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归星河》 第1章 是你 那人行动之快,除了已经逝去的星殿殿主能与之对抗外,当今找不出第二个。 红色雷电闪过,那人乍现于莫辞的头顶,正以倒挂之势劈出一击,那猩红的雷电迅猛朝向莫辞的头顶袭去。 莫辞早已惊觉空气中气流的异常,虽然对方迅过闪电,但终究无法摆脱空气媒介的传导。 而她,能十分敏锐的察觉空气气流的变化。 莫辞抬手使出冰雷之盾,正正好抵挡住了那人汹涌之势。 两股攻击碰撞出强大的气流波动,劲风吹起两人的衣物,甚至扩大至吹落周遭的树叶。 对峙持续良久,没有胜负。 莫辞找准时机一个后撤,没有冰盾抵挡的红色雷电顺势劈下,地面霎时出现一道裂痕。 看来那人并没有留手。 忽而,莫辞惊觉体内雷电源流出现了共鸣,是一种久而未感的熟悉。 她抬头扫过那人一眼,正值这个晃神之际,那人再次攻击,红色雷电追击莫辞滞空的身形,好在,她反应迅捷非常,仅仅一个空中弯腰下身便躲了过去。 然而也是这个时候,那人一个俯冲飞上前,一把擒住了莫辞腾空的小腿,继而紧紧抓住往下使力,连带莫辞一同落地。 紧接着,对方爆发力量,他紧紧擒拿住莫辞,而后似甩动一件没有重量的武器,直指不远处一棵巨树。 风声在耳边呼啸,莫辞甚至能看清树干上粗糙的纹路急速放大。 被钳制的小腿传来骨骼欲裂的痛楚,挣脱无望。 电光火石间,她只能强行调动源流护体,同时侧过身体,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硬生生承受这雷霆万钧的一撞。 “砰!” 粗壮的树干剧烈震颤,树皮崩裂,木屑纷飞。 巨大的冲击力让莫辞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终究还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带着一丝狼狈的颤抖,双臂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一击,干净利落,狠辣决绝。 是她莫辞生涯中,罕见的、彻头彻尾的吃瘪。 然而,那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再次在手中摆弄出红色的源流,朝向莫辞,再次抛去。 红色雷光化作数道流线,将莫辞的四肢和躯干紧紧捆绑住。 “不要再来妨碍我。”那人冷冷抛下了这句话,盯着莫辞看了几秒,便转身利落的走了。 莫辞喘息着,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源流被压制的窒息感。 她全力催动体内能量,试图破开这束缚。 然而,在运转能量的刹那,莫辞忽感体内的雷电源流此刻异样非常,那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干枯树叶被踩碎的“刺啦”声忽然停下,那人停下了离去的步伐,他转身,又慢步走向了莫辞。 盯着面前遮头蔽脸,身穿一袭黑色皮衣的人,他似乎犯了疑惑。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夹杂着类似低沉的雷云音。 “……”莫辞并没有回答他。 那人倒也不罢休,伸手就捏住了莫辞的脸颊,继而用另一只手扒开了她的口罩和眼睛。 看清楚面前人的刹那,那人顿时惊了。 但其实,莫辞的身上有着伪装源流,在外人眼里,就算被看到遮挡下的面庞,也是另一个人的模样,而非她自己真实的面容。 所以,并不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你……”那人嘟囔了一句,而后又上下扫视着莫辞。 莫辞则因为被看到伪装下的容颜,带着些许愤懑:“放开我。” 在她面前的人,也是蒙头蒙脸。 口罩和帽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黑茫茫的一片,更别提是男是女。 随着视线的下撤,那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 “别动!” 那人稳住莫辞反抗的身体,手中红色光团聚集,而后直指莫辞的眉心。 一道虚影闪过,莫辞的伪装终于消失。 面前的人容颜变换,看清的刹那,那人顿时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直达脑海的冲击。 交杂着无数种情感的心绪汇聚到全身,他无措,惊慌,甚至后退踉跄了几步。 刹那,一顿刺痛涌上他的太阳穴,顷刻间让他头痛欲裂。 他跪倒在地,有些痛苦的喊叫着:“你是谁……”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唯一露出的脖颈处,已经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此刻极其痛苦。 与此同时,莫辞感觉困住自己的流线似乎松弛了一些,借此机会,她驱动体内的雷电源流,强大的能量发出,与红色的流线冲撞,刹那,流线化作无数瓦解的粒子,而后消失。 “你到底是谁……”那人嘶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看见你……我……” 莫辞微皱眉头。 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知道红色雷系源流的掌控者是谁,更加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她有过人际来往。 但是眼前人的话,似乎透露出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 莫辞提防着走近,确认那人没有佯装后,便随之抬手,推出一道气流,气流之力朝着那人的面门,不是攻击的力度,只是连带着将他的帽子和口罩全部掀开。 看清楚面前人的刹那,莫辞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有了帽子和口罩的遮挡,那人也终于露出真面目。 和莫辞伪装的时候一样,和刚才那人摘下她的口罩以及帽子,她自己露出来的伪装面容,一样。 怪不得他会震惊。 因为他看见莫辞口罩之下是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九笙……”莫辞眼光中霎时便流转着一层雾,看见她的一瞬间,那股委屈和悸动就自然而然的喷涌而出,纵有怀疑和不确定,她也忍不住唤出那个尘封在她心里百年的名字。 莫辞上前,没有了面对劲敌时候的谨慎万分,也没有平日化身“夜岚”战士的果断冷酷,此刻的她,满眼都是面前的人,只有在面对那个人时,她才会有感性冲散理性的时刻。 她轻轻扶起九笙,然而,九笙却推开了她。 她冲着她大喊:“走开!不要碰我……” 莫辞的泪水已经滴落而下,面前的人,和她想了一百年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同时,在被推开的一瞬间,莫辞看见了她脖颈处的项链,和她自己脖颈处的项链,正好是一对。 那是倾注两人源流所化作的冰晶项链。 除了她们,世间绝无仅有。 莫辞更加确定了。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不是幻觉,不是相似。 眼前这个对她出手狠辣、因她面容而头痛欲裂、戴着与她成对项链的人……就是她的九笙。 她此生唯一的挚爱,她以为早已消散、让她思念成狂、痛彻心扉百年的爱人。 “阿笙,是我啊……我是莫辞啊。”莫辞再也忍不住,泪水打湿了面颊,在诉说想念无果的委屈,也在倾倒重逢的万般庆幸。 在听到这句话后,九笙脑海的汹涌终于微微平复,她终于能稍微镇定下来,有些无力地动动唇:“莫……辞?” 整整一百年了,她终于又听到她的阿笙唤她的名字了。 这一刻,她紧紧拥她入怀。 她好想她。 她好爱她。 她好怕永远失去她。 莫辞:“阿笙,我想你……我好想好想你……”一个个“想”字脱口而出,也随着个数的增加,她的怀抱更加热烈和用力。 九笙呆滞的眼神逐渐明亮,她转而轻呼一口气,平复下的虚脱,替代了疼痛的抽搐,垂下的手犹豫良久,却仍未抚上。 九笙无言相应,只是有些泛红的眼眶被冰晶点缀,低落而下,打湿了另一个人的肩膀。 不知道是欲裂的头痛导致,还是内心泛起的涟漪所引。 于莫辞而言,此刻的重逢和相见,是上天的恩赐。 这一拥抱,持续了好久好久。 …… 百年前,宇宙湮灭星系的清除瓦解,波及到了天衍星,数以万计的陨石星体奔赴摧毁着这个星球。 作为天衍星首屈一指的王都精英,九笙承担起所谓的守卫重任。 而作为王都领导者之一的莫辞,自然也主动担起庇护人类之责。 两人分隔万里,九笙于宇宙之外击溃陨落星体,莫辞则在天衍星内筑起冰幕天障,保护所有人不受坠落星石的攻击伤害。 