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
1. 生灵涂炭红鬼现
红如血的夕阳落到人间烟火深处,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失魂落魄的歌声…….
“萧二两三年正月生,宛如天上月神哟。”
“哪知命活不长,何必走来这一遭哟。”
“神佛可否来人间,可否请帮把鬼除哟。”
....
“我的儿郎...!”
“我跟你拼了!你还我儿命来!”
“为什么……为什么世道会这么苦啊!我们这些凡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世上不是有神吗!神呢!你们不是修仙的吗!你们不是驱鬼的吗!你们为什么不能阻止它们!”
众人低头默言不语。
“世道乱了,天降大祸啊……!”雾都城整日都传来这样的声音,令人悲伤令人痛心令人寒心!
*
“阿娘!你先躲起来!”这位女子声音出奇的镇定,但动作却是慌不择乱。她胡乱的的把母亲藏在草堆里,妇人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手不停的颤抖抚摸着女儿的脸庞。
见此,小女子苦笑了一下,道:“阿娘,等我。”
妇人不停的摇头,她知道她走了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眼泪狠狠砸在小女子的手背上,滚烫又炽热,似乎是在挽留,也是这个寒心的世间最后一丝暖意。
小女子强忍泪水再次说:“阿娘……一定要不要出声。”
等杂草全部遮掩起来后,她走到拐弯处看着母亲的方向,道:“阿娘做的兰子糕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转而!前方传来红鬼的吼叫,女子深呼吸了一下,她闭目思虑,心已死。
只见恶鬼身影渐渐逼近,模样全都显露了出来,瘦弱又高大。它嘴角滴着血,叼着一颗人头,瞳孔发出血红的光,周身散发着透明红黑色的光辉,空灵灵的。
只听那女子大声一喊:“你们这些腌臜东西!去死吧!”说着把手中的石块砸到红鬼头上,抬腿跑走了,心里却止不住犯嘀咕。
红鬼的额头被石块砸出一个血窟窿,它低吼着,怒意蔓延至整个村庄,让人感到心惊。慢慢的,它变得越来越高大,而那血窟窿似乎被某种邪力填满。它此形就像一支竹竿,瘦弱的不成样子。
这时有一个声音传来:“吃了这么多人,力量一点也没变。三百年了……三百年了。”
“我放你们出来有何用!”
命令般的,不可放肆的,乃至疯狂的,促使着它。
“知道自己的归途是什么,为何不利用余下的时光好好玩一把呢。”
闻言,红鬼顿时恼怒起来,只见它们身速极快,宛如一阵风,张着血盆大口朝女子奔来...…
女子瞳孔猛的一颤。
“啊……!”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胡同里就传来骨头的咯吱作响,有村民出来寻食,路过胡同口看见几块麻衣粗布,以及大片的血迹....
“嘘!小声点……”
“快走!别被它们发现……”
已经见怪不怪了。
景宁三十年,春雪,天大寒,生灵涂炭,恶鬼现世,鬼道修之,四氏相斗,皇室内鬼,一己私欲,滥杀无辜。
红鬼祸世只是开始,如若知因果,还须从两个月前北禾李家女娘李溶月出嫁时候说起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是如何发生的。
*
天晴日暖,溪水潺潺流淌,转眼经年累月,凡事皆有变数,回想当年,婴孩落地,一声啼哭震耳欲聋,新妇初为人母的迷茫,婴孩的哭声宣告着对这个世界的恐惧,而到后来,孩童从嬉笑打闹到饱读诗书,到现在出嫁为人妇。
一切都在重复,而在永无止的重复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他们都在跟着别人的脚步前进,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心中的方向逐渐变得迷乱不安。
……
“小姐,过几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陈公子可心悦小姐你呢!”这是李家女娘的女婢青玉,小丫鬟挽着两个侧发髻,头戴一根碎花银簪,脸上稚嫩可爱,一袭蓝裙随风摆动,真真是豆蔻年华的好时侯。
“陈公子到底是个富贵人家,小姐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
青玉口中的陈汉典是平陵数一数二的富商大贾,他自前年欣慕李家女娘,特此在去年年关向李家提了这门亲事。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李家那个女娘是做不得主的,商议婚事时,她只说了句:“女儿听阿父的。”
李家女娘有七尺二寸,婷婷玉立,一双丹凤吊俏眼,秋眉平添了些许妩媚,长相宛如生在荷花池的牡丹,但眼睛的轮廓遮住了眉部的妩媚,多了点英气与不羁。
她谦逊有礼,女儿家做的事她是一件也不落下,她独爱剑术,胸腔一股热血,练剑她也是极为刻苦的。她想,人活一世,须尽欢,不论是女子的柔美,还是男子的风度,她统统都要拥有。
如今年方十七好不容易有个家世好的男子倾慕,李父郑重且慌忙的就把亲事结下了,生怕慢一刻陈家就要反悔。
她喜暗青色与浅桃红,因是未出阁的女子,她梳的是分两层挽成一个半圆弧形的发髻,只用了一根玉簪加以点缀,唇红齿白,清瘦高挑。
她总是掩目笑意,但皮囊之下又是如何的人物呢。
她的脾性与外表丝毫不相符。
李溶月心思细腻,因是先皇心腹,大将军叶剑琛独女,以至于她无论是对人又或是野物,她丝毫不惧,即使是惧,也坦然面对,不能慌乱。她家底丰厚,历年来被皇帝赏赐的数不胜数,但她却对钱财充满一定的分歧,她把属于自己的钱存放起来以免后顾之忧。
她死也想不到,“忧”竟会来的如此之快。她没有想过成亲,她心比天高,曾想携一把剑闯荡江湖,也想做点小买卖,开间铺子做生意。
既随了母亲的平稳,同时也拥有了父亲的魄气。
毕竟在这个以男子为首的世道,女子做什么都是不该的。
就如同李溶月出嫁前母亲对她的叮嘱:“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许多事你还不知晓。”“到了夫家,要顺从不可违逆,夫唱妇随。”
“以后莫要再舞刀弄枪了,成何体统?我们女子生来就是如此的,守好妇道,到了夫家要有当家主母之风,如若他要纳妾,做大夫人的不可善妒。”
李溶月不解:“如若他要纳妾,我与他和离便是,独自一人,有何不妥?”
李母愣住,她叹息道:“我知道。但……”
“阿娘想说什么?”李溶月疑问。
李母摇了摇头,抚摸着她发丝,道:“你自小不养在我身边,李府中也没有其他姐妹与你相伴。虽然我们每年都会给你写信,但你也从不对我们说你的心意。”
李溶月否决:“阿爹阿娘已经够辛苦的了,女儿不想让你们操心了。”她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埋怨,她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性子,从不对别人发脾气,也从不对别人说心里话。
“到底是我们做爹娘的对不住你。青玉自小服侍你,她总说你不喜形于色,没有特别喜欢的,出府也总是与东家那几个女娘喝茶,也从不与男子接触,当然……”
也不会有心仪的男子。
李溶月抬头望着这个母亲,她眼角带泪,声音哽咽。
“阿娘……”
李溶月对于这个母亲,以及父亲,她心里总是淡淡的。因自家是将门,父母每年驻边关,偶尔的相逢也就寥寥几封信。尽管如此又能怎样呢,皇帝指令,这是无可奈何的。李父身为将军,掌握兵权,为天下,这倒随了民生情,却要舍弃血脉情。李溶月努力与他们亲近,但还是有点隔涩。
“阿娘。我们为什么不在京城生活。”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她夜以继日,想要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的问题。
这并无道理,因着将门世家是皇帝的心腹,理应住在京城,这样孩子的仕途才能更顺利,但李父却选择了偏远的北禾,这里样样不及京城。
“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突然安排我嫁人?”她应是知道了什么。
李母不言。
李溶月平复情绪,道:“阿母。”语气镇定又坚毅,“如若他真会纳妾,我也会当真与他和离的。反正我这张脸皮早就被没有了。”
李溶月早年来,在北禾生活经常被骂没爹娘疼的孩子,在她十一二岁时还会与别人争论几句,久而久之,后年寄来的信让她再也没有了恼怒。
同样也没有烦怨。
“胡说!哪有女子和离的!自古以来夫家不休妻,死也要过到底!”李母怒道。“以后如若再让我看见你练剑,我便把你的剑砸成废铁。”
将门家鲜少有人让女子摸刀持剑的,只是略微教一点皮毛,大多还是以礼仪言谈举止为主。
说完,李母拂袖而去。
不像是叮嘱,倒像是永远的禁锢。
她还是理解不了他们。
很快,李家与陈家经商议婚期定在了四月。如今婚期将至,而在成亲这天,天晴日朗,黄鹂鸣歌。
李府内外装饰很是喜庆,在这天来了许多贵宾,李溶月到底随了母亲的愿,也不再怨了。
今日的她身着雁锦华服,头戴红珠钗,白玉石,红唇微翘以表喜庆,安安静静坐在堂阁等待夫君接她入矫。
而外面却是热闹非凡。
“都这个时辰了,看着车水马龙的迎亲队伍,怎么单单没有新郎的身影?”女婢疑惑道。
“许是路上耽搁了。单看这贺礼,我们小姐可是生了好命呢!”侍卫道。
陈府不愧是富商,送来的聘礼足足有三十六担!除了这些,还送来了一些金银首饰,五张店铺,尽管李家不看重这些,但规矩还是要有的。可想而知,陈家人是多么看重李溶月。
许久等不到新郎的影子,该出嫁还是要出嫁的。
李溶月踏着轻盈的步子,雍贵华容,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深邃如海神,瞳色映射着波光粼粼。李溶月小心翼翼的被女婢搀扶着进入婚轿,紫玉扇遮面,落座入马车中。
车动身前,李溶月拉开车帘探出身,对李家人说:“阿娘阿爹,女儿走了,莫担心。”
“诶!你莫忘叮嘱,要与夫君相守和睦,要长命百岁!”李母道。
李父道:“将门独女,不仅要知礼,而且要正直刚强,如若受了委屈就打回去!他们若敢动你,有李家呢!”
“晓得了。”李溶月回答,心里酸涩又难过,把车帘放下,端坐回去。
李母哽咽说不出话,看着轿子越来越远,直到车影愈来愈模糊。
北禾至平陵须三炷香功夫。
途中,李溶月平静若云,府里任何一个女婢她都没有带,既然是自己离开,那便只能是自己。
竹深深,雾蒙蒙,点桃红,迎笑风。
马车行驶到中途,这里离山林很近,马车夫突然喊叫:“有蛇!”马车夫急拉马上栓,“吁!”
马车的猛然颠簸让李溶月瞬间睁开眼。
“夫人你没事吧?”陈府女婢担忧的问。李溶月摇摇头:“我没事。”而后提裙下了马车,观察四周,“发生何事了?”她轻声问道。
还没有听到车夫的回答,只见一条红蛇盘绕在车轮上。
让人奇怪的是红蛇眼睛的颜色不是红色,竟是孔雀色,甚是迷人。
“一条红蛇而已。夫人莫怕,老夫这就弄死。”车夫说着拿起刀径直的朝蛇方向去。
红蛇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马车夫,似乎下一刻就要啃咬上去。
“慢着!”李溶月出声。“放生吧,它也是有灵性的。”
“这.……”见此,车夫只好收起拔出的刀,但那红蛇却受了惊吓猛的朝他扑来。
众人惊得后退。
“我来吧。”李溶月慢慢靠近红蛇,蹲下来温声安抚:“好了,没事了,你快过来。”说着正想伸出手。
“夫人不可!”陈府女婢这一大声吼叫,让归于平静的红蛇咬伤了李溶月。
奇怪的是红蛇对李溶月的举动并没有丝毫恐惧,慢慢缠绕在李溶月的手中。
李溶月起身,往深林走进把那红蛇放下后就离开了。
“夫人……”女婢惭愧的小声说。
“无碍,到府后敷点药就好,你别自责。我们快些赶路被,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她说完坐上马车,匀驰而去。
*
婚队来到陈府天色渐晚,月隐于山外,一抹殷红爬上月角,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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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来到夫家,人群拥挤,往远处看,陈家不亏是富贾,来往的人非富即贵,好不热闹。
但依旧没有新郎的身影。
李溶月被陈家女婢搀扶到洞房,她一路走来一直观察周围,陈家的高楼每间房阁布置的华贵又喜庆,但为什么要在每一处墙上系一条白绳呢?
李溶月入房。
“夫君呢?不应该先拜堂吗?怎的先入洞房了?”李溶月问。
婢女手捏紧衣裙,闭口不应声,眼神也不敢看李溶月。还没有等李溶月开口询问就来了一些富家夫人来与李溶月交谈。
“哎呀,夫人莫担心,你家夫君在外面与外宾吃酒呢,陈家没有拜堂的习俗,都是与新娘饮一杯醉汤光,这亲便就成了!”
“对啊,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平陵就是这般,您习惯了就好。”
李溶月抬眼望去,这些夫人面容黑青,脸涂的煞白,像鬼一样。李溶月看着她们心里顿感奇怪。
片刻后,李溶月收回思绪,淡然道:“多谢各位夫人替溶月解惑。”
天色已染黑,陈府一些宾客醉成烂泥,那些夫人似乎不知道累似的,与李溶月交谈甚欢。
新郎迟迟没有出现,李溶月心里已经有了谱。婚嫁当天,白绳系红绳,悲与喜,象征着死与生……
纠缠不清。
“应是……”李溶月心道。她不敢深想,但手指止不住颤抖,眼里抖动着晶莹的碎影。
正在她胡乱猜想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新郎官死了!”
“有鬼!有鬼!!”
声落,周围人群叫嚷着,发了疯似的跑走。
李溶月把盖头猛的揭下,珠钗掉落一地,看向周围的夫人,竟都消失了!她跑出外面,夜色朦胧中挂着一轮血月.…...
陈府上下瞬间被血洗一般,台阶有几颗人头流着热血,表情狰狞,张着大口像是在呼喊什么。
而在正堂,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的猩红的绿光,眼眸没有一丝光亮,鞋底漂浮不连地,脖颈两侧青筋暴起,眼底黑青,右脸有一条红黑的斑纹的人。
与先前夫人的模样完全相同……
李溶月看到此景,不由得摸向后腰。她眸光犀利看向正堂的那个人,只见他浑身发黑,穿着喜气却给人感觉很阴沉,像吃人的鬼魂。
弥留之际,那红鬼猛的扑向她,黑色的利爪把她的婚服抓了几道血印。李溶月掏出匕首,翻身旋转往那人脖颈刺去,脖颈的黑血瞬间喷涌出来,喷溅在她的婚服,李溶月眉心微皱。
缓缓吐出两个字:“真脏。”
“看来这亲,成不了了。”她喃喃自话道。
陈家六口人被红鬼夺身,成为邪祟。家门被灭!消息一出,惊的平陵人心惶惶,马上便封城。好在李溶月身手敏捷,翻了几座城楼便出了城。
平陵与北禾相隔一条河,世人都说:“平陵前北禾后,往后吃饭都不愁。”
现在只怕是……魂鬼祸世啊。
这世道乱了。李溶月快速洗了把脸,把脸上厚重的脂粉抹干净。换上灰色便服,梳了高扎发,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在女子脸侧,她的青丝随风飘扬,潇洒不羁。
李溶月生的本就高挑,这么一装束简直比男儿还英气,走到门口,她直起腰背手竖拿剑,用余光望了一眼那剑,微风吹动她的黑睫,衬得她破碎如镜,恍然间,她想到了她的母亲。
那个严厉的李母啊,嘴上叨唠着不让她舞刀弄枪,但却悄悄的替她把剑带了陈府。李溶月一回眸看,看得不是景,而是万年人世间。
而那衣摆,莫名湿了一个点。
……
她越过平陵,一路上不敢回头。到了北禾,周围都是吃人的恶鬼,小儿郎被扒皮抽筋,妇人被活活烧死,李溶月心跳的的厉害,她不敢往深处想。到了李府的时候,她看到远处的城楼有一个模糊的少年的身影,貌似朝她一笑便消失了。
她没有理会,跑进李府准备救人的时候,她看到一幅令她永远无法忘却的画面——被剥皮的阿母,鲜血淋漓,被扎成刺猬的阿父,残忍无比。
李溶月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她不敢靠前,因为她看到一只红鬼正在啃食母亲,她咬紧嫩唇直至出血,满眼泪水,不敢吭声,手握着剑止不住颤抖暴露了她的恨和恐惧。
李府上上下下和陈府一样,血流成河。
“为什么会这样……”
她恍然间又想起在昔日里,那个严厉总心软母亲,呵护教她做人的父亲,现在真切的死在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不能冲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怎能与那些鬼物抗衡?她需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事情的原委,才能给所爱之人报仇!
*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魂吗?
不知道。但有修仙的,也有驱鬼的。
凡人大都信神。
他们见过真神吗?
没有。但死去的人最容易变成鬼魂,紧紧跟随自己心爱的人。
话本里是这样讲的,李溶月到底是不信的。
但如今,夫家被夺魂,母家被灭亡,不知道那是鬼魂还是邪祟,但有一种可能最真实:那确实不是人。
杀亲之仇,何时以报?
李溶月为了寻求真相只身一人上北。在雾都,有一座修仙之处,他们定会给她解惑。
一路上她看到许多瘆人的场景:人吃人,鬼吃人,疯人唱戏。
生灵涂炭,危险重重。
越来越乱了……
她身上因沾染了那些鬼夫人鬼魂之气,一路中招引来了不少红鬼。那些红鬼因夺魂人身时日之长,已经成了形,杀不死。李溶月精疲力尽一路逃亡,伤痕累累,她强撑着一口气,因心中有个信念:要到仙门处,不能就这样死了,阿父说过,做人要刚强!
第七日。电闪雷鸣,雨声嘈嘈。李溶月来到一座废弃的庙宇来掩身,身上的银钱不多,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只能靠水充饥。庙宇内有一尊神像,下方整整齐齐的摆着贡品,看水果的光泽度,看样子是刚放不久的。
她虔心跪拜了神像,拿起贡品入口之时,听到尖细如刺的笑声,再看神像,神像仿佛.....动了?
2. 婚嫁之年巧遇君
李溶月警惕的后退三步。她端望着神像的面孔,只见神像慢慢融化掉,只剩一张没有皮的脸。身体陡然立了起来,穿着红嫁衣,头发挽成发髻以金铃铛加以点缀。
那根本不是神!
这个鬼物面色苍白无力,它整张脸都是血淋淋的,李溶月来此之前就听到有东西在悲嚎,现在一见,它没有皮相,倒像是被人活剥了似的。
无皮鬼这个鬼物在民间的话本是出现过,说起来,它可是在三百年前出现的第一个鬼物,也是最难杀的,当初,三大家族——明氏、温氏、楚氏,在道月坞发起道月之战,无皮鬼扮作假神,在仙家大战激烈之时,趁其不备给了仙家致命一击!还好最后仙神玄冰收入囊下,但不知道为何,三百年之后,它竟然又出现,这么凶残的恶鬼没有封印到魂牢,竟然封印在人间的神像中?现在它的出现,不仅意味着鬼道的发展,更是因为它的戾气、它的怨气在吞噬神像的真魂。
庙宇中这个神像原本是真的,但因鬼气太重,导致神力不足,慢慢被无皮鬼吞噬。
李溶月感受到在这个庙宇有人的气息,很微弱……
他像在哭,又在诉说命运的不公……
而恶鬼的出现像是提醒又是警告,即今不是三百年前,玄冰已飞升成神,恶鬼被人重新释放,现在是三百年后!
什么都变了但又什么也没变……
“我-要-她-的-皮-!”那无皮鬼说,声音空灵且震荡。
李溶月没有听清那鬼怪说的甚,但握着剑的力度逐渐加重。她眉头微皱,眼神寒戾,恶狠狠的盯着眼前那东西,她此时力气所剩无几,但依旧在强撑着,只是那么一瞬,周围逐渐冒出许多红鬼。
“看来没有退路了……”她心道。
深夜的竹林,隐密且危险,哪有什么真命天子降临于此来拯救她。
因为,她李溶月根本不需要。
“那就杀出一条血路,身为将门嫡女,在这祸世苟活本就不易,如若真到了最后一刻……死也要死的值得!”
眸光一闪,李溶月便朝红鬼砍去,速度飞快,奈何红鬼竟有重生之迹,缠斗了半天,红鬼把她藕臂抓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她没在意,强忍着疼痛,额头逐渐冒出冷汗,但气势依旧不减。她看向那个无皮鬼,头摇摇晃晃,而头顶的的铃铛一直响。
猛然发现原来那个金铃铛或许就是控制红鬼的关键,她一只修长的腿往后一屈,握紧剑柄,随机砍了几个红鬼为自己清路,而后飞檐走壁翻越到那无皮鬼面前。
银剑映射出她的面影,嘴角压笑意。她用尽全力往那无皮鬼头上一劈,铃铛瞬间碎掉,那无皮鬼依旧在笑,但声音愈来愈小。李溶月看着,那鬼影慢慢消失,而红鬼在周围停住步伐,开始痛苦不堪的嚎叫,发出瘆人的声音,直至消失。
许久,终归于短暂的平静。
李溶月瘫坐下来,拾起铃铛的碎片,喃喃道:“我真是个废物,真是没用……”
如若金铃铛可以控制红鬼,如若她可以控制力度完美的把铃铛取出,那些祸害人间的恶鬼就可以听从她的号令,那她就可以替家人复仇……但红鬼实在是多,她考虑不得,只能赌一把,赌对了但好像又错了。
她果断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论是倦意,饿意,或是失落在这一巴掌落后全部烟消云散。她重新拾起那把剑,给自己下了一个毒誓:“我李溶月,以命担保,红鬼若不除,我必以命换之!”
*
第十日,她终于来到雾都。
这里似乎还没有被红鬼占据,李溶月看着周围的人间烟火,穿着朴素,孩童拿着糖葫芦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突然想起儿时的那般美好。
而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
在雾都。
【青云宗门】位于菱水东南侧山,这里从山脚就有法阵,如若不是命定之人,是进不得青云宗门。
青云宗门周围布置许多考验,她需要一个帮手,同她一样,会持刀杀人的帮手。
*
山外有山,山内有城,城内有民,民生安康,康为福海,海阔天空,空至上天,天有天神。
“你个犟种,能干就干不能就滚!”一个穿着花衣头戴金叉脸面抹了诸多胭脂水粉,张着大红唇一声怒骂让面前的少年失尽脸面。
让行路的人停留看戏。
“你……!”
少年看着这个丑恶嘴脸的老鸨,一点交情都不给,还引得周围人群嗤笑,他本就脸皮薄,被别人一吼他顿时脸红了起来。
憋老半天才说:“五两银子很多吗?哎呀,您可能不知道我在雾都的实力吧?我可是大英雄!还有,您不知道舞刀弄枪的很累的吗?万一再伤了我这俊朗的面孔您能赔的起吗?多加五两银子怎么了?”压力给到老鸨这边。
不过,在风月场所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的老鸨,怎会看不出他这点小伎俩?
“哎呦喂,徐舟野啊,你还真好意思说,谁让你不会讨女将们欢心?连撒娇都倔的像头驴,不会唱曲也不会搔首弄姿,让你招揽门客你还在这跟我讨价还价呢!”老鸨说。
“能干就干!不能就滚!我还差你一个男人不成?比你好的大有人在!”老鸨喊道。
“你凭什么骂我?你看你这个鬼样子,涂个大花脸像个吊死鬼!我去你奶奶的!”那少年郎怒道。
“我去你娘的!”老鸨骂道。
“我……我去你娘的!”少年郎气焰越来越低,他并不是骂人的翘楚,甚至还有点生涩,哪能与整天吆喝谩骂的老鸨相比?
“你再叫?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出去?”老鸨威胁道。
少年郎顿时哑口无言。
在雾都,都以女子为主。男子负责做饭,女子上桌吃饭,不管是家里的杂活,还是小七小八都交给男人来做。正因如此,芙蓉楼招揽的都是年轻,相貌英俊的男子。楼内,美男子个个都会唱曲,可谓是声线如百灵,勾人心魄啊。
这少年郎名叫徐舟野,和他的名字如出一辙,他无父无母,像野草和漂浮的舟一样无依无靠,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吃饱饭,倒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近日来他银子花光变成了穷光蛋,不会作活。听闻芙蓉楼只需唱曲就给银子,窃喜喜的来芙蓉楼讨生活。
哪知才第一天,他因不会莺燕啼歌作舞,就被女将们扔了出来。不得不求着老鸨给他一口饭,老鸨无奈,只能让他在外面舞剑吸引女将。
徐舟野生的倒是高又清瘦,有八尺八寸,模样呢,肤色如雪,五官俊朗,一双桃花眼似乎能洞察人心。眼眸间散发着温柔与力量,他是短发但却留着两条长生辩,额心系着一条抹额。与他周身的气质不相符的就是此时身穿桃粉色衣裳,脸上还涂脂抹粉,他脸很红。
他还想争辩几句,转念一想:“行了!我去还不行吗,五两就五两!小爷我还不稀罕呢!”少年郎的傲气抵不过粗茶淡饭。
……
徐舟野在外面耍了半天的剑,也没有揽住一个女将。老鸨看了,叹了一口气:“官家小姐们都喜欢魁梧身材好的。”
“我就是瘦了点,又不是废物。”徐舟野说,指了指自己的面孔,自信道:“就凭我这张俊脸,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花大价钱把我买走。”
“谁要你啊。”老鸨阴阳道。“瞅你这副德行。”
徐舟野刚想说话,就被一个音色清润的女子插口:“我买。”他向后一看,只见一个长相清丽却带了点男儿气概,穿着灰墨色的衣服,手持着剑,高扎发把她衬得修长又神秘。
李溶月没有刻意装扮成真男人,她想,不是所有的英雄之事皆为男儿所为。
徐舟野顿时被眼前的女子惊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英俊又带着柔美之人,不由得惊叹:“好俊朗啊。”
李溶月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对老鸨说:“我,要他。”
“哎哟,小公子啊,您可真是热心肠啊。”老鸨热心道。心却想:“终于有不长眼的把这家伙买走了,可别再霍霍芙蓉楼的生意了!”
“你出多少?”老鸨问。
李溶月伸出三个手指。
徐舟野惊呼:“三百两??!!妹妹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只听李溶月认真道:“三文钱够吗?”
徐舟野:“.…..…”
老鸨:“够够够!!!快把这厮带走吧!”
徐舟野:“?”
老鸨再也不想理会这个疯子了,别说三文钱,一文钱都卖!甚至不给钱白送亏本也要把这家伙送走!
于是,徐舟野就这样被买走了,哪怕他不愿,但也无计可施。
李溶月给他把粉脂洗干净,徐舟野生的确实可人儿,单单那双桃花眼就能迷倒雾都万千少女,即使此时素着一张脸,不加任何修饰倒别有一番风味。
为了不惹人注意李溶月给他换了身同自己一样的衣裳。也为了在遇到危险时能及时找到,她又给他换了一条红色雪龙金文的抹额。而后把一条发带扯下来,狠狠的绑着他的手臂,即使手腕勒出血纹她也没有在意,而徐舟野的腰后李溶月还拿剑抵着他,她凑近他的耳畔,低语:“敢跑?你就等着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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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徐舟野连忙陪笑:”我怎敢逃跑呢,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嘿嘿嘿……”
两人来到一家面馆,李溶月一路中都在警惕着周围,生怕有那些腌臜东西。她给徐舟野点了一份面,她自己却一直在喝水,徐舟野已经饿到不行,端起那碗面狼吞虎咽的吃起,时不时看了她几眼,直直发觉,她是真的人间绝色啊。
“你怎么不吃啊?”徐舟野问,嘴里还塞着满满当当的面。
李溶月没有回答他,她一直在思虑自己的事。
少年郎把碗重重一放,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上的碎渣,瓷碗因他的蛮力顿时发出声响,突如其来的响声顿时打断了李溶月的心事。
掌事的大骂道:“你个要死的,吃完就滚!”
徐舟野满不在乎,一直端看着李溶月。
“喂?你把我买来是干什么的?我知道我天资聪颖,长相标致,能说会道,虽家世坎坷,但有胆量在这世间行走,世称江湖第一勇猛少侠,雾都第一勇士,我可不是自吹,这都是人人看着的!我称第一,天下绝无人称第二!”
李溶月无心听他自夸,嫌弃道:“吃好了?”
他反问:“你是不是看我长相英俊,真被我迷到?你别不好意思承认,我向来如此讨人喜欢,你把我买来不会……?”
李溶月冷脸起身,绕过他身后重新把他的双手捆绑住,“还绑啊?哎哟我,你看我手腕红的,刚好没一会儿……求求你了我真不会跑。”
李溶月冷声道:“再叫,就把你丢进湖里喂鱼。”
徐舟野顿时乐了,朝她嬉笑道:“雾都没有湖。”
李溶月:“……”
周围吃面的客官见此,大喊道:“小娘子做的没错!在雾都男人就应该这样管!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舟野白了他们一眼,心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半个时辰之后。
两人拿着剑来到雾都的竹林。
李溶月粗蛮的给他解绑,徐舟野撒娇道:“你弄疼我了!”,李溶月没有理会,扔给他一把剑,对他说:“听老鸨说,你会舞剑,舞一个给我看看。”她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徐舟野看着地上的剑,道:“敢情买我就是为了让我专门为你舞剑啊。”他笑的肆意又风骚。
“你莫非真对我有点情?”他说。
“舞剑!”李溶月自动过滤掉他的话,拿起匕首靠近他的脖颈,李溶月生的在女子中很高挑,但在徐舟野面前还是有点差距,匕首贴在细腻的皮肉上,李溶月笑着说:“不然,就杀了你。”
语气平静的让人发慌。
徐舟野感受到她的力度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狠辣,明明是一个小姑娘,身上哪来这么多血气?这让徐舟野后背冒出冷汗,颤颤巍巍的拿起剑,深呼了一口气,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他直起身腾空翻越,修长的身材在空中飞扬,意气风发。轻脚踩着片片意绿的竹叶,而后举着剑就往竹林上砍去,速度快的能重影,人落地,随即倒下的是棵棵竹枝。
“怎么样?!”徐舟野大气还在喘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溶月的眼神,“这还不够好?我觉得还挺厉害的。”
“别动。”李溶月朝他喊道,“别回头看。”说着,快速飞身到他的身侧。
天顿时变得异常黑红,浊黄的云层渐渐开始发黑,狂风大作,地面开裂,骤降大雨,藕断丝连。
徐舟野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由得心惊,他问:“这是怎么了?”
雨水打湿李溶月的发丝,她毫不犹豫用利剑割向自己臂膀,鲜血横流,而后快速的把血抹到徐舟野的额心,徐舟野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你抹的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李溶月压制火气安慰说:“先忍忍,那些东西眼睛敏锐,不可让其察觉。”
“什么东西?”徐舟野狐疑。
“闭嘴就行了。”李溶月无奈。
只见竹林开始起雾,徐舟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的婚轿,矫旁还跟随着五六个撒着纸钱穿着喜服的坎精,奇怪的是它们所到之处,雨就停止了。
它们嘴里哼唧着不知什么意思的喜曲,声音倒是尖细悚然。李溶月拉着徐舟野快速躲进竹林观察情况。
“喂!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徐舟野激问,他感受到李溶月的的身体慢慢滑落,片刻她就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李溶月!”他喊道。声音惊动了娶亲的队伍,那些坎精齐刷刷的看过来。
较内传来一声掐媚笑声:“原来我的郎君在这啊。”
3. 焉知真相心破碎
李溶月身感痛乏,她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极其可怕且真实的。
回魂梦绕,缠绵于心,千年不忘。
明明是她的梦,但她是个局外人,而在她的身侧站着一个魂灵,名为诡梦仙。
诡梦仙的脸像是阴阳两界,一般狰狞无比,一般柔美安善。
“去吧。往前走,不要回头。”
面对于这个无形之物,李溶月没有一丝惧怕,远及恐惧是她肚满腹疑惑,“你是谁?”她问。
是鬼……还是神?
还没有等到诡梦仙的回答,在她的脚下冒出数万只触手,把她的脚死死缠住,李溶月蹙眉,她挣脱不开,只好拔剑就想砍去,但比剑先来的是万只触手更窒息的力量,它们爬向她的腰部,束缚住她的手,李溶月感受到腰部的力量越来越紧,而那把剑也被它们死死缠绕,而后慢慢的,把它吃掉。
李溶月心惊,猛的望向诡梦仙,却发现它早已消失。
只留下一团白色的雾。
没办法,她只能前进。
也不知前方会有何物在等着她。
她往前走着,路过看到的许多风景,都像水滴一样凝照着,而她路过的一处风景就像走马灯一样回忆着她的经历。
她竟然看到了陈汉典。
那是她未曾谋面的夫君。
给了她体面,给了她尊严的夫君。
李溶月看着他明朗无悲的笑容,他就这么笑着,但李溶月心里却发痛的紧。
他笑着对她说:“溶月,我小时候就见你不怎么喜欢情绪外露,我知道你的性子,差人给你送了有趣的礼物你也不要,我原以为你是不喜我的。可现在来看,是我猜错了。
“你所谓的坚强都是给外人看的,这些我都知道。”
李溶月征愣住,视线慢慢模糊,睫毛被眼泪打湿。
“如今怎会哭的这般厉害呢。不要再哭了哦。”
李溶月感到呼吸堵塞。
“溶月。”陈汉典不再笑了,语气肃立起来。
“活下去,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要害怕。”
“未来,有人在等你。”
“也许,他早已出现在你身边,从未离开。”
李溶月不明所以,她听不懂他说的,她奋力往前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明明……他是无辜之人啊!
慢慢的,陈汉典笑着笑着就哭了。
而在男子的后方,出现了无数张鬼脸,毫不留情的将他撕碎。
李溶月的呼吸在他死的一刹一瞬间呆滞,她喉头哑涩,说不出话。
而在现实中,床板已经被她抓破一道痕,她指间夹杂着木屑,渗满了血,堵住了出血口,让她把手指逐渐发红发紫,但也没有把她痛醒,因为梦还没有结束。
她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
在一棵高大的玉兰树下,她看到她的阿夫阿母回来了......
“阿娘!阿爹!”李溶月挣脱开触手的束缚,疯狂奔向她的家人,紧紧抱住他们,这是她从不敢做的,也是她最后悔的,她多么希望这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这样她就可以尽尽孝心,不再那么固执。
她哭的已经说不出话。
而她的阿爹阿娘也在慢慢消失。
这时从玉兰树下走出来一个少年郎。
桃花眼,薄唇,长生辫。
他半蹲在她面前,语气低沉沙哑,道:“起来。”
李溶月抬眸望向他,咬紧干裂的唇。
“还在怨我吗。”
李溶月不明所以。
“是我的错。”
他抚摸着她的脸。
李溶月看着少年的脸,很沧桑,甚至有了胡渣,但她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少年哽咽道。
“我是……”
当他想说出自己名字之时,却发现怎么也说出来,同样,李溶月也逐渐看不清他的脸。
少年郎忽然想到自己与某位鬼神的约定,他无奈地低下了头,紧紧抱住了李溶月。
万千思虑在他记忆中闪过。
……
“娘亲!你看爹爹给我做的风筝!”
这是少年郎初为人父的喜悦与紧张。
……
“爹爹……”孩童气力已尽。
都是因为他。
……
“你这一生,荒唐至极。”
“我……我不想原谅你。”
“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想原谅你!”
“你滚——!你滚!”
少年慌忙拉着面前心爱之人,他急切地想要吻她,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舍弃这段情。
可她却是拼了命的拒绝。
哪怕是吼破喉咙也不肯心软。即使她知道那不是他的错,她知道他的自私是为了自己,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那又如何?
他做的事即使死一万次也不足平息万灵安魂。
……
直到后来。
事态平息。
她扑倒在他的尸身旁,雨水浸透少年身上的血迹,冲淡他人间的味道,抚慰他心底的忧伤,再不能回头。
李溶月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对着他的尸身,嘴里吐出的字,发出无声的怨怒。
“我——恨你!我恨你!”
她曾经的怨言,让他苦不堪言,是他一辈子的痛。
揪住他的衣领,哭喊道:“你活过来啊——!你……”
……
许久,归于平静。
陈汉典道:“李溶月,不要再往前走了……他们不是人。不要逼迫自己回忆那段过往,不要逼迫自己接受。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是恶人。不论何时,你只能相信自己。”
李溶月眼神涣散,少女的魂魄逐渐被诡梦仙吸干。
眼前人心惊不已,他顾不得与鬼神的约定,不假思索的咬破手指,顿时流出鲜红的血,抹到她的眼睛上。
李溶月瞬间清醒!
她的阿父阿母……
不是人……
他们没有了慈祥的笑容,他们变得像那些恶鬼一般吃人,手段残忍,让人不忍直视……尤其是阿父,他那么爱民,那么善良,怎么变得恶毒之人。
触手又把李溶月紧紧缠住,那位诡梦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紧急又插入另一个画面:
一个皇帝的头骨被一个年方二十五的男子踩在脚下践踏。男人笑的诡异,他穿着玄黑色龙袍,头顶华冠,放荡不羁,长相如玉,声音清冷温柔。玩弄了一会儿头骨应是觉得腻了,把那头骨往旁边一扔,滚落落的停在李溶月身侧。
而那位年轻的君主径直朝着一个女子靠近,嘴里呢喃着:“姐姐啊,我可心悦你呢..…”
“终于,我得到了一切。”
李溶月还没有看清那两人的面容,诡梦仙又带她来到梦的结尾:
仙门百家与恶鬼大战,而后,仙门惨败,她看到百姓被绑在火炉上,一点一点被烧至殆尽,硝烟弥漫中,她看到一个长生辫的男子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匕首,另一只握着卷轴。在他的身下,有数万条人命,那些人曾在她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正当她准备跳进火炉中时,她猛然想起少年红透了的眼眶。
“不……不要!”李溶月是哭着醒来的,全身颤抖不安地紧紧抱住自己。
她呼吸急促,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这个梦是结局吗?为何会做这种梦?她正想着,等等?她在躺着?!李溶月猛的睁开眼快速起身,想拔剑就发现剑物不知所踪。
那个少年是谁?
