清澈的水瞬间洇湿了干燥的木地板,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晨也完全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摊水和碎片。 苏文泽脸上的“惊讶”表情堪称影帝级别。他立刻放下相机,先发制人,用一种带着责备和无奈的语气,对着林晨大声说道:“哎呀!林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工作台这么挤,东西怎么能放这么靠边呢?这可是修复室的公用器具!是文物级别的老物件了!”他语气夸张,将“不小心”和“责任”的标签牢牢钉在林晨身上。 林晨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的恐惧都被巨大的愤怒和冤屈淹没!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苏文泽,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般颤抖:“王老师!不是我!是他!是苏文泽故意撞掉的!他故意把胳膊扫过来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故意?”苏文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小林同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拍照,但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吧?我刚才只是想找个更好的拍摄角度,离你近了一点,你自己整理书页动作幅度太大,胳膊肘可能不小心带到了……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王老师,您说是不是?我一个拍照的,离那水盂还有段距离呢!”他颠倒黑白的本事炉火纯青,眼神里充满了“被冤枉”的控诉,还暗示林晨是因为被拍照而恼羞成怒诬陷他。 王老师看着地上昂贵的青瓷碎片,眉头紧紧锁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看看一脸“无辜”和“委屈”的苏文泽,又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的林晨。一个是有背景、有“正当”采访任务的宣传部学生,一个是沉默寡言、刚来做兼职的贫困生。她没有亲眼看到碰撞的瞬间,但苏文泽的“理由”似乎更“合理”,林晨的指控则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尤其是在他明显抗拒苏文泽的情况下。 “够了!”王老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心痛,她指着地上的碎片,痛心疾首,“不管是谁!这么珍贵的器物,你们知不知道修复中心一件这样的老物件有多难得?这都是历史!是文化!” 苏文泽立刻换上沉痛的表情:“王老师,真的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虽然主要责任不在我,但我也有监督提醒不到位的责任。我愿意个人赔偿这个水盂的损失!请您务必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专题报道的初衷。”他主动提出赔偿,姿态放得很低,却巧妙地将“主要责任”的帽子依旧扣在林晨头上。 “赔偿?”王老师苦笑了一下,看着地上的碎片,“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林晨,眼神复杂,带着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林晨,你,唉,你先停一下,去工具间拿扫帚和簸箕,把这里清理干净。小心点,别划到手。”她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显然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息事宁人,潜意识里也更倾向于相信苏文泽“合理”的解释。 巨大的屈辱和冤屈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林晨淹没。他看着王老师眼中的失望,看着苏文泽嘴角那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得意的冷笑,看着地上如同他此刻处境般破碎狼藉的瓷片,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还不快去?”苏文泽“好心”地催促道,语气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切,“小心碎片扎脚。唉,真是可惜了这老物件。”他摇头叹息,目光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晨的狼狈和痛苦。 林晨僵硬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向工具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就在他经过苏文泽身边时,一个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充满恶毒快意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他的耳膜: “呵,看看你这副可怜样真该让顾少看看。可惜他现在被家里看得紧,不然,他肯定很乐意亲自到场,欣赏你这只‘落魄蝴蝶’是怎么在泥里打滚的。别急,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慢慢玩。” 林晨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苏文泽那张恶魔般的脸,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进了工具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滑坐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冰冷的绝望如同荆棘藤蔓,缠绕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第18章 修复执念 工具间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却隔绝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绝望。林晨蜷缩在角落,背靠着堆放着清洁用品的架子,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苏文泽那句恶毒的耳语像毒蛇般在脑海里反复回响——“落魄蝴蝶”、“慢慢玩”……每一次重复都带来更深的寒意。地上昂贵瓷器的碎裂声仿佛还在耳边炸响,王老师那失望疲惫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心。 门外传来王老师刻意提高的、带着深深疲惫和无法掩饰失望的声音:“苏同学,今天的拍摄就先到这里吧。我需要处理一下现场。” 紧接着,是苏文泽那依旧彬彬有礼、却难掩虚伪得意的告别声:“好的,王老师,真是太遗憾了。那我先走了,赔偿的事情我会尽快联系您。”脚步声渐渐远去,带着胜利者的轻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脚步声如同最后的凌迟,碾碎了林晨最后一丝侥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清洁剂的味道刺鼻而冰冷。不能躲在这里。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目光扫过工具架,找到了扫帚、簸箕,还有一块干净的白色抹布。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扫帚柄,那坚硬的、真实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聚焦,冰冷的绝望被一股倔强的、不肯低头的愤怒暂时压制。 他用力拉开工具间的门,光线重新涌入。修复室里,王老师正独自站在狼藉的现场,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垮塌,望着地上那摊水和散落的青瓷碎片,背影充满了无声的心痛和沉重。阳光依旧明亮,却再也照不进这方被玷污的宁静。 林晨走了过去,“王老师,我来吧!”拿起扫帚,小心翼翼地开始清扫。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扫动,都牵扯着内心的伤痕。锋利的碎瓷片在簸箕里碰撞,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和冤屈。他用抹布仔细吸干地上的水渍,动作机械而麻木。清理干净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蹲在那堆碎片前,久久凝视。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青瓷碎片散落在洁白的布面上,像一片片凝固的青色泪滴。断裂的茬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王老师看到他的举动,有些不解:“林晨?你在做什么?” 林晨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惊恐和愤怒,而是沉淀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专注。“王老师,”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拼回去。” “拼回去?”王老师愕然,随即苦笑摇头,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无奈,“林晨,太难了。这不是简单的拼图。瓷器的修复,尤其是这种老瓷,需要专业的材料、工具和技术。你看这些碎片边缘多锋利,拼合时的应力处理不好,就算勉强粘起来也极其脆弱,一碰就散。而且,很多细微的粉末和碎片可能已经找不到了……不可能的。” “我知道很难。”林晨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些碎片,手指轻轻抚过一片带着弧形边缘的瓷片,“但我想试试。就像您修复这些古籍一样,一页一页,一点一点,总有办法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破碎。”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执着。这不仅是为了证明什么,更像是一种自救,一种对破碎人生的徒劳修补。 王老师看着少年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微光,看着他专注而固执的神情,心头微微震动。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面对一幅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古画时,也曾有过这样近乎绝望的坚持。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走到一个靠墙的矮柜前,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木盒。 “这是修复室以前备着的,最基础的古董瓷器粘合剂和一些小工具,很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王老师将木盒轻轻放在林晨工作台一角,语气缓和了一些,“只能试试看,千万别勉强。记住,安全第一,别伤到手。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 她终究不忍心彻底掐灭这缕微弱的希望。 “谢谢王老师!”林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感激。 他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小瓶标签发黄的粘合剂(主要成分是环氧树脂)、几把极其细小的镊子、几根打磨用的细砂棒、还有一小盒医用棉签和酒精棉片。工具简陋,但对于此刻的林晨来说,已是莫大的支持。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干净的手套,开始了这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时间在沉重和专注中流逝。林晨凭着对器物形态的记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尝试将几块较大的碎片初步拼合。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他浑然不觉。然而,裂纹太多,茬口磨损严重,拼合处总是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再次散开。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 “笃笃。”两声轻缓而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王老师抬起头,有些意外:“请进。” 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逆着走廊明亮的光线,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纯白的衬衫纤尘不染,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气质温润如玉,仿佛自带一层柔光滤镜。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仁和堂大药房”标志的牛皮纸袋。正是李墨然。 “王老师,打扰了。”李墨然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目光快速而敏锐地扫过整个修复室。当他的视线掠过王老师眉宇间尚未散去的疲惫,以及林晨工作台上那堆触目惊心的碎瓷和勉强拼凑出的、布满狰狞裂纹的半成品时,那深邃的眼眸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下掠过的暗流,但瞬间便恢复了平静的、恰到好处的关切。他晃了晃手中的药袋,声音清朗悦耳:“我下午去校医院帮导师拿点东西,听值班护士闲聊,说古籍修复室这边……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可能有学生受了点惊吓?”他语气自然,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巧合感,“想着或许用得上,就顺路带了些安神压惊的冲剂过来。” 第19章 温柔指导 他的到来,和他那精准落在痛点上的关怀话语,像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洋流,瞬间冲散了修复室内压抑冰冷的空气。王老师紧绷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一丝看到救星般的、由衷的感激:“啊,是李同学!快请进快请进!真是太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你这孩子,心真是太细了!”她连忙起身招呼。 李墨然步履从容地走进来,目光自然而然地、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落在了林晨身上。他走近工作台,看着林晨额角细密的汗珠、被汗水浸湿贴在白皙皮肤上的碎发,那双因为长时间高度专注而布满细细血丝、却依旧亮得惊人、带着倔强光芒的眼睛,以及那双戴着白色棉布手套、正小心翼翼捏着一块细小碎片的、微微颤抖的手指。 “林晨?”李墨然的声音放得异常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心疼。他微微俯身,靠近林晨,目光落在那件布满蛛网般裂纹、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青瓷“残骸”上,“你这是在尝试修复它?”他指了指那件半成品,语气里是纯粹的询问,没有一丝质疑或否定。 林晨抬起头,看到李墨然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他眼中那份熟悉的、深切的关切和那份仿佛能洞悉他所有委屈的“理解”,心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骤然一松!鼻尖猛地一酸,一股强烈的委屈和依赖感汹涌而上,几乎要冲破喉咙。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即将失控的情绪,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学长。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拼起来。”