她们两人,一人掌光与雷电源流,可于宇宙太空之中使出攻击,一人掌寒冰气体源流,在天衍星极冰寒域抵挡。 其他勇士在她二人的带领下,纷纷竭力守护。 然而,所有人都无法勘透,那所谓天降危机,是一次宇宙法则的考验。 在那场守卫之战中,天空乌云密布长达三年,彼时光影无垠的天衍星,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九笙和莫辞也在长达三年无休止作战中陷入无力和乏倦。 守卫之战结束在那一年,在一个重见天日,光辉回复大地之时。 …… 天空之上,雷鸣四散,黑云被快速划过的银电劈开,金色雷电化为光剑,彻底摧毁着那张名为“暗无天日”的尘网。 光芒倾下,穿梭于弥漫天地之间轻飘飘雨雾之中,附上丁达尔效应的点缀,犹如神的气息倾洒而下。 人们终于看见阳光,灰头土脸终于褪去,化作希望和欣喜。 唯有莫辞,她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那道闪电,是独属于九笙的生命源流。 脑海里美好的记忆碎片闪过,她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夜,密林高台处,二人相靠而坐。 长达两年未见的九笙和莫辞终于迎来短暂的会面,却仅仅是战况的相报。 九笙伸手抚上莫辞的脸颊,心疼之意瞬起:“阿辞,你额头上的纹路……” 莫辞抬手,轻轻搭在了九笙的手背上,亦是满脸心疼:“你的伤口……是不是很痛……” 九笙摇摇头,只是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次危机。” 莫辞转头看向黑蒙蒙的天际,落寞神情顿时四起。 九笙握着莫辞的手,轻声说:“阿辞,你说过你喜欢雨过天晴阳光撒下的景象,相信我,这一次,我会让你见证一场最大的光暗交叠。” 莫辞有些疑虑,刹那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摇摇头:“阿笙,我太了解你了,一旦你下定决心就很难被改变,但我想要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第2章 重逢但成仇 半月前,九笙于混沌中苏醒。 残破的记忆画面,碎成无数碎片,拼凑不出丝毫有用的信息。 脑海中的记忆就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挑挑拣拣,选择性的删除。 然而,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却如同烙印般深植于她的灵魂深处,清晰得不容置疑: 猎杀“百渊”。 收集“原核”能量。 隐藏身份。 不要告诉任何人…… 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为何如此?原核有何用?为何要隐藏? 她一无所知。 但这股冲动如此强烈,如此迫切,驱使着她立刻行动起来。 而最后一句话,更像是警告。 这串密语,带来一种奇异的焦急感,仿佛是她重获新生后存在的唯一意义。 她知晓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唯独不记得和自己有过联系的人。 原核…… 这个词语让她陌生至极。 她每每在脑海细细考量这两个字时,内心总会激荡起阵阵冲动。 …… 于是,那股执念融入骨血,她将此做为自己留存在世上的意义。 她精准地追踪、猎杀着那些从地心中滋生的百渊怪物。 每一次成功吸纳原核,那冰冷的能量核心入手时,那股执念便得到片刻的满足,却也更加饥渴地驱使她寻找下一个目标。 直到她追踪到一头能口吐毁灭性黑色火焰的“烬灭之兽”时,她的命途,发生了变化。 那命中注定的相遇,避无可避。 烬灭之兽所经过的地方,无论草木生灵,全部化为飞灰,最后只余下焦黑的死寂。 循着毁灭的痕迹,九笙踏入一片荒林。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呕的百渊气息。 就在她锁定目标位置时,激烈的战斗波动已率先传来。 她悄然潜近,透过焦黑的树干缝隙,看到了战场中心。 一个身影,正与那头体型庞大,周身缭绕着不祥黑焰的烬灭之兽激烈缠斗。 那人身穿一袭利落的黑色皮衣,脸上戴着口罩和作战镜,遮住了全部容貌。 其动作迅捷如电,身法诡谲难测。 最令九笙瞳孔微缩的是,那人手中操控的源流,竟是冰蓝的寒气与璀璨的银色雷电交织缠绕。 冰与雷,如此矛盾而强大的属性竟能完美融合。 而且,那银蓝色的雷电,为何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只见那皮衣战士身形如极其迅速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黑焰吐息,足尖在焦土上一点,整个人凌空倒翻,跃至烬灭之兽的头顶正上方,他双手急速催动源流,刺骨的寒气与狂暴的雷电在掌心疯狂汇聚、压缩,凝成一柄流转着冰雷双色光芒的源流巨剑,剑尖直指下方百渊的头颅。 这一击若是落下,烬灭之兽必将灰飞烟灭,连同它体内可凝聚成原核的能量一起。 不,绝对不行。 那股深植于九笙灵魂的执念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嘶鸣,催促着她,命令着她,驱使着她。 拿到原核。 必须得到那枚原核。 这念头压倒了一切,甚至压过了她对那冰雷源流的悸动和疑惑。 她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瞬间出现在那冰雷操纵者与烬灭之兽之间。 她背对着那头凶兽,面朝着凌空而下的冰雷,双臂交叉于身前,体内那份暴动的源流毫无保留地轰然发出。 刺目的红色光幕瞬间在她身前展开。 “刺啦……” 冰雷源流狠狠地撞击在九笙撑起的“红幕之壁”上,震耳欲聋的巨响席卷整个荒林,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击碎了周边的残枝败干。 九笙闷哼一声,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血,这一击的威力,远超她的预估,对方的强大,让她为之震撼。 借着那人的攻击被阻,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九笙强忍剧痛,猛地转身,手中红色流线托起百渊。 她此刻,正想要带走那只烬灭之兽。 “住手!” 那人冰冷的声音带着被阻拦的怒火,他怎么可能让这个突然出现、意图不明的家伙带走还有着残存气息的百渊。 冰雷之力再次在他掌心凝聚,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扑九笙。 九笙头也不回,右手反手一挥,一道粗壮的红色雷电如同鞭子般抽向身后,试图阻挡那人的追击。 然而,那人不闪不避,也使出一道银电,精准的击向对方的攻击。 两道雷电碰撞的瞬间,皆溃散消失。 紧接着,那人再次抛出凝聚着冰雷之力的攻击,狠狠印向九笙的后背。 九笙此刻,躲无可躲。 冰雷之力,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九笙的后背。 九笙如遭重锤轰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抛飞出去,随着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刺骨的寒气与狂暴的雷电瞬间侵入她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然而,就在被重创的瞬间,九笙借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强提最后一口源流,将速度催发到极致。 她的身影在喷涌的鲜血中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瞬间消失在荒林的尽头。 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 那人站在原地,作战镜后的目光死死盯着九笙消失的方向,冰冷的面容下是翻腾的惊疑与怒意。 那人…… 竟然为了带走百渊,不惜硬生生抗住他全力一击…… 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更让他心生疑惑的是,那人身上的红色雷电…… 半月后,毒雾弥漫的密林。 九笙的伤并未完全痊愈,那后背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在时刻提醒着她半月前那场惨烈的交锋。 但猎杀百渊、收集原核的执念并未因伤痛而减弱,反而驱使着她再次行动。 这一次的目标,是一群能喷吐致命毒雾的百渊恶兽。 