她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她为什么会对他很熟悉?
同样,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许久,李溶月平复情绪,她擦干眼泪,心还在砰砰直跳,下塌之后她双腿发软,她撑着精神走到正堂,发现屋内陈设十分别致整洁,她身旁的木桌上放置着一个青灰色玉瓶,里面养着几株荷花。
这是哪?
她顿感疑惑,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她随手握紧桌子上的一块尖锐物,藏匿于身后。
“李姑娘醒了!”原来是一个端着饭食的小仙士,小仙士长相可爱,带着小毡帽,他手里端着的饭食香喷喷的,扭头连忙朝外喊道。
“来了来了!”外面有人应道。
徐舟野听闻连忙跑进屋内,他看着李溶月呆愣的模样,头上有几根不规矩的发丝很是捣乱。
徐舟野脸微微红起来,将一只手反手捂住嘴唇掩笑,他道:“还以为你还要睡个三天三夜呢。”
李溶月微微歪头看着他……
徐舟野……
徐舟野有点心虚,结巴道:“你……别这般看我呀……”
“这是在哪?”她道,头还有点昏沉。
“我们不是在竹林吗?”李溶月又接着问。
徐舟野听闻后顿感情绪不佳,桃花眼马上就红了起来:“你为何不先关心关心我?我难道不是你买来的吗?你把我买来不应该好好保护我吗?”而后跑到李溶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住李溶月的腿哭丧道:“我差点就失了清白了!”
李溶月错愕半刻,“你……?”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并没有气恼,附身下来安抚着徐舟野的脸,揉了揉他的卷发,扪心自问,她的确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对她而言,徐舟野才年方十八,更何况她还他大一岁,而且还是个出阁的人了,自然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看的。也有责任保护好他的安慰。
“对不起。”她歉声说,看着他委屈的脸。
徐舟野看向她的脸,又羞又恼。
“我不管我不管!”徐舟野仍在怨言着,“你得好好哄哄我!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个东西有多欺人太甚!弄得我好疼……”
李溶月无奈笑了笑,放在徐舟野肩上的手力道渐渐加重,语气“柔和”道:“好,我哄你。不过现在,你可以和我说,出什么事了吗?”她温和的笑容让徐舟野心里更加阴冷。
徐舟野微微感受到她的怒意,连忙摆摆手,不敢放肆了,直到身后来了一个小仙士,约莫十三岁,长相俏皮。他惊讶道:“李姑娘醒了!您已经睡了很久了,如若再不醒徐公子怕是就要疯了。”
小仙士见李溶月浑身散发看戾气,慌忙拂袖解释道:“李姑娘不必害怕,此处是青云宗门,不会有邪物出现。我是仙门小辈弟子明晓。”
李溶月一听,青云宗门?那不是她一直苦寻之处吗?如今就这么简单来了?
李溶月怔然,困惑之话随即烟消云散。抬脚朝小仙士走去,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多谢救命之恩。”
小仙士受不起,连忙帮扶:“不不不,我只是帮了小忙,其实真正救你的是我派掌门女尊。”
“女尊?”
*
“当时情况危急,竹林深,雾气蒙。现在世道不平,而你们出去历练恰巧碰上了狐狸仙寻夫郎的日子,与此同时,那日也是女尊的出关之日,她去竹林历练,哪知你们在此。等女尊赶去的时候就瞧见徐公子一个人在那被坎精拉扯着,衣裳都被它们的利爪撕下了好几块呢!”
“徐公子一直在那尖叫,那狐狸仙八成是看上徐公子了。不过他却把你先藏了起来,自己则是一个人拿着剑与它们搏斗,而且还是边哭边打,很委屈呢!”小仙士笑着说。
李溶月同他们走着,听完这一番源头后,她侧眼望了望徐舟野,这小子像没心没肺一样,嘴里叼着一根草,随手把玩着长生辩。
往他额心瞧去,抹额…..还在。
“你过来。”她说。
“干嘛。”他心里还有点气。
不过还是乖乖把头移过去了,李溶月直接牵住他的手,轻力摇了摇,语气有点生硬的撒娇:“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她从没有用过这等语气与男子交谈。
“看我心情吧。”那小子是这样回答的,一溜烟就跑了。
李溶月:“……”
青云宗,布局繁综复杂。
如是命定之人,只需在山脚下便能瞧见入口。踏着石阶往上走,步步生花,待到山顶之时,仙门法阵会剥夺寻法者的七情六欲,断情之术执法者是掌门派是小辈,但如若不是想要修仙者,就不用剥夺。
在宗门正门矗立着两座高大坚固的石柱,有蓝白色磁力流线,如若有不善者硬闯,流线便可将他粉身碎骨,一点都不留情。
石柱是用白色通透的白玉石打造而成,两根玉柱刻着两句词:“来此修法者必先修心,败坏门风者当场驱之。”
青云宗门规矩森严,掌门者是一位女尊。
男郎与女郎相互扶持,平等竞争,这里荷塘雨花台较繁,多雨少晴,因是雾霾青天,就此也被称为“世间荷花台”。
仙门百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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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在此修行,下到襁褓婴儿,上到芳龄二十五青年。小仙士个个门清正杰,英勇善良。法派不同,服饰自然也不同。
驱鬼派弟子大都是小辈,姓楚。多半手持天光剑,月白色广式飞肩束腰长袍,腰间佩戴长玉流苏,女尊对他们不论服饰或造型又或仪态举止,要求一丝不苟。他们用白青色发带束起高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端庄典雅,清门之子。
修仙派弟子大都是大辈,姓明。上及十七岁少年,修为达到六层则是跟着各自门派的师尊历练,服饰颜色多呈灰米与蟹蓝,稳重大方,全发束,戴玉冠。
仙门百家修为最高为九层。
古往今来,仙门鬼道,是一定对立的,谁也容不下哪派。在三百年前,恶鬼虐世,生灵涂炭。
青云宗门最高是玄冰仙上,当时并无势派区分,民不聊生,玄冰以一己之力将鬼神封印于地下,用半生修为的真魂看守,另一半修为因拯救世间被拥护成神,自称一派。
而神派如何进入?只有做出天下大事之人方可进神派。
青云宗门的弟子大都修的是道义与自身,而对于善和恶,他们也是同等对待的,可以这样说,青云门中的人,个个非凡无比,但也有的也很无情无义。
门规有无数条,上到先祖,下到现在。而修为达到一定最高境界则称为仙人,可以离开仙门去寻找自己的真传,不想离开也可继续修炼,直至飞升成神,但三百年也就出了个玄冰。
徐舟野在玉台漫不经心的走着,无意中听见周围有画鬼符的小仙士在讨论鬼道,徐舟野听得正起劲儿,贱嗖嗖的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他刚想走过去细问,领头的明晓却朝那边发了话:“楚曦,楚茗,楚辞刚刚让我告诉你们去朝阳正堂,楚师尊有话要对你们说。”
两位小仙士点了点头,给明晓作了礼,拿着符印便离开了。
明晓对着徐舟野温笑:“徐公子跟我来。女尊的居所颇偏平静,她不喜闹,于是长居一个池清殿,在进入此处之前,须清身,清心。”
李溶月闻此,放慢了脚步。
徐舟野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那个小仙士!什么是清身清心啊?”
明晓道:“清身清的是身上的邪气,清心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这是女尊特意嘱咐的。”
“那我喜欢钱,这个算不算七情六欲?”徐舟野吊儿郎当的问。
“那我身上沾染了邪气,还能否见到女尊?”李溶月严肃的问。
“能。”一声肃冷的嗓音突然传来。
闻听一见,一位约莫八尺八寸的女子翩翩而来,穿着一身金白袍,头戴白色琉璃簪,全发束起,长相宛如池塘盛开的荷花那般庄重,眼睛眸色深青,优雅高贵之气十足,但更多的是她全身散发出的庄严。
使人看到就觉得十分震撼,徐舟野眼睛都瞪大了,行为也自觉的规矩起来。
见此,明晓立刻道:“女尊!”说着便行了一个抱拳礼。
女尊点点头,表情冷如月。
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步步生花。莲绽放开粉瓣,与外界的枯枝败叶相比可谓是十分罕见,外面的世界正在被鬼势慢慢侵魂,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早已面目全非,腐败不堪。
李溶月也给女尊规规矩矩行了礼,哽咽道:“多谢女尊救命之恩,溶月没齿难忘!”顺带拉着徐舟野。
徐舟野:“多谢女尊的救命之恩!女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头的明晓:“???”
李溶月:“……”
女尊弯腰把她温柔的扶起,双目对视,李溶月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仿若藏着另一个世界。但她没有感受到的是,在与女尊对视的瞬间,她身上的邪气早已消失殆尽。
“李溶月,徐舟野。”女尊肃然开口。
两人齐齐看向女尊。
“既如此,我也不便瞒着你们了。想必你们也看到了,狐狸明晃晃地走在人间,各方势力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青云宗与外界隔着一条磁振,我已在施法延长,应该还能坚持一些时日。你们是青云宗门的选中的命定之人,现在鬼道被人修之,召唤出了红鬼,乃是开头,鬼道不除,第二鬼伏尸,第三鬼笑面女,甚至更多都会接踵出现。”
“他们如若不早除,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我现在没有同你们时间解释更多,休息三日,三日后你们须同仙门两派的领首去找被赊命之人。”
“他们的命至关重要,一定要找到。”
“什么势力?”李溶月惑问。在人间,最大的势力便是皇权,如若恶鬼现世逍遥法外,那民间戏本里的仙、神、妖就不再是传说了,势力也属于他们……
女尊没有回答,飞身而去,消失在云层深处。
明晓道:“李小姐,有些东西还是不知晓为好,要清楚自己的方向,不要沾染是非。”
李溶月没有再过问,对于一些秘密,这个青云宗门似乎在刻意隐瞒,她浅浅的“嗯”了一声,明晓温笑,接着把他们带回居所,这个小仙士小小年纪眉头皱着紧紧的。徐舟野还处于发懵的状态没有回过神,李溶月倒是异常平静。
到了居所,两人分局,李溶月回到房间关紧房门。
关住门的那一刻,她身体颤颤地发抖…..到底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有人修鬼道,导致恶鬼重现,杀了她丈夫,灭了她母家......
想到这,她猛的跌坐下来,大呼着粗气,脸色煞白,一只手不停的安抚着胸口,“冷静……要冷静,不要慌……”她声音很小,同时,她恨,她怒,她悔。
那个梦,也早于忘却。
到底是什么的人才会这般做?恨的到底有多深?以至于让全天下都要给他陪葬。
天色渐晚,如传说所言,青云宗门少晴多雨,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春雨,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清灵脆响。
李溶月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蜷缩着身子,心口发酸,这些时日的跋山涉水,腿肿的像包子,存的那些银两基本上分发给了难民,明明事不关己,她还是看不得人间疾苦,现在没钱也怨不得旁人。
她一直坚守着父亲的刚强,不敢怯。从红鬼嘴里死里逃生,到头来皆为一场空。
她多么想,此刻有一个人可以拥抱她?让她撒一撒女子的娇气。
片刻,房门响了。
传来一阵清脆爽口的少年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李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有点害怕……”
4. 红蛇化人相思子
这混小子……
李溶月长舒了一口气,她躺在榻上哭笑不得,閤眼思虑:既然要把他当做亲人,那亲人须做的事也别落下了。
徐舟野没有听到李溶月的回答,有点失魂落魄。他站在木门外,双手抱臂假装自己很冷的样子,但眼睫被冻的忽颤不会说谎。他怕是扰到旁人休息,弯腰曲背弓在门口,朝里小声喊道:“李溶月?李姐姐?我好冷啊……”
没得到里屋人的回答。
徐舟野咬紧牙关:“李溶月!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害怕呀!”
里屋的女子听着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当真是好听,怎么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呢。
徐舟野的声音就如雨后春笋不断蔓延至她的耳枝。
还没入秋,怎会冷呢。
还没入秋,不会冷。
她知道,只是她不想揭穿他的伎俩。
既如此,也没法拒绝。
守寡不是不与其他男人接触,而是要摆脱过去的束缚,能摆脱掉,寡就守成了,更何况那场亲事本身就没有完婚。
不作数的。
李溶月叹了口气,道:“门没锁,进来吧。”
屋外的人听到,“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徐舟野抱着枕头,桃花眼眸笑意嫣然,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就知道你最好啦!”说着他快速走到她床前,抬脚就想上塌,李溶月见此,心里一惊:“慢着!”
徐舟野瞬间停住脚步,差点摔倒,“哎哟!”,连忙扶住床身,那双桃花眼不解地看向她。
李溶月眉心微皱,表情满是嫌弃,摆了摆手:“你,桌子上,地上,都可以。”
“我为何不可同你一起睡在床上?”少年反问,眉眼弯圆,肆意洒脱。
“我……”少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半天憋了句:“男女有别。”
徐舟野“呵”了一声,道:“男女有别?”
“你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
李溶月被他噎住。
徐舟野见李溶月面露难色,他嗤笑了一声,把枕头往旁边一扔,双手叉腰:“你从老鸨那里把我买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可是芙蓉楼里面的男宠,男宠是干什么的你不要跟我说不晓得啊。”徐舟野说着,满眼委屈。
见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你明白,但说不出来,是这样吗?”
李溶月不语。
“既如此,那么我告诉你吧。”徐舟野开始了滔滔不绝,“男宠呢,顾名思义,就是陪客人睡觉的。至于怎么睡……那就看客人的想法了。”
李溶月抿唇没有反驳。
她当然明白男宠是干什么的。早在之前,她就听过有一个男人为男宠赎身之事,这个男人也算半个官,偷偷把他带回家做了男妾,最后被自己的夫人发现,男妾被打死,与那个男人合离。
当时她不懂,不懂那个官员为何有了夫人家室还要与其他人接触,那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子,这都是不忠的行为。说实在的,那个被偷回家的男妾也是可怜。
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
就好像笑话。
李溶月听过那个男宠的长相,身型较瘦,皮肤像被奶浴浸泡了般光滑,柔美之姿最迷人,轻声细语地唱曲,不卑不亢的听话,笨笨哒哒地娇纵才是被官员看上的真正原因。官员与自己的妻子成亲,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利益。做生意的女子,精明能干,智慧过人。这类女子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窝在四宅院与姨娘相争,反倒赶趟儿抛头露面。这就让官员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就应该做好分内之事,谈生意,挣大钱都是他们男人的事,自己就应该回家奶孩子。
女人与男人反之,便就惹恼了男人心底的自卑欲。
如何踩碎她的自尊心?
杀一人,辱她一生。
那时她不懂,现在她明白。
希望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也希望人人平等。权利不是由高位男人给予的,那是逗雀儿。
给在前,辱在后。
徐舟野继续:“客人如果喜欢玩,那么男宠通常是被绑着双手……”他走近她。
“然后被客人慢慢脱光衣服……”
“露出……”
“别说了!”李溶月满脸通红,尽管自己明白,可她依旧做不出这档子事儿。
“然后呢,从唇上,到锁骨,还有手……”
“再者……”徐舟野却闭了口,不再往下说,眼前的女子的脸看起来烫的要命。
他露出无辜的笑容,语气却是充满调戏:“还知道害羞啊。”
他靠近女子的脖颈,温热的吐息如同丝线般缠绕。
“男宠就是等着被客人睡的。没尊严,没地位,让人怜都不想怜,最后染一身脏病,死在草席上。”
少年双手扶床塌,弯腰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要或者,不要。”他把她的身躯全部包围起来,搁远处看还以为两人交缠在一起。少年慢慢逼近李溶月,直到两人呼吸交织,气氛凝结。
塌上的人见此情景,看着少年的双眼,那么清明纯净,但她的内心却泛起一丝慌乱:“你想干什么?”
徐舟野没有说话,他笑的虽柔和,但却使人感到有一股清风醉酒般凄凉寂寞。
李溶月眉头紧锁,刚想拿剑就被徐舟野大力制止,“别动。”他的手指经数年的风吹雨打,很是粗糙,与李溶月修长细腻的手相比,相差甚矣。双手紧紧缠合,徐舟野把她摁倒墙角:“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溶月动弹不得。徐舟野顺势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手侧。
她生生不回,引得他满腹疑惑。同时,与之而来的,是他感受到在腹部传一股热流,他低头,深皮色衣裳都被濡湿,再而转头,他发现,将才那双修长细腻的手此时正握着一只匕首狠狠刺向他。
眼神似柔花却带刺。
迷人又狠辣。
夜宁祥和,唯有雨声与人心相连,寞意浓深。
徐舟野的目光很不解,他面对李溶月,只见少女目光出奇的温和,面容平淡,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不快。
她就像一个死人。
无声无息,眼眸中发出灰银的怅惘,像水波泛起涟漪,可握着刀抖动的手拆穿了她伪装的平静。
很快腹部痛意袭来,徐舟野不情不愿松开她的手,温笑道:“不想说便不说了,何必动怒?”话语没有一丝怨怒。想往后退时,滚烫的疼痛制止了他要行的念头。
“你想杀我?”
少年与她对视,右眼处恍然间掉下一颗眼泪,像是提醒。眼泪狠狠砸在女子手背。液体的流动,让李溶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幡然醒悟,动作慌乱不堪,怕再伤到其他,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手抖,慢慢把刀慢慢拔出。在刀肉分离之时,发出一声黏稠之音,好在伤口不深,没入骨。
“嘶~力气还真不小。”徐舟野冷笑。拔出后,他才敢喘气儿。
“我……”李溶月看着少年额间的抹额歪歪扭扭,心里泛起一阵痛。明明,是她主动招惹的,是她把他主动买来的,没有任何缘由,不闻不问,现在还把别人刺伤,实在是不该...
“我...我去找小仙士…!”她声音略微有一丝颤抖,“对不起……”
女子离开之时却被少年拉住,李溶月回眸一望,只见少年顺势撕扯掉一块衣布轻松缠绕在伤口之处,将才流淌的鲜血瞬间被止住。他看着李溶月,笑道:“都这么晚了就别去叨扰人小仙士了。”
“这点伤总不致命。”
徐舟野没有怪她,而是怪自己的鲁莽行径。内心却生出一股懊悔,自己将才的行为……实在是有点过头。他不能学芙蓉楼那些人,别犯骚了行吗!
徐舟野捂着伤口走上前来,安抚道:“你别自责,刚刚...是我有点莽撞,是我不对。你有如此这般反应是好的……”
李溶月呆呆站着,扭头不说话,捏紧衣裙,低头忍泪。
这么多时日的奔波,以及对父母死因的忧虑,深痛的思念与自责全都涌入心头。
少年见她情绪不对劲,挠了挠头。
“真不用自责。”少年说着转了一个圈,怕她的情绪还处于低落状态,他又道:“你看,我还能活蹦乱跳的!一点小伤而已!”
“我真没事!真的!只愿……只愿你以后能相信我便好。”少年哄道。
“我真的不会害你。”
李溶月背对着他,她望着窗外雨水流淌。从北禾逃亡到雾都,一路上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一路上也只有她自己。婚嫁当天,丈夫遭红鬼夺魂,母家被灭,仅一天时间就足以改变一切。
她从绒衣布袋内掏出那根金簪,那是她未来的夫君送给她的。她与那位陈公子并没有见过面,但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该这样枉死,她想复仇,但对仇人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且寻求真相不单单为了她自己,同时也为了所有的善人。她自知自己的力量有限,但不得不做。而眼前这个少年郎,虽吊儿郎当,说话没调,但狐仙突围之时他先顾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李溶月转过身,眼泪已被她抹去,她对着床塌上的徐舟野,凝重道:“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吗?哪怕未来征途会殒命,你也愿意?”
徐舟野笑道:“那当然,只要给我点银子就行。”
他本就是一根枯草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总不能一直只值三文钱吧。”徐舟野这一番言辞把李溶月逗弄笑了。
“她终于笑了。”他心道。
徐舟野内心顿时泛起一丝涟漪,似乎在透过她男儿装束能看到女儿家的柔美。
“好。”她轻答。
“那我还能不能…”徐舟野怯问。
“嗯..你既身上有伤,就睡榻上吧。我出去走走。”李溶月说完就出了门。
徐舟野见她离去的背影,他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种揪心的感觉。他从一开始见到她就知道她是女子,她并没有刻意乔装成男人,只不过是觉得男人的衣束更加简洁利落,不拖累她办事。她虽然用拿剑,但能看得出用剑的能力很生涩。双手细腻光滑,根本不是习武之人。且是她的性子,很平淡,她误伤了人会自责,徐舟野从这里一眼看出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杀伐果断的人,似乎有东西在逼迫她成长,而她自己也在逼迫自己接受一些不好的事情。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眉间的惆怅渐渐明晰呢。
片刻之隔,徐舟野起身下榻偷摸跟着她。
李溶月去了青云宗门的荷花境,她走到荷潭旁就停住了脚步,徐舟野以为她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刚想冲上前却看到李溶月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头埋陷在自己的怀里,双肩慢慢的颤抖了起来。徐舟野顿住脚步,他没有说话也不会再往前。
少年轻力的爬上树,叶影遮人影。
许久,看到单薄身躯的她站了起来,她依旧没动,只是静静望着荷花。这时候,雨停了,但却起了浓雾,徐舟野看不真切,众物模糊中他似乎瞧见她流了泪。
他在树上守着,她在树下流泪,两人一夜未眠。
少女脆弱的内心被他窥看到。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等待。
隔日。是时候出发寻找被赊命之人了。仙门派出三位大弟子,分别是修仙派的明兮迟,驱鬼派的楚惜之和楚晚思。
三人都是各门派中优秀者。
明兮迟心胸宽广,楚晚思灵巧慎微,楚惜之勇猛精进。
五人一同前往混沌之地。
出发前,女尊叮嘱:“三界势力不平,尽可能避免与他们接触。首要目的就是找到红蛇仙君,这其中的路途遥远艰辛,会遇到许多困难,但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一定不要失去自己的本心。现在苍生的命运就绑在你们身上了。”女尊怅然道。
“谨记女尊之言!”众弟子道。
“我们准备去哪?”徐舟野道。
明兮迟眉心微皱,凝重道:“妖界。”
混沌之地首启妖界,现在那里妖心不齐,妖本是贪婪之物,妖与鬼本就互相不,与红鬼势力抗衡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们找到了妖界入口,与红蛇仙君达成共识,说不定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妖界,也是寻找被赊命之人的必经之处。如今妖界比三百年前更为复杂。重修鬼道不仅让恶鬼逍遥于世,同时也扰乱了妖界的修炼术。
而五人的命数早在出青云门宗之后就绑定一起。一路上的种种,须独自承受。
而在另一方。
阴风吹拂着枯草,周围散发着淡淡的死气。往远处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命的终点,死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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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顶楼客人要再来些酒。”一位蟾蜍精穿着人间小二衣服附身敬重道。
“那还愣着作甚?快去给那位爷倒酒啊!”管事的呵斥道。
“倒最好的!血花酿!”
“得嘞!”
这位管事的倒是个精明的坎精,个儿不高,能说会道,会做生意,总是把来吃酒的客人推到美人乡里,顺势捞一笔钱。他修炼成人之后的五百年里一直经营着一家酒楼,每日都把自己的脸抹的煞白,一颗大痣在唇右上方,穿金戴银的,红唇呵呵笑起来露出里面几颗金牙。
倒不如因为他的习性,而是想让路过的妖人都瞧一眼他的财力。
“等等,再派两个姑娘去伺候,说不定把那位爷哄开心了我们还能捞一笔呢!”
“小的明白了。”蟾蜍精道。
这里是妖魂界的花楼,是妖界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不论是外楼或内阁皆装束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红金帘排排挂。柔情似水的姑娘穿着裸露,妖娆妩媚,在外面伸出娇嫩细腻的手指招揽顾客。客楼中央设有一口泉水池,里面盛开着朵朵红莲寓意吉祥富贵。
而在顶层的内阁,姑娘是水灵的,布置皆可比仙界,花楼有规定,内阁只能妖魂界的地位更高者才可进入。一千年来,没有一个踏足此地者。
但在今天,一位红蛇仙修炼成人之后便一头扎入美人堆里,花楼顿时炸了锅,一路排排端上可口之食顶楼奉上。
那可是摇钱树啊!
柔阁内,朱红花纱帘,清池浮泡,云雾缭绕,而圆池的正中央赫然设立一个方形花轿,轿子周身镶珠嵌金,矫顶上的彩西珠可是上等的宝物,可想而知矫内的主人是多么富贵。
“相公子~您看力度还合适吗”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响起整个矫阁,很明显在讨好一个人。
“不错。”
“那……看敏儿伺候您这么多天的份上可否渡一些妖力给妾身呢?”这女子是花楼的头牌,刚从兔精修炼成人,因妖力不济,兔子尾巴还在外裸露着。
“哈哈哈,别急啊。”男人道。笑容却是如此勾人心魄。
“定不会少了你的。”说着,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吻了下去。
兔子精心喜,连忙把最后一件衣物褪去便朝男人结实的胸膛扑去。
男人从红蛇仙修炼成人,一双微翘修长的眼睛,睫毛浓密,孔雀色瞳孔看着兔子精的锁骨处霎时变成竖瞳。他穿着红色长袍,金丝缝制。头发密而黑,挽至侧编发垂直至胸肌以下。
此刻侧躺单手撑着头瞧着那只兔子精不顾羞耻地爬到自己身边,他瞧着她依偎在他身上,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杀死的玩物。只听细腻的皮肤处发出一声“喀吱”脆响,兔子精还没有反应过来,“公子……”
红蛇仙君的毒牙早已刺入她的锁骨处,容不得她半句痛呼,鲜血顿时被吸食干净,片刻之余兔子精便成为一具干尸,魂飞魄散。
这位红蛇仙名为相思子,前不久修炼成人,拥有第二大妖力,被奉称为红蛇仙君。
只见他收起毒牙,舔了一下唇边的血渍,暗笑朝外喊道:“送酒,清口。”
当鬼道被人修之,乱的不止人世间,连同妖界陷入混沌之中。
半晌没人应答,相思子疑惑,正准备起身就听见一声花楼下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这位红蛇仙君刚想下楼查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拉扯之力死死摁住。只见柔阁内一团黑雾逐渐蔓延到他的身边,像一张人脸在对着他嬉笑,相思子被迫睁眼望向眼前的那团混沌之物,他感到四肢无力,皮肉被撕裂。
邪……真是太邪了!
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相思子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看不清那团无形屋的真实模样,但在他的体内,有一块某种东西在悄然无息地被人抽走.….
他感受到恶心乏力,痛苦不堪……
一颗什么?被人剜去了……
半柱香过后,混沌之物霎时烟消云散。相思子失力的躺在地上,他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剩下那半魂灵,还好藏住了。原来,他被那团混沌之物抽去了半条命,妖力也逐渐衰退,他捂着胸口,额间低落着些许汗珠,他撑力起身,望向窗外的红月,一道黑光闪现,似乎在嘲讽他无能。
相思子勾唇一笑,怨恨道:“命真是大啊。”
“道清明。”
等相思子下楼后,映入眼帘的是楼被血洗,那位嘴里镶嵌金牙的坎精被把扒光了皮,嫩红的肉|体与灰色毛皮分离,分别挂在他最满意的招牌上。
相思子看着坎精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
虽说花楼的各种妖物死状惨烈,楼阁内的花娘子上一秒还被他拥吻,下一秒就全都被吊死,他不仅不伤心,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多多修炼修炼,总不至于这种惨样,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辱了本君的眼,果真是该死。”
而路过花楼的,十里开外无一人生还。
街道的招牌都被染了红,对于相思子来说,很腥甜。
倏尔,黑浊的天空此时下起了百年一见的血雨,冰凉的雨滴砸在惨死剖开腹的妖怪们的身上,满空腥气扑鼻而来。
相思子对此没有一点同情,越发的想笑。他默默的从衣袖口掏出绢帕捂住了口鼻。
红金的尾衣袍浸泡在血雨腥风中,相思子人身的双腿不知何时退化成了蛇尾巴,而在尾巴之下压着死去的同类。
突然!在一阵雷电顺着这个无形惨败的世界劈闪下来,邪气四溢出来,逼出许多刺人的笑声,空灵又寒心。那是一些看热闹的小鬼,同时也在看他相思子的无能。
雷电越来猛烈,相思子孔雀色的眼眸越来越亮,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是一道亮色。但雷电再猛烈,也始终穿不透那些嘲笑声。
对啊,它们是无形物啊,看不见的。
鬼道之修者——道清明。
相思子本以为他早已死在那颗血柿下。他偷炼鬼术,弄的自己半人半鬼,被世人唾弃,仍不改!而鬼道的修成最后一步不能见血,那个蠢货竟自刎,血流一地。明明上天都不眷顾他,他哪来那么大福气?命不济就让别人替他赊命,不仅鬼道修成,连三大势力都被他扰乱。
红鬼势力不断扩大,过不了多久各种玄力都会被唤醒,遭殃的不只是人界,乃至整个天地!
三百年前的恶鬼蚕世也许会再次重演……
5. 窃窃私语扰人心
如果说事有因果报应,人心难测,往往被伤害的总是那些无权无势之人。鬼术的修成意味着天下混乱,好人会死,恶人也会死。
当一个人被逼迫,被伤害至此,他什么都能做出来,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他管不了他人的死活,他也不会想管,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苦命的人。
“打死他!”
一声怒吼打破了深山的岑寂,惊的乌鸦四处逃窜。
乌鸦越过云层,月色映着春雪发出亮光,周围聚集了村民,拿着火把,火光四溢,围绕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胳膊上的划痕,密集的让人心惊。
那人说着,弯腰从树上折了枝带有刺尖的棍子。
“我要打死这个畜生!”怒音夹杂着淡淡的忧伤。“要不是因为他,我今年不可能再一次失败....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来到我们这里,哪有那么多祸事?”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秀才,名为王文山。每年都进京赶考,但却年年落榜,许是因为村里人没有文化所以觉得王文山是个能成大事的,不管他说什么,村民都认为是对的。
王文山拳头上沾满了鲜血,仍然不停手的揍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四哥儿,你别冲动!”王文山的老母拉住他反势的手劝慰道。“你今年四十有六了,别再折腾了……”
“你也不用非得进京!”
王文山在今年赶考,他好不容易得了探花,满心欢喜的到处吹捧,却在启程进京的前一晚被学堂的人告知规章制度改了,如若想进修,只能在明年秋试了。
王文山怒不可遏,他深夜闯进老林,找到少年的居所。
少年当时还在吃着东西,嘴角残留着食物的碎渣,山村里有好心的姑娘前些天给他送了桂花糕,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好吃的东西,还没有尝出来味道就被王文山拖了出去.….…
王文山拽着少年的头发用力甩到庙宇的的石壁上,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就再次被王文山狠狠踹了肚子,少年直直的躺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眼眸很干净,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他也并没有感到奇怪,似乎被打,早已是家常便饭。
周围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有人掩面笑意,看着那少年任由王文山打骂,打到吐血,他们其中也有人表情狰狞,但依然怕事缠身,没有阻止。而王文山在这个山村有个称号:花君子。
此行此景,哪像个君子做出的事?
王文山只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从不深究,对外拿着书做样子,对内,好吃懒做,而探花则是王家用钱买来的这一年,新上任的考官倒是个有道义的,把那些贪污腐化的老官一并打压,而后严肃处理京城内外每一考生的面卷,得知王文山的探花如何而来,就废了他终身考学之路,以儆效尤。
少年名为道清明,听他说是菩萨所赐。他生不逢时,被父母抛弃在深山,丢弃那天,天降大雨,深山的激流涌动,当时他五岁,差点被卷入河流漩涡。他小心摸索着走进临近的山村,可当天是血月,村民不敢出门,传言,血月之夜,笑面女现....
没有一个人敢为他开门,视他为凶兆,他只能独自一人爬到老庙宇,吃贡品,睡草堆。
他生的极好,特别是那双眼睛,型若桃花,睫毛浓密自然卷翘,身形虽薄瘦,但修长高大,经常梳着高马尾系着一缕蓝色发带。
如今他年已十九,村里人越发的害怕他。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近来的山村事事不顺当,去年罕见的发大水,死伤无数,饿死的,房屋被冲塌压死的,以及没有住所被冻死的……所以村民就迁怒于他,他们说:“他就是个祸害!”
青泊村不似京城那般繁华热闹,这里常年安静,碧水青天,远处的山被雾气笼罩,山如天梯一般层层往上,似是通天路。山顶坐处亭,传说仙人在此停留,便此称之为“远仙亭”,山脚下,正是道清明居住的破庙宇。
老母拉扯着王文山,示意他就此作罢。
王文山满眼恨意,往道清明身上吐了口恶痰,愤愤甩袖而去,众人见此,也不敢再笑了。渐渐的深山安静下来,只剩下月色的冷影与黑暗中孤独的背影,相互缠绕,似乎在给彼此点安慰。
少年撑起身,望着那皎洁如玉的明月,嘴角微微勾起,熟练的抹了嘴角的血,一瘸一拐地走向破宇老庙……
这种事道清明已经不在意了,甚至有点麻木。他知道,自己不该活在这世道,活的不像人,连牲畜都不如…….
村民只要稍微不顺心,他就多一块伤痕。
道清明来到此处后,与野物争食,他硬是把自己糙养到了十七岁,自此,村里便不太平。
王思兮家的女儿前些天被糟蹋而死,王思兮就带着一群人来庙宇来讨伐道清明。
道清明看到一大群人围住他,他下意识把自己养了一只小兔子紧紧抱住,只见王思兮大力扇了道清明的嫩脸,随即捏住兔子的喉管,当着道清明的面就把兔子掐死了,王思兮看着满脸泥垢的道清明嘲讽道:“妖物怎可配养善物?”
“我女儿王芸芸,定是受了你的邪气才会自缢!后日她就能嫁到京城的陆府,荣华富贵尽她所享,而现在…”“道清明,你真是个祸害啊!”
听到王思兮所言,道清明满脸震惊。
“芸儿姐怎的了!”道清明喊道,声音沙哑。
“闭嘴!你还有脸说!都是因为你!”
王思兮说完,一声令下,后面的人就拿着鞭子往他身上鞭策,他穿着黑布麻衣,很快,脊背上几条黑色斑纹越发明显,衣服被抽烂了,他们才停手。
血浊铺满了草地,绿里渗红。
被人打的喘不过来气。道清明趴在地上,抱着那只兔子,大声哭了出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芸儿姐...芸儿姐.....”
王思兮没管他的哀怨,出完气径直的离开深山。
王思兮心里知道,王芸芸的死不是因为道清明,而是因为自己。糟蹋她的人是王思兮自己安排的,因为那个人就是京城陆府的陆渊,王芸芸生的好,性格又很温柔,村里的男人垂涎欲滴。
王思兮是个生意人,卖盐的,但近年来行情不怎么好,听道途说,京城的陆府是现在最大的盐商,各家官员都从他那里买盐,不论王思兮盐价如何降,别人都不稀的看他一眼。
卖的贵了,人们会明语说他王思兮是个什么东西?人家陆府家大业大盐价都没有涨,怎的就他的贵?难道他家盐掺金子了?
卖的便宜了,人们会暗语说他的盐有问题,虽说是谣传,但却越传越远,渐渐的,王思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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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铺就无人问津了。
而后,王思兮花了大把银子私下才和陆渊见面,两人暗处勾结,王思兮吹捧自己的家世,好说歹说让陆渊和王芸芸见了面,哪知陆渊是个浪荡的纨绔公子哥儿。
也是,富商怎么看得上穷商无途的村民呢?
糟蹋完王芸芸就消失了,王思兮想的让王芸芸嫁入陆府好让家业发扬光大,王思兮去陆府讨说法就被人乱棍打出来了。
这下好了,钱丢人也丢了。
气不过就去深山找道清明。
尽管被人虐至如此,但道清明一点也没有怨过世人半分,时不时抱着柴来山村换些吃食,他在深山只能吃些野果。
道清明从十六那年就常来山村,大概是因为一位老者善待他,不仅给他饼,还喂他吃粥,让道清明感受世间第二暖意。
老者的住所很清陋,或是因为竹子很多,所以就盖了竹屋,里面有一张床,老者就经常让道清明躺下歇息。在他睡着的间隙,老者给他打野物。
道清明瘦的要命,瘦弱的身躯挂不住衣物,但好说歹说,小儿郎生的绝色,明明是男儿,却有点女儿嫩水之美,仙上的露水喂给他喝都不足为过。
老者背佝偻,直不起来腰,经常去深山采竹,道清明也是一直跟着他,帮他采竹。
但,窃窃私语扰人心啊……村里人毫不避讳地说着老者的闲话,有人说:“看着那老头本本分分的,哪知他竟然干的了这般肮脏事?”