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无形的、由李墨然的善意和庇护织就的“盔甲”。 李墨然的目光在那布满裂纹的瓷器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透过那些冰冷的裂痕,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林晨那颗同样布满裂痕、却仍在挣扎着想自我修复的心。他轻轻将药袋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没有多问一句关于“事故”的细节,没有一句责备或抱怨,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抚慰力量的温和嗓音说:“别急,慢慢来。修复的无论是器物,还是别的什么,都需要极大的耐心。” 他走到林晨身边,微微俯身,以一个极近但又不显压迫的距离,仔细审视着那些碎片拼合的痕迹。 “你看这里,”李墨然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隔着一段距离,虚点着一条特别长、几乎贯穿器身的裂纹,“这条缝太宽了,边缘的茬口因为撞击和落地时的二次损伤,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变形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和专业分析感,如同在讲解一个复杂的病例,“直接用粘合剂粘合,接触面积太小,受力点也不均匀,就像强行把断裂的骨头对在一起却不做处理一样,即使暂时固定住,也很容易在细微应力下再次崩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林晨的工具盒里精准地拿起一根最细的、打磨玉石用的砂棒。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的是最娇嫩的皮肤。“需要先用这个,非常非常轻柔地,”他示范性地在一条较小的裂纹边缘、茬口凸起变形的地方,极其细微地、几乎看不出痕迹地打磨了几下,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外科医生处理精密手术般的冷静和掌控力,“把茬口两边稍微打磨出一点点微小的斜角,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增大粘合面的有效接触面积,提高粘合强度和稳定性。就像……”他略作思考,找到了一个贴切又带着他专业烙印的比喻,“就像骨科手术中,处理粉碎性骨折的断端时,需要小心地修整骨面,去除无法嵌合的碎屑和过于尖锐的骨刺,创造更好的愈合条件。虽然会损失一点点边缘,但为了长久的稳固,这是必要的。” 林晨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被李墨然沉稳的语调和精准的操作施了魔法。心中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温和而专业的指导下,奇迹般地一点点平复下来。他看着李墨然专注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镀着一层温暖的金边;看着他稳定操作的手指,骨节分明,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看着他因为讲解而微微开合的嘴唇,吐出的话语仿佛带着治愈的魔力。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依赖感和安全感再次将他紧紧包裹。学长总是在他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像划破夜空的唯一星辰,精准地降临。 “学长,谢谢你。”林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也是长久压抑后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委屈。 李墨然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暖得足以融化千年寒冰的笑容。他顺手拿起工作台上一根干净的消毒棉签,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轻轻擦拭去林晨额角渗出的汗珠。棉签柔软的触感隔着皮肤传来一丝温热,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易碎艺术品上的尘埃。“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无边的包容,“看到你有这份心,想修复它,我很欣慰。破碎的东西,未必没有重获新生的价值。关键在于……”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其短暂地掠过林晨被高领严密遮盖的锁骨位置(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下面的淤青齿痕),然后又落回那布满裂痕的瓷器上,眼神深邃难明,如同蕴藏着无尽的秘密,“修复它的人,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和技巧,以及是否真正愿意给予它第二次机会。” 王老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温润如玉、沉稳可靠的医学院高材生,像一位最耐心的导师,细致入微地指导着那个沉默倔强、身陷困境的美术生,修复着一件承载着历史却又因意外而破碎的古物。夕阳的金辉透过高窗,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为这幅画面镀上了一层圣洁而温暖的光晕。王老师心中之前因为意外而产生的阴霾和失望,似乎也被这温暖的光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她甚至觉得,或许这场令人痛心的意外,冥冥中牵引出了这段意想不到的、跨越专业的缘分? “李同学真是博学多才啊,”王老师由衷地赞叹道,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连瓷器修复这种冷僻的知识都懂,还讲得这么透彻!真是让人佩服!” 李墨然谦逊地笑了笑,微微摇头,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林晨身上,那眼神专注得仿佛林晨才是他眼中唯一的珍宝:“王老师过奖了。只是略懂皮毛,家母闲暇时喜欢收藏一些小瓷器,我从小耳濡目染,看了些相关的书籍罢了。”他顿了顿,看向林晨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而且,林晨很有天赋,心思细腻,观察力强,动手能力也很好,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修复,最难得的,就是这份‘心’。” 他的话语,既是对林晨能力的肯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更深层次的引导。 林晨在李墨然温柔目光的注视下,脸颊微微发烫,心中的暖流几乎要满溢出来。那被苏文泽撕碎的尊严,仿佛在李墨然的话语和目光中,被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地重新拾起、粘合。他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重新拿起砂棒,学着李墨然的样子,更加专注、更加小心地处理起下一处茬口。那布满裂痕的青瓷,映照着他同样布满伤痕却开始尝试自我修复的心。而李墨然,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像一座沉默而坚固的灯塔,在裂痕的深渊旁,投下温暖而令人心安的光。 第20章 修复裂痕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彻底沉入地平线,修复室内亮起了柔和的白炽灯光。工作台上,那件伤痕累累的青瓷水盂在粘合剂的固定下,终于重新拥有了完整的轮廓。蜿蜒的白色胶痕如同未愈的伤疤,盘踞在温润的釉面上,脆弱,却不再破碎。 林晨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紧绷到几乎麻木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下来,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额头上布满的细密汗珠汇集成滴,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摘下闷热的口罩,露出一张因体力透支而苍白,却因这份亲手完成的“修复”奇迹而焕发出奇异光彩的脸。那双总是带着隐忍和疲惫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如同被点燃的星辰。 “基本形态稳住了,”李墨然直起身,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满意地审视着那件“重生”的器物,脸上带着毫不吝啬的温和赞许,“剩下的,就是等待粘合剂完全固化,再处理那些细小的碎片和进行最后的打磨修饰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晨,那眼神专注而充满力量,“做得很好,林晨。你的耐心和细心,赋予了它重获新生的可能。这很了不起。”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林晨被汗水浸湿、紧贴额角的碎发上,以及那双因为长时间戴着棉布手套而被捂得微微发红、指腹边缘甚至有些脱皮的手指上。他动作自然地拿起带来的药袋,从里面熟练地取出一个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和一小片无菌创可贴。“手给我看看。”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如同医生对病人的指令。 林晨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缩了缩,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没事的学长,就是被碎片边缘轻轻划了一下,很小的口子,真的不碍事。” 他不想再给学长添麻烦,尤其是在对方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之后。 “小伤口不处理好,也可能成为感染的入口。”李墨然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他已经轻轻但坚定地拉过林晨的手腕。摘下手套,果然在食指指腹侧面,一道不算深、但边缘明显红肿的细长划痕清晰可见,大概是之前专注拼合时被锋利的茬口不经意划伤的。 李墨然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他面前不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划痕,而是一件需要精密处理的珍贵艺术品。他用碘伏棉签极其轻柔地、沿着伤口边缘仔细地、由内向外地擦拭消毒,动作稳定而精准,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和细致入微。微凉的碘伏触碰到敏感的伤口边缘,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林晨的手指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 “忍一下,很快就好。”李墨然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焦躁的魔力。他撕开创可贴,小心地避开粘胶部分,只将中间那片小小的无菌敷料精准地覆盖在伤口上,指尖轻柔地按压边缘,确保贴合平整。“好了。这两天注意别沾水,避免二次刺激。” 林晨怔怔地看着手指上那枚小小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创可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李墨然指腹温热而稳定的触感。一种从未有过的、被珍视、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他冰冷疲惫、伤痕累累的心。他看着李墨然低垂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俊朗的侧脸,看着他专注处理伤口时微微蹙起的眉峰,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巨大的回响。学长,他怎么能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之前经历的所有屈辱、黑暗和绝望,仿佛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刻,为了让他遇见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柔。 “谢谢学长。”林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言喻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与依赖。 李墨然利落地收拾好药袋,抬起头,正对上林晨那双盛满了水光、如同受惊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那眼神里纯粹的依赖和感动,让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却仿佛能融化冰山的温柔弧度。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的侧面,轻轻拂去林晨眼角因为过度感动和疲惫而渗出的一点晶莹湿润。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无边无际的包容。他的目光在林晨苍白却因情绪激动而泛起淡淡红晕的脸上流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审视的专注,最终,那目光如同有实质般,落在了林晨被高领衬衫严密包裹的脖颈上,眼神几不可察地暗沉下去,仿佛在穿透那层布料,凝视着其下隐藏的秘密。 王老师早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温情脉脉、如同画卷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时间真是不早了,林晨,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细活,等粘合剂彻底干透了,下周再来慢慢弄,不急的。李同学,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又这么专业耐心地指导,小林他一个人面对那堆碎片,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老师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李墨然谦逊地打断王老师的话,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胶着在林晨身上,未曾离开,“林晨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心意,他的专注和坚持才是最关键的。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应该是累着了。我正好也要回宿舍区,顺路送他回去吧。”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好好好!那就麻烦李同学了!”王老师连声道谢,看向林晨的眼神充满了慈爱,“林晨,快跟李同学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更深的关怀。 林晨用力点点头,心头涌起暖流。他脱下沾着灰尘的工作围裙,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那件修复中的青瓷水盂移到工作台最安全、最避光的角落,又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自己用过的每一件工具,将它们摆放回原位。 走出图书馆那扇厚重庄严的橡木大门,深秋清冷的夜风瞬间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让林晨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图书馆宏伟的哥特式轮廓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更加肃穆而沉默,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校园小径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一个个昏黄而孤独的光圈,在黑暗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领地。 