当她循着毒雾的气息追踪而至时,战斗已然打响。 又是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那个操控着冰雷之力、半月前重创她的神秘战士。 经过了解,九笙得知那人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夜岚”战士,是被人们猜测“重生的九笙英雄”。 而得到这些消息的九笙,自然觉得匪夷所思。 她自己,不就是九笙吗…… 难道,还有另一个九笙…… 由此,她翻阅了天衍星过去百年的历史。 得知了百年前,有一个叫“九笙”的人,掌控着强大的光雷源流,对抗天衍星的覆灭大劫,而后英勇牺牲的事情。 她九笙是头脑何其聪慧的人,仅仅从这件事情上,就联想到自己可能就是百年前的那个人。 莫名的苏醒,莫名的不记得任何人,只知道天衍星的世界构成和运转。 这像极了遭受生死一线又重生后丢失记忆的隐患。 可,为什么执念中要她隐藏身份? 为什么不能坦诚出她自己就是那个归来的九笙? 难道和这个冒充自己的人有关? 思绪越来越混乱,没有记忆,确实让她难以判断和抉择。 时间回到现在。 那人正被数只巨大的百渊围攻,紫色的毒雾浓得化不开,腐蚀着周围的草木,发出滋滋的声响。 而那人的动作依旧迅捷凌厉,冰刃与雷光交织,将扑来的百渊一次次击退重伤。 九笙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一只被那人重创,正试图钻入地底逃窜的百渊。 好机会。 几乎是半月前荒林一幕的重演。 九笙的身影再次切入战场,目标直指那头重伤的百渊,这一次,她吸取教训,不再试图硬抗那人的攻击,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躲避正面交锋。 红色流线捆绑住百渊,托起后瞬时消失,连带着那只百渊。 “又是你。” 那人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没有任何废话,那人身形一闪,拦在了九笙面前。 他甚至放弃了击杀其他百渊的机会,冰雷源流在掌心咆哮,他势必要阻止对方,更要留下这个神秘而危险的蒙面人。 “走开!” 九笙眼中同样寒光凛冽,她厉喝一声,指尖红色电光炸裂,击出。 两人之间,瞬间爆发了比半月前更加激烈、更加凶险的近身搏杀。 光雷与冰雷,两种同源而异质的强大力量在狭窄的林间疯狂碰撞、湮灭。 红色与冰蓝的电蛇狂舞,撕裂空气。 两人的身影快如闪电,每一次交手都伴随着能量的爆鸣和空间的震颤。 九笙的攻势凌厉狠辣,招招直指莫辞要害,试图逼退她,制造夺取百渊的空档。 她重生后的光雷源流,似乎进阶,更是附上了新的光泽,不似之前的金辉,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红晕。 那人则攻守兼备,冰的坚韧迟缓与雷的狂暴迅疾在他手中完美融合。 同时,他对九笙的招式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预判,总能险之又险地化解对方的杀招。 就在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之时,那人忽而右掌旋绕:“凝。” 继而,九笙身形一滞,脚下冰霜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右手并指,一道冰雷光束,直射九笙的心脏。 生死关头,九笙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她竟不闪不避,体内的源流汇聚于胸口,迸发出四散而开的源流能量,将周遭的一切攻击,都尽数吞噬。 光芒散尽。 那人站在原地,气息有些紊乱,作战镜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而九笙,颤抖着双手,方才那一击,对她消耗着实太大。 “你……到底是谁……” 那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 这个神秘人,绝非寻常人。 九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抬起头,那被处理过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冰冷的嘲弄:“与你……无关。” 她试图再次催动源流。 但这一次,那人不会再给她机会。 他身影一晃,瞬间出现在九笙面前,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帽檐的阴影,透过作战镜的遮蔽和口罩的掩饰:“交代清楚。” 九笙眼神一厉,不顾伤势,手中再次凝聚红色光雷。 这一次,她动用了体内最核心的源流能量。 准备好好会会这个“夜岚”战士。 第3章 断弦(接第一章) 九笙注视着莫辞,眼神温柔,许久才回应:“嗯。” 她拥莫辞入怀,脖颈处任由她的爱人埋头倚靠。两人视线投向高悬的繁星与寒月,但眼神中都沉郁了未说出口的情绪。 莫辞双手环抱着九笙,生怕眼前人会消失。 九笙的内心汹涌万分,她知道这一次大劫极其难平,但如果是为了莫辞和她们所爱的家园,她愿意使出浑身解数。 阿辞,相信我,我们终将会迎来光明。九笙藏起了自己的心声,只在自己心房血脉之中流转扩散。 莫辞的环抱稍加用力了些:“阿笙,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在宇宙中使出源流,也没有光系源流,不能和你并肩作战。”她的语气捎上愧疚,更带有自责。 九笙抚上她的头轻声安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不再需要用实际度量单位来衡量了。” “我一直都在。” 她的话,慢慢浸入莫辞的心扉,极其温暖,但莫辞总感亏欠:“阿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说一句自私的话,世界之大,但我唯有你就够了。” 莫辞坐正了身子,她眼神坚毅明亮又温柔深情的看向九笙:“阿笙,答应我,无论如何,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吗?” 看着莫辞的眼睛,明明闪闪,就如一见倾心之时一般,一点都没有变。 九笙莞尔一笑:“好。” 听到九笙的回答后,莫辞终于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舒心微笑。 月色幽明,微风轻扫,摇曳的树叶摩挲出夜晚的奏乐,悄悄荡起两人心中的涟漪。 九笙和莫辞目光流转,交汇的眼神愈发强烈,两人的心跳在此刻也逐渐加速。 如此荡漾的氛围,连风也做了助攻,在它的吹拂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片树叶的落幕,拉开了两人被浓烈爱意包围的序章。 双唇交叠,柔软和温热传向对方,她们的爱,细水长流也浓郁漫天。 此刻的亲吻,是阔别许久后的“汲取”,她们互相拿取,又同时给予。 此刻,是独属于她们的温情惬意。 莫辞躺在草地之上,眼中除了九笙,还有今夜的皎月,美景配爱人,她感恩此刻的静好。 九笙掀开莫辞的外衣,慢慢俯下身,而后轻柔的嗅着、亲吻着莫辞的脖颈。 随着脖颈处的触感,莫辞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气,两人气息交叠,温婉流转。 两人十指紧扣,都在珍视着眼前的爱人。 “呼……” 呼吸的交杂,越发强烈,莫辞一个缓缓翻身,九笙顺势躺下。 同样的动作,不一样的对象,她们便是这样。 “我爱你。” 随着爱情的宣言,莫辞深深的吻了下去。 …… 然而,天幕划开,所有的约定和回忆似乎都化作泡影。 她的九笙终究还是没能兑现诺言。 光剑彻底撕开黑暗,遍布的光芒温暖着大地,所有人都在欢呼。 大地之上,劫后余生的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几乎掀翻苍穹的呐喊,哭声、笑声、感激的祷告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生命的洪流。黑暗褪去,光明重现,希望的种子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疯狂滋长。 然而,这足以温暖整个星球的光芒,落在莫辞身上,却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生机。 