也有人说:“你看他对山里那妖物这般好,说不定就是他私生的野种,怕被别人发现就抛却在深山了。”
更有人口不择言:“如若再不除尽那两只妖物,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青泊村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连至京城。渐渐的百姓怨气颇重。
一月后,戌时。青泊村山内外下起了春雨,清冷夹杂着淡淡寒意,被雾气笼罩。道清明回到庙宇,放下竹笼,里面有新鲜的嫩笋。他瞥见瞬间后背发凉,瞳孔放大。他看到一只半人半鬼的东西蹲在神像前在吃着什么,凑近一看....
竟是颗人头!
披头散发,那怪物又啃了一口,瞬间那头颅的眼睛被迫力挤掉一颗,滚落到道清明的前方。
道清明定睛一看,这个人好熟悉,好像是..陆渊......他的嘴大口张着像是在呼救,左脸颊已经被那东西撕了一块,一张皮血淋淋的正在她嘴里咀嚼着,这寂静的山林,连呼吸都不敢。
神像前,食人尸。
道清明强装镇定,咽了口唾沫,拿起竹条准备离开,啃食人头的东西眸中闪动红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道清明不敢再动,镇镇的看着那东西,她是个女子,衣着桃粉色,只不过裙下摆被什么人撕烂了,发髻上戴着银钗,看样子,生前是个富贵人家出身。
深夜浓时,道清明后背被冷汗浸湿,只见她苍白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嘴里都是黑血,瘆人的笑容对着道清明,大口把剩下的那颗半张脸咽肚,咯吱的骨头碎响,腾空翻越爬到神像的肩上,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滴,滴落在神像的眼角。
这样一看...神像流了血泪。
“你是何物?”道清明怯怯的问,到底是个孩子,但胆量如此过人,如若他人看到这般情况,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6. 暗修鬼道遭人唾
这么一问,那东西从神像那里跳了下来,跌落在神像前面,发出阵阵呜咽声。
道清明撑胆走近一看,发现这东西脖颈有块红印,他猛地回忆起小时候......
“你姓甚名谁?”她温柔的问。
“我姓王,字芸芸,你就叫我芸儿姐吧。”她说。“一个人在这里住会害怕吗?”她关切道。
“我给你做了桂花糕,趁热快些吃吧。”她嫣笑。“不要怕,阿姐会常来看你的。”她与他约定。
小儿郎心里很暖,笑着说:“阿姐,谢谢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跌坐在地上,放下竹条,双手止不住颤抖,眼框逐渐模糊,这个东西...不对,她是人!不是东西!
“芸儿姐!”
“你怎的成这般模样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道清明大声喊道。
听闻王芸芸的死讯,道清明本是不信的。夜半三更想去看一眼王芸芸的棺木,走到王家门口就看到王家空无一人,夜深人静,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位瞎子在唱戏,询问才得知,王思兮欠了债,还不上就跑了。
道清明追问:“那芸儿姐呢?”
瞎子回答:“死了。”
“棺木呢?”
“早埋了。”
他喊道,声音嘶哑,满眼痛泪。随即而来的是瓢泼大雨,雨声淅沥沥,愈下愈大,遮盖了道清明的哭丧声。
“芸儿姐是真的死了吗?那这个是……”他心道。看着她,满目苍凉。
印象中的王芸芸,是眉眼带着温柔,笑颜如泉,如春花三月初,总是给他悄悄带吃的。
他的名字是菩萨所赐,在道清明心中,王芸芸就是菩萨娘娘,人美心善,她说:“你就叫道清明吧,要心中有道义,而清明,是我愿你此生如水般清澈,如朝日般明朗。”
而不是现在这般,如尸鬼般啃食人头。道清明抬脚想靠近王芸芸,而现在,王芸芸此时已不是人形,她右脸上有一条红黑的斑纹,越来越明显,她逐渐支撑不住呕出一大口黑血,而后掐住自己的脖子,道清明靠近她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直逼墙角,她手上竟然出现青筋,显然力道加重,道清明看着王芸芸的双眸逐渐出现亮光,退后散步,头痛欲裂,竭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对他说:“清明,不要去………”
“不要去远仙亭!”话音落下,王芸芸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声音,道清明停下脚步,看着那人,王芸芸的脖子已经断了,身前头后。
“芸儿姐!”道清明跑到她跟前,抱住她,他看到她的脖子上有淤青,道清明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布,小心翼翼地给王芸芸擦去口角的血。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他茫然不知所措,他快被逼疯了……
突然,庙宇内传来一阵声音,空灵且震荡: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修鬼道,你的芸儿姐就能活过来了。”
道清明抱紧王芸芸,这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很恐惧。
就这样抱着她坐到清晨。
少年的眼眸红肿不堪,束在马尾之上的蓝色飘带翩翩起舞,雨停了。
他起身,修长的身材,稳稳地抱着她,自言自语的说:“芸儿姐太轻了,要多吃点才行。”走出庙宇,独自一人把王芸芸葬在一株竹子下。
他折了枝花,蹲下来看着王芸芸的墓碑,说道:“芸儿姐,你愿我心中有道义,愿我如清水般清澈,愿我如朝日般明朗。”
“你说只要心中存善,世道一定会善待我们。”
“可我听你的了,怎么得不到好结局呢?”
道清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脚步很沉重,而那瘦骨嶙峋的后背都是鞭伤和刀伤,怨念已在心里荡漾。
不知又过了多久,青泊村一日比一日不安宁。
在不远处传来人群的轰鸣声,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雨夜的凉薄,道清明躲在房顶上看到一群穿着华服的人,以及一些侍卫,他们眉眼凌厉,警惕的看着周围。
每户家门紧锁,那些侍卫拔剑劈向房门,用蛮力把那些妇女老幼绑了出来,有些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受到惊吓大哭不止。
老人被推的踉跄,侍卫仍然没有一丝收敛。
“王思兮在哪!让他给老子滚出来!”一声嚎叫,惊的村民抬眼望去,因心里生出惧意。
村民很快就低了头,窃窃私语。
眼前这个男人,约莫四十有五,他眼部黑青,略显沧桑,看起来几日没睡好的样子。他扯着发伤的嗓子,道:“我儿陆渊,近已有数日不归家,他虽心性泼皮,但总归是个孩子。”
“王家与我同售盐商,他王思兮看得我家盐卖得蒸蒸日上,还特意把盐价压低了卖,我陆某与他初识就是个破要饭的,我夫人生下我儿陆渊就饿死在城东头,他王思兮明知道我与他交好装作不认识,他私下那点破事我全都知道。”
“我陆青敢出去闯荡现在家门兴盛,而他王思兮就是个懦夫,近年行情不好我理解他,可他竟私下买通我铺里的人,教唆他往我盐里掺毒药….…”
说到这,陆青捏紧拳头,天霎时黑云欲压,刮起了风,吹的树上的花纷纷落下,片刻,雨就下了起来。
雨水打湿道清明的发丝上,他眉头紧锁,一动也不敢动。
“如若再不交人,我便杀之以报私仇。”
村民有些夫人号啕大哭,给陆青磕头,“陆老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想死啊!”
电闪雷鸣。
“陆老爷他女儿王芸芸前些自缢,他都没有给他女儿准备一副棺木就卷着全部家当乘船跑了!”中间有村民解释道。
“她女儿怎么死的?”陆青问。
没有人敢吭声了,知道也不敢。
“是您儿子!陆渊!是他!害死了王芸芸!”这女子声音尖细,长相清丽,穿着绿色衣服踏着泥水缓缓走来。
没走半步就被一个妇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怒斥道:“你要死的!有你什么事!”
妇人被一脚狠狠踹开,侍卫捏住那女子的脖子甩到陆青面前。
陆青冷面,眼神寒戾,道:“说。”
女子甩开侍卫的禁锢,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我的好友,王芸芸是被人设计害死的,在她没自缢的前些天她同我说,您儿子陆渊是个负心汉。”
“你胡说!陆渊怎会和她那草民有牵扯?”陆青不可思议的说。
女子冷哼一声。
“王芸芸是真心爱慕陆渊的,但当得知一切真相之后便不想活了。”
“你不是说您夫人的死多半是因为王思兮吗。”
女子说完便住了口,留下陆青一人在风中凌乱。
陆渊同王思兮设计王芸芸,一人为了情,一人为了钱。
突然!一块碎瓦砸至陆青的头部,鲜血直流。
只见一位少年,穿着一身灰黑色粗衣,站在房顶,高马尾上的一缕蓝飘带随风飘扬。面脸恨意,他飞速下檐,从柴火堆里爬来一根棍子,雨水模糊了视线,他抬手就要打陆青的头却被一位老者拦住。
老者把他甩到在地,怒斥道:“滚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道清明错愕的表情看着老者,说道:“柳爷!是他们!他们…害死了芸儿姐!”
“我昨日看到了芸儿姐,她在吃人……!”道清明此时泣不成声。
陆青闻言,快步跑到道清明眼前,双腿跪到满是泥水的地面,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
道清明还没有说完就被老者打断。
“你知道什么!”老者呵斥道,“世间除了野狐猛兽,哪有什么人吃人?”说着屈膝跪到陆青面前:“陆爷,清明说的不能当真,莫是他看错了,这世道怎会有吃人的人,如若真有那不就成鬼了您说是吧?”
陆青闻此,他眼底黑青,放声笑了起来,“我与我夫人一路同行,她虽死,但好在有我这个老头替她活,而现在......”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咒怨道:“我儿惨死,连尸身都不曾见到,而你……”
指着老者,怨声道:“你还敢阻拦?
他转身离开,侍卫紧跟于此。看此,村民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的回家锁紧大门。
老者拉着道清明的手正准备离开,往返庙宇之时,“清明啊,你还知道你芸儿姐对你的叮嘱吗?”
“知道,可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这世道只有自己变强,旁人才不敢欺凌,甚至会尊你,敬你。”
道清明垂眸片刻道:“我记住了。”
到了深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庙宇闪现火光。途中迷迷糊糊看到雨雾朦胧中有人折返回来,那人戴头戴斗笠,着面着面具,老者看不真切,但那人眼神里流露出无情无义,快速飞身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拿着剑抹了老者的脖子。
快!准!狠!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鲜血喷溅了道清明一脸,他目光呆滞,动作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老者早已没了气息。
而那人沿着泥地,黑夜与雨雾遮掩了他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每个人的恨意都不相同,有人及时给报,而有人默默筹划。
幽竹深山,雨声掩声,恨意蔓延。道清明瘫坐在竹根边上,任由雨水肆意地飘落至面容。
半晌,又传来那空灵震荡的声音: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去修鬼道吧。”
“修鬼道,你的柳爷就能活过来了。”
“修鬼道,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道清明眼神空洞,抬手把蓝色飘带扯下,长发没有了束缚瞬间披散开来,他嘴角露出笑意。
问:
“在哪?”
那声音笑了起来,回答:“远,仙,亭。”
景宁二十年,正直秋水。
青泊村每家每户都在收割粮食,近几年虽京城的年景不好,但像这种与世隔绝的村落粮食总会还算可观。这里连绵不断的山,一座又一座,像是迈不过的坎。
春时,凝露在枝,夏时,碧水青天,冬时,白皑雪山。
而在秋,则是枫林红颜,血红一片。山顶有座亭楼,听传言有位仙人在此修炼,被后人称为远仙亭,村民心生敬畏无一人踏足,而山脚的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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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已无人居住,那位人人皆骂的少年郎道清明已三年前的雨夜消失在江湖之中,无人知晓他在何方。
许是死了吧?
村民惊愤道:“活该!与他亲近之人无一落的好下场。三年前陆青来讨命,他到底是个蠢物,非要给别人说冤,到最后呢?怨倒是没有说成,还倒贴了一条人命。”
妇人唏嘘:“那老头也真是够倒霉的。”
骂声依旧。
临秋水,寒意渐浓。深夜,一位孩童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呢喃道:“阿娘,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吗?”
这位妇人笑意盈盈道:“是有的,不过都被玄冰仙上封印住了。”
“那他们都是坏人吗?”
“有好也有恶的。”
“那些好的为什么要封印住呢?“
这一问,妇人霎时顿住,半天哑言,小儿呆愣着看着她。
鬼是邪灵吗?
鬼魂难道不应该出现吗?
鬼是如那些上仙所言那般不可赦吗?
“上仙说的也不全对。”妇人说道,瞥向窗外。
鬼的前身也不过是一躯有血有肉的空壳,会哭,会闹,会笑,唯一不好的,就是去的早罢了。
是人都会死,死后拜神求鬼都是看自己的命数。夜色的月影闪过一道黑影,孩童沉沉睡去,只留下妇人夜不能寐,她在想着什么。
古往今来,仙门鬼道,是一定对立的,谁也容不下哪派。
在三百年前,鬼现虐世,生灵涂炭,玄冰仙上用尽半生修为把那些邪灵封印于地,至此,百姓安居乐业,谁都没有提过世间有鬼这一说,也没有人知道玄冰仙上为什么要如此,但百姓都很敬仰他,视他为神,崇拜的人多了,他就真的成神了。
夜色朦胧,百姓居所与深山隔了百米禁林,林中那座废弃的庙宇,红柱金匾,里面有座神像,即使在这黑浊月夜,神像的眼角微微隐现红泪痕,但不失威严与神圣。陈旧的墙壁写着几句诗:
“落花残雪,飘至中鸢。”
“如梦黛歌,固有观念。”
“何问其渠,道中有四。”
“残三子。”
“念观音。”
“相思湖。”
“与君行。”
字形极其不清晰,大都被尘土掩埋了去,如不是仔细观察,是看不出什么味道的。
而在这不可亵渎的神像旁,竟睡着一位少年郎,他双臂抱紧自己,倚靠着神像,他穿着破旧,灰黑色玄袍,披发,身子骨却不似三年前那般瘦弱,眸间也没有了光芒,那双桃花眼依旧如玉般动人。他穿着草鞋,手腕上隐约露出红痕,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面目毫不掩饰的痛色。
他在修炼鬼道,期间受着莫大的痛苦。道清明为了不让人察觉,他总是深夜去山顶的远仙亭。在远仙亭的中央有块符印,道清明看不懂那符印,几次尝试那符印依旧不为所动,他曾经听一位说书人讲述:“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道清明毫不犹豫地割了自己的手腕,试探将血滴在符印上,片刻后符印竟然飞到他手里,看样子它认定他这个主人了。
走进庙宇,那张符印感受到神灵的压迫一般发了一道猩红的光,瞬间庙宇周身晃动,尘土飞扬。少年站在神像前,庙宇的门被无名之力关上,道清明皱眉,后退一步突然看见后方出现无数个魂魄,近乎透明,泛着绿光,牙齿磨砺额的滋滋声令人心慌,它们弯曲着身子缓缓向他走来。
让他们臣服于你,这是第一步。
道清明看向神像,神像唇部抹出诡笑,后身长出千只千手,他懂了,这神像从王芸芸滴落血泪后它就并非从善了,王芸芸到底被何物所附?她死之前说过:“不要去远仙亭。”说明王芸芸自缢在远仙亭,如若真是什么仙人留步,那为什么村民心生忌惮?
只有一个原因:仙物在此,鬼物亦在此。
道清明把那符印拿出来,既然认了他做主人那就该什么都听他的:“命你,抽此像仙命,逐鬼魂。”
“神像已毁殆尽,内唯有恶鬼乱于世。”
“福泽千秋,斩冰诀!”
“祸泽万千,降天劫!”
说完,红光四现,层云深处天光云影直击庙宇,道清明大手一挥,那符印竟变成了墨笔,他心境平静,缓缓在空中写下几个字:道清明,愿修鬼道。
一阵力量涌入体内,他痛的快要被撕碎。
霎时,深山幽谷动荡不安,这是他修鬼道的最后期限,三年之修,如若降人世,便可成鬼神。
那些冤魂俯首跪拜于他,庙宇没有被毁,神像被除,坐在中央的,是道清明。
道清明看了自己的手腕,紫线缠绕于一体,他笑:“终于成功了一半。”
“最后一步,杀三人,为自己铺血路,而后再自刎,如若不死,便是成功。自此,三界动荡,让那些冠冕堂皇的人物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天劫……”
“道……道清明修鬼道……”
“老天啊……!”
“他……他不是死了吗?!不……不不!他是鬼!“躲在庙宇不远处村民袁勇看到种种,“这下完了!”说完,他撂下砍竹子的刀具落荒而逃跑。
7. 伤痕如霜刎于树
“兮迟,今天师尊讲的静心,我怎么感觉是有意所指啊。”明月风说。
他是修仙之派,修为五层,修为迟迟上不去的原因是他总是想“欲与天公试比高”。
“月风,我们现在修为还不是很高,第一步就是要静心,毕竟昨日你与楚辞打闹碰坏了紫瓷瓶,那可是明师尊的宝贝,就这么被你俩碰碎了,明师尊虽然没说什么,但罚你们练了一夜的剑术不是。”明兮迟回答道,声音温婉,情绪稳定。
明月风拿起一颗石子砸向荷塘,怨声道:“我修为已经五层了,感觉已经能和师尊他们去历练了。”
“为什么不带我去啊!”
明兮迟笑道:“我六层了师尊都还没说什么,你先好好静心吧,现在这个样子去历练还不得知生出什么祸事呢,到时候师尊可不是罚你练剑这么简单了。”
“兮迟你别说教了,我知道了……”明月风拿着剑,小嘴一嘟,闷声回答。
“我胳膊真酸呀,诶,今儿怎么没见楚辞他们?”明月风问。
明兮迟也有点疑惑,现在正值正午,这个点应该下学了,可道场周围居然空无一人。
正想着,远处传来叫喊声:“兮迟!月风!快点来出大事了!”
明兮迟与明月风快速收拾好佩剑,引声而去。
仙门关围及了很多门派,连女尊都来了。
“这是?”明兮迟问。
楚歌雨回答:“有人修鬼道,除了驱鬼派,修仙派也要派几个人去。”
“什么!”明月风喊道,惊动了女尊,明兮迟见状拉扯他的袖边:“嘘,女尊在那呢,你想挨罚?”
明月风吓得摇摇头。
“悉听尊便吧。”明兮迟说。
……
“我看见.…那个疯子周身发出红光,连那绿竹都被染红了去,突然从天上劈下一阵光!道清明嘴里嘟囔着什么符咒,还说什么……”
“杀三人,铺血路!当时我不敢喊,我怕他看见我了,他已经不像人了……我们本以为他在三年前就死了,可哪知他不仅没死反而修起了鬼道!”那人愤愤的说着。
仙门关外来了五六个村民,穿着草衣,但都进不得仙门关,有人直接跪下哭的泣不成声。
“请求仙上杀了他!妖物祸世啊!”村民哭愤着,看着倒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诸位别慌,我们定会全力以赴的。”
明兮迟安抚道。哪知村民一点都领情,冷呵道:“那你们就快点啊!设这个破阵也不让进,我家夫人都被他害死了……”
女尊大手一挥,灵阵瞬间扩大直至那些村民脚下,村民刚碰就被一股巨力弹射出去,滚落到地上惨叫,有个明事理的村民明白了女尊的用意,急忙拉住上前的村民。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仙尊位嘛又不是神!”吃了瘪的村民阴阳道,但女尊早已离去。
驱鬼派师尊楚镜陨召集弟子,拿上玄符,告知明兮迟和明月风跟着,毕竟只有他俩在场,而后就即出发。
“兮迟,这算历练吗!”明月风笑道。
明兮迟低斥他:“你别大意,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历练,你看楚师尊的表情。”
明月风望向楚镜陨,只见他表情凝重,“晚殇你和朝云到地方听我吩咐,不可轻易出手。”
两个女仙士齐声回答:“是!师尊!”
一切准备就绪驱鬼派弟子跟着那些村民来到青泊村。
楚镜陨眉头微皱,只见青泊村上上下下,不论是老弱病残,还是妇女,虽个个拿着锄头匕首包围住那个“修鬼道”之人,但每个人面色都显露出“不忍”两字。
人群中,一个长相酷似黄鼠狼的村民穿着一身华服,与周围穿着草服的村民格格不入,他满眼笑意上前招呼道:“仙上您终于来了,这祸害暂时被我们制止住了,暂时尚不了人,您赶快杀了他。”这人是村民的头目。
楚镜陨望了一眼他们口中的“祸害”。
“你,说他修鬼道?”楚镜陨问。只见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少年,口吐鲜血,满脸尘土,唯有那一双眼眸死盯着这些仙派掌人。
满眼恨意溢出眼眶。
楚镜陨越过村民,蹲下查看此人的伤势,又问了一下:“你说,他修鬼道?”
“是啊仙上,快杀了他。”头目依旧促使他动作,说着从人群中一把揽出目测之人,“仙上,您别不信,这厮都看到了的。”
楚镜陨没回答。
头目使劲捏了那厮的皮肉,痛感瞬间袭来让那厮意识清醒,连忙说道:“仙上,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我看到他周身发出红光……”
此话一出,奄奄一息的那人突然笑了一下:“废物。”
“仙上你看!满口恶言!”头目往道清明身上吐了一口口水,趁机踹了他一脚。道清明此时痛的没有力气起身,仿佛他的魂灵即将消散。
“晚殇,拿玄符。”楚镜陨说。
“是!师尊。”楚晚殇从背篓里掏出一张写着躯鬼符交于师尊。
楚镜陨把符放在道清明的心口,如若他是鬼神,便可发出红光,如若不是则是银光。
片刻,符印发出的不是红光,也不是银光,竟是......黑光。
黑光象征着死亡。
道清明….死了!
再去探那人鼻息,已经没有了生气。
楚镜陨起身,收好玄符,转身对村民说:“此人气息已亡,并没有测到任何鬼印。”
“更没有修鬼道,诸位莫不是瞧错了。”
“可是……明明……!”
“好生安葬了吧。”楚镜陨阻断那人的话,似乎在给道清明说冤。
闻此,村民没有恼怒反而大声笑了起来:“他终于死了!”
明兮迟和明月风站在那里,蓝白袍被风吹得像雾,渐渐没了某人的存在。
“兮迟,你看那个人,死不瞑目啊好吓人。”明月风拉着明兮迟的衣袖遮住半张脸。
明兮迟没有回答,而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片刻后,明兮迟叹息道:“回去吧。”
驱鬼派弟子到此地不足一炷香便已原路返回。村民看着仙上走远后,把道清明的尸身仍在那破庙宇,让他的尸身任凭蛆虫啃食。
深夜,庙宇内不见五指。有位少年强撑着起身,好像支撑他的只是他的空壳。他茫然地走到一颗红柿树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符印,而后看向月亮,
“月色皎皎啊。”
他温然一笑便念起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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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无念,天地合,鬼之影现于形。”
“仙门百家不念情,神灵不现真身,我必当否之于震。百姓不懈我否怨,三界动荡民无声,吾愿舍命以之修。”
“修此行,世人唾,永无悔,泪洒情!”说完,拔起黑剑自刎。
鲜血喷涌,霎时,天开地裂,风雨骤降,藕断丝连。
道清明周身发出红黑光,生与死在拉扯他。肉.体与魂魄在苦苦挣扎,寻找羁绊......
他大声发出一声痛呼,手中的黑剑落地,刀光剑影映射出一张人脸,但不是他的。
道清明倒在柿子树旁,红澄的柿子宛如明灯,却照亮不了这个悲苦之人。他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任凭体内鬼气缠扰。他感受着脖颈间温暖的液体流动,身体越来越来轻,约莫片刻功夫大片衣服都被鲜血浸透,黑里透红,以及脖颈两指的割痕及其狰狞。
桃花眼眸已没有了光泽,好像失明了般浑浊,他看不清这是黎明还是黑夜,懂不得人的恶,仙的善,对他而言世间是黑暗的,人是丑恶的,仙人是漠不关己高高在上的。
他自嘲的笑了。
如若不死,便成鬼神,而现在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许久,他便闭合了双眸,感慨这一生如同风雪般短渐,而自己是个无能的凡人。
“芸儿姐……”
“柳爷……”
“清明好痛.……”他难过却得不到安慰。
命数陨落的最后一刻,那个声音又传来,空灵且震荡:
“哎哟哟,真是个蠢物。”
闻言,道清明强睁眼,泪水打湿了双眼,模糊不已,只见一位穿着螺青色外袍,袖衣是黑色,白发梳着低髻,在黑夜中最为突出的是低发髻一株红玉簪,如血般娇艳,柳叶秀眉微扬,眼型上扬如狐,瞳色深绿,红唇微翘,难猜佳人心。
她拿着一道符步缓缓走到道清明面前,“生的这般绝色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她声音如刺。
道清明没有理会只是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女子。
“别这般看我呀,我是来帮你的。”说着,笑了一下,声音可真是……娇如嫩水啊。
“我是鬼界的姬若。”姬若,鬼界的赊命婆,鬼力修炼了八百年到如今是六道,最高为十道。
姬若生性精明贪婪,她遇到诸多魂灵以及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人,若是杀伤抢掠者的死魂,她一并据为己有,孝敬自己,若是如道清明这般修鬼道的神人,她便想分一杯羹,鬼神之位他若真的坐下,那她姬若就能在十道鬼力的鬼界争的一席之地,鬼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到最高。
“你的一半魂灵已散尽,本可以召唤鬼妃赐你鬼神之位,哪知你竟如此蠢笨,自刎用黑剑,你不知修鬼道的最后一步容不得半点血腥?”
“可是啊,你还是迟了。”
道清明不解的看着她。
姬若看他的神情,眉心微微颤动,不过转瞬之间便消失。她心道:给别人做了替罪羔羊也不知道。
道清明没有开口说话。
“做个交易如何?”姬若开口。“我替你赊命,你用真魂帮我续鬼道如何?”
“你所念之人皆可重生。”
闻言,道清明眸中的光泽慢慢浮现。
8. 意气风发少年郎
姬若开始了赊命术,道清明被玄力控制到半空中,他感受到自己的血肉在与自己慢慢分离,然后重合再分离,一道黑光劈向他,一瞬间,他感到一身轻盈,等他睁眸,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满脸血印,满脸不甘,他第一次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恨,就是这么具象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避之不及只能直视。
赊命术,姬若替他赊命,但也让他付出代价——真身消逝真魂在。
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也是一种悲哀,但他没有后悔。
鬼道的混乱,让四大势力不可控制,人界的一部分陷入绝境,鬼界的阴谋悄然出现,仙界倒是个正派的,而神界人们只当是个传说。
四大势力——神,仙,鬼,人。
人是最弱的,但也是最强的。鬼上是人,鬼下还是人,人上是人,人下还是人。仙为人所成,神为仙所成,但三百年仙界也就出了一个玄冰。
这些源头皆是人所为。道清明修鬼道的那刻,鬼派势力在明面上变得强大掩盖了其他的势力,同时也迷住众多人的眼睛。
看不清真相,但并不能说真相不存在。
鬼婆姬若为道清明赊五人性命续鬼道,同时道清明也拥有了长生不老之术,短短五年,鬼术就修成并肆意横行人间,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神秘力量,这种力量不会使人殒命,但能将人折磨身碎,这种力量不是四大势力,而是四大势力的排除物。
因没有用处,便被驱之,这些力量犹如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四处,久而久之这些力量也便成了邪力,还是慢慢变强,直至成为第五大势力——沌。
而至今年,一度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段岁月,那时的场景没有现在这么清晰,那么使人悲痛,但痛苦是不能被比较的,许多英雄豪杰为了后人牺牲自己,后来人回忆叹息道:“死了很多人。”
“还好有玄冰仙上。”
但这次与之前不同,三百年前的恶鬼虐世,玄冰仙上当时只是一位普通的仙尊,他看不得人间被蚕食,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消除恶鬼,到后来他的胆识与能力击退恶鬼,用半生修为封印鬼神,而后飞升成为了仙神。
世人皆知玄冰,但无人悲悼仙弟。
与玄冰一同前往的还有青云宗门弟子,无一人幸免。三百年后,恶鬼再现,玄冰不现真身,有人怨有人恨也有人叹。
这次的恶鬼的生与死托付于命定之人了。
云浮梦山,山下水流,黄鹂鸣声,悠扬响亮。那些被寄托于抱负的少年郎们在前方奔跑。他们拥有强大的勇气,不屈的斗志,不论未来如何变化,他们的初心都是不可唾弃的。
时间的流逝象征着某种力量在蓄意扩大。
天渐入寒,晨起身,废佛寺外面的青叶上皆覆上了厚厚的霜。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妖界啊?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吗?”徐舟野怨叹道,一路上属他废话最多。
“嗯……还差五个时辰便到元洲城了。”明兮迟抱着柴火道,细腻的皮肤沾了灰,看着有点俏皮可爱,他是修仙派,修为为八层,这次的历练算是为他修为圆满成功的一个过程。
修仙派弟子属他勤奋,学堂他来的最早,下学他回的最晚,常日里不是抱着书就是提着剑。虽说修仙派弟子模样都生的俏丽英俊,带了点小儿郎的俏皮,但明兮迟不同,他一双杏型眼眸宛如柿色橙玉,体态轻盈灵动,就好像从天庭来到人间渡劫一般,约莫7尺8寸,谈吐温柔,为此不论是驱鬼派还是修仙派的仙士都很喜欢他。
五人从雾都走了三日到达元洲。元洲是景宁国的一个小邻国,也是距离景宁最远的地方,原以为会很荒凉,但这里车水马龙,一片祥和,百姓富足,官家正直,看样子国家治理的很好。元洲里面只有一个大官,叫黄鹤。
李溶月他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查看这里有没有被恶鬼占据。
得说且说,话说妖界怎会凭空出现在人间?明兮迟遵嘱女尊的话意,但女尊并没有说妖界的方位,以及该如何进入,话里话外的意思妖界的大门需要动机。
需要自己想办法。
“好累,不想走了!”徐舟野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徐公子别急,女尊说妖界不在具体某个地方,它需要一个时机恰巧进入,因为是两个世界,所以……”明兮迟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半刻。
“这一路就是属你废话多!”楚惜之说,盯着徐舟野满眼恼怒之色。
“要不你别跟着了,滚吧。”楚惜之道。
徐舟野挑眉:“嘿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好怕怕哦~”
明兮迟道:“惜之,不能无礼。”
楚惜之白了明兮迟一眼:“他要是闯出什么祸,我可不管。你明兮迟担着。”他话说的像走投无路的悬崖,像一颗巨石堵得明兮迟说不出话。
徐舟野见氛围不对,紧忙劝和:“哎哎,咋了呀这是?怎么感觉要吵起来了。”他一把搂住明兮迟的肩,保证说:“别哭别哭,我走走哈哈……我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楚惜之环抱着臂自顾自的离开了。他是驱鬼派弟子,修为七层,是个优秀的,但就是脾气不好。
他生的俊俏,一双凤眼如月,蓝色墨瞳深如潮水,薄唇从不喜笑常开,高但并不清瘦,楚惜之他生的壮实,常穿一身飞天月袍,手持青残剑,高扎发髻额前无碎发,一丝不苟如飞月仙人,神态庄重冷淡,使人自愿沉沦,但却时时透露着狠意,仿佛在告诫他人:“你可以同我一条路,但要离我十万八千里之远。”
因为他不喜。他与明兮迟的性格相差甚远,青云宗门的弟子常以他俩来比较火与冰。
不对,是火球与兰花。
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内心,但仙门弟子有一部分极其心悦他,楚惜之的冷淡性子让小仙士避之不及。青云宗门不让有杂念者,一部分被驱走的女仙士都是因为贪恋楚惜之,但他好似对女子不感兴趣?
莫非是个断袖?
不不不,他早名花有主了,他敢说敢做,但就是心高气傲好面子。
倒是个奇怪的男子,年龄与徐舟野同岁,这些时日两人从一开始的对眼就不对付,互相挤兑。
第一日,李溶月与明兮迟得了只野鸡,五人分着吃,徐舟野把楚惜之的鸡腿悄悄塞给李溶月,被楚惜之发现又忙说:“女儿家需要营养,楚仙士不会如此小气吧?”
楚惜之就此作罢。
第二日,徐舟野像猴子一样爬上树摘果子,摘了一个青灵脆亮果子手一滑不小心重重砸在了楚惜之头上,徐舟野见此忙说:“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哈哈”
楚惜之他没有三次规矩,没好气道:“你没长眼?”
但徐舟野白了他一眼:“都说了对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你……!”楚惜之顿时被激怒,连忙上前却被楚晚思拉出衣袖,安慰道:“别生气了,我给你揉揉。”
楚晚思默默道:“师哥总是这样,这该如何是好……“
而到今天徐舟野的抱怨不知为何就激怒了楚惜之,或许两人心烦在同一个点上,就差大打出手了。
“你们别吵了,越急越没有法子。”明兮迟说。
李溶月拉了一下徐舟野的衣袖示意他安静,徐舟野这才就此作罢。
“前方就是元洲城了,我们进入城之后先找个地方安顿,切记不要同其他人说闲话。”明兮迟看向徐舟野说。
“?明仙士盯着我干嘛?”徐舟野问,满脸不解。
明兮迟默言不语,但眼神中透露着对徐舟野的不放心。
李溶月突然挡在徐舟野面前,道:“请明仙士放心,我阿弟不会乱来的。”
“阿弟?”徐舟野惑言。
“啊?李溶月你还比我大啊?看着一点点都不像,你看你嫩的。”说着,徐舟野伸手捏了一下李溶月的脸蛋,“手感真好,你长得还挺显小。姐姐就算了,要不你就叫我哥哥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徐舟野调戏道。
李溶月没有理会他的话,抬脚便离开,徐舟野忙跟上前:“妹妹……妹妹等等我!”
“搞不懂女尊为何选中的命定之人会是他!李溶月还可以,但你看徐舟野那个纨绔样根本不像能成大事的人,除了拖后腿还是拖后腿,难道天下就没有旁人了?”楚惜之怨道。
明兮迟在一旁摇摇头,整理好衣装,淡然道:“要相信天命,徐公子……他很聪明。”
楚惜之不解。
“我们到了!”明兮迟喊道。
四人抬眸看,街道熙攘,元洲城虽然没有传言的那般荒凉,但依然不似雾都富贵,这里的人大都穿着粗布麻衣,好一点的穿着滑料子,周围的环境虽拥挤热闹但很困苦,随处可见的乞讨者以及玩泥巴的小孩子。
苦中作乐,人之常事。
徐舟野撇了一眼李溶月,这女子拿着剑一脸端正,但穿的很单薄,今日温度骤降,叶子都打霜了,这人难道不冷?
徐舟野捏了捏自己的衣裳,说不上特别厚实,但面对晚秋的寒凉还是绰绰有余的。悄无声息地走近李溶月,把她紧紧包裹着,在远处看来还以为两人贴在一起了,但徐舟野拿捏着分寸。
上次李溶月捅他那事,他可不敢忘。
李溶月感受到周围的冷风停止吹打她,似乎有人在靠近她,却保持着距离。她望向那人,徐舟野生的却实绝色,鼻梁高挺,李溶月怔愣半刻,便低下了头,心里暖滋滋的。
“好心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位年迈的老人拦住李溶月,语声孱弱道。
“好。”李溶月听闻,不假思索就准备从包袱里拿银子,塞进老者的手中,道:“您拿好,这些虽是些碎银,但够您点吃食和厚衣裳的。”
“谢谢!谢谢!小女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那老者感激涕零地说。
李溶月望着那老者步履蹒跚的往城西郊走去,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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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元洲城的城西郊是最困苦的地方,如果再出现恶鬼,他们该如何是好呢……
李溶月转身想走却被徐舟野一把拉住:“你既有银子为何不给自己添置一件衣物?”
“这些人的死活关你何事?”
明兮迟,楚惜之,楚晚思停滞于此,愣然看向两人的动作。
“我不需要。”女子淡然道。“元洲城百姓生活困苦,每年冬天都有几十个被冻死的人,我没有那么大能力,但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行。”徐舟野不悦,接着褪去外衣扔给李溶月:“小爷我热!”
李溶月无奈笑了笑。
“等等,你们在吵什么啊?”明兮迟问道。
“没什么,就是某人宁愿冻死也要做好人。”徐舟野阴阳道。
楚晚思看了一眼徐舟野,笑了一下,温和拆穿徐舟野的反话:“哦哦。原来徐公子是怕李小姐冷啊,怎么不早说啊,我这有两三件厚衣裳呢。”
徐舟野连忙否认,结巴道:“我……我才没有!我是怕有人因冷风生病了没人保护我!”
“你死不了。”楚惜之道。
“忘记告诉徐公子了,女尊特意叮嘱让我们好好保护你们,徐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明兮迟解释道。
徐舟野“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耳朵红的要命,恍若间听见一声温柔的女笑。
“诶?前面是不是有人成亲啊?”楚晚思说,顺着语声望过去,有个喜婆,抹个大红唇拿着红帕子唱着戏曲。一辆马车,车身打造像是珍贵的木材雕刻,周围更是镶着金边,红珠帘,看样子富贵极了。
新娘子用红盖头遮面,一身喜服,穿金戴银的,被下人搀扶着进入马车。
李溶月愣神在那,两个月前,如果没有发生那些祸事,说不准……
越靠近,人声越是喧嚣热闹,徐舟野走近人群,明兮迟见此,紧忙问道:“徐公子你别过去!”
徐舟野没有理会明兮迟,顺带偷拿了一把人家的瓜子,当作客人侧耳倾听,偶然听到一些碎嘴的夫人说着这个新娘的家事。
“她还真以为自己捞着便宜了!”