林晨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下一秒,一件带着暖意和熟悉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深灰色针织开衫,就轻轻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披在了他的肩上。是李墨然脱下了他自己的外套。 “穿上,别着凉。”李墨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温和低沉,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学长,我不冷的,真的。”林晨想推辞,却被李墨然温暖而坚定的手掌轻轻按住了肩膀。 “听话。”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权威和亲昵。 林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再坚持,顺从地穿上了那件带着李墨然体温和独特气息的开衫。温暖瞬间从皮肤渗透到四肢百骸,连同那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一起,将他紧紧包裹。默默地跟在李墨然身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慢慢地走在昏黄路灯下的校园小径上。两人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又在某个角度下紧密地交叠在一起。周围很安静,只有晚风吹过梧桐枯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两人脚步踩在落叶上轻微的、富有节奏的脆响。 第21章 启明星 “学长”林晨终是打破宁静,“今天…多亏你。要不是你教我修复。”想起碎片和王老师的失望,声音低落下去。 李墨然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幽深小径:“美好的东西被毁,总是痛心的。无论是瓷器,还是…”他侧头,目光穿透夜色落向林晨,“…别的什么。” 林晨心尖一颤,手指无意识抚上锁骨。学长在暗示? “修复它,亦是修复自己。”李墨然的声音如夜风,带着引导的魔力,“专注与耐心,将破碎重拼,赋予新生。这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林晨似懂非懂地点头。修复时,他确实忘却痛苦,获得了奇异的平静。 “学长,你好像很懂这些?”他鼓起勇气,带着好奇与仰慕。 李墨然沉默片刻。昏黄灯光在他眼中投下明灭光影。再开口,声音染上悠远而忧伤的追忆:“因为也曾有人,像光,照亮我最黑暗迷茫的时刻。他教会我专注、坚持和生命的意义。”语气沉重下去。 林晨的心被揪紧。从未见过学长如此。他也有过黑暗? “那个人是谁?”声音轻如怕惊扰幽灵。 李墨然蓦然停步转身。昏黄光线下,他眼神深邃如夜海,翻涌着怀念、刻骨温柔,和一丝…近乎偏执的执着。 “他呀!”他缓缓吐出名字,珍重而痛楚,“医学院预科的学长。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启明星。”目光仿佛穿透林晨,望向虚空。 李墨然的目光重新聚焦,那专注到刻骨的眼神再现。他缓缓抬手,这一次,指尖带着虔诚的小心,轻轻触碰林晨高领衬衫的领口边缘。微凉带着薄茧的触感,让林晨浑身剧颤! “他和你一样。”李墨然的声音低沉如梦呓,温柔得令人心悸,却又藏着林晨无法理解的狂热,“有着这世间最干净纯粹的眼和对艺术、对生命最执着的爱火。” 指尖隔着薄薄布料,沿着锁骨位置,极缓地描摹,如同勾勒无形的圣痕。眼神痴迷,像凝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似透过林晨的皮囊,窥视另一个灵魂。 “学长。”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李墨然似被惊醒,指尖骤停。眼中狂热迷离褪去,只余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专注。他收回手,指尖轻捻,仿佛回味触感。 “抱歉,”声音恢复温和,眼底情绪未散,“想起些旧事。他后来因病离世。就在即将毕业,成为最优秀外科医生的前夕才华与光芒,太过短暂。”沉重遗憾。 林晨的震惊被巨大同情取代。原来学长经历过这般痛失,眼神那般悲伤。他看着李墨然低垂眼睫下的阴影,感同身受。 “学长别太难过了。”笨拙安慰,心尖酸涩。 李墨然抬眸,看着林晨纯粹的同情关切,嘴角努力上扬,笑容却沉重未消:“他的离去,让我更坚定医学之路。我想延续他未竟的梦想,拯救更多被病痛折磨的生命。”目光再次落在林晨脸上,带着复杂深意,“有时,看你专注画画,或像今日修复破碎眼中的光,不放弃的执着真像他。”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奇异的蛊惑,“仿佛他未曾熄灭的光芒,在你身上,重新点亮。” 林晨如遭雷击!学长说他像那位逝去的启明星?受宠若惊与被赋予特殊意义的责任感,瞬间冲垮最后一丝不安疑虑!原来学长的特别关照,源于此!那份过分的温柔,专注的眼神都有了答案!他非但不觉冒犯,反而涌起靠近悲伤、抚平伤痕的冲动! “学长。”声音哽咽,带着献祭般的虔诚,“我不知该说什么若能让你觉得……” 李墨然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盲目感动与依赖,嘴角安抚的弧度在阴影下,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得逞。他抬手,以宣告主权般的姿态,轻揉林晨柔软的发顶。 “好了,不说沉重事。”语气轻快些许,仿佛方才沉重只是错觉,“走,送你回去。” 宿舍楼轮廓在望。林晨想起纸袋:“学长,上次的外套洗好了,我去拿。”他转身跑进楼门。 树影深处,猩红烟头在黑暗中明灭。顾言澈靠着冰冷树干,墨镜下的眼神淬毒般阴鸷,死死咬住路灯下那两道身影——李墨然揉过林晨头发的手,林晨脸上刺眼的甜蜜笑容!怒火灼烧着每一根神经,后背鞭痕隐隐作痛。他狠狠碾灭烟蒂,火星溅落泥土。 林晨抱着叠得整齐的白衬衫跑出来:“学长,给。” “咕噜噜。”一阵突兀的腹鸣在寂静中响起。林晨瞬间涨红了脸。 李墨然抬腕看表,指针刚过八点,宿舍楼门禁尚早。“修复太费神,饿了吧?”他自然接过纸袋,语气不容置喙,“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学长,不用麻烦的。”林晨窘迫摆手。 “有什么想吃的?”李墨然直接忽略推辞,迈步向前。 林晨只得跟上:“都…都行,学长定。” 穿过两条街巷,一家挂着暖黄灯笼的日式小馆映入眼帘。门帘掀开,温暖食物香气混合着清酒微醺扑面而来。李墨然显然熟门熟路,引他至角落僻静的榻榻米隔间。 “这家的鳗鱼饭和茶碗蒸不错。”李墨然递过菜单,声音在昏暖灯光下更显温和。 “好的,学长。”林晨拘谨点头。 穿着和服的服务生跪坐布菜。李墨然替林晨斟上玄米茶,氤氲热气模糊了眉眼:“以后不必总叫学长。” 林晨捧着温热的茶杯,愣住。 李墨然看着他,眼神深邃温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力:“叫我墨然就好。听着亲近些。” “墨…墨然?”两个字在舌尖滚过,带着生涩与隐秘的亲昵,林晨耳根瞬间烧起来,心跳如鼓。 “嗯。”李墨然唇角弯起满意的弧度,仿佛驯服了怯生的小兽。他夹起一块金黄鳗鱼放到林晨碗里,“尝尝,火候刚好。” 食物温暖了肠胃,李墨然温和的引导卸下了心防。林晨渐渐放松,话也多了些,说起美术课的趣事,眼中重新燃起对艺术的光。李墨然专注听着,不时回应,目光始终胶着在他脸上,捕捉着每一丝生动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养护的藏品。 李墨然看着他眼中燃烧的、近乎献祭般的火焰,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在灯影摇曳下,终于彻底沉淀为一丝冰冷的、得偿所愿的满意。他抬手,再次揉了揉林晨的发顶,动作亲昵自然。 “快吃吧,鳗鱼凉了腥。”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寻常。 回到宿舍,孙宇和赵明远已经鼾声微起。林晨轻手轻脚爬上床,怀中仿佛还残留着鳗鱼饭的暖意,指尖似乎还烙着金属镜头盖的冰凉,耳边更是反复回响着那声低沉的“墨然”。 第22章 谣言风暴 周一的清晨带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腥气。林晨抱着画板,踩着湿漉漉的梧桐落叶走向美术系教学楼。经过周末短暂的“修复”时光,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暖意,在踏入教学楼阴冷走廊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粘稠的恶意冻结了。 离教室还有十几米远,他就看到了那个被一群人围住的身影——苏文泽。他穿着当季新款的风衣,斜倚在美术一班门口的墙边,姿态闲适得像在参加什么沙龙聚会。他手里没拿相机,但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你们是没看见啊,那叫一个可惜!”苏文泽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令人不适的惋惜,清晰地穿透走廊的嘈杂,“王老师脸都白了!那可是修复室压箱底的老物件,晚清的玩意儿,釉色水头多好!啧啧,就这么‘哐当’一下,全碎地上了!跟下冰雹似的!”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肢体语言丰富,吸引着周围越来越多好奇或看热闹的学生。传媒系的天赋被他淋漓尽致地用在制造舆论上。 “谁干的啊?”一个女生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八卦的兴奋。 苏文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痛心疾首”和“不便多言”的表情:“唉!还能有谁?新来的那个兼职学生呗。王老师好心给他机会,结果到底是没经验,毛手毛脚的。工作台那么挤,东西也不放好,整理书页的时候胳膊肘一带……唉!我都提醒他小心点,结果还是。”他摊了摊手,把责任推卸得干净利落,同时不忘给自己贴金。 “啊?林晨啊?”有人立刻对上了号,语气带着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难怪这么拼命想表现,结果弄巧成拙了?” “王老师肯定气疯了吧?这种老物件,有钱都买不到啊!” “苏学长,听说你还主动提出赔偿了?真是仁义!” 七嘴八舌的议论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林晨身上。他僵在原地,抱着画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血液仿佛逆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苏文泽颠倒黑白的本事,永远能刷新他的认知下限!那恶意的笑声,那故作惋惜的嘴脸,像慢镜头一样在他眼前放大、扭曲。 “不止呢!”苏文泽像是被周围人的反应鼓舞,声音又扬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分享“独家秘闻”的神秘感,“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才叫精彩!东西摔了,王老师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好,直接就炸了!跳起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非说是我故意撞掉的!那眼神凶的,啧啧啧,简直要吃人!要不是王老师拦着,我都怕他扑上来!”他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成功地将林晨塑造成了一个“闯祸后推卸责任、情绪失控”的危险分子。 “不是吧?这么不识好歹?” “心理素质也太差了,难怪……” “听说他之前还跟顾少起冲突?好像还动刀了?是不是精神有点……” “嘘!小声点,他来了!” 最后一句低语像开关,瞬间让喧闹的走廊安静了几分。所有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同情、鄙夷、幸灾乐祸,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聚焦在林晨身上。 林晨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块湿漉漉的水渍,想从那片模糊的倒影里找到一条逃离的路。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想冲上去撕烂苏文泽那张虚伪的嘴!想对着所有人大喊“他在说谎”!可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王老师的失望眼神和那句“处理现场”的疲惫话语,像沉重的枷锁,锁住了他所有的辩白。没有人会相信他。苏文泽编织的谎言天衣无缝,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没有话语权的“闯入者”。 他只能像一尊僵硬的石像,在无数目光的凌迟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朝着教室门口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难忍。苏文泽就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的、胜利者的笑容毫不掩饰,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只落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就在林晨即将与苏文泽擦肩而过,只想快点逃进教室这短暂的庇护所时,苏文泽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音量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哦,对了,”苏文泽微微侧头,用只有林晨和他附近几个人能听清的音量,仿佛闲聊般“补充”道,“昨天我‘好心’路过超市,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正好看到林同学的母亲在整理货架。唉,那么大年纪了,搬那么重的饮料箱,看着真让人不忍心。膝盖好像还不太利索?上次听说是受伤了吗?也不知道林同学周末忙着‘修复’瓷器挣那点辛苦钱,够不够给妈妈买点好的补品?或者够不够赔那个水盂的零头?” 他刻意加重了“修复”和“辛苦钱”两个词,充满了恶毒的暗示和羞辱。 “轰!” 林晨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了! 母亲!他竟然敢提母亲!还带着这种轻佻侮辱的语气!超市的监控威胁、母亲膝盖上的伤、自己周末在修复室忍受屈辱试图弥补的挣扎。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和对母亲的心疼,在这一刻被苏文泽的恶毒彻底点燃,化作毁灭一切的暴怒火焰! “苏文泽!你闭嘴!别在这里颠倒黑白。”一声嘶哑到变调的怒吼猛地炸开!林晨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布满血丝,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手中的画板被他当作武器,狠狠朝着苏文泽那张令人憎恶的脸砸了过去! 苏文泽显然没料到林晨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失控,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沉重的画板擦着他的耳朵砸在墙壁上,“砰”的一声巨响,画板碎裂,里面的素描稿散落一地! “啊!”周围响起一片女生的尖叫。 “你他妈找死!”苏文泽也被激怒了,脸上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露出狰狞的本色。他猛地伸手去抓林晨的衣领。 林晨此刻已经完全被愤怒支配,根本不顾后果,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小兽,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搡撕打苏文泽!“不许你提我妈!你这个混蛋!骗子!是你!都是你干的!”他嘶吼着,声音破碎,眼泪和愤怒交织着涌出眼眶。他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着本能,用指甲抓,用拳头捶,用身体撞,只想让眼前这个人闭嘴!消失! 走廊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尖叫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围观的学生们下意识地后退,形成一个混乱的包围圈。有人想上前拉架,却被疯狂状态的林晨误伤。 “拦住他!快拦住这个疯子!”苏文泽一边狼狈地抵挡着林晨毫无章法但异常凶狠的攻击(林晨的拳头好几次砸在他身上,火辣辣地疼),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吼,“他精神有问题!