当第一缕久违的阳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温暖,穿透厚重的冰幕天障,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阴霾,洒落在莫辞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时—— 时间,对她而言,凝固了。 再看之时,莫辞已经无法有着表情变化,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霎时,她双腿无力地跪倒,泪水早就涌上眼眶,痛彻心扉的害怕,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不知所措。 她只能颤抖着,嘴里不停的说着:“不……不、不……” 她双手使出源流,一遍又一遍的开启和九笙的联系秘术,一次、五次、十次…… 没有任何回应。 泪水低落而下,已经打湿了她大半的裙摆。 她的心似乎瞬间被掏空,被无数的银针塞满,内部的满目疮痍快让她没了半条命。 忽而,那只光雷剑影皱缩,化为一团光源,从远隔千万里的高空,直奔莫辞而来。 而后倾注入她的额间。 一股庞大温柔、带着九笙独特气息的能量洪流,瞬间席卷了莫辞的四肢百骸,与她体内原本的源流激烈碰撞、交融,最终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核心。 和她融为一体。 那是独属于九笙最后的祈护。 她将自己最后的源流之力,给了她的爱人。 莫辞意识到了,她清楚的感受着那份光源,那份饱含九笙气息的能量团。 她彻底崩溃,整个人瘫倒在地,心口如万般撕裂般疼痛,这种感觉,让她几乎要死去。 她喜欢雨过天晴后的光暗交叠,但这一次的重见天日,却让她痛不欲生。 她喜欢的光暗交叠……她期盼的雨过天晴……终于来了。 却是以永远失去挚爱为代价。 她的思绪在此刻汇聚、皱缩,麻木无力和心神瓦解的冲撞,击溃着她的意识,此刻的无声悲恸,拉着所有压抑的担忧、苦守、以及此刻灭顶的绝望,一起湮灭沉沦。 鲜血,从她紧咬的唇角溢出,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绽放的、绝望的血花。 眼前逐渐模糊,莫辞整个人如同被剥夺了生命,彻底瘫软在地,心口剧烈抽搐,她仿佛正在经历活死人的深渊。 那不是□□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掏空后留下的、永无止境的虚无和冰冷。 她世界的支柱,连同天幕之上破碎的暗云一般,瓦解消散。 远在宇宙星系之中的九笙,陷入长眠,但嘴角却挂着笑。 光源粒子纷飞,九笙的身体正在消散。 虽然再也回不去,但她守住了她爱的家园,更加守住了她爱的人。 这一切,值了。 但唯独,她不能再见她了。 唯独,她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只能委托风声,将“对不起”三个字,从远方,传到她的爱人耳边。 只希望远方的她,能够接受。 如果接受不了,那就遗忘吧,只希望你余生,平安无忧。 如此便好。 粒子散去,那个叫九笙的人,也彻底消失。 …… 那场大劫后,天衍星的重建开始了。 在这场解救中,独属于九笙的伟大功绩宣告于世界各处。 人们歌颂她的壮举,九笙的名字被镌刻在最高的丰碑之上,被谱写成最壮丽的史诗,被无数人传颂、膜拜。 但她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与此同时,天衍星地心莫名繁衍出一种名为“百渊”的生物,它们贪食人们灵魂,吸取源流能量,最后壮大施展杀戮,是如今天衍星最大的麻烦。 身为领导者之一的莫辞,虽然深陷爱人逝去的痛苦,但也无法任由情绪冲毁理智。 她是天衍星的领导者之一,是从小就被委以重任,灌输“大公无私,先世后己”思想的人。 她依旧履行着冰域总司的职责,处理政务,维系冰域地界,清剿因大劫后地心异变而滋生的“百渊”怪物。 她依旧美丽,依旧强大,依旧冷静。只是,那双曾经蕴含星河、偶尔流露温情的眼眸,彻底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的心,似乎被永远冰封了。 在夜深人静、喧嚣沉寂,当整个房间都被孤寂点缀之时,莫辞才会独自一人,蜷缩在九笙曾经居住过的、如今早已空置的房间角落,她紧紧地、近乎自虐般地攥着脖颈间那条项链。 而项链的另一半,连同它的主人,已经消散在宇宙深处。 冰冷的晶石项链硌得她掌心生疼,却带来一丝病态的慰藉。 “阿笙……你不要我了吗……” 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无法愈合的心伤。 寻找,她当然要寻找。 从重见天日的那刻起,到现在,她一直都未曾停下找寻的步伐。 她卸下冰域总司的华服与威仪,如同一个幽灵,开始穿梭于世间的险恶之地。 哪里最危险,哪里最不可能,她就冲向哪里。 无数次,她迷失方向,身处险境,濒临源流枯竭、灵魂消散的边缘…… 每一次绝境,支撑她爬出来的,不是求生的本能,而是那股融入灵魂的、属于九笙源流的微弱共鸣,以及脖颈间项链冰冷的触感。 仿佛只要她继续找下去,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阿笙就在下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等着。 但数十年过去,她依旧无获而返。 在这个世界之中,似乎再也没有九笙的踪迹和气息。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莫辞看着一望无垠的星空边际,眼神空洞,神情落寞,思绪的惆怅和沮丧已经压垮她的身心,纵有强烈的思念,她也无处可发泄。 她只能日日护着自己的脖颈,护着那条独属于她自己和九笙的信物,只能通过这仅存之物,来缓解那股快要淹没她的深渊绝望。 …… 这么多年来,她想着念着,都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但唯独对她无效。 百年时光,在无尽的寻找和绝望中流逝。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 那源于灵魂深处的执念,非但没有随着时间减弱,反而开始变得无法自拔。 她想起九笙说过的话,她最心疼不顾自己安危,只想着做好人们心目中“完美冰域总司”的固执莫辞。 那如果她加倍严格要求自己,强烈迫使自己成为更好的“冰域总司”,对自己本身不管不顾,九笙会不会因为心疼,而不得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的,莫辞的思绪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九笙于她而言,是万事万物所无法替代的。 她的逝去,让一向公私分明的莫辞,出现了自己哄骗自己的心障。 莫辞彻底看清了自己内心最深处、近乎偏执的渴望。 她不仅仅要找到九笙,她更要让九笙“活着”,活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冰冷,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戴上了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和作战镜。 指尖拂过镜片,镜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冰域总司莫辞,而是一个模糊了性别、隐匿了身份、只余一身冷冽气息的影子。 她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缕缕璀璨夺目、带着毁灭气息的雷电,在她指间跳跃、缠绕,这是九笙留给她最后的力量,是她灵魂的一部分,此刻,将要被她用来伪装成另一个人。 她身披一袭皮衣,自此穿梭于世间,她想用爱人留给她的东西,向世界洒满逝去爱人的足迹,同时也继续寻找着爱人的气息。 她没有忘记两人一直秉承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共识。 在伪装自己后,莫辞正式成为护卫天衍星击散“百渊”的“夜岚”战士,用着九笙留给她的雷电源流。 她对自己压榨和剥削,对自己哄骗和麻痹,她无可奈何。 至此,人们高谈阔论那个只在夜晚出现的战士,赞叹他的隐姓埋名和强大清冷,崇拜他的高深莫测和魄力顶天,也凭借那惊世骇俗的雷电源流纷纷猜测“夜岚”战士就是已经消失多年的九笙,那个为了守护天衍星而献出一切的英雄。 世间流传,英雄九笙功绩泽天,宙神赐以重生。 殊不知,那个人就是他们的领导者之一,莫辞。 无人知晓,那冷酷伪装之下,是一张泪痕早已干涸、心碎成齑粉却强撑着一口气的苍白脸庞。 无人知晓,每一次催动的雷电,对她而言都如同在撕裂自己的灵魂,重温一次失去挚爱的剧痛。 