“可不是嘛,前些天我还看见她与……”
徐舟野听的不耐烦,他最不喜欢别人无凭无据就在背后乱嚼舌根,起身就想走就听见那妇人又叹息说:“唉,到底是个可怜人,都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什么……”
“她嫁的不是人吗?还能是谁?”徐舟野插口问。
妇人顿时吓了一跳,看着徐舟野的穿着,一身黑,鬼鬼祟祟的,像是个侍卫,妇人喊骂道:“你是哪家的下人!竟然如此大胆!”说着,那妇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喜家的管事走去,嘴里嘟囔着:“喂!你们怎么管事的!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你瞅瞅那厮……”
徐舟野逗留了片刻,从木桌上大抓了一把瓜子,翻墙就跑了。
走到竹林墙边,却发现空无一人。
“李溶月呢?”徐舟野茫然。
明兮迟他们也不见了。
“李溶月!喂!李溶月!”徐舟野扯着嗓子喊,声音出奇的大,不免有人注意,周围人目光鄙夷的看着他。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徐舟野不由的惊诧往后望。
“别喊了,我在这。”李溶月从徐舟野后面绕过,额前浸出薄汗,“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都没发现我。哦对了,明仙士他们去找客栈了,让我在这等你。”
“呦!你一直在我身后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李妹妹要在长高点才能看到哦。”徐舟野调戏道。
李溶月白了他一眼,问:“你不是去看新娘子了吗?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别冤枉我啊!我看什么新娘子啊!我都是你的人了,根本不会沾花惹草,你就放心吧!”徐舟野嬉笑说。
李溶月顿时被他逗笑了:“贫嘴,唔……!”还没有说完,嘴里滚入一颗甜甜的东西。
“甜吗?我其实是给你拿糖去了。”徐舟野笑道。
李溶月没有说话,像只松鼠一样,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徐舟野。
徐舟野挠了挠头,红墙边的绿竹遮住了阳光,光影在竹叶缝隙中穿梭跳跃着,洒向李溶月的眼睛与皮肤,整个人发光的如同仙子一样。徐舟野耳尖瞬间红透,他连忙捂住她的眼睛,道:“一……一颗糖啊,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李溶月没有拿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认真道:“放心,我不会。”
徐舟野:“……”
“李小姐!徐公子!快来,我们找到住处了!”远处的楚晚思对着他们喊道,三人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内有船夫摇着木船口中哼着歌谣,阳光熙和,村民安居乐业,真真是一副乐景。
李溶月看到这样平安生活的景象,心里空落却有点满足。
糖化入味蕾,李溶月暗暗勾唇笑了一下,这模样徐舟野眼见,他倒是瞧到了,揉了揉李溶月的头发,喊道:“好!”
9. 冥婚之夜新娘逝
三人笑谈着走近推开门。
一阵厚厚的尘土被风吹得飘散屋角各处,清晰可见的蜘蛛网以及发霉的床板。
“咳咳咳……!”徐舟野被尘土呛的咳嗽起来,“这什么破地方啊?比我之前的房舍还要简陋。”
正在擦桌子的明兮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诸位辛苦了,我们只在这里住不过五日,周身的银子也有点紧迫,所以……”
“先将就一点吧。”而后眼眸亮了一下,拍手道:“我算了一下,我们客栈省下来的银子快马加鞭还可以撑到京城!”
“师兄,你真的……”楚晚思摸额苦笑道。
五个人住一间房舍真的住不下吗?
当然住不下啊,明兮迟找的“好客栈”,表面上是为了省钱,实则还是为了省钱。
因为他可是青云宗门有名的抠门大户。曾因为一盘鲜花饼让一个芳龄不到十岁的小仙士冷落他半个月,这倒很稀奇,但也不是因为别的,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小仙士,练剑进步就给他买好吃的,但当他准备兑现诺言时却变卦了,给那位小仙士制了一把桃木剑。因为他觉得一盘鲜花饼还不如一把木剑,起码可以保护自己。
明兮迟也不能算小气,只是把点子放到更值得用的地方。
“你哀怨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出银子?”楚惜之听见徐舟野怨言,不满恼火道。
“我也没说不住……”徐舟野委屈道。
李溶月走到徐舟野面前,自然的把手放在他手背上,示意安抚。
“此处甚好,比我之前的好多了。”李溶月道。话语里充斥着她之前很困苦。
“妹妹!我的好妹妹……!”听闻,徐舟野走近李溶月面前,一把捧住李溶月娇嫩的脸庞,假装哽咽道:“你竟然比我还穷啊!怪不得用三文钱买我,原来是你的全部家当了……我还抱怨……”
李溶月面无表情的把他手拿开,而后走到发霉的床塌面前径自收拾起来。
“这样吧,李溶月和楚晚思睡塌,我们男人身强体壮在地上睡。”楚惜之道,目光一直望着徐舟野,“某人不会不可以吧?前几日怎么说的?女儿家需要呵护……”
片刻,出奇的没有听到那人的怼声,楚惜之顿感疑惑,顺眼望去,徐舟野坐在木椅上早已睡着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说。
少年安然的睡像,他生的修长,一双腿就占了这屋子的一半,仔细看,这几日奔波,他似乎瘦了不少,面容更加锋利。
李溶月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轻步走过去往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这件衣物是徐舟野原先给她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她给他把额前的抹额摘掉,转头问:“大家都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说着,抬脚便走出去。
楚惜之看着远去的身影,不禁疑惑道:“听这小子说,李溶月只比我年长一岁,怎会这般沉稳?都不曾见她笑过,总是一副淡淡的。”
“那小子跟她在一起真的不会闷吗?”
明兮迟只是笑笑没说话,而一旁的楚晚思把窗户关上,清风佛过她的发梢,几根青丝顺风缠绕,她简单挽至耳后,喃喃道:“他高兴的紧呢。”
楚晚思,她穿的衣袍鹅黄嫩绿,既没有明兮迟那样死板单调,也没有楚惜之那样精致庄重。她穿着嫩黄圆领,一条墨绿带束至腰间,双耳旁挽着圆髻,衬得她很小巧玲珑。她虽生的不高,只有五尺五寸,但浑身散发着韧劲,柳叶眉,凤眼给了她些许风情,唇薄如蜜。
青云宗门的规矩对待衣着虽严苛,但女尊对于女仙士是向来偏爱的。青云宗门弟子衣着不是白就蓝,单调至极,如若能添置点花仙子再好不过了,楚晚思就是第一个,长相容易让人误会她柔弱,实则她胆大狠辣。
记得有一次,楚晚思跟着楚掌门去历练,途中遇到一只凶猛的虎子,楚掌门秉承着能放则放的原则,并没有大打出手,只要让这虎子惧退之,就没有伤到要害。
楚掌门本以为楚晚思是胆小怕人的,遇到这等场景肯定吓得半死,直到这次便换了对她的看法——楚晚思从背后迅速拔出流光剑,翻身一越到那野物面前,楚掌门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映入眼帘的就是楚晚思的白刀进红刀出。
场面有点鲜血淋漓。
最后虎子忍受不住巨痛,落荒而逃到深林,楚掌门与楚晚思回宗门途中开始了训戒,楚晚思只是点点头。
同样是驱虎,但方式却截然不同。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胆识却总是得不到支持,但她也不哀怨。
……
元洲城正午是人群最热闹的,虽说困苦,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幸福。
河流两岸都挂着个式样的灯笼,船夫划着船哼唱着小曲,一些妇人在河岸旁洗衣裳,她们的手经年累月的泡到冷水中早已变得红紫。
而城中内卖东西的铺子很多,但没有一个做大生意的。
远处迎来几句脆脆的吆喝声。
“这位女娘喜欢什么首饰?我这铺子都有!”
还有乞讨声。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嘞!”
李溶月走到一家包子铺,包子香气四溢,李溶月朝里面忙活的老板,道:“老板,来两笼包子。”
老板热情道:“好嘞!”他热情的把包子用纸包好,“小娘子!包子来喽!”
李溶月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包子:“谢谢老板,钱放在木盒里了。”
“得嘞!小娘子慢走哈!”
李溶月买完两笼包子就准备走,在路途却听见旁边有些夫人杂口道:“我可听说北禾被血洗了,无一人生还呐!不知何人所为,但这太狠了!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谁知道嘞,恁看那话本里说嘞,说什么红鬼现世,鬼道被人修,还放出了恶鬼,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嘞,可怜呐……”
另一人接口,嗓门有点大:“恶鬼十有八九,你今儿难道没瞅见那几个青云宗门弟子来了吗,我之前只是听说但都没有见过他们,不过他们穿的衣裳绝对不会错。青云宗门那些人可是很厉害的,几乎都不露面!恁几个没听戏文里说啊,在三百年前玄冰修神,除了青云宗门以外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
“戏文里都是假的,这世道哪有妖魔鬼怪?”有人不屑道,“如若真有,早就被玄冰打跑了。”
“咦~俺管家嘞说,听说京城那边帝心不稳,皇帝年年猜忌将门李家,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呢。那将门李家可是个衷心的嘞,年年驻守边关,听说,两人还有个小女儿嘞!真真是可怜人呐……”
“你个大嗓门!小声点吧!小心隔墙有耳!”
那几位夫人又是叹气又是说笑,嘟嘟囔囔地就走了。李溶月倒是听进去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现在不能不信,如若真是假的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发生那些祸事了,李家就不会被灭,而自己也不会在这如此奔波。
一想到这,李溶月握紧拳头又恨又怕,但也无可奈何。
“听她们所言,难道……皇室也掺合了吗?”她心这样怀疑道。稍没留神,李溶月转身便撞到一个穿着清绿的女子。
李溶月抱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女子看了她一眼便匆忙离开。李溶月没有在意,那女子离开片刻后就又有两个闲杂的妇人就又嚼起了舌根,依旧是那两个买包子的妇人:“温二小姐可真是厚脸皮,她姐姐都发生那种事了她也敢好意思抛头露面?”
“可不是嘛,她们家能出什么货色?狐媚手段爬上黄公子的床,到头来只是一个妾室,说起来真是可笑。”
“诶?我听闻黄公子体弱多病,医士都说他如若活过这年半载便没有大碍,那温家大小姐出嫁,本应该夫家接亲,哪曾想连影儿也没有见到,谁知道她嫁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你别说了!让黄家人听到你不想活了?!”
那妇人就又闭了嘴。
李溶月听的一头雾水但也明白了个大概,她被这些闲话拉回到前几个月她成亲那天,依旧是夫家没来人……府内系白绫……后来丈夫被夺魂再后来……
她心一紧,果断追上那女子,元洲地域她并不熟悉,转了几个老胡同却迷了路,她纵身一越,轻巧身姿站在那灯风楼上,望着这城都百姓。
可能……会再次出现,而这次,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
“嘿!大娘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应该的!”一位爽朗的男声说道。
这里遍布泥沙,荒漠至极,没有一丝绿意,稍有不慎便被沙子迷了眼。往远处眺望望不到尽头。
“你们边关战事吃紧,难为你惦记。”那大娘说,满眼感动。
“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景宁近年边关战事不断,将军淡如峙常年在边关驻守。三年前一场壁火之战,由他领军,死伤无数,他毫无畏惧,结实的胸膛刻着他的功勋,疤痕狰狞无比,他从不抱怨,因为他知道自己多杀点敌,百姓就多一寸安身之地。
“那大娘我就先走了啊!”淡如峙给那老妇人行了一个抱拳礼,哼着口哨就离开了。
边城与边关相隔二十多里地,徒步走须三个时辰,淡如峙就这么走着,在荒沙不远处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条黄色小马驹。
这马没拴绳子,但在那棵枯树下面一动也不动,满眼落寞,它生的又瘦又小,人载不动,货物更别提了,许是原主人嫌它做不动活又吃的多,狠心把它抛弃在此。
淡如峙走近它观察片刻,伸出粗糙的手指安抚它,欣赏道:“好马儿!你就跟着我吧,我定要好生训练你,早日随我一同上战场!”
那小马驹似乎看到生的希望,蹭了蹭淡如峙的头。
淡如峙正准备给它拴绳,天霎时飘起了雪花,冷感渐袭,淡如峙顿感疑惑,只见空中竟然出现一团黑雾,那黑雾渐渐消散笼罩在他周围,侵蚀他,每一丝雾气都在吸食他的命数,淡如峙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腿脚发软,眸子瞬间模糊,直到心口猛的发痛,他便直直晕了过去。
晕了多久,不曾得知,只知道他被赊了命,命数被夺,也不知这位将军的威名还能不能延续。
夜秋落薄雨,冷寒浸心,不到一个时辰,雨便停歇。
【黄府】
这里四面敞天,竹林掩门,门院内放置一岩石,石上刻有字,字为“厌金,喜善”。
“快!快把她葬了去!动作都他娘的轻点!”说话的这位是元洲城领官的管家,身材矮小,声音却尖细嘶人。
转身巴巴地对着元洲城的大官—黄鹤,谄媚道:“老爷,可还满意?”
黄鹤点点头,道:“温家人不知晓吧?”说着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道:“她们若知晓来我这闹事,毁我声誉,你,我可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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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那管事的顿时吓得跪下来:“老爷放心!此局,天衣无缝!”
“那就好,给我独子冥婚,是她温晴雪的福分。”
前些天那件婚事是黄家独子——黄凌坚的婚事,他身子自幼体弱,医士的诊断无错,他确实活不过今年,但黄鹤又不忍他西去,“独子年幼,方二十,未曾娶妻,听闻他已有了心上人,老夫便给他做回主吧。”
黄凌坚口中的心上人是元洲城一家破落户,温家。这家人是被元洲百姓视为妖孽的存在,温家先人温避寒,曾偷练禁术,被人窥知,赶出元洲城,那本禁书也不知所踪,从此温家是元洲城人人避之不及的。
而黄鹤早年在京城做官,因吞民款便被贬至元洲。他在这里作出一副好官的模样,但那肮脏的心仍旧不改。元洲城明明可以治理好发扬光大的,偏偏他家又是个富贵的,虽不明目张胆的穿金戴银,但那衣裳的料顶百姓一个月的俸禄。
他私心埋藏的深,里屋陈设布置十分简陋,但点燃的香料却是名贵的,而那岩石上刻着的“厌金,喜善”,说起来,倒也讽刺。
他如若真有用,明兮迟他们的到来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百姓们看到仙门之子来到此处就感受到会有大事发生,他们听说过玄冰的故事,对他们也是颇有好感的。元洲城常年百姓困苦,粮食不够吃,衣服穿不暖肯定是有原因的,百姓们不知,自己每年供奉的税银全都进入了黄鹤的口袋里,黄鹤此人阴险狡诈,克扣百姓们的吃穿用度,而自己过的倒是舒心……
而在黄府墙外三里,有几个少年身影藏于暗中盯着府内的一言一行。
“李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今夜真会有红鬼出现?我们这一路来的轻巧,并没有发现有鬼物的存在啊?”明兮迟问。
李溶月回去后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明兮迟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但青云宗门弟子身为修仙人,定要怀菩萨之心,历练练的既是术,也是心。特别是明氏,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看着百姓被啃食,同样他们也不会让百姓走自己的路。
“明仙士不要只看表面,路太顺反而觉得蹊跷,水满则溢。”李溶月恶狠狠盯着黄府道。
“如若真是真的,那我们不必等了!直接闯进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玩意儿!”楚惜之道。
“不,师哥不能鲁莽,我们须等一个时机。”楚晚思冷静道,“黄府内外肯定藏于高手,他们早已做足了准备,就等着有心之人跳入虎穴中了。”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干等吧?”楚惜之不耐烦道。
“大家先不要慌,我们再等等,看看黄家人还有没有下一步动作。”明兮迟安抚道。
徐舟野倒是没有吭声,不知为何,从客栈到黄府,徐舟野都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一顶丁点表情,和李溶月恨不得离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在生气,生气李溶月不告诉他她成过亲。把他买来却发现人家早已心有所属,气不打一出来,闷声道:“我渴了,去寻点水喝。”
“我同你一起去吧。”李溶月担忧道。
徐舟野豁然一笑,语气却夹杂着些许哑色:“不必麻烦李小姐,我又不是废人。”
那笑容说不上开心,反而显得很苦涩。
没等李溶月回答,徐舟野便负气而去。
走到小路边,此处没有一丝光亮。
“不让来还真就不来了,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徐舟野喃喃道,拔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叼着,许久,他走到一棵枯树下,旁边是小小溪,水流哗哗作响,宁静如画。
徐舟野捧起一把冰凉的水入喉顺带洗了把脸,恍然间。他想到与李溶月初遇那天,当时他脸上涂了脂粉,那女子踮着脚给他温柔的擦拭干净,给他置办一身新衣,让他看着不那么……没人要。
她一点也不冰冷反而很温暖,徐舟野把抹额摘下来观望,那抹额秀的精巧,蓝红配色,很是别致。他嘴角微勾,内心的余火慢慢散尽。
“我不生你气了。”他对着抹额道。
轰隆!一声巨响在不远处传来,徐舟野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啊!”说着,引声而去,映入眼帘是百姓的慌不择路,房屋倒塌一片,熊熊烈火燃烧着,而在灯风楼上站立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男人,他拿着金羽扇掩饰笑意。
静若流水带了点幸灾乐祸,仿若一切与他不相干。
徐舟野嘶声安抚着周围百姓,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火影白雾中跑出来一个人,那人是个瞎子,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唉声叹气,徐舟野大步走到他面前,揪住那瞎子的领子质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瞎子犹如寻到救命稻草,手指抖擞,颤声道:“新娘变成妖鬼了啊啊啊啊!救命啊!”
“你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何事了?”
瞎子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温……温家……黄家……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徐舟野把那瞎子送到城郊外,等再次返回黄府时便看到一副令他刺痛的画面——李溶月被那新娘咬住脖颈。
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吸食干净。
明兮迟胳膊受累,楚晚思腹部有刀伤,楚惜之背后有根羽箭插着,他生来要强,但这次不满有些狼狈。
徐舟野刚想拔剑朝那鬼新娘冲去,但却被一股玄力控制住,那红衣男子淡然道:“别抢了我的风头。”
10. 青萝绿衣温雨渡
那红衣男子说着,手指根骨分明宛如剔透白玉,把玩着的羽扇收合,轻力一甩,那羽扇周身的羽毛变成银刃,在徐舟野面前横飞,差点刺中他的咽喉,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徐舟野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漠意,道:“你是何人?”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抬脚从楼顶飞过来,身姿优雅,红袍被风吹得蓬起来,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度。
落地后,徐舟野才看清他真容。这红衣男子生的太过绝色,狐型眼尾上挑,红棕眉,眼尾抹了金红粉,浓密顺滑的青丝编至双花在锁骨处以下,薄唇抿笑,活脱脱的狐媚子啊!
“回来吧。”他开口,羽扇停留在鬼新娘的喉处,闻此,顿时将鬼新娘的咽喉毫不留情的割伤,鲜血染红了衣裙,同样,李溶月因距离与鬼新娘太近,不免也受了伤。
收回羽扇后,那男人喃喃道:“你啊你,总是这么贪心。”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引得明兮迟满腹疑惑,一旁的楚惜之终是支撑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血淋淋一片。
“师哥!”楚晚思喊道,忍着自身伤势扶住他。
“明师兄怎么办啊!”楚晚思焦切道,朝明兮迟看去。
可明兮迟一直盯着那红衣男子,不说,不答,不问。
徐舟野则是大步跑过去仔细查看李溶月的伤势,他粗糙的手指抚摸上她柔白的脖颈,经年累月的伤痕,让他此时也不敢过多停留在她身上。由此,他只能颤声祷告:“还好只是皮外伤……”
说着,徐舟野便抱起她,把她安安稳稳包裹在自己怀里,众人之身,唯有只有他能看着她。李溶月那张没有一丝血气的小脸,棱角分明,下巴尖的能刺伤人,明明自己是还是个孩子却这般沉稳坚强,一句苦一句累也不愿意说。
不知为何,徐舟野心里忽然有点难受,他不敢想她吃了多少苦,非要在他面前装大姐姐。他调侃她,笑容牵强:“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个闷葫芦呢?”声音却是极其沙哑。
少年抱着她的身姿,长生辫在他走动的同时一抖一颤,连抹额也紧接着松动。他忍着泪,感受道:“你怎么这么轻啊……”
“怎么……这么轻啊……”
“你到底是受了多少苦。”他终于还是讲出了这句,可她却没办法即刻回答。
她拼命忍受的苦楚,他来替她道出口。
“你很难过,你本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你不是想佯装坚强,而是你不得不为之。你付出的、放弃的、失去的,都是身不由己,你很想哭,却还要忍住,这让你怎会不委屈……喂,李溶月?我这次说的没错吧……”
周围烈火已灭,黄府里里外外被烧的黑烟一片。木具燃烧的黑烟让人窒息,呛出眼泪。房梁倒塌,内房里依稀可见燃着小火星,被烧干的树榨出汁水,跟着火声滋滋作响,没有一丝生气。
这场大火弄得整个元洲村乌烟瘴气。
在徐舟野赌气离开的前一个时辰,也是温雪晴被夺身的那刻。冥婚当夜,温雪晴被人算计钉在棺材里,活活闷死。
女尊赌错了,鬼道招魂鬼不只是“它们”了,白衫鬼是那些冤死的老妖化成的,它因怨气极为猖獗,魂灵得不到解脱便一直游荡人间。
如果鬼道没有被道清明修之,白衫鬼依旧会存在,但没有现在这么大本事夺他人之身。
女尊说过,第一是红鬼,第二是伏尸,而现在却是白衫鬼,这样就意味着势力被打乱了,不只是鬼势,仙势,甚至神势……
鬼界混乱难免不会牵扯其他势力……
明兮迟看着衣袍上的鬼手印,肃道:“我们中须要有个人回青云宗门,告诉女尊,三势乱,天地混沌!而要留两人驻守元洲城,保护百姓。”
明兮迟叹了一口长气,閤眼,退半步,伸出双十立天,道:“陨光布天,遣星绕月,以痛逼之,驱鬼消印。”语停,明兮迟顿时腹部猛痛直逼他大口喘气,很快口中溢出腥味,吐了口黑血。
“明师兄!”楚晚思见此喊道,撑着楚惜之挪步便被明兮迟伸出手制止。
只见明兮迟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的余血,淡声道:“无碍。方才那鬼新娘在我身上留下妖印,如若不尽早除,我怕我会变成妖怪……”
明兮迟离开修仙派前,他的师父明亦正给他一封信件,打开信件上分两卷。
【第一卷】
修一:断欲。
修二:清心。
修三:念魂。
修四:驱光。
修五:设五。
修六:明净。
修七:至善。
修八:游梦。
修九:寻己。
他读不懂其中的道理。
而【第二卷】须在达到第一卷后才能打开。
如果说,道清明修的鬼道是的初心是“痛与悲”,那么玄冰修得就是“善与悯”。
这是神鬼之道。
仙人之道呢?
人必须有杂念,因为有了杂念,未来之事才可见底,无论那是不是正道,无论摔成什么样,那就是道。
道,亦指路,泛指度,少指心。
正道,恶道,善道,本就无可比较,绝大数人修正道,因是大众思想,不由得有人违背本心去顺从。
中数人修善道,遭人嘲笑,因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依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大,这说明善道必须存在,善人也必须存在。不然人人太过冷寒无情,杂念欲望便就随之消失殆尽。
而恶道,也可指鬼道。神叹,仙避,人唾,种种迹象表明恶道是不能存在的,正因为如此,总有一些逆反心理的人非要为之,因为他们遵循的是性恶论。
当一群孩童欺负一个疯人,满口恶言,而等到以后学了习,考了状元,再遇到同样的疯人,他们嘴里吐出的不是谩骂,而是嘲讽。
从最低俗言论到伪道德,只须一个引路人,但这个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说的讥讽话,做的伪善事,他们昧良心,他们受人追捧,他们坐高位,他们受人尊重,没有人会从他们身上看到不堪。
明亦正给的九项之修,不是无道理的,他知道明兮迟现在不懂,但他迟早会明白的。
断欲,断的不仅是情欲,人尚有七情六欲这是不可避免的,青云宗门要的就是一开始就没有欲求的人,愿舍弃,方可成大事。
设五是每个仙士修为达到五层就要被送去修炼。这是由抽签决定的,明兮迟修为达到五层被送去疾苦之地,那里不论是泥土还是河水都极其短缺,而女尊给的任务是明兮迟须在那种出一株仙草才能通过。
他穿着一袭白衣,腰间带了一袋水壶,穿着朴素,但依然风度翩翩。当时的他不论是修为还是思想都极为稚嫩,女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明兮迟到了修炼之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乡村,他必须在这种环境下出仙草,不然就要受冰刑,并序这种刑罚冻心不动身,但极为痛苦,大部分仙士经历此行这个人都病怏怏的。
那时太阳照晒,烈日暴晒之下,乡村缺水,地里还有庄稼,明兮迟戴着斗笠,他到底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面容还带着笑容。小少年穿梭于村民之间,这些村民穿着粗布麻衣,甚至有的还破了洞,妇女脸上挂着悲愁,不过半晌,就有村民朝他们喊道:“东头的那个老头饿死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没反应:“老样子吧……葬在黄土山上。”似乎这里死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明兮迟与村民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他不懂便问,这些村民嘴皮覆有些老皮,眼神无神,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你是从外乡来的吧……”
明兮迟生了一张细皮嫩肉的脸与这些村民泥黄色没点血色的皮肤相差甚矣。
那老头哀怨道:“我们这里,不知怎的,从去年就开始河水不流通,雨下的也晃荡少。这水进不来,庄稼就长不好,庄稼长不好,我们就得饿死。今年,连庄稼也治不好了啊……”
一旁的妇女低声哭泣。
明兮迟听着他们的故事,手指抓紧衣料,他摘下斗笠,早已泪湿衣裳。
他下了一个念头:他不种仙草了。
而到后来就有一段故事:高高在上的神仙弯着腰,洁净的白脸沾满泥印,在稻田上教难民种水稻,造水,没有一丝上仙的高洁,反倒很亲民。
最后呢,明兮迟依旧没有种出仙草,反而被人送了一株“仙草”。
因为他在那疾苦之地帮助那里的人种植水稻,等到水稻成熟后,已经整整一个年头了,仙草种植的时间也就所剩无几了,但这一路他成长了许多,他从不懂万生到感同身受,他终于明白师尊所说的“至善”,即使种不成仙草他内心也是快然开朗的,仙草什么的,修为什么的,权利什么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愿意回去领罚,比起仙草,他更想看到百姓安居乐业。
他离开之时,村里有个孩童,长得白白胖胖,笑嘻嘻地给了他一大株黄澄的水稻,明兮迟愣然,接过手,笑了笑,道:“多谢。”而后抱着水稻就离开了。
等回到青云宗门,看门的小仙士以为是来了什么乞丐,正准备供给饭食,却发现那是明兮迟。
没有一丝仙气,脸上甚至沾了点泥印,抱着一大株水稻,全是投入众生的生命力在昂扬勃发。明兮迟却置身于百姓,他的小气之处也是从难民中汲取,也是他的慷慨仁慈。
明兮迟自知自己没有中出仙草,他找到师尊请罪,准备脱衣受冰邢,明亦正却告知他通过了,明兮迟很困惑,看了一眼怀中的水稻,他瞬然就明白了一切。
他笑了。
人间哪有什么仙草,只是一位普通的修仙人造福百姓所积的功德罢了。
空气寂然无声,楚晚思扶着楚惜之对明兮迟说:“明师兄,我回青云宗门通知女尊,这里不能少太多人,你不必担忧,我自来身手不错,你只须照顾好我师哥和徐公子他们。”
“可你受了伤……”明兮迟担忧道。
楚晚思摇摇头:“这点伤无碍,我先前受过比这更重的的,师兄难道你忘了?就在我和师哥刚进入青云宗门不久。”
明兮迟淡淡回想,他们初入青云宗门与他年龄相仿,而明兮迟是纯正的青云宗门血脉,剑法是从明氏家族传下来的,但青云宗门每个人的剑法都不同,虽说分修仙派和驱鬼派,姓氏都一样,但体内流的血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会散发人的本性,他们还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因为加入一个宗门,学习一些又长又臭的大道理而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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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道理也是要听的,但实践不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
但最不同的就是楚晚思,她的剑法毫无章节,只能用“野”来描述,但每次在驱鬼派中剑法都名列前茅,那时女尊说:“灵气就属她这般。”
有次她尝试剑刺,剑刺这种招数是青云宗门是很毒辣的一种,一击致命,须人体与剑同步方可斩杀,楚晚思她趁着楚惜之不在在后山偷练,足足练了六个时辰才成功,但胳膊,腰腹都受了伤,一身血下了山,青云宗门弟子见了之后都又惊又怕,楚晚思一脸韧劲,她高兴地对楚惜之说:“师哥!我成功了。”说完就晕了过去。
她受的伤是要命的重,但她都挺了过来,偷练剑刺本应该受到责罚,但女尊却是点了点头。
人不能太规矩,太死板,那些道理是让你听的,听懂,而不是像木头一样。如果人人都以三百年前的青云宗门那般的话,早就被红鬼吞噬了。因为世世往前,人也要往前,规矩也要往前。
敢于冲破枷锁,敢说,敢做,敢认,敢当,敢于挑战。
明兮迟没有挽留,从楚晚思身上接过楚惜之,忧道:“一定要小心!”
“嗯。”楚晚思应了一声,身手敏捷地翻过层层高楼云雾中显现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浓雾中。
黄鹤被这些怨物吸干扒皮,而黄凌坚早已经成了死人,新娘被活活闷死后被白衫鬼控制,这种东西需要一个肉|体,把自己的魂灵放进去,不足一炷香便跟这个肉|体融合成一体。
这种冤魂有千万个,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力量蓄意增大去寻找更多的猎物呢?
鬼新娘温雪晴就是被种东西控制的,明兮迟他们杀了一个,难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他们不能在此处久留,须马上离开,一个动机已出,不免惊动所有。
这个红衣男子便是个例子。
“我们走!”明兮迟对着徐舟野道,而眼神却没有从红衣男子身上移开。
红衣男子望着远去的几个人的背影,突然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非得让我把你们都杀了才甘心吗?”
周围顿时发出各种奇怪的笑声,愈来愈远。
事态平息之后,这是他们在元洲城的第十日。
沐日微凉,已接近初冬。
数日前的那次月夜,徐舟野和明兮迟寻了一个干净点的住宅,他们把所有的银子都拿来买了药和吃食,李溶月昏迷了三天三夜,好在在第五日有了点意识。
而楚惜之流血太多导致昏迷,但在第二日就醒了。
当日里徐舟野听明兮迟说,李溶月受伤是与鬼新娘缠斗时,被鬼新娘击中头部,磕到墙沿,直接晕了过去。
看诊的医士说她身体太虚弱了,瘦的不像话,手臂跟竹竿似的,轻轻一掰仿佛就能断开。
李溶月与明兮迟他们终归不同,明兮迟是未来能成为仙人的人,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没办法相比。她只是一个凡人,凡事没有发生,她可能早就成为深闺大院中的一个如何讨夫君欢喜的女子,甚至会与妾室相争,手指不沾阳春水,上不了战场,提不了剑,作不出一番事业的平凡女子。
可她不想成为一个无用的人,如若无人引路,她便自己开一条路走,哪怕有闲言碎语,那怕遭人唾弃,哪怕前路艰难,她也要抛头颅!洒热血!
李溶月向来如此。
徐舟野没说什么,悉心照顾李溶月三天三夜,中间只喝了点水,坐在床塌旁边望着她,直到她恢复意识,徐舟野才离开。
李溶月已经能下床了,走到院外。
这是一个独栋的住宅,不是很大,甚至比元洲城小门小户还有小,但比起先前的客栈,起码每个人都有塌睡。这小院内建着小桥,桥下有一池塘,塘内种植着荷花,而往后望,是雾气缭绕的山。
这里,似乎不是在元洲城内。
刚走出房门就撞见一个小女婢,看起来约莫十二岁,那女婢给李溶月行了礼变朝西门喊道:“李姑娘醒了!”
李溶月顿时感觉此行此景似曾相识。
“李姑娘可算醒了。”楚惜之走到李溶月面前,给她行了一个抱拳礼,道:“楚某多谢李小姐舍命相救!”
李溶月茫然不知,忽而想起那夜与鬼新娘打斗。楚惜之差的被鬼新娘啃食,自己救了他一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李溶月温笑道,转而又问道:“明仙士呢?”
“明仙士与温二小姐做饭呢。”楚惜之道。
“温二小姐?”李溶月疑问。
旁的女婢答道:“忘了告知李小姐,此处是元洲城温家,我家二小姐名温雨,字渡,您也许不认识,但您一定知道……温雪晴……”
“她是我家小姐的大姐姐。”女婢小声道,“也是差点……”
李溶月听了个大概,道:“我明白了。”,她先前借别人之口听说过温家的事,但没有见过温二小姐,而自己碰巧救了百姓,但她姐姐也被杀死了,不知她感还是怨,往好处想,许是这温家二小姐过意不去,所以才让他们前来居住。
李溶月往四处看去,醒来这么久怎么没见他呢?
“徐舟野呢?”李溶月问。
“在后山练剑呢。”楚惜之答。
练剑?
11. 淡淡秋色点秋香
温家说的好听是在元洲城,其实早就被驱赶出去了。温家不过是一座小府邸,究竟是捅了多大的篓子才会遭遇如此?
话说回来,还是得提三百年前那一遭。
温家上上下下,偷炼禁术,如若不是一人揭露,怕是要天下大乱。
而现如今,温家依旧无权无势,被村民赶了出去,只能窝居在山中。
山中虽说人烟稀少,但景色倒是迷人,空气也清新。
溪水顺着山腰潺潺流淌。初入冬的山田被覆了薄薄的冰霜。往远处看,只见一位穿着蓝黑色衣袍,挥舞着银剑的少年在寒风凛冽中奋力勃发,修长的身线加上飘逸的墨发显得格外英姿。
不知为何,他近日练剑的格外刻苦,额头浸出薄汗也不停歇,桃花眼眸明明是清柔,而现在却是狠戾。
少年屈腿一伸,紧力握住银剑,双指合拢根据银剑的走向而变动,而银剑之中,映射的是一位女子的身姿。
而他将才狠戾的目光在认出那个身影的一瞬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马力的收起剑转身回头看,对上她的眸,却有点不知所措。
是李溶月。
女子穿着青色长袍,面带温笑的朝他走去。但少年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她走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这可把李溶月逗笑了,她笑道:“躲我?”
徐舟野没回答,也不敢看她。
“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女子的语气温柔又善良。
“还是说我……嗯!你怎么……!”没等李溶月说完,徐舟野走近直接抱住了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李溶月惊了一下。她身躯僵硬于此,周围充斥着少年郎的桃花香。
可冬日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啊?
徐舟野没有管她的惊慌,使劲把头埋进她的锁骨处,蹭了蹭,小声道:“我行的。”
“嗯?”李溶月疑惑,“行什么?”
“我可以保护好你,我定不会让你受欺负,你相信我好不好?”徐舟野说的话让李溶月一头雾水,但眼下还是先要安抚这个少年,她轻声道:“我相信你。”
“我努力练剑,我不乱花银子,我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抛弃好不好……姐姐?”他妥协道。
先前是想让她叫他哥哥,而现在他主动叫她姐姐,看来他是真把她当成亲姐姐了。
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浸湿她的衣裳,她才感受到抱着她的身躯正在颤抖。
终于,李溶月放松心弦,回抱住他才让他感受到些许安慰。
“我不会抛弃你。”她郑重道,将手放在少年的脸庞上,他的脸细腻又柔软,使人忍不住想捏捏。
“我们要一起走的路还很长呢。”
言落,徐舟野不舍的松开她,紧忙转身过去忙擦眼泪。
李溶月伸头探脑的瞥向他,语气调笑道:“真哭了?”
“才没有!眼睛进沙子了而已……”
“哦~”
李溶月也不再挑逗,她低头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桃花糕,“我不笑你了,练了这么久的剑肯定饿坏了吧,先吃点点心,一会儿就开饭了。”
“你哪里来的桃花糕?”徐舟野接过点心一整个塞进嘴里,忙点点头,尝到清甜的糕点时他的眸中蹦出几个亮光,李溶月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是真饿坏了。
少女提裙坐到他旁边,她望着溪流流淌,撑着下巴,坦然道:“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察觉你的心绪的。”
“我之前成过亲没有同你说是因为有朝一日我以为我们会分别。”
徐舟野口中的动作慢慢减弱。
李溶月继续道:“我先前出嫁的人是陈家大公子,听媒人说他家是做大生意的,脾性温文尔雅,谦逊知性,是个可托付的。我与他的婚事是由父母亲决定的。”
“出嫁那日,谁曾想世道被人割裂,恶鬼现世,陈公子一家和我的家人都被屠灭。”
“乃至整个北禾。”
徐舟野沉重的放下桃花糕。
女子有点落寞:“我虽没见过陈公子真容,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枉死,可我终归是个女子……”她转头与徐舟野对视,“你能明白吗?”