快叫保安!” “林晨!住手!” “快拉住他!” 几个男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前,费力地将状若疯魔的林晨从苏文泽身上拉开。林晨还在拼命挣扎,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文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口中不住地嘶吼:“是他!他故意的!他陷害我!他说谎!!” 然而,在旁人看来,这歇斯底里的模样,恰恰坐实了苏文泽“精神有问题”的指控。 苏文泽被两个同学扶着,整理着被抓皱的昂贵风衣,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魂未定和“无辜受害”的表情,指着林晨对周围人说:“大家都看到了!是他先动手!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这种人留在学校太危险了!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拿刀伤人!”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而林晨,则成了众目睽睽之下“情绪失控”、“暴力倾向”的危险分子。 第23章 审判羔羊 “怎么回事?!”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系主任阴沉着脸,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看着一地狼藉(散落的画稿、碎裂的画板、扭打后的混乱),再看看被几个男生死死按住、还在剧烈喘息、眼神狂乱充满恨意的林晨,以及旁边一脸“惊惧”、衣服凌乱的苏文泽,眉头拧成了死结。 “主任!”苏文泽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林晨同学他突然就冲过来攻击我!毫无理由!我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他三言两语,再次将舆论牢牢掌控。 系主任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林晨:“林晨!怎么回事!为什么攻击同学!” 林晨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文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想说话,想控诉,想撕开苏文泽的伪装!可是,看着系主任严厉审视的目光,看着周围同学或恐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苏文泽那副令人作呕的受害者嘴脸。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满腔的怒火和冤屈浇灭。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发出困兽般绝望而压抑的呜咽。 “把他带到办公室!苏文泽,你也来!”系主任脸色铁青,厉声命令道。两个保安闻讯赶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几乎脱力的林晨。 林晨被拖拽着离开,经过苏文泽身边时,他听到了对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气音,带着极致的恶意和嘲讽,轻轻飘来: “看吧,小蝴蝶,你越挣扎,这网,就收得越紧。 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走廊上残留的、窥探的目光和嗡嗡的议论声。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文件纸张的味道,沉重得让人窒息。 林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被保安按坐在靠墙的硬木椅子上。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有一片明显的红肿和细微的擦伤,是之前扑向苏文泽时被墙壁蹭到的。他低着头,视线凝固在自己沾着灰尘和画板碎屑的鞋尖上,身体因为愤怒过后的脱力和冰冷的绝望而微微颤抖。苏文泽则“虚弱”地靠在另一张更舒适的扶手椅上,由闻讯赶来的几个“关心”他的传媒系同学簇拥着,有人给他递水,有人用湿巾小心擦拭他手腕上那几道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由林晨指甲留下的浅浅红痕——此刻却被渲染得如同遭受了酷刑。 系主任周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刚听完了苏文泽“心有余悸”的“受害者陈述”,此刻,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那个沉默的、仿佛已经认命的少年身上。 “林晨!”周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指着林晨,声音严厉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啊!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公然袭击同学!你看看!看看你把苏文泽同学打成什么样了!”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文泽刻意展示出来的手腕上,仿佛那里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有没有一点大学生的样子!简直是无法无天!校风校纪都被你败坏尽了!” 林晨的身体随着拍桌声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紧握的拳头藏在腿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想反驳,想嘶吼“是苏文泽先侮辱我妈妈!是他颠倒黑白!”,可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知道,在这里,在周主任面前,在苏文泽的背景面前,他的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失控。 “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周主任的怒火还在燃烧,“必须严肃处理!把你们家长都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语气不容置疑。 “主任!”林晨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哀求,“别…别叫我妈!她身体不好,她…” 他不能想象母亲接到这样的电话,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在超市同事异样的目光下匆匆赶来的样子。那画面比苏文泽的羞辱更让他心如刀绞。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周主任冷哼一声,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哀求,已经开始拨号。 等待的时间像被无限拉长,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周主任阴沉着脸翻看文件,偶尔抬眼扫过林晨,眼神冰冷。苏文泽则和他的朋友们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几声刻意压低的、轻松的笑声,像是对林晨无声的嘲弄。林晨像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鄙夷或冷漠的目光。 大约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周主任头也不抬。 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属于超市廉价清洁剂和汗水混合的气息,瞬间涌入这间弥漫着官僚气息和昂贵古龙水味的办公室。这气息格格不入,带着底层劳作的辛酸。 林雪站在门口。她显然是从班上直接赶来的,身上还穿着惠家超市统一的蓝色工装,胸口印着褪色的超市Logo。衣服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磨损。她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苍白憔悴的额角。她的双手粗糙红肿,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此刻正无措地、用力地绞着工装的衣角。长途奔波的疲惫和骤然接到儿子闯祸电话的巨大惊吓,让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微微哆嗦着。她的目光像惊慌的鸟儿,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脸颊红肿的身影。 “晨晨!”一声颤抖的呼唤脱口而出。林雪什么都顾不上了,下意识就想冲过去看看儿子伤得怎么样。 “站住!”周主任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审视。他皱着眉,目光挑剔地扫过林雪那身寒酸的工装,以及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卑微和惊惶。“你就是林晨的母亲?这里是主任办公室,注意点影响!” 林雪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她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绞得更紧,指节泛白,头微微低着,不敢直视周主任严厉的目光。她看到了儿子脸上的伤,看到了他眼中死灰般的绝望,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巨大的心疼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局促。 “主任…老师…”林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因为紧张和担忧而微微发颤,她努力让自己的话清晰些,“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我是林晨的妈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看向周主任,“我家晨晨他平时很乖的,他从来不会,不会主动打人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的目光带着卑微的恳求,希望这位威严的主任能听一听。 第24章 尘埃里的微光 “误会?”苏文泽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阿姨,我们都亲眼看见的!是您儿子先发疯一样冲过来打苏同学的!苏同学手腕都被他抓破了!画板都砸碎了!吓死人了!”她添油加醋地说着,引来周围几个苏文泽同伴的附和点头。 “就是,凶得跟什么似的!” “主任您可得主持公道!” 苏文泽适时地“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揉了揉手腕,一副受害颇深的模样。 林雪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晃了晃。她看向儿子,林晨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反驳。这无声的“默认”,像一把刀插进林雪心里。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她的儿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他绝不会这样! “妈…”林晨终于发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那样的,是他…他先…” “够了!”周主任厉声打断林晨,不耐烦地挥挥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林晨母亲,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讲理,是你儿子行为太过恶劣!公然行凶,影响极其恶劣!我们春藤学院是百年名校,容不下这种害群之马!今天这事,必须严肃处理!苏文泽同学受到的伤害和精神损失,你们必须负责!”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冷傲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秘书模样的男人。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瞬间盖过了林雪带来的廉价清洁剂气息。 “苏太太!”周主任脸上的阴沉瞬间冰雪消融,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迎了上去,“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让秘书来处理就行了!” 苏文泽的母亲,目光淡漠地扫过办公室,在儿子“受伤”的手腕上停留一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冷傲。她甚至没有看林雪和林晨一眼,仿佛他们是空气。 “周主任,”苏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我儿子在贵校受到这样粗暴的袭击,我很失望。这件事,苏家需要一个满意的交代。”她的话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是是是!苏太太您放心!我们校方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周主任连连保证,腰弯得更低了。 林雪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周主任对苏母的卑躬屈膝,看着苏母那视他们母子如蝼蚁的冷漠,再看看角落里形容枯槁、伤痕累累的儿子,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穿着华服、掌握着权势的女人面前,她和儿子的委屈、辩解,都轻如尘埃。 她不再看周主任谄媚的嘴脸,也不再看苏母冰冷的目光。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儿子面前。林晨抬起头,看着母亲布满风霜、写满心疼和疲惫的脸,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林雪伸出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上儿子红肿的脸颊。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儿子的痛苦。她的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看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晨晨,别怕。妈妈相信你。”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刺破了林晨心中厚重的绝望阴霾。他猛地抓住母亲的手,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泣不成声。 林雪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然后,她转过身。面对着周主任,面对着冷眼旁观的苏母,面对着所有或冷漠或鄙夷的目光。她挺直了那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脊梁,虽然穿着最廉价的工装,虽然双手粗糙,虽然面容憔悴,但此刻,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动容的、属于母亲的尊严和力量。 她朝着周主任和苏母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时间很长。 “对不起。”林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是我没有教好孩子,给学校添麻烦了,也给这位…苏同学带来了伤害。”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周主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苏同学看病的医药费,我会负责。需要赔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赔上。” 她的道歉,不是为了儿子“行凶”而道歉,而是为一个母亲没能保护好孩子、让孩子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受尽委屈而道歉。是为了此刻不得不向这不公低头、换取儿子一线喘息之机而道歉。 