无人知晓,“夜岚”这个称号,对她而言,是悼念,是伪装,更是她用尽余生编织的一个巨大谎言。 第4章 决绝,再别 一个用来欺骗世界,更用来麻痹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的谎言。 她以“夜岚”之名,用着九笙的力量,行走在黑暗之中,击溃着“百渊”。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听到人们狂热地传言“九笙大人”,她的心都像被钝刀反复切割。 痛,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扭曲的慰藉。 至少,九笙的名字,还在被传颂。 至少……她还能在这虚假的扮演中,短暂地欺骗自己——阿笙,从未真正离开。 她成了自己爱人最忠诚的守墓人,也是最悲哀的扮演者。 冰域总司莫辞活在阳光下,是完美的领导者;“夜岚”战士活在黑夜里,是九笙的重生幻影。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她开导,不,欺骗自己的方式。 其实在莫辞的心里,总感觉九笙还活着,虽然起初,这种感觉确实是因为她逃避现实而给自己的催眠暗示,但渐渐的,那股感觉愈发强烈。 区别在于,不是梦里相见时候的忽隐忽现,而是积少成多,逐渐清晰的实物感。 有一天,她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九笙消散成粒子纷飞的画面,但与那时候不同的是,这一次,所有粒子重聚,在一股力量之下,九笙恢复了身体。 那一刻,九笙睁开了沉睡许久的双眼。 她在温意的笑着,柔情蜜意的看着莫辞并且唤着她的名字。 在那次梦中,莫辞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真实的相见。 …… 如今,两人真正重逢,她真的见到了逝去已久而重生的爱人,她相信了,那多年来的感觉和那天方夜谭的梦境,是真实的。 那是九笙一直给她传递的,“我一直在”的密语。 …… “阿笙,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莫辞紧抱着九笙,几乎用着央求的语气。 九笙愣住身子,任凭莫辞的拥抱,却没有抚上莫辞的后背予以回应,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有些异样的氛围,让莫辞开始疑虑,她松开紧抱的双手,泪眼湿润看着九笙:“阿笙?” 而九笙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漠然。 九笙轻笑,嘴角划过几秒后快速回收,随后说到:“感觉好点了吗?” 莫辞微笑着点头,这种轻声问候,恍若隔世般经久:“嗯。”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无礼,和一个陌生人做这样亲密的行为,很失态。” 这随之而来陌生的话语,让莫辞茫然,也给她当头一棒。 “陌生人……” “你怎么会是陌生人……” “还是说,我是陌生人……”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莫辞语气有些颤抖。 “我是莫辞啊,你的爱人莫辞。” “阿笙……你是不是在怪我……” 莫辞彻底慌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冰域总司,在九笙面前,无措小心到成为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牵起九笙的手,语气瞬间哽咽:“阿笙,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都没有找到你,让你独孤 了一百年,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这些话语,足以看出莫辞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她太害怕了,害怕九笙再次离开,害怕眼前的重逢到头来只是幻觉一场,所以她尽力挽留,即使这一百年来,她自己也一直沉沦孤独心碎的海底,但在面对九笙时,她无法责怪她一丝一毫,甚至偏执于将所有归咎于自己,哪怕她根本没有错。 “你记得我对不对,你只是在怪我,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面对莫辞的慌乱,九笙无动于衷,她毅然摆手挣脱她的手心,独留莫辞的那份无力悬垂于空中。 九笙再次开口,目光平淡如斯:“抱歉,我的记忆里,没有一个叫莫辞的人。 “我,也不认识你。”,没有一个叫莫辞的人。 “我,也不认识你。” 冷冰冰的话语,让莫辞刚刚涌起的欣喜顿时烟消云散,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脑海一片空白。 面前的人,能够让自己体内雷电源流产生共鸣,戴着和自己相守相配的项链,就连眉头小黑痣、手背上青筋的纹路,都和九笙一模一样,可现在,她却说不认识一个叫“莫辞”的人。 惊慌遍布整个身体,莫辞想要再次牵住九笙,却被她躲了过去,两人之间明明那么近,却尤隔万里。 而躲开的那一行为,再次给了莫辞沉重一击。 “阿笙,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别不要我……” 心跳骤升,伴随着眼眶中纷纷流窜的热流,她没有了任何办法,只能不顾一切去道歉。 看着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莫辞,九笙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寂。她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 “看来我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合适。” 她甚至整理了一下刚才因拥抱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动作冷静得可怕。 “你冷静冷静吧。” 九笙说完,便有些费力的起身了,方才的头痛还未完全褪去。 眼看那熟悉的身影又要消失在眼前,百年前眼睁睁看着她消散的恐惧和百年后失而复得却又得而复失的巨大痛苦,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莫辞的心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再次做着九笙口中的“失态”行为。 莫辞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九笙,不愿放手。 “不……我不要你走,一百年前就是因为我没有抓住你,才让你消散在宇宙之中,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被抱住的瞬间,那股冲击力击中在了九笙后背之上,而前不久,她的后背刚由莫辞附上伤口。 一道由雷电和寒冰撕裂开的伤口。 轻微的伤颤和极弱的痛哼,以及九笙后背疼痛反射的缩起,让莫辞忽然意识到,她前不久,刚刚伤了面前的人。 悔意,自责,心痛瞬间炸开。 不巧的同时,九笙的脑海愈加翻涌,记忆区的封锁禁制一遍又一遍的加固,也意味着她的意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复苏。 脑袋里的眩晕和刺痛,让她开始出现应激和怒意,甚至出现偏激的观念,仿佛这个叫莫辞的人一旦靠近自己,她的身体就会出现强烈的反应。 彼时,莫辞已经充满着歉疚,但还未等她的“对不起”说出口,九笙则忍住头晕脑胀,用力掰开了她紧紧抚在自己腰上的双手。 九笙转过身,目光恶狠狠的看着莫辞,语气也变得极其冰冷:“如果你再碰我,再对我这么失礼,别怪我不客气。” 话罢,九笙强忍着不适催动源流,她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更要离开面前的这个人。 红色的源流再次施展,顷刻间包围住了九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化作红色光电粒子凭空离去。 独留莫辞站在原地,愣神恍惚,依旧惆怅失意。 她又成了独自一人。 周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无边无际的空洞。 无声的环境,映衬得能够听见她心跳逐渐减缓的音调。 莫辞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一遍又一遍地擦去脸上的泪。 