徐舟野点点头。
她也怕那些东西,可她不能怯,她要一直走,天黑到天亮,她都得坚持下去。
“其实很多时候,我总想自己要是男子便好了。”
李溶月苦笑了一下,笑容很牵强,“不过谢谢上天保佑我,让我活到了现在。”
她说的是那么轻松,仿佛一切都如浮云一般。
徐舟野怔怔的看着这个女子,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心道:“家门被灭,她怎会不难过,恶鬼蚕世,她一个人与它们独斗,从平陵跑到了雾都,途中吃不饱睡不好,受了多少委屈她都不说……”
到现在还是替别人着想……
少年郎把桃花糕放下,猛的凑近她。李溶月望着那双桃花眼,心口一紧,不敢动弹。
见此情景,徐舟野咽下最后一口桃花糕,朝她温笑道:“别紧张,你头发上有片树叶,我帮你摘了去。”
他把那片树叶握紧,若有所思道:“我知道。”
李溶月:“你知道……什么?”
徐舟野感受着那片树叶:“你可以说出来,你可以哭,不必勉强自己。因为……你现在有我了。”
李溶月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衣裙。
少年又道:“恐惧不是因为你是不是女子,恐惧每个人都会有。我也会害怕,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就比如,我现在……怕你不要我。”
尾言很轻,像是安慰她的那颗不安之心。
“放心,我会陪你从天黑到天亮的。”他笑。
李溶月眼泪将要涌出来,她不知道他会观察自己的心思会这般透彻。在他的眼中,仿佛全是她,分不了一点目光给旁人。
他虽生的好看,长生辫辫的有模有样,眼尾痣衬得他少年气息浓郁,可却又有一种成年男子感觉。两种气息交织,使得李溶月心砰砰猛跳,不知道该把他当弟弟,还是男人……
“姐姐?”徐舟野见李溶月发愣,出声提醒。
李溶月在他的提醒中茫然回过神,她道:“好。”
此时徐舟野站起身,少年生的很高,他放低姿态,弯下腰:“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伸出手,李溶月见此,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握住温热细腻的手,她才明白原来都是真的。
山间泛起浓雾,两人的身影在浓雾中渐渐模糊。
……
这大概是他们从雾都来到元洲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青瓜肉丝汤,茄汁炖蛋,蒜泥菜心,水晶凉糕,糖丝里脊。
元洲城这带的人喜辣。但温雨渡给他们做了雾都的口味,明兮迟和楚惜之倒是无异议,他们每天除了修身练道,吃食也是颇为清淡的。
因为那是女尊规定的。
什么蓝盐鸭子,鲜笋汤,白面馒头……就差喝清水了。
几人围在一起开始享用美味的膳食。
明兮迟小口小口地咀嚼,楚惜之亦是如此。
整个餐桌上的人,除了徐舟野,都很规矩。
“如果你们想吃辣的,那玉碟子里有辣子。饭后……”温雨渡话还没有说完,那碟子里的辣子瞬间消失。
“兮迟!快给我水!”徐舟野喊道,“好辣啊!”
温雨渡向旁的女婢促道:“柳叶,快去倒茶!”紧接着把一盘子粉白透明状的糕点推到徐舟野面前,“徐公子先吃点水晶糕缓缓,我们元洲城的水晶糕甜而不腻,清凉可口,解辣又解腻。”
徐舟野看都不看,直接把水晶糕塞进嘴里。
柳叶这时候端着茶水赶来服侍,伸手就想碰徐舟野。
徐舟野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他笑嘻嘻的将把茶水提到面前,道:“不必麻烦柳叶姑娘啦,我自己来。”
眼神瞄了一眼李溶月,他本想看看她什么反应,哪知她从吃饭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女婢小声回答:“是。”
徐舟野畅饮一碗茶。
楚惜之放下碗筷,厌道:“不能吃撑什么英雄。”
“关你什么事。”徐舟野反驳道。
很快。
明兮迟和李溶月也都吃饱喝足,看着他们依旧在拌嘴,已经见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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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
“诸位都吃好了吧。”温雨渡道,“柳叶把这里收拾一下。”说着,抬脚便离开了。
“是,小姐。”女婢答。
李溶月疑惑:“温二小姐……”
这时的柳叶将碗筷落在一起,开了口:“请诸位移步厅堂,我家小姐有话同你们讲。”
众人站起身随她去。
到了厅堂,屋内陈设很别致,青花瓷釉在桌上摆放。温家虽没有贵重物品,但每件东西都十分有收藏价值。
温雨渡背对着他们,她挽着高发髻,穿着绿萝衣裙,佩戴的首饰也仅有碎玉耳环。她长相清冷,身姿优雅,但细眉间却透着淡淡的忧伤。
约莫十八芳龄,但几人年龄段都很相仿。
“温姑娘有何要事?”明兮迟给温雨渡作了礼问道。
“我……有一事相求。”温雨渡轻声道。“我昨日把家奴全部遣散,而温家这座府邸我变卖换了一些银钱……”
李溶月瞧见那姑娘颤抖的双手,关切道:“温姑娘的意思是?”
温雨渡转过身去,抬起头,看向他们。
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紧接着,不由分说便向他们跪了下来:“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去那混沌之地。”
明兮迟不解。
徐舟野大惊。
一个闺阁小姐,应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嫁入高门贵府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受夫君呵护,生子,待在府邸不可抛头露面的,像这样的人是经不得半点苦的。
可温雨渡却道:“我没有了姐姐,在这世间已无依靠和惦念。我不想草草嫁人,不想做一个胆小怕事,无用的人!一辈子守着那破烂规矩,与其他女娘拈酸吃醋,我的人生不该被束缚!”
“我知自己提不起剑,没有胆识和谋略,但我想做一番事业,哪怕前路坎坷,甚至豁出性命我也不会放弃。”
“这……”明兮迟犹豫。
“师兄,让她跟着吧。”楚惜之插口。
“为何?你不是最厌烦无用之人吗?”明兮迟道。
“师兄说的没错,我是厌烦,但像温小姐这般豪爽之人,我楚某钦佩!她定会寻到自己的真道的。”
李溶月走上前把温雨渡扶起来,温然道:“我先前与你一样,也是胆小怕事的。但人总会做出改变的,不能急,也不能放弃,更不能勉强。”
“若你想清楚了,我们就一起走。”
徐舟野站出来,认真道:“这一路上可会遇到吃人的妖怪,你可要考虑清楚。”
温雨渡感激涕零道:“我不会的!”
明兮迟虽然微笑着点点头,但却有点不好的预感。
感觉……这个温二小姐,不是常人。
随眼望了一眼窗外,现时已到正午,心中虽疑惑,路还是要走的。
明兮迟道:“温小姐你先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即刻启程。”
“嗯!”温雨渡应声,提着裙小跑了出去。
徐舟野凑到楚惜之面前,调侃道:“温小姐穿这身绿萝裙可真好看,都让我们楚惜之的脸红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可从来没听过你对别的女子说过。”
楚惜之白了他一眼:“滚。”
李溶月端着脸揣摩片刻,顺着徐舟野的话:“我也觉得温小姐甚是好看。”而后看了看自己的粗布麻衣,叹了口气。
换做之前,阿母劝她打扮成女儿模样,不然不招男子喜欢,但她都不肯,而现在她却后悔了。
也不知她后悔的是什么。
徐舟野注意到李溶月的情绪,连忙跑到她面前:“我没有说你不好看!”
李溶月只是笑笑不作答,“我出去一下。”
徐舟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骂道:“我真蠢!”接着追了出去。
“姐姐—!”
明兮迟趁四下没人,他对楚惜之将自己腹中的焦虑告诉他:“我总觉得……温二小姐并非想与我们共行。”
楚惜之道:“可我并没有察觉异常,你们修仙学习的不是要众人平等吗?好不容易在这乱世遇到个不怕吃苦的,你又要怀疑,真是搞不懂你。”
明兮迟捏着袖子,怯懦道:“不是的……”
12. 恰逢残月漠人性
而在另一头却下起了暴雨,狂风大作,仿佛某个鬼灵的嘶吼。
“青云宗门,还须两日……”楚晚思喃喃道。
“可为什么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回到青云宗门如果途中没有遇到意外,紧赶慢赶总比之前的路线更快,可现在她已经在这里走了两日之久,每一次的往返都是原地。
楚晚思从元洲走了两日,途中不敢停歇,夜以继日的奔跑,路上遇到了一些疯人之外,便没有遇到其他东西,本以为那些恶鬼都只是传说,直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她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走的是深林,虽说遇雨路湿变得难走泥泞,可不至于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如果两天都在同一个地方且这么绕都出不去,很有可能遇到了鬼打墙。
楚晚思抬头仰望天空,天空竟被分裂开来,一般阴一般晴,按理说即使下雨也不会如此。
正在她困惑之际,她看到有林中有两只黑影在朝向自己靠近。
走近。
“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的楚晚思不得不捂住口鼻。
楚晚思皱眉回头,只见两三个壮汉色眯眯的朝她走去,其中两人坦露着油腻的胸膛,穿着五花色的衣裳,满口污言秽语。
“你们是谁?”楚晚思面无表情地问,但心中是有点窃喜的,因为有人能来到这里,如果真遇到了鬼打墙,说明现在鬼阵已被打破。
那三个壮汉顿时被她讥笑起来,道:“我们?我们可是你夫君啊!小娘子,来哥哥怀里!快!”
楚晚思冷笑一声:“哥哥?你们脸皮可真厚啊,怎么不去做城墙,在这腌臢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鬼样,恶心至极。”
壮汉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我们恶心,不过一会儿你可被我们……”
“住口!”楚晚思怒道,从身后拔出剑,道:“如若再敢靠近一步,我不妨再多杀几个人。”
“你这不要脸的死娘们!给你脸你接不住是吧!”
其中一个壮汉不理会楚晚思的警告,径直的朝她扑去。楚晚思并无畏惧,她嘴角上扬,面对对面的动作她快速闪躲,身姿轻巧翻了个身,挺立的落坐树干上。那壮汉看的干瞪眼,晃眼间,那女子从树上瞬移到他面前,他们在女子眼中看不见一丝女子该有的恐惧,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冰凉的东西已从自己的腹部穿过,楚晚思作出一番可怜兮兮地表情,语气满是挑衅,她问:“痛吗?”
银剑又深了一寸。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介小女子会害怕你们?”
银剑又深了一寸。
“是觉得女子对于突然闯进的力量而必须感到恐惧吗?”
一寸又一寸,直到银剑把这个畜生开膛破肚。
壮汉表情狰狞,什么也没有回答,呕了一口鲜血,栽倒在地,死不瞑目,奇怪的是,这个壮汉死后竟然变成一只野猪精。
这不是鬼,而是妖物,妖物在此,那么,妖界也在逼近。
楚晚思看着他,眉头紧锁:“果然是乱了……”
转忙收起烦杂的思绪,不然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破绽。
“你们接着来,本仙子奉陪到底。”楚晚思看着他们恶狠狠道。
其余两个壮汉见此情形似乎被激怒,索性不装了,开始拟化为动物形态,只见他们衣裳被撑破,满嘴长出獠牙,浑身长出白色毛发,不柔不顺,还带了点刺,这两个壮汉瞬时变得高大又威猛。
隐隐约约瞧见那獠牙上有斑斑血迹。
楚晚思后退一步,两只妖怪嚎叫一声,它们的声音似刀,顿时把竹林震的稀碎,这尖叫声实属伤内,楚晚思被震慑的差点提不起剑,在双方打斗之际,楚晚思心口一紧,握着剑的手不由得颤抖,这妖怪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如果是人她还有几分把握,妖怪的话,如今她还没有飞升成为真正的仙子,很多法力不能召唤,只能以命相杀。
“那就来吧!”楚晚思举剑朝它们砍去,精湛的剑术,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她躲避野猪精的獠牙,从它们的身上翻过到另一边,趁着它们没反应过来楚晚思迅速直直用剑插|进它们的脊背,鲜血顿时喷涌出来,但那野猪精似乎感知不到痛,疯了一般用牙角把楚晚思鹅黄的衣裳撕破,紧接着另一只猪精张着血盆大口正准备把她吞下,楚晚思被大力撞的惨痛倒地,恨意溢出眼眶,但她丝毫不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晚思用尽毕生所学的仙力召唤出了双生!
双生是另一个她,她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不论是体力还是仙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恍惚中,楚晚思看到一个穿着蟹蓝色衣裳的女子,不论是相貌还是长相都和她一样,甚至那把流光剑也听从她的指挥。
只见她轻脚升天,眼眸带笑:“霖萝,你释放出另一个自己,我也是阿思。”
“我知道你的所有。”
楚晚思已经没有了力气,直直的昏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包围她的那两只野猪精被人撕碎,她感受不有股力量进入她体内。
这种力量她是承受不来的。
待她醒来之后,天已大晴,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湿,头痛欲裂,自己躺在那碎竹上,楚晚思揉了揉头撑起身,站在碎竹上,周围依旧有昨夜与野猪精打斗的痕迹,她浑身都是湿的,但她的衣裳却是完好无损的,楚晚思很奇怪但也随之消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青云宗门,告诉女尊,天下的势力乱透了!
淋了一夜的雨,楚晚思浑身发冷,但她还是颤着手拿起那冰凉彻骨的银剑,喃喃道:“还是快点赶路吧。”
殊不知,她昨夜的种种全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五人辞别元洲城。临行前明兮迟按照女尊的吩咐给元洲城设了法阵,他看着城中伤重的百姓,忧道:“应该能撑一段时间的。”
回过头来,四人已经准备待发,他们这次准备走水路。
夜半,月影醉情,缘怯红梅。
木船顺着水流缓缓流淌,温雨渡望着月色,没有言说,而李溶月趴在徐舟野的大腿上进入梦乡,徐舟野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顺带着……给她发髻上别了一根桃花簪,算是这些天的谢罪。
每个人心里都怀有心事。
船内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时不时的夜鸟叫,河水与木船的摩擦声,轻灵动听,但还是止不住某个人的担忧。此人眼神一直望着某个方向,期待着某个人的归来。
很快,这人就暴露了自己的那点点相思。
“兮迟,晚思她?”楚惜之担忧道。“她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我相信她。”明兮迟淡淡道,“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哪有更改的道理?”
楚惜之叹了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他那个妹妹,他比谁都要了解。
没有进青云宗门前,两人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楚晚思是楚惜之捡到的,两人之前的缘分倒也稀奇。
楚惜之自小喜欢练剑,奈何家门不幸,母亲生他时难产早早离去,父亲在迎娶了母亲不足三月就纳了几个妾室。
他真名姓谢,字亦。
那几个夫人生了孩子从此家里便没有谢亦的位置了。他虽是嫡长子但在谢府必须依靠宠爱才能平步青云,谢亦的脾性生来冷淡不讨喜,父亲对他也不抱任何希望,就连庶子也敢欺负他,就因为他死了娘。
谢亦的娘亲是京城有名的大户人家,淳霜雪。
淳家家底丰厚,历年来受皇帝赏识,淳老爷高官厚禄,过的那叫一个潇洒,但不知为何,在淳霜雪嫁入谢府,淳家的私下贩粮就被人揭开,除了淳霜雪,几乎满门问斩,但皇帝念旧情,淳府一家子流放到昌平,永不回京。因着淳霜雪是谢府的正夫人,这个谢府又是个体面人,淳家出了这等大事谢府如果不娶淳霜雪,这祖宗一辈子积来的善福不久便成泡影了!所以,谢斟不情不愿的娶了淳霜雪。
淳霜雪在淳家出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但谢斟还是与淳霜雪生了谢亦,但淳霜雪却死于难产,她没死前,那几个妾室调侃她的家境,耻笑她。
谢亦自有养在奶娘身边,奶娘待他并不好,经常不给他吃东西,但谢亦还是随了他舅舅的魁梧壮实。
有次庶子要求比武,谢亦原本不想答应,但那庶子竟偷走他娘的信物,万般无奈下,谢亦与他切磋,哪知失手误伤了他,那庶子被废了一条腿,哀叫不止,这庶子的娘非要谢亦废条腿不然就告到官府,谢斟得知后大怒:“家门不幸啊!”,自家人告自己人,这传出去别人如何看待谢家?为了平息妾室的愤怒和家门的清誉,谢斟狠下心来把谢亦逐出家门,让他自求谋路,
谢亦离开之前盯着那庶子的废腿冷笑:“活该。”他是故意的,故意废了他的腿。谢亦想让他们知道即使他娘不在了,即使他不受宠,他娘还是大夫人,他还是高他们之上的嫡长子!任何低贱的人都不可违逆。
离开谢府之后,谢亦浑浑噩噩独自来到了雾都,大概是觉得这世道太苦了,他没了娘,没有家族的扶持,怎能拥有一个好前程,世道对他太不公了,逼得他竟想寻一条湖自尽,却发现雾都没有湖。谢亦失魂落魄的走着却碰上了一个脏乱的小女娘。
他依稀记得她当时是怎样的瘦弱……
那时候她还没有长开,圆圆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恐惧道:“哥哥,我怕……”
谢亦心颤了半刻,温柔的俯下身,问道:“你家人呢?”
小女娘结巴道:“我……我不知道……刚刚一个人说给我买糖人,我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谢亦环顾了一下周围,哪有什么卖糖人铺子。
“看来也是个被抛弃的。”谢亦心道。
“跟着我吧。”他道,“我给你买糖人。”
这听着怎么像人贩子呢,但那小女娘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紧紧抱住了谢亦,她带了点哭腔,笑道:“谢谢哥哥!”
她答应跟着他了。
这一跟就是一生。
而到后来,谢亦发现这个小女娘不似表面那般软弱可怜。他依稀记得当时把她抱起来,这个小女娘就说:“哥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
“那个刚刚给我买糖人的人他经常帮着二夫人的孩子打骂我,还骂我……你可不可以帮我把他杀了?”她笑,像个小毒妇。
“为何?”
“哪有为什么呀,就是……我不太想让他好过。”
谢亦看着这个小女娘,她眼瞳里充满无辜天真之色,让人觉得心疼。他没再问,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在她身上看到从前被庶子欺压的影子,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告诉他,如果帮了她,这辈子他就了结了母亲的那一桩心愿了。
谢亦身手不错,把那人引到楼阁,一刀下去血还没出来,人就断了气。
久而久之,这个女娘随着年龄她出落的越发标志。
谢亦知道,这个女娘喜欢杀野物,喜欢刀,不怕血,初始,这让谢亦大为惊叹,而到了后来,谢亦也习以为常,两人之间互帮互助,真真是天赐恩惠。
直到这个小女娘长到十一二岁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她是跟着一个老师傅一起过活的,她叫霖萝,之前的生活一直平平淡淡的,但好景不长,老师傅染疾去世,她也就成了孤儿,独自面对生活的磨难,有一日她被人拐走了,也就是给她买糖人的,那个人也并不是去给她买糖人,只是找人对接,这个小女娘知道,仅凭她一人是无法脱身的,恰巧遇到了谢亦,瞧他一身装扮和气质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她一直在骗他,他一直心甘情愿上当。
但谢亦没有怪他,她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后来,两人进入少年时期,谢亦知道,必须让霖萝读书,两人听闻青云宗门这个仙派,不仅可以读书,如果实力允许便可修炼成仙,再不用受人白眼,甚至运气好点能平步青云。此后,两人专心练剑,学得一身本领,准备入青云宗门修仙,他们一同过了青云宗门设的玄关,正式加入驱鬼派,驱鬼派是楚氏的后裔,不是纯正的楚氏血脉须得改名换姓进入,因此,两人也拥有了同一个姓和身份。
楚,惜之。楚,晚思。
楚惜之不再是谢家嫡长子,谢亦,楚晚思也不再是被人随随便便被人遗弃的小娘,不再是霖萝。
如果不是因为他无用导致受伤昏迷,楚晚思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前往雾都。本想着不过六日便能回来,哪知一点消息也没有。
女尊之前就说过,四大势力混沌,唯一安全的只有青云宗门,谁知道途中会不会有恶鬼出现呢?
一想到这,楚惜之心里就痛,他不想不好的事情发生,急切道:“我要回去!”
声音惊醒了李溶月,她揉了揉眼起身,问:“发生何事了?”
徐舟野撇了一眼楚惜之,安抚着李溶月关切道:“没什么你再睡会儿。”
李溶月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阿思?明明两日就能抵达雾都,现在呢?这都第四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楚惜之怒道。
“你别担心,楚师妹她身手好,定不会出事的。”明兮迟见此安抚道。
楚惜之不满的看向明兮迟,质问道:“明兮迟,你不会因为她不是你们修仙派的人就这样欺负她?你们修仙派没有给你们派人你就这么做?”
明兮迟不再像昔日那般温柔,只见他冷声道:“楚惜之你什么意思?我欺负你们?同为青云宗门的人我设计你们有什么好处?”明兮迟反问。
对啊,自相残杀有什么好处呢?
楚惜之顿时哑口无言,大力锤了一下船身,木船顿时被震的动摇,李溶月没支撑住一把摁向徐舟野的下半身,那是一个凸起的部位……尽管她不怎么接触男子,但也知道那是什么位置,快速起身假装冷静道:“抱歉……”
“楚惜之你冷静点!”明兮迟道,“别在这里发疯!这里又不止你一人!”
人杂声恰巧掩盖住某人的喘息声,还好这是黑夜,徐舟野红透的脸才没有被他们察觉。
“你……无碍吧?”李溶月问,双手捏紧衣袖,满脸不自然。
徐舟野摆了摆手,压着嗓子道:“无碍……”而后快速转移注意道:“楚仙士你别担心……楚晚思定会平安归来的!”
楚惜之狐疑的瞥向徐舟野,他竟然叫他楚仙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惜之不屑的松开明兮迟衣领:“最好如此。”
明兮迟也生了闷气,直接背坐过去,这一路上他都没有闲过,不是领路,就是寻住处,到头来还要被人怀疑,好人真是难做!
温雨渡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作声,似乎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听明兮迟说,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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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是被白衫鬼夺身的,可这人世间怎会有鬼魂之说呢?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吗?”
“如果戏文里的恶鬼传言变成真的,那么其他的妖魔也藏不住了,或许,老祖宗的话的确是真的……”
温雨渡握紧自己的布包,她从温家出来除了收拾了一些衣物,拿了一些银钱,其余的就背了一个布包,这不包赶制的一点也不精致,活像乞丐的麻衣帽,跟她浑身的青绿一点都不相符。温雨渡无意间窥了一眼布包里的某个东西,心道:“或许到关键时刻……会有用处。”
船到了中流,有点急切。徐舟野撑不住困意早早睡去,明兮迟是睡不得的,他得引路,毕竟马上就要到分叉河流口了。
“明仙士,我们不是来寻妖界吗?怎么这一路都是在往景宁赶呢?”李溶月小声问。
明兮迟摇了摇头:“李姑娘可能还不清楚,我们虽为修仙人,但也总归是个修仙的。”明兮迟笑了一下,温然道:“我这个人也不怎么信神明,但在几年前,我信了。”
“说来听听?”李溶月道。
“几年前,我修为还不是很高,不能去历练,只能待在青云宗门读书,练剑,修心。可在某天,有一些村民来到青云宗门说有人修鬼道……”
“修鬼道?”李溶月一听,不由得感到奇怪。
“当时也算是撞了大运了,跟着驱鬼派弟子一同去,到了地方,楚师尊并没有从那人身上发现任何鬼印,不过一会儿那人就死了,很凄惨,师尊同村民说了几句话我们便返回青云宗门了,从那之后,修鬼道的那个人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了。”
“那?你知道修鬼道那人叫什么吗?”李溶月问,满眼冷漠,她对那人无感甚至很厌恶,她怀疑他没死甚至让恶鬼重现。”
“这个……我不曾得知……”明兮迟尴尬的笑了笑。
李溶月收起思绪,温柔道:“多谢明仙士告知我这些。”
话音刚落,黑夜中闪过一个身影,顿时分散船中人的视线,直见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突然站在他们船头,依旧拿着那把羽扇,掩唇笑颜。
他道:“过来。”
众人不解。
那人似乎很无奈:“李溶月。”
李溶月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正在慢慢拔起剑,而在这时徐舟野也醒了,他看向那红衣男子,这张脸……思绪拉回前几日,也是这个红衣男子,他当时说:“别抢了我的风头。”
这人对待一条人命是如此冷漠,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那种话。
似乎他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而那个人不过是他炫耀的物品罢了。一想到这,徐舟野心中的怒气在慢慢滋生。
“不用跟他废话!他不是什么好人。”徐舟野冷声道。
正准备动作,明兮迟和楚惜之还没有拔出剑,李溶月就被玄力控制,挣脱不开,也说不出话,稳妥妥的就被那男子抱住。
“你快放开她!”徐舟野怒吼,“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拿起剑正准备向他砍去。
那红衣男子不怒反笑,从衣袖里拿出四个撒着金球粉的喜帖,接着轻轻一吹,瞬间把徐舟野击退,痛感顿时遍布全身,徐舟野单手捂着胸膛,表情很是痛苦,李溶月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很无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徐舟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靠近。
而那喜帖便规规矩矩地递到剩余的几人手中。
“想请诸位来我红颜楼参加我与夫人的婚礼。”
李溶月虽说不出话,但望着相思子的眼神却十分狠毒。
那男人眉头一皱,委屈涌上心头:“你不认得我了?”
“我是相思子啊?”
“你救过我你记不得了?”而后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向来不记仇。”
楚楚可怜但又很妖娆风骚。
“在这个夜晚宣告我的婚事是有点不妥,但我还是要告知一下,从此李溶月就是我相思子的夫人了,以后就留在妖界做我的大夫人。”
徐舟野怒极了:“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什么大夫人!我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
相思子笑道:“大夫人你不晓得什么意思吗?就是往后还有二夫人三夫人的意思。”
徐舟野没心情和他扯,“楚惜之!”
楚惜之点了点头,两人准备刺相思子的同时被玄力击中,“扑通!”一声就跌入水中。
“楚公子!徐公子!”温雨渡喊道,“怎么办啊明仙士!”
“明仙士倒是很冷静。”相思子道,“你不怕你朋友淹死了吗?”
“看来,你就是红蛇仙君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兮迟问。
“你听说过我?”
明兮迟对着相思子作了一个礼:“仙族世家,无人不识,您,很有名。”
相思子“嚯”的一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不像那两个蠢货。”
“听好了,拿着那张入界通帖,来我妖界,谈条件,如若丢了,你们就会被妖鬼撕碎,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无情哦。”说着,相思子抱着李溶月进入一道门,门周身散发着红光似乎与这个世界割裂。
徐舟野和楚惜之被温雨渡救上来,楚惜之被水呛的说不出话,而徐舟野趴在船身上,嘴里奋力咳出一口水:“他人呢!”
明兮迟把两人扶起来,安抚道:“放心,他不会有恶意的。”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徐舟野问。
“妖界之神,相思子,可谓是名人,为人风流倜傥,好女色,但却修得一身本事游玩四界,当时他还没有完全修炼成人,而现在不同,他法力无边,更何况四大势力混淆,他的妖力不减反增。”明兮迟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寻的妖界了?那现在改怎么进去啊?”徐舟野迫问。
“看到你手中金帖没有?那就是钥匙也是安身立命的法宝。”
“这玩意有何用?跟普通喜帖也没有区别啊?况且李溶月还在他手中!他不会真的强娶吧?!”徐舟野担忧道。
“不会的,如若实在担心,我们即刻启程。”
而楚惜之反倒很冷静,他平复了情绪,坐在船里落寞道:“我不去妖界了,我要在这等阿思。”
徐舟野拍了一下大腿:“你怎么能不去呢!你得去啊!”
“我走了,阿思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徐舟野,你不能只想着自己,难道你没有父母同你说过做人要厚道吗?就这么把人弃下跟那种狠心之人有什么区别!”楚惜之质问道。
“你做得到我做不到!你眼里只有你在乎的你想在乎的,旁人的感受你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徐舟野此时不吭声了,或许是因为楚惜之提到的那句“父母”。他哪会考虑别人啊,他从小都是一个人,没有人教导他,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
这时温雨渡开口:“我留下吧。”
“你?”楚惜之疑问。
“我就是一介平凡女子,什么都不会,跟着……万一遇到什么事还得拖累你们。你们去吧,前面不远就是小锦城了,我在那找个客栈等着晚思。”温雨渡道,满眼笑意。
“也好,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切莫不要随意走动。”明兮迟道。
楚惜之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接着三人拿着金帖召唤出妖界之门,望了一眼船上站着的温雨渡,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
13. 妖市街上卖人心
黑夜狂风吹打着枯草,发出簌簌的声音。枯枝上挂着满了人头。模样狰狞,白骨夹杂了斑斑血迹,令人恐惧。这里似乎可以确切看到地方向入口,但是摸不到,因为闪着黑绿光的漩涡时不时出现某个角落,刚刚还看不到尽头的冥幽路因为他们的到来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看似是照明前路的灯火,实则是阴魂人。这种东西是半人半妖,妖市不收,鬼市不要,所以就在那岔路口等着某个糊涂蛋,蛊惑迷路的人,自己独自享用。
凡间流传着一个故事,叫:书生逛妖市,回头堆白骨。这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书生误打误撞进入了妖市,他以为来到什么人间仙境,因为这里热闹非凡,栋栋高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他寒窗苦读,顿顿冷馒头,要说他无色无欲?哪个敢信?他踏进了妖市,沉迷于美景之时被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书生一看,这女子长得真跟天仙似的,女子打量着书生,道:“公子,要不要尝一口我做的包子?肉馅的哦。”
说的那叫一个勾人。
那书生想也没想就接过那包子,与她相碰的瞬间,那女子露出獠牙,张着血盆大口吞进,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女子,这也不是什么人间仙境,而是妖市,吃人的妖怪都在这里,但没有真正见过,道听途说也就成为戏文的神话了。
妖市它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它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某个妖怪的口中,慢慢把你嚼碎然后吞咽。
在妖市的尽头矗立着一栋高楼,在这个沉闷的黑色世界中,一抹红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便是红颜楼,是红蛇仙君的老巢。红颜楼内有很多女婢,人身蛇头,个个穿着桃粉裙子,两颊上涂满了红油,睫毛黑密如渊,瞳孔亮红如火,齐胸长裙,礼仪端重。看这软样子,被人轻轻一撩就会脸红,这点倒是把人学的十成十。
红颜楼共二十层,每一层都不同,而在顶层便是相思子的房阁,里面宽大敞亮,到处挂着红纱帐,跟洞房没什么区别。
相思子把李溶月轻轻放在榻上,两人分离开来李溶月也恢复了意识,看向相思子的眼神满是恶毒。
相思子随意的躺在床塌上,李溶月找准机会快速起身站在一旁俯视着他。相思子笑道:“还生气呢?放心我……”话没说完,眼前的女子从头上拔下那根桃花赞狠狠扎在他胸前。
相思子虽握着她拿着利簪的手腕,但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门外的女婢听到动静连忙开门:“仙君!”见此情形,“找死!”女婢咬牙切齿,化身成蛇正准备朝李溶月扑去,只听相思子怒斥一声:“出去!别吓到我的贵客。”
女婢顿时不知所措道:“是……”
等那女婢退身后,相思子笑意嫣然地问:“惊到你了?放心,那个不长眼已经被扒皮抽筋了。”
李溶月惊愣,难道在他们眼中,性命如草芥吗?她环顾四周,这里倒是比人间富丽华贵,但太过于亮堂,像环境一般不真实。李溶月的手指依旧狠狠捏着那根桃花簪,似乎在找机会给那人致命一击。
相思子单手捂着胸口,柔弱道:“我好疼……”
“你从不这么对待我。”
李溶月没有理会相思子的话语,狐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究竟是谁?”
回答她的只是相思子爽朗的笑声,接着大手一挥李溶月就跪倒在他面前,相思子抬起李溶月的下巴,抓起她的右手,痩如骨节的手腕有两个红点,但并不明显,“小手嫩白嫩白的。”说着就想吻向,李溶月一惊,大声喝止住:“你别动!”
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爽荡在房阁。
而她却双眸噙满眼泪,对于妖怪,她不能不怕,是人都会有恐惧之物,她也不例外。
相思子顿时不知所措,但依旧调戏不够,宽大的手掌扶住她细软的腰肢,把她往前推了推:“我还没有尝过……救命恩人是什么滋味呢。”
“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李溶月说不出话,她全身被他控制住,只有眼泪才显出她的恐惧与柔弱,她使劲忍住,但却怎么也忍不住……
相思子从不是个怜香惜玉主儿,他喜欢猎物在手中逃走又被抓回。
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
片刻,两人僵持着动作,相思子无奈叹口气,笑着道:“李溶月,你真是…娇死了。”
把她推倒一边,相思子起身整理好衣袍就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偷窥似得回头瞟向她一眼,语气调戏道:“不去看看你的徐小郎君?他可能要被吃喽!”
闻言,李溶月想都没想就问:“徐舟野?!”
相思子把玩起羽扇,依靠在门上,幸灾乐祸道:“本仙君成亲,定要请一些人来吃酒的,更何况那人相貌还与我有一拼。”
“他们在哪?!”
“你自己出去找找不就行了?对了,提醒一下。妖市不似人间,街贩卖人头,骨汤搅白肉,那是常有的事。”说着,拂袖而去。
李溶月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暗怒道:“相思子这个人……真是个疯子!”
而在另一边。
几人望向黑绿的天空,还没有真正进入妖市,周围就弥漫的到处都是血腥味道。
这里,便是妖市的入口。它与鬼市不同,妖市这里充斥一种人世间烟火的错觉,安荣繁华,个个敞亮明灯卖食,但你定睛一看,它们卖的都是人肉,鬼市的恶鬼都是直接以真容示人,而妖市到处是披着人皮的妖怪,他们会蛊惑你的眼睛,然后吸取你的血肉。
明兮迟深吸了一口气,从秀衣袍内里拿出那张喜帖,那喜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扎眼的金光把他包围起来,只见明兮迟慢慢升空,蓝白色衣袍变成白色束腰袍,衣摆则是长着羽毛,雍容华贵又不失优雅。
明兮迟眼尾长出白色亮晶,瞳孔逐渐化为金色,眉心有颗红痣,似乎为了防止他人形被揭开,特地给他制了一副凤鸟面具。
徐舟野和楚惜之看得失神。
明兮迟落地后,望向那张喜帖:“仙君有心了。”接着,那帖子便消失了。
哪有什么娶大夫人,只是他撩拨人的借口罢了,相思子的做派向来如此,总是先把人惹怒再安抚,很多倾慕她的女子大都因为他的美貌而选择原谅。
这也是他得寸进尺之处,在相思子风花雪月之时总有些不长眼的人编排他,相思子不气也不恼,他总装作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说:“生的标志是我的过错吗。”话语里满是讥讽和对那些长相丑陋妖怪的嘲笑。
紧接着一些红光缠绕在徐舟野身侧,徐舟野顿时大惊道:“这什么啊?!”
一股玄力将他带上天,徐舟野感受到自己的衣袍褪去,满身凉意,紧接着他翘臀出长出一只野狼的尾巴。长生辫不再被束缚,披散开来,桃花眼尾被拉长,眼睛周围被某位仙君画上红色条印,看着狠戾又野性。
他穿着一身黑篮色衣袍,头上长出两只耳朵,口中有两颗牙齿微微冒尖。落地时,貌似一个帝王,那么有气魄和威严。
很快他就打破了这种想象,只见徐舟野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惊喜道:“我也有尾巴了!”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嘿!你们看我耳朵!还会动!”
明兮迟温然笑了笑。
“无聊。”楚惜之白了他一眼,但话一出口,他的侧脸爬上黑红色印记,耳边出现了形状像绿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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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装饰品,但每一颗颜色不同,令人意外的是,楚惜之褪去上身衣袍,露着大片肌肉,宽厚的肩膀刻着猛虎花样,而下身衣袍却变成黑色的。
他霎时愣住了,什么东西把他的上衣扒去了?!青云宗门向来都是清廉正洁!“这是谁干的!”他怒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淫|荡!!
徐舟野憋笑:“将就点,还挺不错的,没想到……楚仙士竟然如此……”
“如此什么?”楚惜之压声问。
“如此之大!”徐舟野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徐!舟!野!”楚惜之忍无可忍,两人围绕着明兮迟打闹,徐舟野不收却仍然调侃道:“楚仙士身材颇好!怎的就这般小气?!”
“让我们看看怎么了?!”
“徐舟野!别让我逮到你!”
“略略略!!!”
绕了半天,明兮迟无奈宽劝道:“别闹了。”
“明兮迟!为什么我的衣服和你们不一样!是不是那红蛇干的!那红蛇是什么意思!”楚惜之脸已被徐舟野逗弄红透。
“这……我也不清楚……”明兮迟笑了笑,“应该是根据脾性弄的吧……”说到最后的尾声越来越小。
“哈?”
楚惜之看着他们的衣着,再看看自己,心怨道:“别人都是庄重的,而自己却是如此放浪!”
“这……这让女尊晓得该如何是好?”
明兮迟转头机灵道:“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楚惜之低低咒骂一句:“死红蛇!”
而另一边正在吃果盘的某人打了一个喷嚏,惑道:“谁又在编排我?真是不消停。”
三人走进妖市,映入眼帘的是高楼,是穷极玄光,没有戏文描写的那样离奇,这里似乎和人间一样,只是里面的人怎么会这么美?
等等……人?!
“小公子,要不要来我们这玩呢~”一个长着红狐脑袋,人形的妖怪拦住三人,“哎呦呦!这个好!这个好!”
“姑娘们!快来瞧!”
话音刚落,一排排袒露胸.乳的蝴蝶花妖簇拥上来,眼神直直盯着楚惜之。
“喂?她们看上你了。”徐舟野嬉笑道,满眼幸灾乐祸。
楚惜之哪见过这么大场面,刚想拔剑斩妖就被明兮迟拦住,“不可!”