林晨看着母亲弯下的腰,听着她平静却字字泣血的道歉,心如刀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他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没有让那撕心,,, 裂肺的悲鸣冲破喉咙。这卑微的一躬,比苏文泽所有的羞辱加起来,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苏母冷漠地看着,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轻蔑的弧度。周主任则像完成了什么任务,松了口气,看向林雪的眼神带着施舍般的“宽容”:“林晨母亲,你能有这个态度,还算明白事理。我家不差这么点钱,不过,林晨的行为极其恶劣。” 周主任随声附和,“必须记过处分!停课反省一周!” 尘埃落定。代价是母亲的尊严,和儿子身上一道更深的、名为“罪人”的烙印。林雪默默地听着,没有争辩,只是紧紧握住了儿子冰冷颤抖的手。那双手,粗糙而温暖,是林晨坠入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来自尘埃里的微光。 第25章 无声伤痕 公交车颠簸着驶离春藤学院所在的繁华区域,向着城市边缘那片陈旧的老城区驶去。车厢里弥漫着疲惫的气息、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乘客们或低头看手机,或昏昏欲睡,无人关注角落这对沉默的母子。 林晨和母亲林雪坐在最后一排。林晨靠窗,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试图汲取一点凉意,驱散脸颊伤处的灼热和心中翻涌的屈辱。林雪坐在他旁边,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盖上,那件蓝色的惠家超市工装像一层沉重的壳,包裹着她同样沉重的身躯。她微微侧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晃动的椅背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车厢的每一次颠簸,都让林晨脸颊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母亲身体细微的颤抖。他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母亲。母亲的脸显得格外憔悴。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又干涸,凌乱地贴着皮肤。眼角的皱纹比记忆中更深了,像刀刻一般。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坚韧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楚。那痛楚并非源于身体的劳累,而是源自心底,比任何鞭笞都更沉重。 林晨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沙哑地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妈…”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还好吗?” 林雪的肩头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仿佛从某种沉重的思绪中被惊醒。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儿子。当她的目光触及林晨红肿的脸颊和额角那处明显的擦伤时,那深潭般的疲惫瞬间被汹涌的心疼淹没。她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想要去触碰儿子脸上的伤,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住,像是怕弄疼了他。 “傻孩子…” 林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压抑着巨大的酸楚,“是妈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她的晨晨,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摔倒了会自己爬起来拍拍土说不疼,生病了也乖乖吃药不闹腾。可今天在办公室,她亲眼看着儿子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死灰般的绝望和无助,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那一刻,儿子无声的泪和强忍的呜咽,比任何打在孩子身上的拳头,都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她的指尖最终还是轻轻拂过林晨额角伤处的边缘,带着无尽的怜惜。“这伤…” 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寒意,“是那个…苏文泽打的吗?” 她记得那个衣着光鲜、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冰冷的少年。想到是他让自己的孩子脸上带伤,一股强烈的、属于母亲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 林晨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摇头,语速有些快:“没有!妈,不是他打的!” 他下意识地避开母亲探询的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模糊的灯光,“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推搡的时候,撞到墙上了…真的不关他的事。” 他撒了谎。他不想让母亲更深地卷入苏文泽、顾言澈甚至顾家这个巨大的漩涡。那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像深不见底的泥潭,他一个人陷进去就够了。母亲是他仅存的净土,是他唯一的避风港,他绝不能让那些污泥沾染到她分毫。 林雪定定地看着儿子躲闪的侧脸。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看不出儿子在隐瞒?那红肿的印子,那细微的擦痕,绝不是简单的“撞到墙上”能解释的。儿子在保护她,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她卷入那些可怕的纷争。这份懂事,这份独自承受的倔强,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带来更绵长的痛苦。 她最终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无奈、心疼和无能为力的沉重。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拢了拢儿子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指尖的粗糙触感带着熟悉的温暖。 “在学校才几天,看看你,都瘦了。” 林雪的声音努力带上一点轻松和暖意,试图驱散车厢里的阴霾,“下巴都尖了。回去妈给你做饭,好好补补。炖个你最爱喝的中和汤,再炒个糖醋排骨,好不好?” 她用最朴素的、属于家的温暖,笨拙地想要抚慰儿子受伤的身心。 “嗯。” 林晨低低地应了一声,鼻子发酸。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将眼底涌上的温热逼退,把头更紧地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情。 老旧的居民楼,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气息。打开家门,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味道扑面而来——淡淡的樟脑丸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大概是早上出门前保温的粥)。屋子很小,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透着女主人的勤劳。 暖黄色的白炽灯光洒满小小的客厅,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和黑暗。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小碟酱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白粥。 第26章 餐桌沉默 “快去洗把收,妈这就去炒菜。”林雪放下包,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系上围裙,快步走进了更显狭小的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快响起,带着一种踏实的生活气息。 林晨默默走进自己小小的房间,放下书包。他走到卫生间,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样子——额角的擦伤,还有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屈辱的眼睛。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冲洗脸颊,试图洗掉那份黏腻的耻辱感,也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冰凉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饭桌上很快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碗金黄油亮的糖醋排骨,一碟碧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碗香气浓郁的莲藕排骨汤。都是林晨平时爱吃的。 “快吃,多吃点肉。”林雪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看着他低头扒饭的样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在学校肯定没好好吃饭。”她自己的碗里,却只有几根青菜和半碗粥。 “妈,你也吃。”林晨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到母亲碗里。 “妈不饿,你多吃点。”林雪又把排骨夹回林晨碗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你吃,妈就高兴。” 温馨的饭菜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母亲笨拙而执着的关怀像暖流包裹着林晨。这寻常的家的温暖,在经历了办公室那场冰冷的审判和图书馆的阴谋后,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它暂时麻痹了伤口,却无法驱散深埋在心底的疑云和恐惧。 林晨慢慢地嚼着口中的米饭,味同嚼蜡。“顾言澈说过,私生子…烂在阴沟里…”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像一根尖锐的刺,在他喉咙里反复翻搅。 他放下筷子,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母亲那张写满风霜却依旧温柔的脸上。灯光下,母亲的眼角似乎又多了几条细纹。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紧张: “妈…”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聚勇气,“我…在学校里…听到一些事。” 林雪正低头喝汤,闻言动作顿住,抬起眼,带着询问看向儿子:“嗯?什么事?” 林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指节微微发白。“是关于…爸爸的。”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母亲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果然,林雪握着汤匙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慌乱,像受惊的兔子,但很快被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层故作镇定的平静:“你爸?他…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在你很小的时候…工地上出了意外…人就没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是这个!”林晨打断母亲,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我是说…爸他…是不是和顾家有关系?” “顾”字出口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就像被电流击中! “哐当——!” 林雪手中的汤匙脱手而出,掉进碗里,溅起几滴滚烫的汤汁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竟浑然不觉!她的脸色在暖黄的灯光下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总是温柔坚韧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巨大的慌乱,仿佛“顾家”这两个字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你…你胡说什么!”林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近乎失态的否认,“什么顾家?!妈不认识!你爸…你爸就是个普通工人!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能有什么关系?!”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儿子探究的目光对视。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妈!”林晨的心沉到了谷底。母亲的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证实了他的猜测!那巨大的惊恐和慌乱,绝不是对一个陌生姓氏该有的反应! 林雪背对着林晨,肩膀在微微颤抖。她走到小小的厨房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自己失控的情绪。她用力地、一遍遍地冲洗着那只被汤汁烫到的手,冰凉的水冲刷着皮肤,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晨晨…” 过了许久,水流声依旧哗哗作响,林雪的声音才从水声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深的、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的疲惫,“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爸…他走得早,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好工作,过安稳日子…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离那些人远点…我们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哽咽的哀求。 林晨坐在桌边,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影在水流前颤抖,听着她压抑的哽咽,心如刀绞。桌上的饭菜已经失去了温度,糖醋排骨的酱汁凝固在盘底,莲藕汤的香气也冷了下去。暖黄色的灯光依旧笼罩着小小的家,却再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秘密和沉重的绝望。 母亲在隐瞒。她在用尽全力保护他,保护一个她认为承受不起的真相。可她不知道,这份刻意的隐瞒,这份沉重的保护,反而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林晨的心头,将他拖向更深的漩涡。顾家…父亲…那个可能存在的、将他定义为“错误”和“耻辱”的血缘关系…像一条隐藏在尘埃下的冰冷暗河,汹涌的寒流正无声地将他吞没。 他知道了。顾言澈的恨意并非空穴来风。他林晨,这个挣扎在尘埃里的人,果然与那个云端之上的顾家,有着宿命般、令人窒息的牵扯。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碗里那块被母亲夹回来、已经冷掉的糖醋排骨,失去了所有食欲。