泪水可以擦干,但心头的裂痕,却在此刻彻底崩裂,鲜血淋漓。 明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九笙,可为什么她却不认识自己…… 自己承受了百年的孤寂失意,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重新活过来的爱人,可为什么却再次遭受爱而不得…… 九笙就像变了一个人样,她对自己冷淡,甚至讨厌自己,不愿意自己去靠近,种种的行为都在诉说她已经不是之前的九笙了……可自己还是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爱是迁就,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退步…… 可现在的情况,以及现在的自己,到底该不该爱,还能不能爱…… 她撑着树干,身体还在痛,心更痛。 脑中的思绪观念交织杂糅,让她既混乱又清晰。 不论怎样,不能再和一百年前一样,不能再让九笙一个人承受一切又孤独的死于宇宙。 更不能让现在的她,做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举动,她那暗中抢夺百渊的行为,已然敲醒了警钟。 守护…… 只需要守护她就行…… 其他的,不重要…… 忽而,莫辞嘴角微微荡起。 她的九笙归来,无论无何,她回来了。 她应该要高兴的,对,她要高兴。 但空洞的眼神,一直在诉说她的黯然神伤。 逐渐的,迷茫和脆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而坚定的决心。 她望着那片虚无的黑暗,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最终形成一个苍白却无比执拗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既然……你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夜风的力量,“那就重新认识吧。” 夜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发丝,她挺直了脊背,空洞的眼神深处,那抹偏执的光芒越来越亮,如同永不熄灭的寒星。 她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那颗破碎又倔强的心,许下了最终的誓言: “这一次,我会永远陪着你。” 无论你是否记得,无论你是否愿意。 我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放手。 阿笙…… 我们重新开始。 第5章 第 5 章 冰冷的夜风如刀,刮过九笙裸露的脸颊,让她在经历心理上的痛苦时,再附上身体上的不安。 只要一想到那个自称“莫辞”的女人,只要她聚精会神试图冲破记忆锁链时,身体里就会翻涌起滔天巨浪,撞击着每一处神经。 “呃……” 她痛苦地捂住头,在林间踉跄逃离,但毫无方向。 那个拥抱…… 那个夹杂着无比珍视情感的拥抱…… 如同一个恐怖的触发开关。 只要一想到那双泪眼婆娑又充满卑微祈求的眼睛,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禁忌,就会瞬间给予惩罚。 “走开……都走开!”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嘶吼。 剧痛反复碾压,让她濒临崩断。 紧接着,一种躁动和窒息感包裹了她,五脏六腑仿佛在被无形的炙烤,她好热,热得快要灰飞烟灭。 九笙的视线变得模糊,就在意识溃散之时,不远处林间隐约传来的波光粼粼,暂时唤醒了她。 是河,冰冷的河水。 那被月光映衬得皎洁的河面,如同救命的稻草,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她不再思考,几乎凭着本能,如同扑火的飞蛾,朝那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 月光下,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河流赫然出现。 冰冷的河水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没有丝毫犹豫,九笙纵身一跃,她甚至带着贪婪,扑向了冰冷的河水中。 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激得她浑身一颤,但她却少了几分不安。 她埋头沉入河面之下,晾意涌上她的全身。就在这极致的冰冷刺激下,那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剧痛,竟真的如同被冻结般,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哈……” 她缓缓浮出水面,如获新生般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河水浸透了她的全身,衣物紧贴在身上,带来沉重的束缚感,但更强烈的,是那股暂时压制住头痛的冰冷。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照出她微微蹙着的眉头。 她试图放空自己,不去想任何事,不去想那个名字,不去想那张脸。 她只想要感受这刺骨的冰冷带来的片刻安宁。 然而,意识一旦放松,那被强行压制的,被无数泛着血色红光雷电锁链缠绕的记忆碎片,如同不甘的猛兽,开始猛烈地冲撞那无形的壁垒。 “阿笙……” “永远在一起……” “我爱你……” 月光下的吻…… 肌肤相贴的温度…… 离别时眼中的决绝与不舍…… 还有…… 那团融入眉心,带着无尽悲伤的温暖光芒……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之久,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封锁。它们带着撕心裂肺的力量,狠狠撞击着那层由冰冷意志构成的屏障。 “唔……”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再次爆发。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抓住她的头颅,要将她生生撕成两半。 九笙猛地蜷缩起身体,在水中痛苦地翻滚,抽搐。 冰冷的河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慰藉,反而成了禁锢她的冰冷囚笼。 红色的电光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体里迸射出来,在水中激起千浪,也照亮了她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 “停下……给我……停下!” 她在意识深处呐喊,试图控制那失控的源流和汹涌的记忆浪潮。 然而,那封锁的力量却是如此强大而冷酷。 每当记忆的碎片即将冲破束缚,那红色的雷电锁链便骤然收紧,不仅剿灭着记忆的复苏,更对她施加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剧痛仍在持续,一波又一波。 她的意识在不断的冲击下模糊起来,视野开始被黑暗所充斥。 冰冷的河水呛入喉咙,带来的窒息与头颅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濒死的眩晕感。 九笙挣扎的动作骤然停止。 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软软地沉入冰冷的河水中。 双眼无力的睁着,极速的胸廓起伏还在继续,仅存的清醒意识,还在苦苦支撑,不至于让她看起来如同死去。 红色的电光随之熄灭,此时河水流速加剧,卷着她失去意识的身体,向下游冲去。 月光下,她苍白的脸在波光中若隐若现,宛如经历了非人折磨般死寂。 就在九笙跳入冰冷的河水寻求片刻安宁之时,距离河流不远的密林深处,另一场战斗刚刚落下帷幕。 紫色的毒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月光下扭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几只形态狰狞,散发着恶臭气味的百渊尸体散落各处,被狂暴的雷电彻底烧成了焦炭,还在冒着青烟。 莫辞站在战场中央,微微喘息着。 