“这里是妖市,通常都是使用妖力,你若是拔剑了定会暴露凡人的身份。”
楚惜之羞道:“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她们过来吧!”,接着一把拦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舟野,猛的把他上衣一撕,露出大片肌肉,以此来转移那些花妖的注意力。
“你你你!!你干什么!”徐舟野欲哭无泪,双手遮挡。那些蝴蝶花妖见此,心里乐开了花,叉分两头朝两人扑去:“相公~”
“这个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哎呀那个野狼太瘦了我可不要~”
“这个虎哥还挺不错的~”
徐舟野僵硬于此,心道:“李溶月我该怎么办……我这次好像真的要失清白了。”
转而又想:“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总想想点对策!”
片刻。
徐舟野强忍恶心对着楚惜之娇声道:“相公~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对人家负责!”紧接着锤了一下楚惜之的胸口,突如其来的力度差点把楚惜之锤出血。
明兮迟见此装傻充愣,他想过让两人装疯卖傻,甚至这么也想不到计策会是这种!
装作断袖……!
楚惜之顿时石化,任由着徐舟野在他胸膛抚摸,浑身冒出冷汗。
而那些蝴蝶花妖见此更为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14. 红轿内落一美人
在蝴蝶花妖的尖叫声中,领头的妖怪摆了摆手,示意叫停。
“既如此,瞧着两位公子已有了心上人,我们也不好勉求,毕竟我们花楼是做大生意的,有舍才有得。”领头的妖精说完就招呼那些花妖们走了。
徐舟野紧忙把手从楚惜之身上拿走,没有瞧见楚惜之黑红的脸,徐舟野叉腰气道:“这都什么事啊!那红蛇把李溶月抓哪了?”
“我说楚惜之?你作戏就做戏,撕我衣服干嘛?莫非……?”
楚惜之没有理会他,刚刚那场景还在令他作呕,再不愿回想一星半点。
“明兮迟,接下来该怎么走?”楚惜之问,看着周围的景象,乌烟瘴气的。
熊头人身卖白肉,猴精杂耍供人观赏,狐狸仙腾云驾雾飞满天。
明兮迟不紧不慢道:“放心,红蛇仙君既想跟我们谈条件,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找我们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红蛇我看他模样怪风骚的,一定不是什么规矩男人。”
“他那大红的衣裳,俗气死了。”
楚惜之接话道:“是是是,哪有您风流倜傥,你长的如花似玉,风情万种,让人迷眼。”
“那可不就是,我乃雾都第一飒爽男儿!”
楚惜之嫌弃地望他一眼,凑近明兮迟小声道:“好赖话他都听不出来吗?”
“好傻。”
明兮迟温笑道:“也就是他这样的性子不同你计较,换作旁人,你们定要有架打。”
楚惜之狐疑地看向明兮迟:“我说错什么了?”
明兮迟叹了口气,道:“惜之,要收收性子,徐公子刚刚还救了你,你把他衣服撕了这种行为确实莽撞,等回青云宗门自行领罚吧。”
楚惜之惊愕不已,明兮迟竟然教训起了他,但说的好像也没错,垂眸低声道:“是。”楚惜之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在青云宗门就得罪过很多仙士,不然就没有仙士将他与明兮迟对比了。
明兮迟温然笑了一下,接着又道:“你方才说的不是实话吗,徐公子确实生的俊俏呀,你看他那双桃花眼,眸间含水,可不谓是如花似玉,让人迷眼,他虽性情活泼,可这一路他添了许多乐色呢。”
如果只是他们与李溶月,途中冷清不说,定会烦躁。
“李小姐的眼光确实不错。”明兮迟定定看了一下徐舟野,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和某个人好相像……
楚惜之随着明兮迟的眸色望过去,徐舟野在那摆弄他的发丝,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固定。他虽生的有点清瘦,但不见得如竹板,只是属薄肌,和楚惜之相比确实相差甚矣。
明兮迟说的并无过错,徐舟野生的标志,但并不娇弱,行为虽纨绔,但却是个死脑筋,直肠子,言语不顾人,容易得罪人。
谁对他好,他就拼命对那人好。就比如说李溶月,明明徐舟野当初跟着她是为了吃口饱饭,但现在不缺银子,甚至可以选择抛下他们,但他并没有,还是跟着他们来到妖界。他就是一介凡人,只会点皮毛但却无法保护所念之人,因为这件事情他内疚自责,就此拼命练剑。
他不是天之骄子,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与百姓相同,与他们不同。
曾经与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人的情感占据上风,以此“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
人绝处相逢,安世分离,乃之常情。
楚惜之说他为人自私,说他没有父母亲教导。
可他该怎么做呢?
三人步行于大街上,明兮迟突然问:“徐公子,你老家在何处?家中有几人?”
明兮迟曾遇见一个与徐舟野很神似的人。
说完明兮迟才思量到自己的措辞很莽撞,但徐舟野似乎并不在意,坦荡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年幼时是个弃婴被一老者收养,老者没有读过书,只是教我如何自力更生,到了年十四,老者便已离开人世,所以我离开故乡独自闯荡江湖,与狗抢食,睡草堆,但也总会活下来了,谁让我生的不是富贵命呢。”他自嘲道。
没有母亲教导如何去爱,没有父亲教导如何走正道,所以在年十八性情突然转变竟然选择卖身?!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选择站在他身边,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对她好。
在别人看来李溶月在他落魄之时只是给了他一口饭吃,可在他看来,她救了他的命。
楚惜之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抱歉。”
徐舟野疑惑:“道歉作甚?”
楚惜之面露难色却又欲言又止,他不好意思提先前那事,“没什么……”
徐舟野用胳膊抵了他一肘,笑道:“我自来不是记仇之人!”
楚惜之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内心那丝愧疚之意与炽热交融,燃烧直至永恒。
片刻,远处的妖市街道抬出一台红花轿,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徐舟野望着离自己不远的花轿,眸光闪烁出一束光,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别的什么,他笃定李溶月就在那花轿里。
“李溶月!”他朝着花轿的方向大喊一声,而后大步跑向花轿,不管周围妖怪的目光,不管是不是危险,不管矫中人是不是她,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笃定李溶月就在那花轿里。明兮迟见此刚想拦住那人,“别去!”
但没有拦住,徐舟野早就跑远了。
实在莽撞……
“万一不是李溶月就糟了……”明兮迟心道。
那些抬轿的妖怪见到此人,腾空浮起一面镜子,妖怪问道:“仙君,是他们吗?”
镜子传声音:“嗯。”
妖精把镜子收回,花轿慢慢落地,屈膝退到一旁,这里虽是妖市,但妖精们言行举止端正,而在人间的戏文是这样描述妖怪的:妖,乃混沌之物,妖须灭之阻大祸,无礼,脏乱不堪,丑陋矮小。
但真正一看,礼数可比人间规矩的多了,那花妖个个长相妖媚,但行为还是听从领头的,哪有戏文里说的放肆?
戏文里总丑化妖怪,认为是不该,是丑恶,是不详,把它们从四大势力除去认为他们不够格。
徐舟野到了红花轿前,手揭帘,映入眼帘是一身姿窈窕,穿着棉白色衣袍,不再是高扎发,一支桃花簪别在双发髻上格外引人注目,两只兔子耳朵耷拉着,看起来好生气闷又委屈。女子唇红齿白,水灵极了。
这是徐舟野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李溶月,宛如天上月神兔。
“李溶月?”他颤问,没等女子开口,徐舟野似是被一股力量驱使,一拥而入进入花轿,李溶月冰肌胜雪,此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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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她可怜动人。因轿厢内太小,徐舟野单膝下跪,轻声问:“你受没受伤?”
“那红蛇欺负你没?”
李溶月温然笑道:“没有。”,但徐舟野还是把李溶月全身上下检查了遍儿,确定无碍后才放心坐到一旁,他叹了口气:“他们说,那人英俊……法力无边……”
“嗯?”
徐舟野挠了挠头,不再说了,自己只是她的萍水相逢的朋友,没资格问太多,连她的眼神都不敢直视。
大概是气氛降至冰点,李溶月看着徐舟野这一身装束,活像只野狼,肆意又狠戾。徐舟野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抱歉,我穿的有点……”
李溶月摇了摇头,笑道:“我差点没瞧出来你,那根红色抹额总归没有错。”
“你怎么笃定轿中人一定是我?”李溶月说着把身上的白色披风拿下来给徐舟野披上,“冷。”
徐舟野惊诧的半刻,红着脸小声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就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李溶月愣住了,她想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你之前可曾读过书?”
“没有。偶尔窃听到的,觉着有意思。”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思念。”
李溶月被他逗笑:“你说对了,很聪慧。”,思虑片刻,道:“等事情解决完后,我教你念书吧。”
徐舟野乖乖的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明兮迟的叫喊声:“徐公子!徐公子!哎哟!”明兮迟来的太急踩着衣摆摔倒在地,嘴里依旧:“轿中人是李小姐吗?!”
徐舟野拉帘探出头朝他们喊道:“是大美人!”
“别闹。”李溶月嗔怪道,提裙下轿,明兮迟见此,快速起身,惊叹道:“李小姐果真如天仙下凡。”
“徐公子去找你,我怎么拦也拦不住,生怕是什么别人,不过还好……你没事就好。”
李溶月看了一眼徐舟野,温然一笑。
李溶月谢过,严肃道:“明仙士和楚仙士先上轿吧,轿内有点挤,我们先忍忍。”
明兮迟和楚惜之一并上轿,妖精们抬轿而走,途中明兮迟忍不住问道:“李小姐,红蛇仙君既想跟我们谈条件,为何还要带你走?”
李溶月叹了口气,道:“我与他相识,在我出嫁那日误打误撞救了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原来如此。看来是想先报救命之恩。”明兮迟道。
李溶月一听到这个“救命之恩”,心里便堵得慌,心道:“早知如此,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救他!真是活给自己找事做。”
但她肯定不会这样说,周围都是他们的耳目稍有不慎,坏话一处,那人就来报私仇了。
“不过,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事就好。”明兮迟说,“我们要去哪?”
“你们被花妖包围之时相思子就让我来接应你们,哪曾想……”李溶月尴尬道。
徐舟野挽着李溶月的胳膊,很紧很紧,他听到“相思子”心里便满是愤怒,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知红蛇仙君要谈什么条件……”明兮迟愁眉苦脸道。
李溶月严肃道:“相思子说他……是被赊命之人。”
15. 命数被赊无人问
“被赊命之人……”明兮迟在心里惊叹道。
相思子乃妖界仙君,妖界无一人不敢尊敬他,讨好他的总是奉上至多金银珠宝,许是想让相思子在妖王面前说点好话儿,但相思子自有自己的做派,他对待小妖们从不苛刻,把那些俗物分给了那些小妖。
他时常脸挂笑意,用羽扇遮面,喜红,逛青楼是他每天的粗茶淡饭,修炼成人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楼,喝酒拥妓女,为人对待儿女之情很风流,在最快活之时被人赊了命,足足半生妖力,他初成人,还没捂热呢,命就少了一大半,用自己的命助鬼道一臂之力?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但相思子虽怨恨,但没有即刻就找那人。
他似乎心中对地位没有惦念,但他为什么还要坐仙君之位?这个原因很简单。
相思子修为时时常做个快活小蛇,游山玩水,缠绕在墨叶从里睡大觉,偶尔调戏彩云姑娘们。
他为人还是一等一的潇洒,一袭荷绿梅红衣袍,身姿英发,步姿优雅从容,脸上依旧笑意浅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有任何一个男儿能比他美。
不似现在头发飘逸垂身。当时他听闻彩云雾中有仙女,相思子便想去瞧上一眼,哪知修为不够,飞不上去,只得作罢!
只得作罢?
别人可以,相思子不行。
他仅用半天时间便拉拢了云峰的采春露水的小儿郎,名为阿椒,阿椒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总是晨起采春露水供仙女喝,说什么能得到仙女们的祝福,一辈子顺遂安康。
“小娃娃?”相思子一脸笑意招呼道。
阿椒背着小竹篓,胖乎乎地小手正在收集春露水,只见相思子逐渐走近他,阿椒呆楞于此,但却没有丝毫怯怕,“你是谁?”
相思子没有自夸其名,伸手把阿椒手中的春露水拿过来一饮而尽,“没滋没味。”
阿椒猛的一惊:“你干什么!这不是给你喝的!这是给仙女姐姐们的!”
相思子抬眸,装傻充愣问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姐姐?”
“有的!”阿椒迫道,说着指向东风山上的云影雾绕,彩色如凝的云宫“仙女姐姐每天都会待在那彩云上,为我们祈福。”
相思子拿着羽扇,遮住半边脸,嬉笑道:“我不信~”
阿椒鼓气叉腰道:“我没骗你!”
“我,不,信。”相思子仍旧一脸风骚随意。
小儿郎心境颇平如池,容不得一丝涟漪,眼见这人像是脑子有病,也不好计较:“这样吧,我过会要去给仙女奉上春露水,你帮我拿点,我带你去云阶。”
以此,相思子的目的达成了。
跟随阿椒上山后,为了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只得东张西望,貌似什么都不曾见过,小儿郎自然而然放松了警惕。随着云阶步步升高,空气逐渐稀薄,阿椒给了相思子一杯仙人醉:“喝这个,我阿娘说喝完这个就会欲欲飘仙,这样就感受不到难受了。”
相思子宛然一笑:“多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郎答道:“叫我阿椒就好。”
相思子点了点头,而后把那杯仙人醉一饮而尽,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仙人醉都是仙人喝的,清汤寡水的,好不醉烈,相思子向来喝烈酒的,仙人醉对他没什么影响。
到了彩云宫里,相思子瞧了一眼窈窕仙女,那些女子清瘦如竹,个个发髻都别着一根樱珠簪,从他面前走过带来菡萏清香。
而这个风骚之人也没闲着,一把拦住一个仙女的去路,依旧用扇遮面,那双眸子似乎有什么魔力让人沉沦。
相思子语气调戏道:“姑娘头上的簪子虽好看,但却没了姑娘的俏丽,正巧相某这里有根白玉,很符合姑娘的气质。”说着,相思子给那仙女戴上,凑近她:“甚是好看。”
云彩仙女脸红心跳,慌忙跑走了,阿椒看到此景所谓是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相思子给每个仙女都送了玉簪,说什么是定情信物?
去他娘的定情信物!相思子妥妥一个浪荡之人!
这便是相思子年少风流之事,因为这事,相思子有了一个风流之称:相红。
但随着贪欲渐增,他想要更多的平路,他要前路不被任何人阻挡,要自己的喜好受人夸赞,要人给他赔笑脸……
要的这么多,最终要的是什么?
那便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于是相思子从人间玩够回来,在路上被行人打伤,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当时如果不是遇见李溶月,他可能小命不保了,但当时他不是想着自己的伤势,而是想着自己的脸有没有被刮伤,怕别人看到他的丑态,气急败坏才咬伤李溶月。
回到妖界后,相思子藏匿情欲,闭关修炼,而如今他妖力无边,性子他死也不会改,他没觉自己有什么不好,就连青云宗门女尊都要对他客气半分,哪知他竟然……被人赊了命。
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之大胆抽取相思子的命?
当真是不要命了……
“明仙士?赊命之人与鬼道是否相关?”李溶月眉头紧锁,迫问道。
李溶月如若想为家人报仇,就要知道恶鬼的来源,女尊说过这次鬼道被修之,让他们知道被赊命之人,可并没有说赊命之人与鬼道相关……
明兮迟看着李溶月焦急的面孔,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女尊交给他的任务,他原以为只找到被赊命的五人就事半功倍了,哪曾想会这般艰巨……
女尊交于他的乃是苍生。
“明仙士?”李溶月见明兮迟愣神,又再一次问道。
明兮迟回过神,道:“赊命之人的确与鬼道有关,但现在鬼道势力不似三百年前那般孱弱,你看,周围妖市的妖怪都幻化成人,连妖力最弱的坎精都长出了人耳朵。”
“妖怪变成人有什么奇怪呢?”徐舟野问道。
楚惜之插口:“没见识。这么跟你说吧,像我们青云宗门弟子,分修仙派和驱鬼派,明兮迟属于修仙派,资历不错,我和阿思属于驱鬼派。两者之间修为均为九层,每一层的修为都是不同的,明兮迟在修仙第一层连剑提起来都费力,但他经过每天的训练,自罚,而现在就是等级更高的弟子。”
“每一层过关都意味他离飞升成仙越近。同样,人道,妖道,鬼道,仙道,神道都须如此。你想想,人上是人,妖下是人,鬼上是人,仙下是人,神上是人,哪一步是一步登天的呢?”
徐舟野听闻一拍大腿,兴道:“我懂了!就是说这些妖怪不该的都该了?而该的更该?更高的就……?”
明兮迟道:“不错,这次鬼道不仅放出各种恶鬼,而且它们还把势力打乱了,这些妖怪本不应该如此之快修炼成人,定是受了恶鬼的邪气。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其余我们不知的,可能在蓄力变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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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
“妖力在增大,鬼道不必再说,但仙力越来越弱,神力我们暂且不知……”
话音刚落,承载他们的轿车落地,外面妖怪道:“各位贵客,请下轿。”
徐舟野听闻,憋笑道:“他们说的人话还怪好嘞!”
明兮迟没理徐舟野,看着李溶月,两人相视一眼,点点,而后四人便下了轿。站在红颜楼的第一楼往高处望去,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真气派啊!”徐舟野感慨道。
楚惜之不屑的一笑:“花里胡哨。”而后反问道:“这有什么的,你难道忘了我们青云宗门?不气派吗?”
徐舟野挠了挠头,脑中回忆着青云宗门的布置,道:“我还是喜欢这个……”
楚惜之深吸一口气,满脸冷漠。
明兮迟眉头紧锁,道:“你俩别争了,我们须想个法子如何上去……”转身望着李溶月,问:“李小姐,红蛇仙君的房阁具体在哪里?”
李溶月走上前去,当初相思子是把她控制住然后一跃而飞到最顶层,之后是让他的侍女把他送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之时,她记不得是第几层,只知道是最高层。
“明仙士,我们就往最高层走。”李溶月思虑道。
明兮迟望了一眼这混沌无忌的黑夜红楼,“可……看不到最高处在哪啊?”
楼上楼,层上鬼。
明兮迟内心闪过一个念头:“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这会不会是……幻术?!”
幻术不属妖界,也不属人仙界,只属于鬼界。这种法术在仙界是被禁止的,认为它是装神弄鬼,让人掂量不轻,哪曾想,竟在这遇到了。
云层污浊,这并不是妖界的原貌,昔日的妖界可谓是青山繁云,红果绿竹,流水清凉入喉,好不畅快!哪像现在这般,乌烟瘴气,黑云压城!此景此行活像是被鬼气腐蚀,妖王年迈,已闭关修养,现在妖界最大之力便是相思子,而他如今被赊命,整个妖界的妖力定是孱弱的,如果连妖界都被鬼气沾染,说不定……这妖市,不单单只有妖怪了。
片刻,抬轿的那四个妖精痛呼一声,瘫软倒地,似乎是中什么邪术,直吐黑血,很快就没了声息。
见此情景,明兮迟内心微颤,“惜之,拿出驱鬼符。”明兮迟冷声道。
“怎的了?”李溶月疑惑问道。
“仙君或许是遇到麻烦了,他的红颜楼被幻术所覆盖,看不真切,找不到真界,我们被困住了!须快点打破幻术,这幻术来的蹊跷,女尊曾说过中幻术会看到,感受到任何力量,仙力也好,神力也罢,而现在看来不是什么善物……”
楚惜之凝重道:“兮迟,周围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哪知楚惜之话音刚落就好像打开玄门放出一些东西似的,周围发出吸血的声音,惨然,还是惨然……
徐舟野坦笑道:“既如此,诸位也不必惊慌,我徐舟野从不信鬼神,也不信他们能把我撕碎,既然那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好妖。”
徐舟野朝李溶月爽然一笑,道:“我便为某人清路吧!”
“或许它们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徐舟野喃喃道,说着,就从侧腰拔出剑,眼神寒冽尽致,“鬼东西,现身吧!”
徐舟野靠近李溶月,握紧她冰冷的手掌,紧密贴合,他低声对她道:“李溶月,别怕,我在。”
一句话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16. 假神真鬼融于世
一阵黑风袭来,幻术貌似越来越严重,它吹拂过每个人的脸颊似乎想留下什么。
明兮迟感受到周围有东西在逼近,发出瘆人的惨叫声,哪知就一个回眸,周围就冒出许多红鬼,而后面……一声娇笑酥麻入骨。
那东西穿着一身白衣,肩部挂着很多狰狞的的人头,其中有个人头极为熟悉,似乎是……陆渊的头颅?!
陆渊这个人好几个年头都没有听说过了,而那个修鬼道的少年郎或许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女鬼披头散发,看着比红鬼还高大,惨白的脸蛋涂上红粉脂,犹如一个位高权重者凝望一群蝼蚁,面中带笑。
“好丑啊!”徐舟野一惊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子,不对,是女鬼。
那女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融化脱落掉一层脸皮,她抬起那蓝尸色的手,似乎在下命令。
“惜之,她要动手了。”明兮迟往后退一步,拔剑道。
“早就准备好了!”楚惜之勾唇一笑,一声剑刃摩擦出的尖锐声,还没等红鬼反应过来,只见楚惜之腾空一跃,抽出几道驱鬼符飞射在那女鬼脸上,本以为能暂时控制住,哪知她直接又把脸皮撕掉,露出血窟窿的双眼,直接把那张脸皮扔到徐舟野身上。
徐舟野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他甚至为了能看的更清楚蹲下来用手捏起来细细观摩,“这湿漉漉的东西什么啊?”徐舟野疑问。
李溶月见此,摸额苦笑道:“是人的脸皮。”
徐舟野顿时呆愣住:“你……你你说什么?脸皮?”而后直接把那脸皮甩到红鬼头上,“啊啊啊啊啊啊!!!”徐舟野吓得直接抱住李溶月,脚不着地,“李溶月救救我!!!太恶心了!!!”
李溶月得亏有点本事,不然还真抱不动这小子。这人貌似忘了先前如何说的,说什么:“别怕,我在。”
现在倒是……
李溶月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快下来。”
“我不!”
“快下来。”李溶月仍脸上带笑道。
“我不!”
李溶月不惯着他,直接把他扔到地上,臀部痛感袭来,徐舟野委屈道:“李溶月你干什么,我疼死了!你怎么不哄哄我?!”
“你之前一直都是哄我的!”
声落,明兮迟,楚惜之,甚至那女鬼都直愣愣看向他们。
李溶月欲言又止,耳根子快要烧起来,这该怎么说?她之前确实哄过,但绝对不是徐舟野口中说的“一直”。
明兮迟无奈笑道:“徐……徐公子啊,现在这个时候不是……”
“不用理会。”李溶月插口道,“我们还是快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李溶月!”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的徐舟野喊道。
一时没留神,某只红鬼猛的朝李溶月扑过来,张口就想撕咬“李溶月快躲开!”楚惜之喊道,拿剑斩杀,千钧一发之际,徐舟野早已挡在李溶月面前,这小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直接掐住红鬼的脖子,桃花眼眸中透出毒辣,“咯吱”一声,红鬼的脖子被拧断,头耷拉在他的手背,徐舟野冷哼一声厌恶的把红鬼扔到一旁。
“你可没资格碰她。”徐舟野冷声喃喃道,转头对着李溶月一笑,天真无邪。
似乎这只是开始,部分红鬼蓄力准备杀之,徐舟野转身对着红鬼大声道:“来啊!都上啊!”
“还有那个丑八怪女鬼,喂!说你呢!还要不要脸啊?不好好在鬼界待着非要往妖界凑,还打伤人家小妖!我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一脸白粉跟粉面缸子一样,你那嘴是吃了多少小孩?还是觉得你很美?”
“真的是太丑啦!快点滚回鬼界别出来吓人了!”
白衣女鬼被徐舟野激的怒吼一声,红鬼长出獠牙,疯狂爬向徐舟野,这种情景换做旁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但徐舟野心中却激起快感,他心道:练了这么多时日的剑术终于能在李溶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李溶月,还是那句话,等下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轻松越过所有红鬼,飞身到远处的近水楼台,勾唇一笑。
“他……”李溶月在心中疑惑道,看着那少年郎的笑容,数月前,她回到李府准备救阿父阿母,也是在远处的高楼看到一个少年,不论是少年的背影还是身形,都和徐舟野一样。
连那笑容都如出一辙……
“徐舟野,你真的只是徐舟野吗……”李溶月在心中猜疑道。
楚惜之也加入其中,两位少年郎虽裸背,与恶鬼厮杀中却没有受一丝伤,楚惜之的剑法与徐舟野不同,青云宗门剑法比较规矩,但击中的都是致命之处,而徐舟野倒不同了,剑法毫无技巧,但却透露着野性狠戾,两人合作倒是挺愉快,徐舟野红了双眼拔剑四处疯杀,如同一只野狼,看到这,明兮迟喉结微动,心道:“仙君真的有心了……”相思子给他们的装束不仅是为了凸显个性,因服饰符合人体,所以驾驭也快,命令也快。
徐舟野现在就如同一制野狼,楚惜之如同一只野虎。
两位肆意勃发的少年郎持剑跃过步步高楼,红鬼靠不近红颜楼,既然是幻术,那么这周围的世界都是幻觉,任何东西都不会是真的!这只是为了迷惑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楚惜之躲过它们的攻击,银剑沾染红霜,每一剑都精准打到它们要害,很快红鬼死了一大片,只剩那位白衣女鬼在黑夜中独自凌乱。
徐舟野收起血剑,与某人相视而笑,喘着大气走到那女鬼面前,“看样子你想跑?”徐舟野嗤笑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让你这么轻易就跑了,你们这些东西祸害这么人,让我姐姐的夫君惨死,家人被灭,这笔账你死了也算不成。”
哪知女鬼竟然露出更扭曲的表情,肩部的五个头颅滚落下来,瞬时变成几个笑面女,徐舟野一惊但拔剑的动作已来不及,明兮迟拦住想上前解救的楚惜之,凝重道:“不可!
楚惜之不解:“明兮迟!”
明兮迟还是摇了摇头。
笑面女伸手掐住徐舟野脖子,力度越来越大,而那白衣女鬼笑的更大声了,让人恨的牙痒痒。
徐舟野脸色通红,双脚不挨地,“李小姐不可!”明兮迟见李溶月上前,连忙阻止,但人已去,拦不住。
掐着徐舟野的尸手瞬间被砍断,那笑面女痛的在地上嘶吼,徐舟野松了一口气,“不错。”紧接着李溶月瞄准白衣女鬼脖颈处的铃铛,与她先前在庙宇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次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直接击碎,与之前一样,但又不怎么一样。刚刚经过的事情像是两人商量好的。
他们当然知道女鬼不会跑,女鬼现在心里是极为愤恨的,自己的手下竟然这么没用被区区凡人轻易斩杀,鬼界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李溶月为了找一个能激怒女鬼的高点,片刻之余,李溶月就想出精妙的计策,而徐舟野只是与她对视就能猜透她内心所想,可谓是天作之合,配合竟如此之好。
李溶月让女鬼释放自己最后的潜能,徐舟野则来转移视线,李溶月找准机会击碎铃铛,两者之间需刻不容缓,稍有不慎,徐舟野就有可能殒命在笑面女手下,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冲动了!太过冒险了!
笑面女死后,李溶月提剑准备砍杀白衣女鬼,那女鬼只是笑笑,瞬间长出千之手!
见此,明兮迟凝重道:“她是吸食了妖气!李小姐快躲开!”鬼与妖终归是不同的,鬼碰不到,但妖能碰到,如果两个相结合就等于两方势力结合,如果他们斩杀的是真鬼,那为什么还能出血迹呢?鬼一般都是吸食人真气,夺舍的,哪能像现在这样如同猛兽撕咬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在李溶月出嫁遇到的红鬼就已经与某种势力结合,妖界虽贪,但不至于此,很有可能是“沌”!
笑面女源自于在三百年前有一女子因丈夫不满意自己的容貌,她变得整天愁眉苦脸,焦虑,郁郁寡欢,白日里经常拿着铜镜,看到其他女子的清美面孔,她嫉妒的要发疯,而丈夫恰恰迎娶了妾室,那妾室长的可谓是国色天香啊!从那之后丈夫就不再踏进她的房阁而她却整日听着他们夜夜笙歌,更可气的是那妾室还嘲笑她年老珠黄,这女子久而久之就变得疯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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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她竟丧心病狂到去割舍其他女子的脸皮!然后再把自己的脸皮揭开,贴在自己脸上,疼的那叫一个钻心入骨,丈夫回去一看,一个没有脸皮的女子朝他扑来,当场就吓死了,那女子也被活活疼死了,而那些被扒皮的女子变成了冤魂,进入鬼界,她们因怨气极重,鬼力也挺强,在鬼界也有位置,不知怎的,到了现在就成了白衣女鬼的辅佐?
白衣女鬼轻飘飘,摸不到的却能命令红鬼,莫不是在三百年前鬼界与其他势力融合?但不对啊,三百年前仙神玄冰就已经把鬼界封印,道清明修鬼道也是在不久前。
如果鬼道远在于道清明之之前就被人修之,那么势力混乱就说的通了,那为什么鬼道已经被释放,道清明为何还要自刎释放?难道恶鬼也分好坏之说?道清明放出的是恶鬼?玄冰封印的是难道是善鬼?
鬼界与神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有什么恩怨!
红鬼倒是被杀尽了,而这个女妖就不好对付了,明明铃铛已经被击碎,那为何……?
李溶月还没有离得近细细回想就被女妖攥住脖颈,似乎只要稍一使劲她纤细的脖颈就能断掉!
喉间传来一阵血腥味,当初她在庙宇与假神像厮杀,而那假神像头顶铃铛一直伶仃作响,它响一下,红鬼就跟疯了一样朝她扑来,而到最后李溶月击碎那个铃铛红鬼就动不了了,可现在她明明……
“她是吸食了妖气……”李溶月不自觉吐出这句话,妖气,妖怪,妖界,相思子!对!没错!必须让相思子与明兮迟合作来斩杀女妖,她现在不是纯粹的鬼魂,假神像之前也是真神像,沾染了鬼气变成鬼像,在之前神像是人雕刻所以李溶月才能成功击破,但也是凑巧。
徐舟野握着刀剑的手颤抖,他不敢再靠近,与明兮迟相视一望,明兮迟从腰间拿起那块冰玉,这块冰玉名为“寻梦”这是明兮迟修炼所得。当初青云宗门女尊送他去修炼,明兮迟回来后明亦正给了他一块冰玉,这块冰玉是以他的血和灵魂为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但现在来看不得不了。
明兮迟把“寻梦”放在自己心口感受,他的听力渐渐模糊,视线却越来越清晰,眸中闪出蓝光,他内心剧痛,仿若有万根冰雕在往他心里扎。想要唤醒“寻梦”必须要全神贯注,只有集中了,心中所想才能变成现实。
“寒意绵绵,雪霜将天。我欲寻梦,消敌抚伤。”他轻道,双眼浸泪。明兮迟最看不得就是苍生受难,他宁愿承受也不愿面对。
在幻术之中什么都是虚幻,唯有人心与真情才能相通。黑夜中泛出点点雪花,周围长出冰锥朝女妖刺去,女妖慢慢变成冰像,徐舟野趁机大力往冰像一劈!瞬间碎落到周围。
李溶月瘫倒下来,全然没有了力气说话,只见周围的天慢慢亮,幻术也就消失了。
徐舟野把李溶月抱了起来,明兮迟收回“凌”小跑过去,“李小姐无碍吧?”明兮迟道,望向李溶月的脖颈,他心一惊,脖颈之处满是鬼手印,如此之多的鬼手印他从未见到。
李溶月猛的吐了一口黑血,皎洁的白袍瞬间被染红,直接晕了过去。
“李溶月!”徐舟野喊道,他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气息在慢慢变弱,浑身冰冷。
“我们快点离开!”楚惜之促道。
“不行!红蛇仙君我们必须救出来!”明兮迟反驳道,“如果没有他我们如何得知其他被赊命的四人?”
楚惜之一把拽住明兮迟的衣领:“你们修仙人都是如此爱权之人吗?李溶月都快死了,你还遵守你那狗屁善道!明兮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啊?!”
“我所走的道,不论如何都是我的道。”他冷静道。
两人争吵之时,徐舟野漠然开口:“我留下来,楚仙士你带着李溶月离开妖市,一定……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他眼底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是抱着她的手颤抖不停。
楚惜之把明兮迟猛的甩到一边,冷声道:“明兮迟,你一意孤行让你所追求的苍生丢了命,我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说着,接过李溶月一步越到城楼直奔妖市入口。
17. 你为枫叶我为霜
妖市恢复原貌,但各种小妖惨死于此,被红鬼挖心,高楼坍塌,红灯笼被尘土覆盖,整个妖市狼藉一片。当鬼势想要拉拢另一方势力,如果对方不愿,那它就会把它毁了,当真是小气至极。
冷风拂过明兮迟的衣袍,他收起剑,想起楚惜之说的话,他不知如何作答。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正的恶?善难道是舍小善为大善吗?这和那些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有什么区别?果然,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明兮迟。
明兮迟微叹道:“我们走吧。”
“嗯。”
妖界势力削弱,相思子给的保命喜帖也就没有了用处,两人身上的衣袍消失,不再具有特殊的攻击,相当于没有了法器。徐舟野头上的狼耳朵渐渐消匿,很快就恢复原状,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袍,橙红蟹蓝抹额被他重新系在额头,长生辫被他规规矩矩的编好。
李溶月之前曾对他说:“我们穿衣打扮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在告诉自己即使一个人也要活的潇洒,知道吗?”
李溶月虽然用三文钱把他买来,却从不克扣他的穿衣用度,每次都把徐舟野打扮的干干净净,像极了一个正在读书的富家子弟,而她自己呢,明明是女儿家,却从不涂脂抹粉,连最基本的素银钗为了省银子都没舍得戴,在之前李府,她也是一个给予万千宠爱的女娘,宫里的赏赐都被李母往李溶月房里塞,可见她在李母心中的分量有那么重。
李溶月对待徐舟野的感情从不是主仆,买卖关系,更像是朋友亦或是亲人。
而徐舟野口口声声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每次说话都不作数,她本可以富贵一生,可在这恶世,她如若遇不到他们,她还是如此,一个人行走于江湖,一个人独自走向复仇之路,独自与红鬼厮杀,因为只是她一个人,所以只能靠自己,哭不得笑不得,如果她在某日死了,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而现在不同,她靠的不仅仅是自己,但也是靠的自己。
她独自从平陵来到北禾,她靠自己让徐舟野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以此来助她一臂之力,也是靠她自己进入青云宗门,靠她自己在复仇之路得到帮手:明兮迟,楚晚思,楚惜之。
为什么不能依附别人?她有能力得到这些“外力”为何不好好利用?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但一想到李溶月受过的苦,徐舟野心就痛的要命。他年少时遇到过许多人,见过妇人大骂,贵府女子瞧不起他,耻笑他,教书先生说他纨绔不可救,徐舟野表面上不在意,但正值年少气盛的少年郎,心高于一切,哪能不气愤?但前路漫漫,无所畏惧。
像李溶月这种女子徐舟野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刚强,有能力时便顺势而为,没能力时就会草船借箭,从来没有在“不行”的时候非得逞强。她欣然接受别人的帮助,是因为她觉得既然能得到别人的帮助也是靠的自己。
最让人钦佩的是,李溶月这个女子正视了自己的欲望。
她想把修鬼道的始作俑者杀了,为什么呢?很简单,她想复仇,为什么想复仇呢?因为所念之人被始作俑者杀了。
简单又纯粹,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但徐舟野想让李溶月能大声哭出来,而不是上次在青云宗门那样掩面而泣,只有这样他才能窥见她的内心。
“明仙士。”徐舟野开口。
“徐公子有什么事吗?”
徐舟野想了片刻,道:“如何才能变得像你们仙门之家这样厉害呢?我虽自幼练剑,无师傅教导,剑法毫无技巧,但自保还是可以的。可我现在想保护一个人,想护她从暗到明,从绿水青山到天涯海角。”
明兮迟愣然:“徐公子,你剑法并无过错,只是锋芒有些收不住,但并不影响,你为何突然这般想?”
徐舟野挠了挠头,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再食言罢了。”只是,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既然她想利用他,他就心甘情愿让她利用。
或许是因为有了所念之人,内心就有了分量和责任。
徐舟野心里猛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追随一个人,永远永远追随,誓死追随,她想闯荡江湖他会陪,她想回家乡作一番事业,他会陪,她想给亲人复仇,他会陪,不顾一切,用这颗纯粹的心为她铺路。
她如果是神,那他就做她的永远的信徒。
神不闻,仙不顾,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愿意保护他,怎能让他不动容?即便李溶月死去,他也会陪着她一起躺进棺材。
红颜楼就在前方,明兮迟与徐舟野踏过血迹斑斑的道路,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每走一步徐舟野就往某个方向望去,可谓是一步三回头,他从未有过这么如此惦念过一个人,因为他总是一个人,没有感受到任何感情,同样他也不懂什么叫做心悦。
他只知道,想念一个人会掉眼泪,会难过。他想一直待在她身边,想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即使到了以后两人会分道扬镳,一路的相扶相持也会让他记一辈子。
“徐公子的意思我不大明白,青云宗门里面的仙士都是通过历练来提高修为的,但也不是所有的修仙人都会飞升成仙,徐公子如若想入青云宗门须断念,无欲无求。”
“不过我想徐公子,你能成功,但却不能入青云宗门。”明兮迟话没尽意,但徐舟野似乎知道是什么。
“我……”突然一股灼烧感袭来,徐舟野紧锁眉头,捂住胸口倒在岩石边说大口喘气,他心道:“无欲无求……我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做到了。”
明兮迟见状,跑过去焦急问道:“怎么了?!”明兮迟眉毛微皱,神情担忧。
“我……我不知道……”徐舟野已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感受到周身发热,如同火球灼烧他,很热很热,而脊背上花印慢慢显现,他把衣袖撕碎也止不住灼烧感,明兮迟查看他的脊背,脊背上满是红花印,在发红发热,明兮迟见此愣然道:“徐公子……你身上怎会有梅花烙印?”