秘密如同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沉默地坐在餐桌旁,让这顿本该温暖的晚餐,变得冰冷而漫长。窗外的夜色,浓重得化不开。 第27章 晨光熹微 清晨六点,天光熹微,像稀释的蓝灰色墨水涂抹在城市边缘。老旧的居民楼还沉浸在沉睡的鼾声里,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昏黄疲惫的光。林晨悄无声息地推开自己小房间单薄的木门,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尘埃。客厅里一片寂静,母亲房间的门紧闭着,门缝下没有光亮。 他踮着脚尖,像影子一样滑进狭小的卫生间。冰冷的自来水从生锈的龙头里喷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捧起水,狠狠拍在脸上。冰冷的水流像无数根细针,瞬间刺入额角那片尚未完全消肿的伤处,带来一阵尖锐清晰的刺痛!这疼痛让他昏沉混沌的脑子像是被冰锥扎透,瞬间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向镜中那张苍白的脸:眼下是睡眠不足堆积的青黑阴影,像两团挥之不去的阴云;额角那片红肿虽然消褪了一些,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但边缘那道细长的擦伤已经结上了暗红色的硬痂,像一道刻在皮肉上的耻辱烙印,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风暴。他用力闭上眼,牙关紧咬,将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屈辱和愤怒,强行压回冰冷的深渊。 “嘶……”细微的抽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强迫自己再次睁眼,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用毛巾擦干脸上冰冷的水珠。镜子里的少年,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亮。 就在他准备回房换下睡衣时,身后传来了极轻微、带着犹豫的脚步声。 林雪披着一件洗得发薄、边缘磨损的旧外套,头发只是简单地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散落在鬓边。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睡意,但那双眼睛却已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忧愁潭水。 “晨晨?”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沙哑,目光像探照灯,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林晨额角那片碍眼的伤痕,“怎么起这么早呀?伤口…还疼不疼?让妈看看消肿了没有?”她说着就快步走上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急切。微凉而粗糙的手指,带着常年劳作的印记,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触碰着那片红肿的边缘。她的眼神专注而心疼,仿佛在检查一件价值连城却意外受损的瓷器。 林晨的身体在母亲指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微微侧过头,方便母亲“检查”。他刻意避开母亲过于关切、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努力放得轻松,甚至带上一点安抚的笑意:“妈,没事了,真不疼了。就是看着还有点吓人而已。你看,肿消下去很多了,过两天这痂掉了就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雪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那片皮肤,仔细端详。红肿确实消退了不少,但那道暗红的痂痕和儿子眼底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重,让她丝毫无法轻松。“才六点多,天都没大亮,”她收回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再回去睡会儿?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养养精神。”她只想把儿子护在这方小小的、她认为安全的天地里。 “没事的,妈,”林晨摇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天边正泛起鱼肚白,“在家也是躺着,闷得慌。我…我想今天出去转转,呼吸点新鲜空气,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兼职做做。”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像是临时起意去散步,顺便“看看”而已,试图淡化那份迫切和沉重。 “兼职?”林雪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不赞同和更深沉的忧虑,“你这孩子!伤还没好利索呢!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养着!看书!画画!都行!找什么兼职!家里有妈在呢!”她一把拉住林晨的手腕,那双手粗糙的触感像砂纸,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母亲的力量,“有妈在呢!妈能养活你!听话,就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啊?”她的眼神里是近乎哀求的坚持,想要用自己单薄的羽翼,将儿子完全笼罩,隔绝外面所有的风霜刀剑。 林晨看着母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爱与保护欲,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住心脏,几乎窒息。他无法告诉母亲,他需要钱——需要尽快还清李墨然那部昂贵手机的人情,需要为那件被苏文泽栽赃却可能落到他头上的古董水盂赔偿做准备,更需要……让自己像陀螺一样转起来,用身体的疲惫去麻痹神经,才能暂时逃离那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的、名为顾言澈和苏文泽的恐怖阴影。他不能像个废物一样,只依靠母亲微薄的薪水,在恐惧的囚笼里等待停课结束的“赦免”。 他反手紧紧握住母亲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冰凉的手指汲取着那点粗糙的暖意,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妈,我真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在家闷着反而容易胡思乱想,出去走走透透气,精神还能好点。而且,我就是随便看看,转转,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万一有那种轻松点的、时间短的零工呢?就当…就当锻炼一下身体嘛。好不好!” 他避重就轻,语气尽量显得轻松。 林雪看着儿子强装出来的笑容,那笑容底下藏不住的疲惫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惶然,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知道儿子心思重,在家憋着可能更难受。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坚持的力气,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只是絮絮叨叨的叮嘱像开了闸的洪水:“那…那你千万小心点!看着点路!别去太远!就在家附近几条街转转!看到人多杂乱的地方、看着就不正经的地方,赶紧走!离远点!还有,额头的伤千万别碰水!别出汗!记得带水!中午要按时吃饭!门口柜子里有零钱,出门记得拿上!”她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转身快步走向厨房。不一会儿,桌上有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刚蒸好的雪菜肉丝包子。“热乎着呢!快去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知道了妈!你也快来吃吧!” 林晨连忙应着,看着母亲在狭窄厨房里为他忙碌的、微微佝偻的背影,眼眶不受控制地一阵发热。他走到小小的折叠餐桌旁,温热的米香混合着雪菜肉丝特有的咸鲜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家的烟火气和安稳。他拿起一个白胖松软、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咬了一大口,馅料很足,雪菜脆爽微酸,肉丝鲜嫩,咸香适口。这是母亲能给他的、最朴素也最坚实的温暖与力量。 第28章 宿舍群聊 林雪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起那个印着“惠家超市”Logo边缘磨损严重的旧布包。“妈先去上班了,中午要按时吃饭!有事一定要给妈打电话!别怕麻烦!”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不放心地回头,目光像粘在儿子身上一样,看了又看。 “嗯,知道了妈,你路上慢点。” 林晨咽下口中温热的食物,站起身。 林雪点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传来她急促下楼的脚步声,“噔噔噔”的回响,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清晨重新归于的寂静里。 家,瞬间变得无比空旷。方才被食物香气和母亲絮叨填满的温情,迅速被巨大的空寂和冰冷的现实感取代。空气里只剩下小米粥淡淡的余香,反而更衬出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林晨快速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换上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将宽大的帽檐尽量拉低,试图把那道耻辱的伤疤隐藏在阴影之下。他拿起那个用了很久、边角磨损的旧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简单手写的个人信息和“特长”:美术,吃苦耐劳。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像是要汲取勇气,然后推开了那扇隔绝家与冰冷世界的门。 临近中午,天还是阴沉沉的。阳光懒洋洋地挂在灰蒙蒙的天空,没什么暖意。林晨拖着疲惫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在熟悉的街区间穿梭。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作响,店员头也不抬:“招满了,要健康证。”奶茶店的小姑娘打量着他额角的伤和过于朴素的衣服,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哦,我们需要长期稳定的呢。”小餐馆的老板叼着烟,眼神挑剔地扫过他清瘦的身板:“后厨帮手?你搬得动整箱的食材吗?不行不行。” 每一次询问,每一次被拒绝,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溅不起水花,只留下更深的寒意。疲惫和沮丧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爬上膝盖,将他浸没。胃里空落落的,早上吃的那点温热的包子和粥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冰冷的酸水在翻搅。他颓然地坐在街心公园一张冰凉的长椅上,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头顶交错,投下稀疏破碎的影子。他拿出那个印着卡通小熊、已经有些掉漆的保温杯,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早已变凉的温水,丝毫无法缓解胃部的空虚和心头的寒意。阳光吝啬地透过叶隙照在身上,只有一片冰冷的苍白。 就在绝望的冰层即将彻底封冻心脏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铃声,是微信消息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生机。林晨有些迟钝地、带着点茫然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那个被他置顶、名为“404永不言弃”的宿舍群。消息正疯狂地往上刷。 【404永不言弃(3)】 孙宇: @林晨兄弟!你还好吗?真停课了?操他大爷的!苏文泽那孙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颠倒黑白玩得贼溜!活该出门踩狗屎!【愤怒】【愤怒】【菜刀】 赵明远:是啊林晨,别太往心里去!兄弟们心里门儿清!肯定是那王八蛋又搞什么幺蛾子把你逼急了!周扒皮(系主任)就是个势利眼,苏家放个屁他都能当圣旨!【鄙视】【鄙视】 孙宇:对!林晨你人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额头没事吧?要不要兄弟们给你带点云南白药、跌打酒过去?或者你想吃啥?烤串?奶茶?尽管说!【关心】【拥抱】 赵明远:【图片】【图片】【图片】今天老刘(素描课教授)跟打了鸡血似的,重点巨多!手速慢点都记不下来!我拍了课件PPT,还有他划的重点范围,高清□□!赶紧存!【奋斗】 孙宇:【图片】【图片】对对对!还有老巫婆(色彩构成课讲师)布置的魔鬼作业要求!我也拍了!贼详细!林晨你赶紧看看,别落下课!等这阵妖风过去,杀回来亮瞎他们的狗眼!【奋斗】【太阳】 一条条消息,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白、粗粝的热血和毫无保留的关心,像一颗颗燃烧的小火球,噼里啪啦地砸进林晨冰冷死寂的心湖。那些愤怒的声援、朴素的信任、及时的课件截图、甚至带着烟火气的“投喂”询问……汇聚成一股小小的、却异常滚烫的溪流,瞬间冲开了他心头凝结的冰层,带来一阵酸涩的暖意。他握着手机,指尖被屏幕的微光烘得有些发烫,鼻尖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汹涌的热意逼退,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林晨:谢谢兄弟们!我没事,小伤小伤,别担心。课件收到!太及时了!【抱拳】【抱拳】在家自学,保证不落下。 消息几乎是秒回。 孙宇:靠!跟兄弟客气啥!有事吱声!随叫随到!【酷】苏孙子今天走路摔了个狗吃屎,活该!【偷笑】(附一张模糊的偷拍,苏文泽在楼梯口狼狈扶墙) 赵明远:嗯,好好养着,别多想!乌云过去就是晴天!【加油】【太阳】 简单的文字,甚至那张模糊的“苏文泽摔跤”丑照,却像带着神奇魔力的炭火,让林晨冻僵的手指和冰冷的心一点点回暖。他珍重地将课件图片一张张保存好,仿佛那是战友送来的珍贵弹药。将手机小心地放回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点来自虚拟世界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成了支撑他在这冰冷现实中继续跋涉的、微弱却坚定的星光。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走向那些贴满小广告的角落。 第29章 沉重箱笼 下午,林晨调整了策略。他不再去那些窗明几净、需要“良好形象”的店铺碰壁,转而留意电线杆上、小区公告栏里那些不起眼的招工小广告。终于,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布告栏角落,他看到一张手写的、字迹歪扭的纸条:“急招搬家临时工两名,日结,有力气就行!电话:132xxxx4951”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林晨拨通了电话。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喂?找活儿的?在哪?过来看看!” 按照地址,林晨找到了一片待拆迁区域边缘的一个小型货运站。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停着两辆漆皮斑驳的小货车。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裤、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烟,他就是电话里的王老板。 李老板上下打量着林晨,目光在他过于清瘦的身板和额角的伤疤上停留片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伙子,你这身板…有点瘦啊?