她的衣物上沾染了几处毒液腐蚀的痕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此刻她的双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缠斗,不过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如九笙一样,她也一直在回想刚才重逢的场景。 九笙那冰冷陌生的眼神,“陌生人”的断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深深扎在莫辞的心上,每一次心跳都会经历反复划动,不断经历着窒息般的痛楚。 但她是莫辞。 是冰域总司,也是行走于暗夜、以雷霆手段守护世界的“夜岚”。 任情感再如何汹涌,这百年来的本心坚守,和九笙的共识,刻入骨髓的责任与战斗本能,在此刻占据上风。 面对威胁生命的百渊,她的反应只有冷酷与果断。 战斗结束的瞬间,她多看了一眼地上的百渊残骸。 莫辞茫然,她不知道九笙为什么要带走百渊,虽然上次烬灭之兽被九笙带走,但最后莫辞循着烬兽身上的冰核气息,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它被劈碎的残骸。 事实证明,九笙似乎并没有和百渊为同一阵营,但带走的目的,又是因为什么。 片刻歇息后,莫辞的视线在此刻附上最精准的定位,瞬间穿透层层的树影,极其迅速的锁定在了远方河流的方向。 她的感知敏锐,也如同无形的丝线,早已缠绕在那个刚刚给予她巨大创伤又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上。 在她不顾一切从背后抱住九笙,而遭到对方无情训斥时,她将自己一丝精纯无比的“冰核源流”,悄无声息地附在了九笙的身上。 倘若九笙再次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她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 那份冰核源流,连接着九笙的气息。 让她可以清楚感知九笙的方位。 此刻,那缕气息传递来的,是剧烈的波动和急速的虚弱。 她瞳孔微颤,感知到九笙的状态极不稳定。 莫辞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没有丝毫犹豫,随着源流的发动,雷电乍现,莫辞瞬时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附上冰晶点缀的银电再次闪出,莫辞刹那间便出现在了那条死寂的河流之地。 风在她耳边呼啸,却盖不过她心中翻涌的担忧与恐惧。 她悄无声息地抵达河岸边的树影下,而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湍急的河水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昏昏欲睡,如同没有生命的浮木,正被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冲向下游。 “阿笙!” 莫辞心中一惊,惊慌的呐喊已经在嘴角,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咽了回去。 不能现身,绝对不能。 那痛苦的嘶吼,那冰冷的“陌生人”,那强烈的排斥…… 她不能再刺激她了。 强行出现唤醒她,只会让她再次陷入那可怕的头痛炼狱。 莫辞紧握住掌心,她隐忍克制。 眼看着九笙的身体又一次被水流淹没,一声“痛哼”随之发出,加上呛水声传来,莫辞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她抬起指尖,在身前快速划过一道轨迹。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冰蓝色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从她指尖射出,精准地没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下一刻,在九笙下沉的身体下方,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寒冰之力悄然释放,在九笙身体下方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托力”。 那力量稳稳地承托起九笙下沉的身体,又巧妙地模拟着水流本身的浮力,让她看起来依旧像是随波逐流。 冰冷的河水依旧冲刷着九笙的身体,带走她过高的体温,或许也能安抚她潜意识里残留的躁动。 莫辞隐藏在岸边的阴影里,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随波逐流的身影,心痛如绞,却又寸步不离。 她如同最沉默的守护者,一个只能在暗处看着爱人受苦,连触碰都成为奢望的幽灵。 她用最隐蔽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抵御着河水的冰冷与吞噬,也抵御着外界可能的危险。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固执。 她就这样,隔着冰冷的河水,隔着失忆的鸿沟,隔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无声地守护着她的阿笙。 同时也等待着,等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被重新“认识”的机会。 河水奔流,带着昏迷的九笙,也带着岸边那颗在绝望中依旧燃烧着微弱希望的心,流向未知的下游。 夜,还很长。 第6章 唯独不能接受她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 东方天际,浓墨的黑暗终于被一道带着血色的裂痕撕开。 熹微的晨光穿透云层,驱散了夜的统治,将冰冷的河水染上一层带着暖意的金红色。 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替换了那轮见证莫辞心碎的皎月。 光线渐亮,莫辞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 她不能再冒险靠近了。 白日的阳光会剥去夜色的掩护,她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一旦九笙醒来,看到她这个“引发剧痛的根源”就在附近,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退到岸边的那片高坡密林之中,将自己彻底融入树影。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地洒在河面上时,九笙的身体在河水中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沉重的眼皮掀开,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剧烈的头痛似乎随着昏迷暂时退去,只剩下一种被掏空般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河岸,陌生的树林…… 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只剩下昨夜那撕心裂肺过后的头晕目眩。 她支撑着站起,朝着前方的浅滩走去。 冰冷的河水将她的四肢浸泡得麻木,她的每一步都踉踉跄跄。 湿透的衣物沉重地贴在身上,也让她举步维艰。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她眼中的茫然与空洞。 许久,身体的冰冷才稍稍缓解。 饥饿和虚弱感如同猛兽般袭来。 她需要食物,需要休整,需要弄明白自己脑海的怪异,还要弄明白那个叫“莫辞”的陌生女人…… 她甩甩头,试图将那个名字带来的隐痛甩开。 她再次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走去。 帽子和口罩依旧附在脸上未曾卸下,正如她脑海里的执念,隐藏身份。 更何况,经过莫辞一事后,她也确实了解到身份暴露后的麻烦。 行径良久,缓缓的,一个被晨雾笼罩的小村落出现在视野尽头。 炊烟袅袅升起,带来人间烟火的气息。 