梅花烙印是一种古老诅咒,传说中身上有梅花烙印者此生不可动情,每一次的情欲发动都能将此人灼烧至死。但也只是传说,可现在竟然如此明显出现在了徐舟野身上。
“嗯……?”徐舟野喘着气,气息微弱又痛苦,额间浸满薄汗,他又道:“明仙士,李溶月无碍吧。”话语里满是别扭,他好像知道答案却不想相信要再问一次。
明兮迟满脸担心,道:“如果女尊在这,李小姐怕也会凶多吉少。因她是凡人,上次只是妖气,女尊已驱之,而鬼手印……”
徐舟野露出一个苦笑:“明仙士别说笑了,在此之前你不也受到鬼手印吗,你都能化解,为什么李溶月不能呢?”
明兮迟摇了摇头道:“我是修仙人,而她是凡人,不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索,什么仙人与凡人不同?都是人有何不同?难道说修仙的注定要比凡人高一等?
徐舟野冷笑道:“所以凡人在这乱世就只能等死,明仙士,是这样吗?”明兮迟哑口无言,徐舟野又道:“既然我们凡人都会死,你们那个女尊为何要选择我们两个凡人?恶鬼现世与我们并无瓜葛,我们与你也是萍水相逢,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抛开一切不谈,我们本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这句话他问的锋利,如刺鞭抽打,皮开肉绽。
明兮迟闻此愣然停住了脚步,语气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舟野只是笑笑,随意道:“明仙士莫嫌我心直口快,你知道的,我没读过书,说话不招人喜欢。”说着徐舟野扯开明兮迟的手,“呐,他就在前面,你快去救你想救的人吧。”而后捂着心口独自走去。明兮迟茫然地望着他,心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在徐舟野心中明兮迟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看的不一样,救的人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两人走进红颜楼,里面似乎没有被恶鬼侵入,靓丽堂皇的,但里面没有一个小妖侍奉,貌似都死绝了,两人到达最顶层途中没有说过一句话,徐舟野不像在李溶月身边那样蛮横无理,撒娇撒痴,在别人面前倒像是换了一个人,冷漠又狠戾。
明兮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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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红门,里面的人似乎还在睡觉,“红蛇仙君?”他轻问。
无人应答。
“仙君无事吧?我是明兮迟!”
还是如此。
徐舟野听的厌烦,接着大力踹开房门,明兮迟顿时被吓了一跳,徐舟野又道:“磨磨唧唧的。”
而映入眼帘的景色宛如一幅春花图:榻上的相思子正在和一个身穿紫罗裙,浑身裸|露,坦胸.露.乳的女子在快活,红纱影帐,两人身影上下起伏,女子发出阵阵娇笑:“仙君慢点,人家很疼呢~”
明兮迟脚步顿时变得僵硬,口中的话被那酥麻声顿时吓得咽回肚里,而徐舟野脸色黑沉,脖颈间青筋暴起,桃花眼没有一丝亮泽,手握剑柄。
紧接着,徐舟野拔剑大步走向红纱营帐。他们以为妖市被血洗甚至连带着相思子也会殒命,可到头来,李溶月受了重伤,明兮迟被迫破矩,楚惜之无奈。他们不惧危险前来救他,而他却在这快活,而李溶月呢?是生是死也不知晓。
“徐舟野!”明兮迟喊道,“冷静一点不然你会没命的!”见徐舟野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他道:“李小姐如若在这!定不会让你做出这般鲁莽之事!”
徐舟野脚步一顿,思虑道:“对啊,还有李溶月呢……”
他收起利剑,慢慢的用剑柄把面前的红纱挑开,里面的两人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们倒是很冷静,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怕什么人知道?
相思子没有理会徐舟野的眼神,反而抬起那紫罗裙女子的下巴,往嫩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道:“下去吧。”
那女子倒也是懂事的,不问事情缘由便穿起衣服退下了。
相思子一脸笑意,动作慵懒的把红衣往上套,“你们的动作可真是慢,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徐舟野与相思子相比,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月光返照在徐舟野的下巴,冷峻又尖锐,而那双经常对李溶月嫣笑的眸子此时看不清真色,反倒衬他有股淡淡的忧伤。
“仙君真是好兴致,但不怕劳累过度死过去吗。”徐舟野话里有意味连带刺。
相思子拿起那把羽扇遮面,对徐舟野刚才的话语中的敌意没有一丝恼怒,反而问:“我给你的狼耳朵呢?”
徐舟野一语顿塞。
明兮迟走向前,肃道:“仙君莫不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吧。”
“不知。”
“您妖界被鬼势掺入,现在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明兮迟道。
相思子并没有很惊讶,“我知道,刚听到了。”
“那你为何不出来营救?”徐舟野怒问。
“我有那闲空?我避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他们死活与我何干?不要同我说我坐到仙君之位就要爱护子民,妖界与其他三界本就不同,我们这里没有权重之分,修炼的高,妖力就高,想做的事反而轻而易举。况且我知道坐到仙君之位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因为我想,跟旁人有何关系?再者我的命被道清明赊了我想保护那应该拿什么保护他们?”
“道清明?”明兮迟惑道。
明兮迟是听说过此人的,早在几年就见过那人一面,当时明兮迟怔愣很久,那少年的容貌烙进他心。
相思子冷笑道:“他倒是个有胆量的,敢赊我的命……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如若让我找到,我要尝尝人血的味道是何滋味……”说着,相思子舔了一下唇,平齐的牙齿瞬间变得锋利,瞳孔变成竖形。
见此,明兮迟道:“所以,仙君想与我们谈什么条件呢?”
“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往混沌之地,寻找鬼道源头,把我的命拿回来,而我能给你们的是我认识的四界中的人神鬼仙。”相思子道。
“对你们来说有很大好处。”
相思子想要加入其中,他虽生性放浪,但妖界妖王时日不多,如果妖界没有了支撑,很快就会没落,妖势衰弱,鬼势就会吞并,让相思子跟着,可以保护妖界的力量,也没有什么坏处。
明兮迟笑了笑,道:“好。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请仙君帮忙。”
18. 道有善恶洒真情
楚惜之扛着李溶月越过元洲城,鬼势力越来越猖獗,他们所到之处无一人幸免。
城内不安全,楚惜之带着她躲到了山谷中,恰逢雨下,淅淅沥沥的,雾蒙蒙细雨绵绵,遮盖住了他们气味和声音。雨水打湿了她的黑发,滴落在她嫩白的脸庞,是如此憔悴与痛苦,李溶月整个人像没有了生息,这山谷貌似没有被恶鬼侵入,但藏着野物,他们须步步惊心。
深夜山谷寂静无声,唯有雨声深入人心。
楚惜之扛着李溶月四处奔走寻找住处,李溶月此时闷痛出声:“痛……”
楚惜之听不清她的话语,两人一路摸索竟在深山中迷了路!楚惜之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走错一步前方就是悬崖峭壁,而正在这时,在没有一丝亮光的谷底经亮出了微弱的火光,仿佛是生的希望。
楚惜之心一紧,大步跑向火光处。靠近火光,楚惜之这才瞧清他们已到了谷底,这里被野植覆盖,如若不仔细寻找是找不到的。火光之处的尽头所陈旧木屋,楚惜之走近才看清,木屋门前留了一条石阶小道,上面长满了青苔,满是历史的痕迹,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楚惜之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人在吗?”
无人回答。
楚惜之又道:“我们没有恶意,因贪玩在这迷了路,前来寻点水喝?”
这时木屋中传来一阵清脆的二胡声,起初声音婉转又凄凉悲寂。只听屋中传来阵阵歌声:“年过花甲晓人事,不曾得知真心人,奈何命运如此苦,心中有苦叹不出!”这像诗一样押韵,随着二胡声拉弦急促,歌声也变得悲烈:“我知天庭落坐神,戴金凤冠彩仙衣,不愁心不怨世哟!何曾知晓人间喜悲苦?身着凤冠霞帔走一趟啊!绫罗绸缎碰不得,儿郎饿死众神前,也只微微一叹,因是神比天高,人比畜贱啊!”
楚惜之听明白了一半,这歌谣是在为人世道不平而愤,为天神的不作为而恨。
他撤了刚才的谎,坦诚道:“我们是青云宗门的人,我朋友受了伤,可否在这留一晚?”
这时二胡声戛然而止,木屋们门轻轻被拉开,楚惜之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摸样:是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她拄着拐杖,穿着墨绿色花衣,花白的头发衬的老人极其憔悴,她抬起手招了招,示意他们进来。
老婆婆虽眼睛看不见,但听觉极其敏锐,她察觉到有恶种在靠近这里,顿时把烛火吹灭了一支,笑呵呵道:“青云宗门的人竟然会救人,真是不可思议。”说着,老人笑了起来,话里满是意味与讽刺。楚惜之闻言不大明白,什么叫青云宗门的人竟会救人,青云宗门不是一直都如此吗?从楚惜之踏进青云宗门,里面的仙士都是善良之辈,连一只野兔野狐受伤都看不得,怎会对人命会袖手旁观呢?
“您为何要这般说?”
老婆婆把李溶月放进床塌,看到李溶月身上的鬼手印正在慢慢扩大,她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道:“我猜你不是青云宗门纯正的血脉吧,不然你不会不知道那些肮脏事的。”
楚惜之听的一头雾水,眼前这个怪人一直在说着疯言疯语,青云宗门有什么秘密?她知道些青云宗门的一些秘密吗?
满腹疑惑将要溢出处,但他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李溶月,把话咽回肚里,有些话以后再问也不迟,毕竟这人貌似知道一些他不曾得知的事情。
“我……”楚惜之刚开口就被老婆婆插道:“你朋友,准备后事吧。”
雨顺势下到妖界,雨水打在石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扰乱人的思绪,抚平某人的怒意。
“哦,不知明仙士要求我什么?”相思子淡道,满脸笑意。
明兮迟上前一步道:“我先前说过,妖界被鬼势侵入,他们灭了妖市,杀了小妖,同时,也伤了我的朋友,也是您的救命恩人,李溶月。”
“李小姐她被鬼手印打中,口吐黑血,我们修仙的解除不了鬼手印,因为鬼势没有仙的掺入,但有妖的掺入,只能由你来解,所以我想请求红蛇仙君救她一命!”明兮迟规规矩矩地给相思子作了一个礼。
相思子拿起金樽饮了一杯仙人醉,淡淡的:“要喝点吗?”
明兮迟眉头微皱,恳切道:“请红蛇仙君救她一命!李小姐……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明兮迟急的眼泪快要出来,声音沙哑,手指颤抖。
相思子回坐在木椅上,半躺着,顺手从玉盘内拿一颗葡萄,没有吃,只是慢慢注视着,似乎在消耗某人的耐心,只听他随意道:“明仙士,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相思子笑了一声:“看来明仙士还是不了解,你知道吗?我们做妖的,心中没有你们仙人那么凛然,我们走得道不一样。坦白来讲,你们走得道如果伤人性命你们会立即停止,不论终点如何,人命就把你们扼杀了。可我们妖不一样,如果人命能让我们的路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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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平坦,那么我们愿意利用。”
一方心怀苍生,一方心怀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仙与妖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我们心中有的你们仙神身上都没有。我贪财贪欲贪权贪色,你们与我相反,同样,你们爱众生,走善道,普渡众生,哪怕自己受苦也要为天下着想,可我却不是这样,我并不尊崇什么以德报怨,我尊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做不到你们那么大度,我所受的苦也会让别人受一回。”
“李溶月救了我,我非得要回报吗?是我让她救了吗?她身上的鬼手印是我造成的吗?有一点我承认,的确是我让你们来红颜楼来找我,但鬼势突然侵入是我能料到的吗?可能你们会问我听到一些动静,为什么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是因为我不想多管闲事,这终究的终究是鬼道,可是我修的鬼道吗?是我放的红鬼吗?如若没有人修鬼道,你们对我来说是有缘的,我相思子定会设大宴好好招待你们!”他说着,竟有一股委屈之色,让他们无言以对。
也是,自己的命被人赊,又不是别人,他们当然体会不到自己的痛苦,时日本就不多,来了几个大义凛然的少年郎要求自己同他们一样,舍己为人,他相思子做不到,也不想做。
明兮迟愣然,徐舟野眉间的怒色全然消失,是啊,明明不关己为什么要拉别人下水,况且相思子说的不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鬼道,如若没有人修鬼道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祸事,如若没有鬼道李溶月就不会受伤……
徐舟野冷静道:“我们走吧。”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明兮迟点点头,不再恳求相思子,转身轻步离开,在两人出去之时,相思子陡然问:“明仙士说话难道不作数了?”
明兮迟听闻他的话才猛然想起自己与他的条件,他咬唇,不想张口,但仙门之家从没有撒谎之辈,“作数,你跟着吧。”
徐舟野此时冷笑一声,他讥讽道:“明仙士,你真是个懦夫,楚惜之说的没错,你以为自己走的道就是好的吗?你们仙妖界两者实在极端,一个宁愿违背自己的本心也要往下走,一个宁愿牺牲别人也要往上走。我曾经懂得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
“我原以为,只要真心待人,别人就会回报真心。可现在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李溶月身上,她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条命而已,碍不着你们的路就成,可她却是我的命。”
“你明白吗,明仙士。”
19. 人心善变怀鬼胎
明兮迟眼底闪过泪光,这次没有憋住,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在衣袖上,听完徐舟野的话,他不吭声,也不敢直视他。徐舟野见明兮迟怔愣,明兮迟比他矮点,但却如此稳重,徐舟野喉头微动,发觉是自己的话太重,但少年的傲气没有让他低头,也没有说出柔软之话。
明兮迟没有错,不管是他走的道,信仰的神,都是为天下人所想,可这种舍小爱为大爱的人,天下人会拥护,但身边人会痛恨。人总是想往高处走,但拥有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那位奇怪的老婆婆说的话“青云宗门也会救人,真是不可思议。”
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道理。
徐舟野冷道:“李溶月还在等我,我们快去与楚惜之汇合吧。”还在怔愣的明兮迟被徐舟野的冷言冷语打断这才回过神,忙道:“好……好……”
明兮迟回头望向相思子,道:“仙君,我们走吧。”
相思子把扇子一收:“好。”
三人并肩同行,但各怀心事。
他们出了妖市,扑面而来是片片血腥味,一路中他们感受到周围充满压抑感,听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嘶吼与惨叫,但他们却看不到实物,等越过小锦城,已然忘了还有人在小锦城等着他们。他们行走在雨间深处,夜凉如水夹杂着浓雾小雨,打在人的心上。
这雨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
血腥味越来越严重,相思子不得不拿出手帕掩盖口鼻,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好似雨中山茶,给人以清新之感。
徐舟野看向眼前的三条路——陆路,水路,山路,究竟哪条路才是正确之道?
“楚惜之把李溶月带哪里了?”徐舟野停步问道,“这雨季繁凉,他们如果走陆路泥泞定会留下痕迹。”
明兮迟摇了摇头,愧道:“我也不晓得。但鬼势混乱,各方小城中不安全,我想楚惜之定不会走陆路,何况陆路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那水路?”相思子问。
徐舟野绝决道:“不。是山路。”目光微伤透忧。
“你怎么这么肯定?”相思子狐疑地问。
徐舟野道:“李溶月受了伤,身子不能碰凉水,这种常识是人就会明白,李溶月受得虽不是外伤但楚惜之不会让她雪上加霜,再说了……”徐舟野走到河流边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尖泛白,他轻轻感受水流的速度,冷静道:“夜间下的只是小雨,陆路即使留下脚印也不会被淹没,而到夜半,河流上涨速度加快,楚惜之,他应该不习水性吧?”说着看向明兮迟。
明兮迟道:“是……”
“那就对了,我们就走山路,他们不会走远,山路崎岖不平,况且还有野物出没,以楚惜之的性子,他不会为了赶路就不顾人死活,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会招来恶鬼凶煞,我可就小命难保了。”徐舟野笑道。
明兮迟望着徐舟野的笑容心里发麻,他知道他这是又在怨他,怨他舍弃李溶月,如果真有什么恶鬼凶煞,徐舟野笃定明兮迟会抛下他,而相思子更不用提了,李溶月救了他,他反而避之,还说了一通大道理,足以证明蛇本就心冷如冰。
山谷间黑漆漆一片,周围的草木丛都挂满了雨,三人衣袍接触草木之后皆被染湿,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总归是不舒服的,而相思子这种娇贵之气又能如何忍受?
“你们人间怎么这么难走?不能一步登天吗?”相思子烦闷道,说着就把衣袍往上拽着,脸上写满了“抱怨”。
“仙君再忍忍,兴许一会儿就能找到李小姐他们了。”明兮迟道,往远处眺望,没有一丝光亮,尽管这样,他依旧安抚道:“他们应该就在周围。”
徐舟野闻言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可真是苦了仙君了,我们人间的确没有您妖界好,您多风光啊,在妖界喝酒吃肉住花楼,左拥右抱戏美人,哪能遭受这罪呢?要不您回去继续风光吧?”
“磕着碰着又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哪能受得住你这般折腾?”他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敌意,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似乎除了李溶月,他不想对任何人话语充满热情,有什么说什么,不在意也不理会。
相思子那双孔雀色眸子顿时发出红绿的光,看着满身泥泞,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啃咬,发痒难受,现在竟然还要经受别人的讥讽,堂堂一个仙君竟被一个人间纨绔数落,他属实忍受不了,紧接着一股玄力扼住徐舟野的咽喉,眼神透出毒辣,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徐舟野这次没有忍受,他直接拔剑向相思子胳膊砍去,一剑下来,鲜血淋漓。
相思子痛的松开他,满眼愤怒,他道:“你疯了!”
徐舟野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堂堂仙君,只有这点能耐?用妖力来对付一个凡人,你们妖界可真是一点也不友善。说到底,你命被赊,能不能找回来关我何事?是我做的吗?况且是你要求跟着我们去寻你的命,到头来还这么不乐意,如果不是我们以死相救,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吗?真受不了苦就滚回你的妖界去!”
“你……真是放肆!”相思子大喊,大手一挥正准备教训徐舟野,心口发出撕裂的伤痛,手停在半空,伤痛直至蔓延全身,逼得他大口喘气,很快他就吐了一口鲜血。
“仙君!”明兮迟见此连忙扶住他。
徐舟野把剑一收,看向相思子的表情阴冷,他笑一声,道:“明仙士别为了权这么殷勤,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把你吃干抹净。你要记住,相思子他不是人,也不是仙,他可是蛇妖啊,喝人血吃人肉的妖精啊。”而后走到相思子面前,半蹲下来,桃花眼眸中透露着耻笑,他道:“既然这么瞧不起我们人间,那何苦炼层人皮作甚?恶心我,还是恶心您自己?”
相思子没有回答,只是满眼厌恶的瞪着徐舟野。
“别这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在这杀了你。”徐舟野道。
相思子低头,胸腔内有股煞气在他身上蔓延,全身扩散,他感受到自己的命被一点一点剥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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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远在千里之外那层神秘的力量正在慢慢逼近。
“诶?你们是谁啊?”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也是青云宗门的吗?”
青云宗门……明兮迟心一紧,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花影,戴着斗笠,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这里不安全,你们动作太大引来了野物,须快快离开!”老人促道。
“老人家……您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青云宗门弟子?姓楚。”明兮迟颤问。
……
“温娘子!还要续日吗?”小锦城一家客栈里的杂官朝着眼前长相清丽的女子问道。
女子漠然开口:“不了。我还要赶路。”
“好嘞!一共二两银子。”杂官道。
温雨渡从包袱掏出五两递给杂官面前,道:“这是给您的辛苦费。”凑近杂官耳边,皮笑肉不笑道:“如若有官府的人过来打听有没有姓温的人来过此处,你就说不知道,可好?”
“小心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温雨渡温笑道。
那杂官闻言,咽了口唾沫,但到底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连忙接过银子揣兜里,生怕被管事的看见,忙道:“谢谢小娘子!小的一定会遵从您嘱咐,不会乱说的!”
温雨渡表面云淡风轻的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她已在小锦城住了五日之久,迟迟等不来他们的消息,但自己的计划不能再耽搁了,她等不了了。
关于温家真正被灭门到底是不是因为炼邪术?温家与青云宗门到底有什么冤孽仇恨?大姐姐被夺魂,夫家不会不知晓,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在隐藏什么?
又或是在掩护什么……
偷练邪术,想要长生不老,这是人人渴望的,到底为什么要阻止?什么样的人才会阻止?温家被灭门,温雨渡第一念想便是人间皇权,而温雪晴被夺身,温雨渡第二念想便是神。
人和神一样,总是会贪心不足,而真正的至高摒弃着才会无欲无求,如果有了那便不是真正的神。
温雨渡心里渐渐有了方向,她温然一笑。
“跟着他们原以为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现来看简直愚蠢至极。”
她叹了口气,回到房舍快速收拾好衣物,披纱戴帽,快速离开客栈,细雨微蒙,温雨渡感受到雨的寒凉,她加快脚步沿路到河边,她准备走水路,河中有人与她接应。
前些日子温雨渡在丰乐斋买了一个假消息,扰乱人心掩她之身。
她内心轻快,坐上船了悠闲的给河里的鱼儿喂食,平静道:“客栈的杂官留不得。”
船夫勾唇一笑,道:“是。”
“明兮迟。”她喃喃道,“你可能不知道你信仰的那些仙神,崇敬的那些所谓的先辈是怎么一步步把人逼死的,你倒是明氏纯正的血脉,但你知道只有你这代是清灵正直的吗?你如果知道这背后都做了什么,知道青云宗门因什么而设立的话,你还会走你的善道吗?”
而到第二日,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肚。
20. 握掌结魂于天地
当所谓的神仙,受尽挫折磨难依旧坚持不放弃,口头禅经常是:“为大义,为苍生!”,人们当时不会好奇他们以后的命运,但当他们做过大事,那也就无人在意他们从前的经历,人们不知脚下的是哪个冤大头的血铺的路,可能就是他们的祖祖辈辈,百姓只知未来一路繁花,过好当下不想其他。
当一个孩童自小生活在循规蹈矩,看透世事,整日教着那些又长又臭的道理仙门世家过活,活成别人眼中的:如此优秀,如此正直,如此善良有担当的人,但他未来能经受的一丝浑浊吗?遇到大事是听从本心,还是按照规矩行事?
倘若说,青云宗门并非远看如此不可及。规矩的、严肃的、说的话普通百姓听不懂,一身正装穿梭于巷头巷尾,保持神秘风姿,让百姓认为这世间真的有神。
青云宗门满派充斥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戒词,他们从不深想,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不知,莲本就不染淤泥,本心在此,义在此,道理亦在此。
*
相思子突然闷痛倒地,头撞在枯树上发出“咚!”一声,明兮迟见此,满眼担忧,喊道:“仙君!”语腔充满急迫,眉头皱成一团,而转眼间那位阿婆早已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拂的野叶与凉风过耳的呢喃。明兮迟收起心绪,赶忙扶起相思子,虽在夜间,但明兮迟清楚的看到相思子唇中的尖牙在撬开牙门想出来,胳膊上的伤痕也愈合了……
这是化妖的征兆,他似乎要退回原形了……
相思子因命被赊,只剩一半的魂力,自然承受不住强大的妖力,但他不愿意舍弃,如若他舍弃那半生妖力,那他就能多撑一段时间。命被赊但却与他的魂魄纠缠,赊命的源头似乎正在吸收,每一寸的剥脱,每一寸的苦楚,相思子都会痛不欲生,但他阻止不了,任凭自己看着自己的命数消耗殆尽。
说起来也是真的讽刺,拥有妖界第二大势力相思子竟被一个普通少年郎赊命,寻不到踪影,还他娘的时不时要逗弄他一番,相思子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吃干抹净后后扔到万丈深渊,诅咒他永远得不到超生,他真的恨急了道清明!但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无辜的小儿郎……阿椒。
自从鬼道被人修之,恶鬼放出来祸世,他们妖界也没有好过。世人只知道,妖界受鬼势影响,以为妖界会借着鬼道爬上来,因为里面的妖怪都得到了“好处”——拥有至高无上的妖力,大手一挥幻化成人形,无人能敌,但却不知受到恶鬼怎样的反噬。
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循环往复,痛不欲生。
鬼势来袭时,仙女祠的彩云仙女们正在用春露水浇灌仙草,湛湛青天瞬间被黑云覆盖,落下来不似寻常雨,雨滴硬如石,尖如刺,彩云仙女看到此景,嫩白的手止不住颤抖,玉盘里的中的春露水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打翻在地,而到后来,就再没有了彩云仙女,因为她们都被黑雨射成了筛子。
连那个质朴天真的阿椒也难逃此难。
仙女祠只是妖界一角。
相思子当时赶过去时,彩云仙女早已魂飞魄散,阿椒也早已没有了生息,他被枯叶掩埋,如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枯枝叶下躺着一个人。
相思子记不得当时自己有没有流泪,他直觉心里很难受,钻心的痛,阿椒对他而言算是一个好伙伴。小阿椒心无杂念,勤勤恳恳地做着一件事——就是给彩云仙女们送春露水,到最后连十七岁的光景都不曾见到,相思子看着仙女祠没有了昔日的醉美,该死的,不该死的统统都死了,可他没有心,感受不到任何感情。
可他就是很痛很痛……相思子他不在乎什么,他即便拥有仙君的地位也无法感知感情,可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最令他发痛。
鬼势疯狂拨给妖界力量,丝毫不管妖界里面的妖精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赠礼”借着善意的名义施行谋害之事罢了。后来相思子得知修鬼道之人是个凡人,他心里便更气恼了。
道清明,他迟早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
那老妇人善意的提醒让徐舟野回了神。
徐舟野眸底溢出冷光,一只白色绒物在明兮迟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口把明兮迟吞并,“小心背后!”徐舟野谨慎道。
明兮迟闻言,身躯霎时僵硬于此,他感受到背后传来阵阵怒音,紧接着一束白色尾巴拂过明兮迟的脸庞,尾尖带了点刺,让明兮迟侧脸留下了红痕,而那个阿婆早已消失不见。
徐舟野抬脚就想踹那畜生,转眼却被明兮迟的眼神逼退了回去。明兮迟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翩翩君子风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始终没有忘记师尊的教导:
“愿学,则会。”
“克怯,则勇。”
“怀善,则安。”
他没有说什么但却又说了什么。
徐舟野笑了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太规矩了也不是件好事。”接着摘下抹额,把长生辫全都扎了起来,对着明兮迟爽朗道:“放心,救了你也耽误不了任何。”接着从地上捡一颗石子朝那畜生扔了过去,力度很大,石子砸中野物的头发出阵阵呜咽。
“明仙士啊,人活一生,必不得如此规矩,做人于事须心清脑灵,这种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徐舟野道。
明兮迟低头垂眸思虑,温笑道:“的确如此,我还有很多的一段路要走。”话未尽,明兮迟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径直从他面前掠过,凉风习习,再当明兮迟回过神时,徐舟野凑近他,手里还提着那野物的头颅,朝着明兮迟笑意盈盈道:“呐!只是一个白狼罢了,若是只小白狼,我就要收养着了。”说着,就把白狼的头扔到谷底,紧接着又道:“我现在如此厉害,你说……李溶月会不会夸赞我?”
他此行活像是一个儿郎,立了功再要糖吃,要糖的对象却是他一直念着的人。
明兮迟从没有见过如此狠辣之人,身为青云宗门弟子是看不得别人杀生的,很多时候都是靠“渡化”让其臣服,明兮迟心中默念宗门戒规:“神佛在上,好友此行举止是为了保护我,望神佛勿怪勿怪……”调整好情绪,转眼对着徐舟野惊叹道:“厉…厉害。李小姐定会欢喜。”
徐舟野只是笑了一下,心道:“愿她再能等我片刻。”
“嘶~”他突然闷痛一声,熟悉的灼烧感扑面而来,脊背上的梅花烙印又在发痛,徐舟野极力忍耐着,小声颤道:“这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想到李溶月我就会发痛……”
怕旁人察觉,徐舟野忍痛,撑着力气走到相思子面前把他扛了起来,眼眸猛然闪现出一束光,衬的他的眼眸深邃动人。徐舟野勾唇一笑,对明兮迟说道:“我想我知道楚惜之他们在哪了。”他说完,指着某个方向,明兮迟顺眼望去,一束明晃晃的火光在这山谷深林之中出现,火光太过现眼,不让人发现都不行,又或是……火光的主人是想让他们发现才会如此为之。
明兮迟点了点头,正准备帮扶徐舟野,徐舟野笑道:“不必,我还不至于如此柔弱。”
两人在深谷间摸索着,步伐轻盈,除了沙沙声,旁的就再听不出任何动静了。
徐舟野走在明兮迟前面,若有所思却又随然的问道:“喂,明仙士,你们青云宗门宗门弟子每日都是如何学习修炼的?”
明兮迟道:“和普通学堂一样,稍微严谨了一点,每日基本背门规,练剑,而常识都是从师尊那里获得的。”
徐舟野闻言很疑惑:“一直在青云宗门?不出去历练吗?”
明兮迟道:历练的,我们都是跟各门派师尊去的。”
徐舟野若有所思道:“那就不奇怪了。”明兮迟不论资质还是能力皆无可挑剔,但他却失去了自我认知,一味的追求别人,无法达到最高原因可能就是在这其中了。
明兮迟没再说话,他似乎除了一些死板道理就说不出其他什么了,这也是他最苦恼的。
明兮迟与他们不同,皆拥有片面思想,在一个宗门里面生活了十几年,不问世事,虽刻苦但也刻板,学的东西都是先辈们剩下的,一个剑法学不会就会死学,从不思考,不退也不进。明兮迟这样的人可能到未来会因为苍生而放弃自己。青云宗门是仙门子弟,严苛也利己,这种人做善事会很善,做恶事会很恶,实在极端。
相思子快脱落下来,徐舟野颠了颠他,道:“你知道我做人处世经常说什么吗?”
明兮迟愣然片刻,而后温笑问:“是什么?”
少年轻松扛着相思子,右手却时不时把玩着配剑,高扎发配一根红色抹额束缚,衬的他的脸骨感十足,好一个潇洒不羁的少年郎啊!
他道:“喝酒唱曲浪人间,潇洒快活似神仙!惊的红鱼戏塘水,枕一眠游得好绝!”
在潇洒的人世间,他从不逼迫自己走不想走的路,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思想而怀疑自己,他有自己的判断,寻的柳暗,自会花明,便会恍然大悟。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明兮迟问道。
“是我自己乱编的,其意思是逍遥自在啦!”徐舟野道,“我活得简单、想的简单、要的也简单,不论这世道是恶还是善,是悲又或是乐,我都有自己一番道理,卖身去花楼做男宠也好,一辈子做李溶月的信徒也罢,斩妖除魔,信奉神灵,只要是我想走的任何人都不能管束我,这到底是我自己的路。”
他不怨被人抛弃,不怨被人嫌弃,徐舟野只在乎他在乎的,之前不愿意让李溶月用三文钱赎我身,认为三文钱太轻,现在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那三文钱也变成了黄金万两。
人总得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明白人生无常。徐舟野与李溶月相处虽不过一年,但却最懂的彼此,这何尝不是正缘呢?李溶月没有因徐舟野做过男宠而对他有看法,同时徐舟野也没有因为她嫁过人而对她另眼相看。
李溶月并非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并非勇猛女将,遇到危险她抵不过会主动借力,受伤时她会喊疼也会忍耐。
徐舟野并非知书达理的公子,也并非纨绔子弟,从不会冷脸,对他人的恶意只会笑脸相待,但他也会难过,也会哭。
徐舟野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只会在李溶月面前哭,因为只有李溶月才会用心哄他,而他也用最赤诚的心对待她。
换句话说,徐舟野心悦李溶月。
但他不能动情,但一直陪着她逍遥于江湖也是一件美事。
……
终于是走到火光之处,徐舟野扛着相思子望向木屋,里面看不到想看到的身影。
徐舟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安,强烈的,直冲他的胸腔。
“你们到了啊。”那位苍老的声音又突然传来,两人顺目而望,这次终于看清了老婆婆的真容,很和蔼但却透着悲凉,站在老婆婆后面的,是楚惜之。
他眼底黑青,眸中没有一丝光亮,看起来活像是被人夺舍了似的。
老婆婆启唇叹道:“你们来的太晚了,太不巧了,那位小女娘可能活不了喽!”
闻言,徐舟野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心中的幻想归零于水,他把相思子安然的放在一旁,双手不知所措,语气慌乱道:“我……我想去看看李溶月……”
甚至带了点哭腔:“李溶月……我……我不相信!”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哭的。
“我要……去……看看她……”徐舟野的喉头似乎被人割破流血,说出的话都是颤抖又无力的。
“楚惜之!李溶月到底怎么了!你傻站着干嘛!为什么不说话!”徐舟野大喊道,抬脚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名力绊倒在地,嘴角被石粒磕破了唇,鲜红的血在这黑暗分级的山谷中流出来,似乎又是一抹亮光。
与他同之感痛的,还有明兮迟。
“你竟然舍小命为大命!”这句话又重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触之不及。
明兮迟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面容假装安然,语气凝重道:“您如何得知李小姐活不成的?您是哪位?”
老婆婆冷笑一声道:“到底是青云宗门的,事大事小都拎不清吗?现在最主要的是那位小女娘的命。”老婆婆道,对待明兮迟的态度丝毫没有温度。
“我是谁,重要吗?”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徐舟野撑痛起身,大力把嘴角的鲜血抹去,目光狠戾,猛的老婆婆和楚惜之野蛮的推开,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徐舟野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扑面而来的冷意与某个女子的孱弱声。屋内里面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木床。
而那木床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面容是如此憔悴,瘦弱的身躯几乎看不出是个人躺在榻上,看样子真的要死了。徐舟野走近,缓慢的半蹲下来,颤抖着握住李溶月的手,徐舟野的手很大,一下子直接包住李溶月的手指。
“你看我扎的头发还没有你梳的好看呢。”
他苦笑了一声,道:“我来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你难道不想我吗?”
“可我……”他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愤懑的,痛苦的,委屈的,顷刻之间全部涌出来。
“很想你。很想很想……”
而那股灼烧感又接踵而至,他皱眉,极力忍受,很快徐舟野支撑不住痛苦倒地,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赶来把他扶起来。
“你不能靠近她!”老婆婆警告道。
徐舟野在楚惜之怀中挣扎着,他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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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凭什么不能!”
“徐公子你冷静下来!”明兮迟使劲摁住他,徐舟野满脸泪痕,丝毫不顾及风度,之前的他可是因为三文钱而气恼的,而现在,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梅花烙印?!”老婆婆查看徐舟野的手臂,“和那时候一样……”老婆婆咽了口唾沫,而后又看了看李溶月,瞬间就明白了,她道:“让他离小女娘远点,否则他也会没命。”
徐舟野愕然,动作依旧不减,他质问道:“为什么?”
老婆婆无奈用眼神示意明兮迟。
明兮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徐公子……”
“你喜欢李小姐,对吗?”
徐舟野停止了挣扎,脑子一片空白。他刚刚说什么?他喜欢……李溶月?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他表现的很明显吗?喜欢她这种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徐舟野开始回想从前与她相处的种种,大概从开始对李溶月的占有,不喜她和别人亲近,喜欢让她哄自己,爱在她面前哭,他当时搞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是喜欢啊,他喜欢她!一开始徐舟野遇见李溶月的时候就觉得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一想到她心口泛酸,不自觉地想靠近,任何亲昵的行为他都只想与她承受。
终究的终究,是徐舟野心悦李溶月。
明兮迟愧歉道:“对不起徐公子,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确定,但现在已然成为了事实。你身上的梅花烙印,是扼杀你的情欲的。”
“徐公子。”
接下来明兮迟说出口每个字对于徐舟野说如同利剑戳心:
“你不可喜欢李小姐!”
“你不可想她!”
“你不可念她!”
“你不可再与她靠近!”
“你不可再与她同行!”
“你不可对她再有半点留恋!”
“你不可再对她动情!”
每个字都充满了告诫,告诫他,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徐舟野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明兮迟,很快他呼吸急促,捂着胸口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年少的欢喜,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心意就要封口,对他来说,属实有点残忍。
他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再想她,收拾好心情,他面对这些人走过去竟然直直的跪了下来,膝盖骨磕出闷响,徐舟野恳求道:“我不靠近。我求你们。”
“有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救救李溶月……”
这时候相思子醒了过来,明兮迟见此想帮扶,相思子摆了摆手:“无碍。”他听尽了他们说的话,把青丝收拾利落干净,缓慢的走到他们面前,慢吞吞道:“我有个法子,虽有点冒险,但足以救活李溶月。”
众人纷纷上前。
徐舟野眸中闪出一束亮光,迫问道:“什么法子?!”