搬家可是力气活!一箱书都能压趴下你!不行不行!” 林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但想到宿舍群里兄弟们的加油,想到母亲佝偻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极力推销自己,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老板!我力气不小的!我能吃苦!真的!我以前也干过零活!搬东西没问题!您让我试试!如果…如果我干得不好,搬不动,耽误您事,我可以不要钱!”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李老板叼着烟,眯着眼又打量了他几秒,大概是看他态度实在诚恳,又或者确实缺人,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吧行吧!说好了,干不好一分钱没有!今天下午就有一单,去听澜苑搬点东西到水岸宫邸。老孙!”他朝院子里吼了一嗓子,“今天你带带他!新来的!” 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结实、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应声从一辆货车后面转出来,手里拿着捆扎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扫了林晨一眼,点了点头: “嗯。跟着我。东西都打包好了,到了地方手脚麻利点,别磨蹭。” 孙师傅开着一辆半旧的小货车,林晨坐在副驾驶。车厢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车子颠簸着驶向城市另一端的高档区域。孙师傅沉默地开着车,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和不解: “看你这年纪,像个学生娃。没上学吗?怎么跑出来干这个?” 他瞥了一眼林晨额角的伤。 林晨低下头,含糊地应道: “嗯…家里有点事,暂时…没课。”他不想多解释。 孙师傅也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这活看着简单,讲究多着呢。家具怎么抬不伤着,易碎品怎么打包,走楼梯怎么省力…都得有门道。”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 “特别是今天去的地方,听澜苑和水岸宫邸,都是有钱人扎堆的地儿,里面的东西,咱们打一辈子工都赔不起一件!搬的时候,千万小心!手稳!眼尖!宁可慢点,不能出错!记住了?” “记住了,孙哥。”林晨郑重地点头,手心微微冒汗。 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绿树成荫的高档小区——听澜苑。在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前停下。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保姆在门口等着。 “是李老板的人吧?东西都打包好了,放在一楼客厅和偏厅。主人家不在,你们搬走就行,送到水岸宫邸那边,直接找物业管家拿钥匙。” 保姆交代得很简洁,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晨跟着孙师傅走进别墅。偌大的客厅里,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和用气泡膜、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家具部件。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木料和皮具的淡淡香气,与这搬运的场景格格不入。别墅空旷而冷清,确实不见主人身影。 两人开始沉默地搬运。箱子很沉,尤其是那些装着书籍和瓷器的。林晨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学着孙师傅的样子,腰腹发力,手臂绷紧,小心翼翼地搬起,再一步步挪到货车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额角的伤疤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带来酸痛,却也奇异地缓解了心中的郁结。 一个标注着“易碎 - 瓷器”的长条形箱子格外沉重。林晨和孙师傅合力抬起,一步一步挪向门口。箱子边缘有些湿滑,林晨手一滑,箱子猛地一沉! “稳住!” 孙师傅低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抓住他那头。林晨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没让箱子脱手砸落。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东西不算特别多,但搬起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等最后一箱东西装上车,林晨几乎脱力,扶着车厢大口喘气。孙师傅也抹了把汗。 货车又驶向另一个更加奢华、安保森严的别墅区——水岸宫邸。在物业管家的指引下,他们将东西搬到指定的别墅一楼大厅。同样空旷冷清,同样不见雇主身影。管家签收了单子。 孙师傅刚把签收单揣好,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焦急起来: “什么?摔了?严不严重?好好好!我马上过来!马上!” 挂了电话,孙师傅急得直搓手,对林晨。说:“小兄弟,对不住啊!家里孩子在学校摔伤了,老师让赶紧去趟医院!你看这…”他看了看满地的箱子和包裹,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林晨,显然不放心。 林晨看着孙师傅焦急的样子,想到自己母亲接到电话时的模样,心里一软,连忙说:“孙哥,您快去吧!孩子要紧!这里…我守着就行。等雇主回来,我跟他交接清楚。” 他想,最多再等一会儿,交接完就能走了。 孙师傅感激地拍了拍林晨的肩膀:“好兄弟!谢了!回头我跟李老板说,今天工钱给你算整天的!那我先走了!”说完,他急匆匆地跑出了别墅大门。 大厅里瞬间只剩下林晨一个人,和满地的、属于某个神秘富豪的行李。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落地钟指针行走的“嘀嗒”声。空气里昂贵的香氛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林晨靠在一个大箱子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闭上眼,只想喘口气。 第30章 泳池坠落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别墅华丽的雕花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两道熟悉得让林晨血液瞬间冻结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冷风和浓烈的恶意,并肩走了进来。 是顾言澈和苏文泽。 顾言澈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装,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慵懒而傲慢,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行李,最终落在靠着箱子、脸色煞白的林晨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苏文泽则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立刻凑到顾言澈耳边,脸上带着夸张的、邀功请赏般的兴奋表情,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林晨听得清清楚楚:“顾少!你猜怎么着?咱们林晨同学昨天可是在办公室可威风了!当着主任和他妈的面,差点把系主任的桌子都掀了!那叫一个凶神恶煞!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添油加醋,将林晨昨日的被迫反抗扭曲成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 顾言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他走到林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残忍:“够胆呀,林晨。看不出来,还挺有脾气?”他伸出手指,似乎想碰碰林晨额角的伤疤。 林晨猛地偏头躲开,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顾言澈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在意,反而笑意更深,他转头看向苏文泽,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之前不是还听你说,挺‘喜欢’他的吗?怎么,现在改路线了?下手这么狠?”他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 苏文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扭曲而怨毒,他阴恻恻地盯着林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喜欢?当然,但他那么清高…”*他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当然要把他拖进泥潭里,不是更有意思吗?对吧,顾少?”他谄媚地看向顾言澈,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恶毒的好奇,反问道,“对了,顾少,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这么‘关照’我们林同学啊?” 顾言澈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晨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戏谑,而是变得极其幽深、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的审视。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林晨的耳膜和心脏:“因为啊…”他微微俯身,凑近林晨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气息冰冷,“他和他那个下贱的妈一样,生来…就是原罪。”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下移,仿佛能穿透那件灰色的卫衣,精准地锁定在锁骨的位置,“特别是…他身上那个恶心的标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顾家血脉里,被掺进了多么肮脏的东西。” “你胡说!”林晨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弹起来,巨大的愤怒和母亲被侮辱的痛楚瞬间压倒了恐惧,他不管不顾地朝着顾言澈撞去!母亲林雪含辛茹苦的身影在眼前闪过,那一声“下贱”像烙铁烫在心上。 “找死!”顾言澈眼神一厉,动作快如闪电!他一把抓住林晨撞过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揪住林晨的衣领,猛地发力!林晨被他强大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双脚离地被拖行了几步! “放开我!”林晨挣扎着,声音嘶哑。 顾言澈对他的挣扎置若罔闻,像拖拽一件垃圾,大步流星地穿过空旷奢华的大厅,走向通往后院巨大落地玻璃门的侧廊。苏文泽脸上带着扭曲的兴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等着看一场好戏的鬣狗。 后院里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园林,中央是一个巨大恒温游泳池。池水清澈见底,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四周昂贵的绿植。 顾言澈拖着不断挣扎的林晨,径直走到泳池边缘。他低头看着林晨因愤怒和窒息而涨红的脸,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看看你自己,”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穷酸和下贱,还有你那个婊子妈给你烙上的肮脏印记…真是让人作呕。”他揪着林晨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几乎勒得林晨喘不过气,“这么肮脏的东西…是该好好洗洗!” 话音未落,在苏文泽兴奋的抽气声中,顾言澈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将林晨朝着冰冷的泳池水推了下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瞬间炸开!冰冷的池水像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地刺入林晨的皮肤、口鼻、耳朵!巨大的冲击力和猝不及防的窒息感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冰冷的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喉咙、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更多的水却灌了进来。沉重的卫衣吸水后像铅块一样拖着他下沉。 “呃…咕噜噜…” 林晨本能地在水里扑腾挣扎,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冰冷的池水刺激着他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视线被水模糊,只能看到水面上方两个扭曲晃动的身影。恐惧如同冰冷的水草,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冰冷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眼中充满了溺水者的惊惶和绝望。他朝着池边那两个模糊的、如同恶魔般的身影伸出手,声音破碎而凄厉: “救…救我!救救我!咕噜…”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呛咳,身体再次沉入冰冷的水中。水下的世界一片扭曲的蓝绿色,他仿佛看到自己锁骨处,那个被诅咒的红蝶胎记,在晃动的波光中若隐若现,像一只被溺毙的蝴蝶。 顾言澈和苏文泽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水中挣扎、呛咳、狼狈不堪的林晨。顾言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苏文泽则捂着嘴,肩膀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恶意的低笑声。 冰冷的池水,刺骨的寒意,窒息的痛苦,池边冷漠的注视,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羞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将林晨彻底淹没。 第31章 濒临窒息 “呃…咕噜噜…” 破碎的气泡从他唇边溢出,带着绝望的尾音。视线被水波扭曲成晃动的蓝绿色光斑,水面上那两个模糊的身影——顾言澈的冰冷,苏文泽的扭曲——像是地狱入口的守卫,漠然地看着他在生死边缘沉浮。 意识在冰冷的窒息中开始涣散,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混乱的碎片在濒死的黑暗里闪现:妈妈林雪清晨絮叨着“额头的伤千万别碰水”时担忧的脸…李墨然那部冰冷昂贵的黑色手机…还有那笔需要赔偿、却像大山一样压着他的古董水盂…这些沉重的、未了的牵绊,像最后几根脆弱的丝线,勉强拉扯着他不断下沉的意识,让他不甘心就这样沉入永恒的黑暗。 ‘不…不能死…妈…钱…还没还…’ 混沌的意念在冰冷的深渊里微弱地挣扎。 岸上。 苏文泽脸上的恶意笑容渐渐僵住了。他看着泳池里,那个挣扎的身影动作越来越微弱,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停止了动弹,像一片失去生命的叶子,缓缓沉向水底那片幽蓝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泳池过滤系统发出单调的嗡鸣。 苏文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丝真实的、源于对未知后果的恐慌,终于压过了看戏的兴奋,爬上他的眼底。他猛地抓住顾言澈的手臂,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顾…顾少!