相思子笑道:“只要你把你的命渡给她,直到填满她的命为止,她就能活。”相思子道。
明兮迟阻止道:“不可!我听过这个渡命术,实在太过冒险,千万不可胡来!稍有不慎就会丢命!”
老婆婆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楚惜之捏紧拳头,摇了摇头。
相思子没有理会他们的言语,而是紧紧盯着徐舟野,问:“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明兮迟担忧的眼神一直在徐舟野身上。
徐舟野没有片刻思虑,道:“我愿意!”
“不可!”明兮迟惶恐不安道。
相思子冷笑一声,“到底不是明仙士在意的人,自然不会考虑别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兮迟解释道。
徐舟野冷静道:“明仙士,当你在乎一个人时候,这个世间对你而言全是腐木。”他起身走到相思子面前,“开始吧,仙君。”
相思子满意点了点头,见此,楚惜之拉了拉明兮迟的衣袖,无奈道:“你心意尽到了,后果皆有他们独自承受,我们走吧。”
明兮迟还想再说些什么,楚惜之继续道:“李小姐真的快没命了,不能再拖了。”这才让明兮迟松了手。
很快三人离去,屋内只剩下另外三人。
徐舟野忍着灼烧感,走到李溶月身前,附身轻吻了一下她光滑的额头,那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吻,布帘掩护着,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吻了。徐舟野对于这种感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能等到她知晓,才敢放肆,窗外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此刻徐舟野命中只有李溶月。
他安慰道:“别怕,有我。”
相思子靠近,对他说:“给我一个传物,不然无法连接。”
渡命术与赊命不同,渡命术需要一个衔接,也算是对方之间相互扶持的方式,两人之间必须交出对方愿意舍弃的东西。徐舟野想都没想,拔出剑把自己的长生辫割断,摘下抹额,仔细把它们相系。
断他长生辫,渡她长生命。
同时也结了命。
“开始吧仙君。”他道。
相思子接过传物,“要忍着。”而后把传物放在手心感受着,徐舟野把李溶月扶坐起来,与她相视,少女的下巴尖的似乎能刺伤人,雪白的圣肌在这昏暗的木屋被又是一抹余光,徐舟野与她十指相扣,感受着她的命道。
相思子严肃道:“渡命亦是赌命,相连也相生。”
接着把传物用玄力放置两人中间,抹额相系着长生辫,长生辫附在两人心口之处,很快,徐舟野感受到自己身上有股东西在流动,似冰如火,他额头冒出虚汗,与李溶月十指相扣,梅花烙印一发动情让他身上又开始了燃烧,徐舟野极力忍受,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李溶月起初苍白的的脸颊在他的命渡给她之后恢复了以往的红润。
徐舟野望向她,李溶月身上的鬼手印全然消失殆尽,在这时,渡命数结束,相思子眉头皱紧眉眼却含笑,他拂袖一挥,收回玄力,大口喘了口气,道:“结束了…李溶月已经无碍了,鬼手印已经消失了。但你的命数不怎么多了。”
徐舟野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把李溶月安置下后,坦然回答道:“都不重要。”朝相思子道作了一个正礼,道了谢便出去了。
如若他再不出去,死的就是他了。
李溶月还在昏睡中,嘴里却呢喃着徐舟野的名字。
相思子倒是听到了,听的真切又有点不忍,他一如既往的撑开那把羽扇,对着榻中人喃喃道:“你们果真是心有灵犀。放心吧李溶月,你定会长命百岁的。”
相思子对于渡命术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有点害怕,这种法术很难,如果有一方内心里是抗拒,渡命不成,而另外一个人也会遭到反噬。
21. 不怨苍天不怨己
徐舟野走出门外,明兮迟见此,他大步走近徐舟野,想说却又欲言又止,明兮迟的心从木门关到开,他的心一直都没有放下过,深吸口气,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得接受。
明兮迟抬眸望着徐舟野,忧问道:“李小姐如何了?渡命术成功了吗?”
徐舟野木然的点了点头,他额间浸满薄汗,呼吸不顺畅,但却依旧强撑着身体,怕明兮迟不信,又道:“已经无碍了,但她需要多修养几日。这几日……怕是要麻烦明仙士多多照看了。”
他说着,露出一个苦笑。
“你无事吧?”楚惜之察觉出徐舟野的不安,徐舟野的唇间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面容,手指自然垂下都止不住颤抖,看样子,渡命术对凡人的伤害还是很入骨的。
徐舟野摆了摆手,语气孱弱道:“我无碍,想出去走走……”
“这黑灯瞎火的山谷你出去溜达什么?就你这幅蠢样子万一被野熊叼了去,我们还得救你,徒增生事。”楚惜之话说的虽不中听,但却隐晦透露着他的关心,才一波刚平是个人都不想生出另一端祸事,况且他命刚渡给李溶月,总得休养一段时日才好。
“劳烦楚仙士挂心……”他闷痛一声,垂眸望着那条被抹额相系的长生辫,心叹道:“对不起李小姐,我可能要食言了。”
徐舟野走到明兮迟面前,把长生辫交与他,道:“明仙士之前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不可想她,不可念她,不可再与她同行……”
天已经微微发出蓝青色光亮,浊云覆层又一层,“是时候该分别了!”徐舟野爽朗道,此时他早已没有了长生辫,干练的短发经风的吹拂,一张素脸显得格外清秀。
“你要走?”楚惜之惊诧问。
“对。”
“这世间路很多,不必执着于一条,况且我只剩半条命,除了拖累你们并无他法。”
明兮迟握着那长生辫,心中百感交集:“徐公子莫要担心这个,不论遇到什么凶险,我们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况且……况且只要你不对李小姐动情,梅花烙印就不会发作!”他说的急迫,却字字漏洞。
情一出,哪能轻易割舍呢?
徐舟野笑了笑,道:“情这种东西,哪能控制得住呢。大家不必挽留,我们相逢一场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世事无常,相遇就会分别,反正到最后我们走的路一定是同一条。且,我喜欢李溶月只是自己的事,我也从不敢肖想让她对我有半点爱恋,这种感情就像流水,至于会不会流淌别处又或是干涸,皆有因果。”
“我不知何时归来,也不知自己究竟能活成什么样,之前就是像胡吃海喝在这世道走一遭,但现在我心中有了很多想法,我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到那时我自会回来。”
在徐舟野心中,如若他与李溶月不曾相识,但像她这种知书达理,坚韧不拔,才貌双全的女子,天下好男儿哪个不心悦?如若与她不相识,别说与她同行,做好友,恐怕他连她的芳容都无法见到。与她相识,也只是萍水相逢,徐舟野不信缘分一说,他心悦她,也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现在他心中有人,但自卑占据上风,徐舟野答应过李溶月要用自己的血给她铺路,那么他必须成为一个厉害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他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她。
“等李溶月醒来,你们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隐瞒,她比我聪明,会明白的。”
“我走了啊!有缘再见!”他笑着,翻身离开,明兮迟挽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徐舟野就已消失在山谷深处,他会去哪里呢?他何时才会回来?
寂荡的山林隐隐约约回荡着少年郎那句潇洒快活的诗词歌:“喝酒唱曲浪人间!潇洒快活似神仙!”
或许只有前两句才是他一生的追求。
“徐公子……”明兮迟心中百感交集。
徐舟野和他们打交道的时日不说很久,但能知心,这一路遇到的种种,都使他难忘。
“该如何对李小姐说呢……”明兮迟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木屋,而身旁那位老婆婆在此刻却突然疯笑了起来,声音刺耳,“您笑什么?”这让明兮迟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惑道:“您……?”转眼就看到楚惜之脸色发白,言底黑青。
“惜之你怎么了?!”明兮迟问。
这时老婆婆的笑声越来越大,声音夹杂着悲凉充斥着整个山谷,惊的相思子不耐烦的走出来查看是何动静。
“嚷嚷什么呢?不知道还有人在休养?”相思子一怔,老阿婆笑的瘆人,相思子心道:“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老婆婆不管其他,似乎这世间的事都与她无关,她喃喃道:“又有好戏看了,三百年前的那出戏还没有演完呢!”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
楚惜之黑着脸,怒道:“你这死老婆子!从见面你就一直说着疯言疯语!你到底是谁!”楚惜之走到老婆婆面前,直接拔出剑,狠狠往那老婆婆脖颈上划破一道口子,没有一丝犹豫,见此,明兮迟喝止道:“楚惜之!你疯了啊?你在干什么?!”
楚惜之没有管明兮迟的怒吼,依旧手持着佩剑,丝毫没有想放下的意思,似乎在下一秒他还要动手。“看!”楚惜之大力的把那老妇人推到明兮迟面前,老妇人被推的踉跄倒地,明兮迟推开楚惜之忙查看老妇人的伤势,他蹲下拨开缠绕在颈间的白发,明兮迟惊然刹那,他发现老妇人的脖颈没有流一滴血,竟还愈合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惜之逼问老妇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说!你为何拥有不死之身?青云宗门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说!”
老婆婆仍一脸笑意,就是不回答。
相思子走到楚惜之身后,握住他的手把佩剑拿到自己手中,手掌的温度让楚惜之直竖汗毛,相思子对他温柔道:“莫急。”
“你干啥呢!”大力把相思子推到一边,“滚!你突然摸我手作甚?你拿我佩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断袖!”楚惜之这一连贯的说法差点让相思子惊掉下巴。
相思子心道:“没点眼色。”伸手把佩剑还给他,无奈道:“给给给拿去!本君还不稀罕呢。像这样的剑,我妖界有的是。”
“你妖界都快灭亡了吧!”楚惜之阴阳道。
闻言,“惜之!不可妄言。”明兮迟警告道。
相思子冷笑一声,他并不在乎楚惜之说的话,况且他说的话又无过错,妖界确实被鬼势侵蚀,况且相思子要做的事情又不是同他理论,而是要知晓眼前这个老妇人的腹中密言。
“你莫要再靠近她了。”相思子悠悠道。
“明家、楚家、温家都得灭亡!”老婆婆怒吼道,在场的人不明所以。
只有一个人在看她的笑话。
“别疯了。”相思子笑道。
明兮迟见楚惜之动作又要上前,相思子眼疾手快,一股玄力把楚惜之移了过来,只见他伸出食指在楚惜之身上点了几下,道:“定身。”而又摸了一下他的唇,道:“封唇。”
“要乖哦。”
楚惜之憋的满脸通红,但也无可奈何。
“仙君,您这什么意思?”明兮迟问。
相思子把羽扇撑开遮面,而后凑近楚惜之,道:“别乱动啊,心越静,法术就会解开,心若不静,我等也没办法了。”
明兮迟无奈道:“惜之!你先别冲动,我知道你急,但我比你更急,眼下晚思师妹还未归来,温姑娘在小锦城等待,李小姐仍在昏迷中,徐公子离开,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其他被赊命的几人还不曾找到,诸多之事,你就别再添乱了!行吗。”
听到楚晚思,楚惜之便不再乱动了。
相思子慢悠悠的从里屋搬来一个木凳,悠闲的坐下来,他是精致之人,此时衣摆却沾了泥,但相思子只是轻手把泥土擦了去,整理衣襟的同时,他道:“自古以来,我同别人议事,那人,都是跪着的。”他笑的瘆人。
“孩童又或是老者,都得给我心怀敬畏。”相思子说着,合眼伸出一只手一挥,那老婆婆双膝仿佛被折断,疼的要命,朝着相思子的脚跟旁重重的跪了下去,连带着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此景的相思子假装害怕道:“哎呀,如果让他知道了,会不会宰了我?”
管他呢。
相思子慢慢把羽扇收回,翘起二郎腿。
“老人家,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别再装疯卖傻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太贪了。”
那位老妇人顿时闭了唇,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紧忙又换了一副满眼不解的模样,茫然的看着相思子,她道:“你……你们别欺负我看不见就这样玩弄我!不会得好报的!”
相思子冷笑一声,道:“瞎?哈哈哈,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究竟是谁把您的眼睛弄瞎的。可不要往我乱泼脏水哦。”
老婆婆心中生出一股不安,眼前这个浪人似乎是知道她的事情,而且有一定的把握,她不再装傻,语气质问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们,你们可不能当忘恩负义者!天地良心!你们这般做,上天定不会饶恕你们的!”
相思子笑叹了一口气,道:“我做什么了。”
老婆婆咽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婆抬眼看着相思子,即使看不到他的真容但足以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怒意,老妇人压着声音道:“你他娘的笑什么?!”
相思子笑着拍了拍手,道:“您这句他娘的,可真够味。我曾经读的戏本里也是这样描述的,很符合您娼妓的身份。老人家啊,如果那个戏本以你的方式呈现故事,那可不止在妖界有名,乃至整个苍生啊!”
老婆婆此时说不出来任何话,相思子接下来的话可谓令人震惊:
“三百年前,玄冰与你,曾有一段缠绵之情。”
明兮迟闻言怔愣住,不自觉捏紧衣襟,不止是明兮迟,楚惜之也被此等大事打个措手不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哦!
是受百年尊敬的玄冰仙上与眼前的疯婆子有私情?!
明兮迟走到相思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冷语道:“仙君,此话怎讲?”
相思子刚要启唇回答却被明兮迟打断:“仙君切莫妄言,若真有此事,我们仙家之门怎会不知晓?”
相思子笑叹口气,道:“明仙士莫急,虽说传言不可信,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有绝对的因就不会结绝对的果。为何你们仙门之家不知,等我仔细道来。”
明兮迟仍旧不满,玄冰是他敬重之人,不论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相信。
“仙君可能还不了解我们仙门,我们青云宗门门规上万条,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人敢犯。”
相思子听的无聊,欣赏着自己的雪白的皮肤,很显然,他根本没有把明兮迟的话当作一回事。明兮迟为仙门代表,相思子这样无视,根本瞧不起所谓的青云宗门。
我们不论是修仙者听学还是驱鬼者修心,都极为严苛,且,踏进此地之人皆不可贪欲贪财贪色,断七情,绝六欲。我们宗门每个弟子正直善良……”
“行了!我可不想听你说你们的门规,一群死板道理,一群脑子只有一根筋的人,真是可怜。”
“仙君!”明兮迟促道。
“明仙士。”相思子语气陡然认真起来,“如若再乱说话,别怪我不留情面。本仙君议事审人,旁的人不可插口。”他警告道。
即便如此,明兮迟依然:“仙君!我知道您对我们仙门有歧义!但您不能信口雌黄!凡事必须要讲证据,您不了解玄冰仙上怎会知道他有没有做过?”他与他的实力相距悬殊,换做以前即使再不满也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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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明兮迟此人能沉得住气,更会默默疯狂修炼,直至超过他成为强大的人。可是现在他却耐不住性子,在听学时,玄冰这个人对他来说就像真的神一般,他拯救苍生,不惜用自己一半神力封印鬼魂,那么……那么好的人,明兮迟怎会忍受别人说他不好……
这次相思子只是冷冷看着明兮迟。明兮迟见他没反应,想继续开口,却发现自己失了声,再次看向相思子的眼神,相思子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嘲笑与讥讽,相思子的讥讽不是因为他说的青云宗门的那些大道理,而是对他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可悲与嘲念。
可怜。
相思子看着那个老婆婆,道:“老人家,您先别发怒,你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美。这样,先听我讲个故事,听完后再生气。”相思子看似在试探别人的态度,说的每个字都是必要做的事,你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你不想听都必须给我听。
像相思子这样能坐上仙君之座的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不轻易恼怒,别人说他不好的话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如果戳到他的痛处,那么他就会让此人痛不欲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启唇开口,道:“刚刚的话还没有讲完。就是说啊,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在三百年前,反正我是不记得在什么地方了,有个孩童在一家青楼要饭,他可能是觉得这里来往人很多,定会有几个人会可怜可怜他,可怜这小孩赌错了。那天天很冷,小孩被冻的发抖,眼前突然来了两个女人。两人生得极美,而且呢,手上的金银首饰数不胜数,劣质香料味极重,眼神孤傲。没有任何缘由,一脚把那孩童的饭碗踹翻,踹就算了,还往他碗里吐了口痰,嘲笑几声后,两人就走了。饭碗没了,小孩在大冬天被活生生地饿死了。后来,同行的两人中,其中一个女人被人买走了,买她的男人给的理由倒是很特殊,说什么……他很喜欢她的作为。两人缠绵了一段时间,这个男人突然就要去修仙,把女人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了,倒也没有真绝情,还给那女人留了一封信,说让她等他。这个女人也是信了他的鬼话,一直等啊,到最后竟然还真等到了,不过女人还没有见到他的脸,眼睛就被挖了。女人不知道是谁挖的,但她还是笃定她心爱之人一定会来接她。女人撇去了风尘,守着一间木屋,一年又一年,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死。总觉得喉咙里有个东西卡着,不让她说话。”
老婆婆不敢再看相思子的脸,她知道,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她。
“我虽不知您为何会养成这种性子。”
“但您竟然会养成这种性子,太令人讨厌了。”
——以欺负别人为乐。
“到头来一点悔过都没有。你们能在一起,我只能说臭味相投。”
“相思子!”
相思子没有理会她,继续拆穿她的丑事,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那年在道月坞,玄冰把仙门家所有知道你们有私情之人一一斩杀,被杀的人里面有姓温的、有姓明的、也有姓楚的,都是大世家的头目,青云宗门的其他人却对外声称病死了。玄冰还另外一个人是好友。他那个朋友,也只有他敢交了,我可不敢,太可怕了。至于到后来他是如何坐上仙神之位,其中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
老婆婆听的可谓是汗流浃背,不停的咽唾沫。
“他夜夜与你欢好,几乎仙界的一切都会告知你一二,您到底是个有本事的,让此人臣服于您的石榴裙下,过了三百年都还不死,谁知道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私人之事呢。一个娼妓,一个仙神,我并非瞧不起你们,只是你们的作为属实不能让我尊敬,当年你们的事可在我们妖界传遍了,话本一个接着一个,妖界大戏台上天天戏演。”
“您怎么比我还放浪呢,嗯?祯娘。”
“还以为他会把你杀了,没想到也是个情种,竟然私自滥用法术许你不死之身,害的三大家族成为敌人,竟然还想把三氏赶尽杀绝,与那人合伙演了一出戏,到最后还飞升成为了仙神,祯娘啊,能不能细说当时的盛况?”
那老婆婆从疯迷到现在的平静,像个活死人。
“想知道?那就看看吧!”她喊道,“心无念,天地合,鬼之影,现于行!”言尽,顿时山谷割裂,黑风大作,混乱中,一束黑光从空中射下来,包揽所有。
相思子眉头紧锁,她念的……是回魂咒语!这不是什么好法术,相思子曾经听说过,对这种法术还很好奇,但他也没有敢真正实用,因为他知道,法术一旦形成,与法术接触之人都会被带到前世!即便是回到了前世,他们只能看着前世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一点也阻止不了!甚至可能看到前世的故事懊悔的走向死亡!
相思子心中惶恐:“快……!快阻止她!她要回到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又是一场浩劫!”相思子曾为小蛇之时看到过仙门百家与鬼势相斗,但后来至于温家被灭门,而明楚两氏成为仙门,谜团重重,在三百年前那场战役究竟发生了什么,头目究竟是谁……
这时躺在木塌上李溶月的感受到不安,她浑身发抖,手指甲镶嵌在木里仍不松手,她梦见了什么?
祯娘笑了几声,说道:“道月之征,死伤无数,修炼邪术,不得安宁,为坐高位,一问三不知,以笑掩真面。”
明兮迟握紧拳头,后背被汗水浸透,他说不出话,他的唇被封着。
与祯娘靠近的所有人都卷入了岁月漩涡。而现实中的鬼势仍会侵蚀三势,被赊命的那几人终究要被普通人寻回,要与恶鬼搏斗、要与善恶较量、要与小人斗智……
担子终要落在人身上!
每个势力都有它的组成意义,里面是否混杂,都需要填满一一探知。
女尊说的没错,他们本就是命定之人。但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知。
22. 风沙掩盖心中路
相思子一行人被祯娘带回三百年以前,似乎又重活了一世,但那个世道他们即使再次踏入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该发生的,都发生,死的仍然会死,不该活的仍然会活。
纵然他们回到了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的魂鬼乱世仍在继续,两个世界就像时间线一样死死纠缠,先人与后人相互对视,皱眉是谁?舒展又是谁?都不曾得知。
*
也就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已到了年关,霜雪抚枝,寒冰腊月,脂红的梅花成为了这个寒冬最艳的一抹色彩。徐舟野离开山谷之后就独自前往边关,脱离之前与明兮迟他们前往景宁的路线。
边关这里战乱不平,但有位大将军常年驻守,即使有敌军来犯他也能应付。
说到这位将军,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淡如峙。
他不是汉民。
他之前也不是叫淡如峙。
他的身世就好像荒土中的一块石头,坚硬,有气概。
他的故事,可谓是精彩至极。
……
徐舟野得知李溶月一行人要找到被赊命之人要去景宁,回想之前,徐舟野曾有次听明兮迟说道:“到了景宁就把恶鬼之事告知于天子,提高防范心,安抚百姓,告诉他们,仙门百家定会除尽邪祟,还天下太平。”
但都过了这么多时日,两城被灭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皇帝耳中?
徐舟野得知李溶月家里人是因为被红鬼扼杀,而现在自己又不能靠近她,不得不与她暂时分离。
徐舟野算了算时间,他们到达景宁还需要一些时日,自己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些时日。
景宁皇帝,徐舟野到底不了解是什么人,他十几年如一日生活的只是在一座小城,从来没有进过京,徐舟野与李溶月相处的那些时日,他隐晦的知道了李溶月最终要做的事。
除了复仇,还要为父母讨回公道。
一个常年生活在花瓶中的女子,家中父母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如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苦,怕是要哭瞎了眼。李溶月是知道父母年年在军中的,如果不是陈家贸然提亲他们也就不会回来,很多时候她恨自己,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们可能就不会死……
但她恨归恨,她想知道在此之前父母在宫中发生了何事,这种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却不知在何时被某人窥探了去。
家人被害,她不恨吗?她恨的,可再多的恨也抵不过爱。李父教导她,要爱民,护民,李母教导她谦逊知礼,要保持善良,要勇敢,可李家身为在北禾的大将军府,常年战功赫赫,只是李父一心为民,很多赏赐他只是挑了几件家人喜欢的,一夜之间突然被灭了门,竟然没有一个人通风报信给皇帝?灭门不止,平陵和北禾被恶鬼侵占,血雨腥风,他们一路走来,从雾都,到元洲城,再到小锦城,却没有任何人说起鬼道之事,这属实蹊跷……
普通经商之家贪污,只要消息一出,不出两日便会锒铛入狱。
而两城被灭,这么大的事,官府竟还跟没事人一样,还是说,世人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
可为什么会信神佛?
不信鬼妖?
事有因果报应,在大部分人认为家门被灭是因为做尽了恶事,天神来取命,谁也挡不住,由此,祸事做多了就是会遭到报应,不论能不能查到真相。
这样的想法一出,就因无人信鬼妖,只信天神,即使世上真的有恶鬼,他们也不会信,因为他们认为:真正的恶鬼只是一团白雾,惧不得。
所以,人人不同,当有一部人心怀鬼胎,即使偷练禁术把恶鬼放出世,也不会有人察觉,察觉到也不会想到这里来。
普通人如此,更不要提仙神了。
因为没有见过……凭空臆想觉得面相丑陋,都是一些做尽坏事的人才会变成恶鬼,法力定然大不过天神,如若恶鬼袭世,他们不惧的原因是认为仙神定会来救他们。
徐舟野当初听到李溶月所言,只是有点震惊,并没有不信,这个世界他并不了解,至于有没有神佛鬼妖,他只半信半疑,而周遭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是人所为。
但他看到过恶鬼啊!
是拥有人的面孔,人的四肢,人的躯壳……所有的一切的源头都是人啊!
他偶尔怀疑两城被灭莫不是被什么人封了口?又或是栽赃嫁祸?此念头一出,徐舟野感知到,如若此事是真的,那人定不是普通百姓,定是什么权大之人。
这一路太过坎坷,甚至有点不真实,明明那么明显,怎会有人不知?
由此,徐舟野此行的目的也就明了了。他要看看,皇帝老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景宁到底有什么秘密,明兮迟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景宁,幸运点可能会碰到赊命之人,二者就是为了告诉皇上,鬼道被人修之,现在天下不平,万不可轻举妄动。
徐舟野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聪明过,他对她的感情是模糊的,他自知自己并非一个达官显贵之子,甚至会想,慢慢放下这段感情。
他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心会放过他吗?
他说:“李溶月,我答应过你的,以后你走的路都由我为你铺路。”
缘分如流水,即使分叉,最终还是会汇聚到同一条河流,从前世流到今生,会一直一直流。
可说的简单,做的却极其不易。
徐舟野准备拜访一下那位将军,学的一身本事为李溶月铺路,这是他唯一为她做的了。
他要忍,要承受,要面对。
不只是为了李溶月,也为了自己。
……
但这条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走,因入寒冬,大雪纷飞,徐舟野没有厚实的衣裳,他的手指被寒风冻的出现红痕,没有饭吃,好几次差点晕死过去,路过的好心人扔给他一个馒头,对他说:“前面有一个佛寺,你去拜拜吧!”路人为少年的遭遇感到悲哀,或许让他求神拜佛会让他以后的路好走一点,总不至于饿死街头。徐舟野没有去,他不信神佛,后来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就又去了,不知他许的什么愿。
而到后来,他是怎么避寒挨饿的呢?很简单,收破烂。
他之前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说他没尊严吧,他之前想过卖身,说他有尊严,又一路捡破烂苟活,对于生活的困苦,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只能放下所谓的自尊去与生活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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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奇怪,他走了五个月,经过的小城一路祥和,恶鬼没有出现过,倒是饿死的人不少。徐舟野之前经过一个小春城,又走了两个月,终于是到了沙城。
沙城,顾名思义,听着很是荒芜贫瘠,但事实却也是如此。
徐舟野之前对这个地方有所耳闻,但当时他听到的却是:这里虽没有景宁繁华,每个人过着普通的生活,平民为人亲和热情,勤劳善良,为此,这里被称为美食之乡,因水稻繁殖,咸肉饼饱肚可使一天不饿。
徐舟野听闻后可谓乐然,他心道:“在这里岂不是可以不用挨饿?!”
事实却是,徐舟野到此地后,看到的却是一片悲苦,饿死的不在少数,本以为是因为官府没有拨发粮票,徐舟野竟觉得生活很好了,起码不用被恶鬼索命……
念头一出,他果断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百姓贫困怎能与那些吃人的东西比苦?他怕不是疯了!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沙城这里似乎红鬼从没有出现过。
直到靠近沙城城门。
他才知道,祥和的是因为靠近了边关,人烟稀少,这里几乎看不到没有什么活物,荒土一片,泥沙漫天,这种地方怎么生存呢?
徐舟野在富城时都难于吃饱,更多的是被迫承受,被迫认栽。
也不知道他怎么撑过最冷的天的,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薄的要命的春衣,饿了捡馒头,渴了喝结了冰的河水,困了睡树上,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与他有交集,说他体力好,他比那些刚强男儿瘦,说他体力不好,徐舟野经历这么多也没有见他发热。
倘若有次他发了高热,那将必死无疑。
徐舟野有点恍然,沙城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啊!
他认真眺望,远方有座孤城。他眼睛被风沙吹的发酸,低头揉了揉,却看到脚下有一个头骨,他内心虽然很悚然,但到底也还没有害怕,蹲了下来,认真揣摩着头骨,才觉然,这是一个小儿郎,年龄不超过十岁。
徐舟野忽然想到自己一路走来的大难不死,不知是拜了神佛又或是侥幸,他突然跪了下来,朝西天磕了一个响头,语气虔诚道:“感谢上天,让我大难不死!”话言尽,他挖了一个土坑,把那刻头骨埋了下去。
“安息吧,愿你下辈子不再经历苦难,做一个自由人。”
走到城门口,周围连个守卫也没有……
徐舟野满腹困惑但看着周围的荒土白霜,困惑的话也随之咽肚,他走近正准备敲城门,突然上空中有根羽箭如闪电般射了下来。
正中他的胸口!
冰凉刺骨的箭头用蛮力钻进他的皮肉,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徐舟野呆滞的捂住胸口,忍痛抬眸向上看,却看到两个穿着沙布糙衣野兽皮,皮肤映着黄土色,头戴着深色帽子,帽子镶嵌了如红绿豆一样的挂坠。
恍然间,他仿佛觉着自己走错了路,这里不是边关,也不是沙城,看孩童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汉民,他好像是……迷路了。
他到底转悠到了哪里?
此时孩童声音纯净如玉,惊喜道:“中了!”
另一个道:“我要领给淡将军邀功!”
23. 旧事新人初相遇
徐舟野茫然的望着楼台上的那两人,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挨了一箭?
好在银箭射在他胸口的皮肉上,如若是成年男子发出的箭,直接就把他的胸膛射穿了,而这根箭虽不中要害,但射破某条血管,鲜血像喷泉一般的涌出,时间过长,流血过多,他也必死无疑。
徐舟野捏紧胸口的银箭,不让鲜血往外流。
那两个小人眼神透露着戒备,薄唇上覆满了风干的嘴皮,嘴角微微一颤下一秒就能扯破嘴皮流出鲜血。这里风沙漫天,且正直寒冬,靠近边关,但也没有出景宁国土。他们握着弓的双手生了严重的冻疮,细看脸上还起了小疹子,显然是不适应,直觉告诉他,这俩小孩一定不是中原人,这里也不是太平地。
看着这两人都不像是好惹的主儿,徐舟野心道:“还是先与他们拉近关系为好。”
他强颜欢笑,他对着楼台的那两个孩童爽朗道:“孩儿们!这里是何地啊?”
孩儿?徐舟野可能不知此话的严重,其中一个孩童闻言,愣神片刻,憋的满脸通红,他气恼道:“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叫的?我阿达要是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另一个小孩用胳膊肘击了他一下,道:“要不要给他补点箭?”
徐舟野听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色,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但他又不能把惊慌表现出来,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徐舟野摆了摆手,道:“哎哎哎……别动怒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作不得真作不得真,我才是小弟,你们是大哥!你们是大大哥!”
这俩小孩一高一低,刚刚射中徐舟野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约莫十一二岁,他此时凑近低个子,小声道:“暮古,他好像是中原人。”
低个子的孩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死死盯着徐舟野。徐舟野见两人没有想开城门的意思,心中恼火却不能发泄,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土地上,灰头土脸,胸膛还插着一根箭,看起来的确很可怜。
许久。
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高个子首出声,道:“下面那个,你既是中原人,可曾听说过淡如峙淡将军?”
淡如峙?
徐舟野仔细揣摩着此人的名讳,说到底,他是认识的。之前徐舟野常说自己是“雾都第一勇士”其实这个威名的称号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而那人正是淡如峙,他也曾仰慕过此人。
淡如峙此人很刚烈,身长九尺,每年驻守边关,守护汉民,但他的身世却很蹊跷,有人说他说孤儿才投奔汉军的,也有人说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将神,更有人妄论他是敌国的探子。
说出此话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景宁前不久与东国小战了一回,领兵的正是淡如峙,他骑着红鬃烈马,拿着枪,一路杀敌灭将,胸膛刀疤无数,战功赫赫,明明可以住在大将军府,但他却分文不要。
淡如峙的身份与李溶月的父亲一样,常年累积战功,皇帝赐封了李家北禾一方土地,那里没有很繁华但却安静,李父因没有男丁,依旧上战场持剑送血杀敌,久而久之,李父身体不济,提不起刀,只能作罢!回到北禾修养,哪知还未曾享尽安宁却被万箭穿心。
说到底,人的一生如若想要往上爬就要付出点代价,最后站在高位,就会有所图,有人图荣华富贵,有人图高权高位,不然,一路爬泥潭,摔跟头,难道就为了不相识之人?未免太过蠢笨。
而李家的灭门,连至北禾和平陵,凡事跟李家有关的人统统送到阴曹地府,李家为将门之家,从没有贪污受贿,李家人清清白白,到最后却落得个被恶鬼啃食的结果,在此之前呢?李父被万箭穿心,这究竟是鬼的嫉妒?还是人的不安?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淡如峙这个人,他不要赏赐,不要住宅,不要封号,不露面,就这么一直待在那边关,忍受风吹雨打,忍受战火之苦。
也不知像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何等人物?
淡如峙的威名竟然这么显赫,不仅中原人认识,连这么边远地区的人都有所耳闻,且那两个孩童称呼他为将军。
徐舟野心道:“看来他们是尊他敬他的,而淡如峙在此之前一定与他们有过交集。”
既如此,徐舟野又何苦不装一回呢?
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连忙起身,感激涕零的朝着他们使劲点了点头,大声道:“认识认识!我认识!我是他兄弟!他战功赫然天下无人不识!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他前来拜访你们,可你们……”徐舟野说着假装支撑不住快要倒地的样子。
“你们竟然拿箭射我……”
俩孩童听闻他说的一番言论,又是怀疑又是内疚。两人焦急的神情全被那人的余光尽收眼底,徐舟野努力憋笑,接着又换了一张愁眉苦脸,他哀嚎道:“好痛啊好痛啊!我快要死了……我可是淡如峙的兄弟啊你们就这么待我……”
低个子的男孩忍不住道:“你真认识淡将军?”
“认识!”
“怎么证明?”
这个问题可把他噎住了,他上哪认识淡如峙啊,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连画像都不曾见过,这该怎么往下演呢。
见徐舟野不回答,孩童马上恢复警惕,道:“呵!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说吧你究竟……”
“淡如峙,他曾经给了我一把剑。”徐舟野忙道,说着他把腰间的银剑拿出,展现给他看。
“不信你们下来来瞧!这把剑上还可写着他的大名呢!”徐舟野虽不知如何能证明,但像淡如峙这种混迹沙场的将军,用的枪用的剑都是极其精良的,因是守关边将,他的军队必定有一个标识,徐舟野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标识,他猜想,一个军队,里面的东西必定只有军营中的人才知晓。
更何况徐舟野曾经在雾都为了模仿淡如峙,特意找了铁匠造了一把与淡如峙一模一样的配剑,剑柄上还刻着“峙”字。
不管他们能不能信,他必须得赌一把。
徐舟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寻这位将军跟他学习一些本领,以及了解景宁的战事状况,哪知竟然迷了路,还遇到两个不知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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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厚的小孩,他确实无奈。既然这俩没心眼的孩子先提了此人的名字他哪有不装的道理?他要是说不认识那他徐舟野就把“雾都第一勇士”改成“雾都第一大傻子”。
他现在还受着伤,先稳住这俩家伙再说别的。
孩童仔细打量着徐舟野手中的那把银箭,清清楚楚的看到剑柄上刻着一个“峙”字,淡如峙的名讳,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孩童瞧着他穿的虽有点像乞丐,但中原服饰他还是见过的,虽怀疑,但他刚描述的确实是淡如峙。
其中个子高的孩童收起弓箭,朝着徐舟野皱眉道:“哎哎哎行了!你先站着别动,我去禀告我阿达。”说着跑下了楼台。
“喂喂!!你怎么不先把门给我开开?!”徐舟野表面心情不悦,但心里却高兴的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赌对了,看他们的样子是真信我的一番措辞,小孩就是小孩,表面的警惕聪明哪是真的呢,大人们才是呢。”接着朝里促道:“快点啊!不然我失血过多死了淡如峙不会饶了你们!我去其他地方拜访人家都是好酒好肉招呼着,你们倒好?没酒没肉就算了,我还无辜挨了一箭,究竟谁才是坏蛋?”现在主导权在他手中。
低个子孩童手足无措的挠头,心道:“真的要交给他吗?他看着好不靠谱……”
“阿达昨夜说的是真的吗?可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谁又会在乎呢,只需找人看护就好,在这里除了引来杀身之祸也没有别的了。”
烦愁之绪又涌上心头,低个子的孩童摇了摇头,自|慰道:“别瞎想了,他们不会来这里的。”
徐舟野看着那小孩皱成一团的脸,心道:“这孩子,傻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这座城的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了,原以为是徐舟野自己开的,但声音却不是朝外面发出的,低个子小孩朝城内望去,只见一辆马车飞快的奔驰,马车夫戴着面罩,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他穿着和这两个孩童一样的服饰,甩着马鞭狠狠抽打在三匹烈马身上,鲜血淋漓,马儿似乎受不住痛,马蹄踏着厚厚的黄土,一路狂奔,丝毫不看前方是否有人。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徐舟野。
楼台的小儿郎大喊一声:“小心!”
徐舟野看着横冲直撞的马车,他冷笑一声,而后单手把箭折断拔出,坏血喷射出来,他翻身一跃,却与马车内某个眼神相撞,就那一刻,过目不羁的眼神让他头皮发麻。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那双雍容华贵的眼睛告诉他,她是高位者,但此刻额头冒着虚汗,她纤细的眉皱成一团,憔悴不堪,很显然,她不是高权的掌控者。
皮肉因为他的大动作瞬间撕裂,徐舟野最终还是倒在地上,而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尘土飞扬中。
“你无事吧?!”孩童焦急的从楼台上跑下来。
徐舟野扶着自己的腰,他倒地的姿势很是奇葩,很……妖娆。他阴阳道:“不痛,舒服着呢,如若我再趴着,我就能舒服上天了。”
说着,就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