他…他好像不动了!真…真不行了!”他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指向那片平静得可怕的水域,语气里混杂着残留的恶意、一丝惊慌和急于撇清责任的试探。“我们…我们是不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只是眼神慌乱地看着顾言澈。 顾言澈一直冰冷的、如同雕塑般的侧脸,在苏文泽抓住他手臂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水下那片静止的阴影,林晨苍白的面孔在清澈的水底若隐若现,像一尊沉没的玉雕。那双总是带着隐忍或愤怒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在波光下投下死亡的阴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噬咬住了顾言澈的心脏!比看到父亲珍藏的林雪照片时更甚!那不仅仅是对“玩物”可能失去的烦躁,更是一种更深层、更原始的惊惧——他亲手将一件“东西”推向了毁灭的边缘,而那件“东西”此刻呈现出的死寂,让他感到了失控的寒意。 顾言澈甚至来不及脱掉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在苏文泽惊愕的目光中,像一头矫健的猎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泳池! “哗啦——!” 巨大的水花再次溅起。顾言澈入水的动作迅猛而精准。他迅速下潜,有力的手臂划开冰冷的水流,一把抓住林晨下沉的身体。入手是冰冷僵硬的触感,让顾言澈的心猛地一沉。他箍住林晨的腰,双腿用力蹬水,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这具失去生气的身体浮出水面。 “咳…咳咳…”顾言澈将林晨拖到泳池边缘,自己也狼狈地爬上岸。昂贵的休闲装湿透紧贴在身上,滴着水,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迅速将林晨平放在冰冷的瓷砖地上。 林晨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顾言澈对试图凑上来的苏文泽厉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他单膝跪在林晨身侧,双手交叠,用尽全力按压在林晨的胸口——他学过急救,动作标准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 “1001 1002 1003 1004…” 他咬着牙,每一次按压都像要把自己的恐惧和力量一起灌注进去,肋骨在他手下发出令人心惊的轻微声响。冰冷的池水从林晨湿透的头发和衣服里渗出,在他身下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按压了三十次,顾言澈没有丝毫停顿。他猛地捏住林晨冰凉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覆上那双冰冷的、青紫的唇瓣,用力将空气渡进去!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要将生命强行灌回这具躯壳。 一次,两次… 时间在冰冷的瓷砖地和急促的按压、人工呼吸中变得无比漫长。苏文泽站在几步开外,脸色也跟着发白,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隐秘的、对顾言澈此刻状态的惊疑。 就在顾言澈的心也一点点沉入冰窟,绝望的阴影即将笼罩时。 “咳…咳咳咳咳——!”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呛咳声,如同天籁般骤然响起! 林晨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大量的池水混合着胃液从他口鼻中喷涌而出!他像一条被重新扔回岸上的鱼,本能地、剧烈地弓起身体,大口大口地、贪婪地汲取着救命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胸膛剧烈起伏,青紫的唇色开始艰难地褪去,染上一点虚弱的红晕。 顾言澈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一股脱力感席卷全身,他撑在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林晨痛苦呼吸的脸,那双紧闭的眼睛终于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空洞涣散,没有焦距,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池水不断滑落。 顾言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林晨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张因为剧烈呼吸而微张的、湿漉漉的唇瓣所吸引。那唇瓣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苍白脆弱,却又因为刚刚恢复的呼吸而微微翕动,带着一种奇异的、濒临破碎的生命力,在冰冷的空气中呵出微弱的热气。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悸动,像电流一样窜过顾言澈的心尖,混杂着暴戾后的空虚、掌控生死的余悸,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脆弱美感吸引的异样情绪。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微微颤抖的唇瓣。 就在这时,苏文泽那带着劫后余生般庆幸、又迅速找回谄媚和恶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呼…吓死我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嘛,林晨命硬着呢!”他拍着胸口,夸张地吁了口气,然后立刻凑近几步,脸上又堆起那种令人作呕的、带着算计的笑容,眼睛滴溜溜地转, “顾少,这几天,李墨然跟着他那个导师去启林新区出诊了,听说要待个三四天呢!正好!清净!”他刻意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目光扫过地上意识模糊、还在本能呛咳的林晨,“你看他现在这模样…多难得的机会。咱们…可得和林晨同学,‘好好玩玩’了。这地方,又安静,又没人打扰…”他意有所指地环视着这栋奢华却空旷冰冷的别墅。 第32章 好好玩玩 “李…李墨然…” 地上,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般缓慢聚拢的林晨,在剧烈的呛咳间隙,模模糊糊捕捉到了这个刻入骨髓的名字。这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更深层恐惧的闸门!即使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身体还在本能地因为寒冷和窒息而剧烈颤抖,但这个名字带来的、被精密操控和虚假庇护的阴影,瞬间压过了对顾言澈暴力的恐惧,让他残存的意识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涣散的眼神里,骤然凝聚起一丝更深沉、更绝望的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后退,却因为脱力和寒冷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更加剧烈的、带着恐惧呜咽的呛咳声。他知道,苏文泽口中的“好好玩玩”,绝对比冰冷的泳池更加可怕。而李墨然的暂时缺席,并不意味着救赎,更像是将猎物暂时移交给了更凶残的猛兽。 顾言澈伸出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苏文泽的话和地上林晨那因为“李墨然”三个字而骤然加深的恐惧反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心头那点异样的悸动。他收回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晦暗。他看着地上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瓷器、眼神里交织着生理痛苦和深层恐惧的林晨,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谄笑、眼底闪烁着恶毒光芒的苏文泽。 一种更深的、带着毁灭和占有欲的暴戾,混杂着对“李墨然”这个名字本能的排斥和竞争意识,重新占据了他的思维高地。 “呵…”顾言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站起身,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健硕的躯体,水珠沿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晨,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掌控感,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说得对。是该…‘好好玩玩’。” 他弯腰,像拎起一件湿透的破布娃娃,一把将还在呛咳颤抖的林晨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不顾他虚弱的挣扎和呛咳,拖着他湿漉漉的身体,大步朝着别墅灯火通明、却更显幽深冰冷的内部走去。瓷砖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苏文泽脸上立刻绽放出兴奋又恶毒的笑容,搓着手,像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紧紧跟了上去。 别墅华丽的大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空旷奢华的大厅里,只剩下林晨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的呛咳声,在冰冷的空气中绝望地回荡。前方,是未知的、更深的囚笼。 林晨被顾言澈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穿过奢华却空旷得令人心寒的别墅大厅。脚下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狼狈扭曲的倒影,每一次呛咳都撕扯着肺部,带出冰冷的池水和绝望的气息。湿透的灰色卫衣沉重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勾勒出他单薄颤抖的轮廓。 苏文泽紧跟其后,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林晨紧绷的神经上。 顾言澈没有走向客厅舒适的沙发区域,而是径直拐进了一楼一条光线稍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把手的实木门。他拧开门,一股混合着冷冽木质香调和淡淡皮革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铺着厚厚深色波斯地毯的更衣室。这里显然是男主人的私密空间,巨大的落地衣柜占据了整面墙,里面挂满了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昂贵衣物。另一侧是宽敞的休息区,摆放着真皮沙发和矮几。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冰冷地矗立在角落,无情地映照着——顾言澈湿透的冷硬,苏文泽的谄笑恶毒,以及林晨浑身滴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惊惶的极致狼狈。 苏文泽没有跟进去,而是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挂着看好戏的、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贪婪地舔舐着林晨湿透后紧贴身体的衣物下隐约透出的轮廓,特别是锁骨的位置,虽然被高领湿衣遮挡,却更激起了他病态的窥探欲。啧啧啧,”他咂着嘴,声音带着夸张的怜悯,却淬着最深的毒, “瞧瞧我们落水的林晨同学,真可怜。这小脸白的…这身衣服都湿透了,穿着多难受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的下流几乎要溢出来,“脱了吧?让咱们也瞧瞧,我们春藤美术系的‘高岭之花’…湿透了是什么样?”最后一个字,带着**裸的侮辱和暗示。 这露骨的羞辱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晨残存的自尊上,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冰冷和宰“苏文泽!你无耻、下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 “无耻?下流?”苏文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封闭的更衣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林晨,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清高?你那点破事,全校谁不知道啊?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顾言澈。顾言澈对苏文泽的垃圾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林晨愤怒的脸,又落在他湿透的衣服上,眉头不耐地皱起。 镜子的墙壁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铺着深灰色地砖的狭窄楼梯通道。通道里散发着更深的、混合着尘埃和某种金属器械的冰冷气息。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林晨的心脏!比泳池的冰冷更甚! “顾言澈!你要做什么!”他踉跄后退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衣柜门,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变调。 顾言澈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他。高大的身影在更衣室柔和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林晨完全笼罩。他停在林晨面前,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道,擦过林晨脸颊上残留的池水和生理性泪水,然后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做什么?”顾言澈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毒蛇在黑暗中吐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凑得更近,冰冷的呼吸喷在林晨脸上, “林晨,你和你妈欠我的,欠我妈的…你以为,能躲得掉?最好别挣扎…”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捏碎林晨的下颌骨,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判般的冷酷, “这是你欠我的。乖乖受着。”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顺势一把抓住林晨湿透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容抗拒,拖着他直接走向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向下楼梯。 “不!放开我!顾言澈!你混蛋!”林晨爆发出绝望的嘶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踢打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湿滑的地面让他几次差点摔倒,又被顾言澈粗暴地拽起。 苏文泽兴奋地搓着手,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紧紧跟在后面,眼睛在昏暗的楼梯灯光下闪着贪婪的光。 “顾少!真有你的!这地方…够劲!好地方呀!”他兴奋地压低声音赞叹,语气里充满了对接下来“游戏”的期待。 楼梯不长,却仿佛通向地狱。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金属门。顾言澈用指纹解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更浓的、混合金属和某种陈旧皮革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