九笙心中微松,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村口外围的一片小树林时,一声带着惊恐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声音清脆,并且充满着无助。 九笙停下脚步,警觉地循声望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空地中央,赫然是一个塌陷的巨大坑洞。 奇怪的是,坑洞边缘异常光滑,像是被刻意挖出来的。 而更诡异的是,坑洞四周的地面上,竟凭空悬浮、缠绕着数十条手臂粗细的漆黑铁链。 这些铁链周围隐隐散发出源流的涌动,很明显是由源流凝聚而成。 它们蠕动、盘绕,和那庞大的坑洞一起,构成一个复杂而强大的禁牢,将整个坑洞牢牢封锁。 铁链上闪烁着幽暗的源流光芒,散发出令人心颤的能量波动。 坑洞底部,一个身影正无助地向上张望。 那是一个看起来样貌清秀可爱的少女,年纪偏小。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如同初生嫩叶般的绿色眼眸。 而此刻,这双漂亮的绿瞳里盛满了疲惫,她的脸上沾着泥土,衣服也有些破损,显然被困了好些时日。 少女看到了坑洞边缘出现的九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绿眸瞬间亮起希望的光芒:“那个,好心人,你能救救我吗,我被困在这里三天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九笙蹙眉,那些缓缓蠕动的源流铁链之上,蕴含着不容小觑的源流力量。 而这少女能被困在这里三天还未被吞噬或杀死,本身也透着古怪。 “你怎么掉下去的?” 九笙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本来是一片绿草空地的,可当我踩上去的时候,四周突然塌陷,我反应不过来就掉了下来。” 绿瞳少女急忙解释,带着委屈。 “我用尽办法都打不开,源流砸上去像棉花碰铁锤,好心人,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她双手合十,绿眸中满是恳求,那眼神纯粹而直接,让人难以拒绝。 九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你本来就是被困下的有罪之人呢?” 堵塞的心绪霎时间冲上了上来,女孩难以置信的反驳:“有罪?我有罪?” 女孩无语凝噎,而后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看我的瞳孔,这是圣愈族的标志,圣愈族天生没有攻击性的源流,我就算想犯天大的罪,实力也不允许啊。” 九笙沉默,虽然自她醒来不过半月有余,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物种构成和管理体系,她算是极其了解。 在听到女孩说出圣愈族后,她的怀疑减少了许多。 九笙绕着坑洞边缘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那些源流铁链的分布。 一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和对源流的敏锐感知,让她下意识地捕捉到铁链源流的核心。 那是整个铁链困阵的相对薄弱之处。 她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一处,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红色的电光开始跳跃、汇聚,发出耀眼却又让人心生畏惧的光芒。 虽然身体虚弱,源流也因昨夜的剧痛和昏迷而有些迟钝,但那股纯粹而强大的源流气息,让坑底的少女瞪大了眼睛。 九笙眼神一凝,指尖的红色电光如同脱离箭弦的箭矢,飞速的脱离手指,而后精准无比地射向她所捕捉到的弱点。 那凝聚的红色电光在此刻,精准地刺入了铁链运转的缝隙。 暗沉的源流铁链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干扰,瞬间剧烈地扭曲、震颤。 铁链的源流光芒明灭不定,能量流转瞬间被打乱。 就是现在。 九笙定睛,左手同时探出,一道凝练的红色光雷流线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缠在坑底少女的腰间 “抓紧。”她吐出这两个字。 坑底的绿瞳少女反应极快,在流线缠身的瞬间就死死抓住,九笙猛地发力,光雷流线配合着她身体的旋转,将少女从混乱的源流铁链缝隙中给拽了出来。 “喔呼……” 少女惊呼一声,身体如同轻盈的叶子,被稳稳地拉上了坑洞边缘,落在九笙身边。 而那些被扰乱了源流的铁链,在剧烈扭曲了几下后,又缓缓恢复了之前的盘绕状态。 还真像是在禁锢着什么东西。 “得……得救了。” 绿瞳少女拍着胸口,平复着逃出生天的欣喜和激动。 她又一把抓住九笙冰冷的手,绿眸中闪烁着无比感激和崇拜的光芒,像两颗亮晶晶的星星:“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链子我打了三天都没反应,你一下就……咦?你手的怎么这么冰,你没事吧?” 一连串的话语在此刻终于停顿,她凑上去,想要透过九笙仅仅露出的明亮眸子,来看透面前人的脸色状况。 与此同时,少女还一边用自己手掌的温热反复捂着九笙冰凉的手心。 九笙则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了少女过于热情的触碰。 头痛的余悸,让她对任何靠近都本能地产生一丝排斥。 她只是淡淡地说:“凑巧。”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绿瞳少女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觉得这位救了自己的好心人厉害极了。 她围着九笙转了一圈,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我叫叶梓,是前面村子里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你的源流好特别啊,红色的雷电,我从来没见过,你一定是位很厉害的战士吧,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回村里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还有还有,你的脉象有些虚弱,我们圣愈族可是天生的医者,去我家吧,我帮你调理调理……” 叶梓的热情和活力,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暖风,吹拂着九笙冰冷孤寂而混乱的世界。 她看着眼前这个绿眼睛,喋喋不休的少女,那纯粹的笑容和毫无保留的感激,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种久违的,被需要和被在乎的感觉,悄然滋生。 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不远处的山坡密林中,莫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晨光在九笙的身上亲近至极,甚至传达出叶梓脸上明媚灿烂的笑容。 他们似乎在故意挑衅。 当一个人身处心碎之际,连光都有了罪。 莫辞看到九笙指尖凝聚的红色电光,精准地破解了铁链困阵,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即使失忆也未曾磨灭。 她还看到叶梓像只欢快的小鹿,围着九笙打转,甚至亲昵地抓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这些就能记得,为什么她自己就不可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缠绕住了莫辞的心,并且疯狂壮大。 这股滋味,比昨夜目睹九笙决绝离去时更加尖锐,更加沉重。 那个位置,那个可以毫无顾忌地靠近九笙,触碰九笙,对九笙展露纯粹笑容的位置,曾经一直都是她。 那些时日,恍如还在不久前刚发生过一般,依旧浮现在莫辞眼前。 画面中,九笙会用那样带着宠溺和无奈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会纵容她偶尔的任性,还会在她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为她扫平一切障碍。 那双曾只倒映着她一人身影的眼眸,如今却对着一个陌生的少女,流露出了一丝连九笙自己都未察觉的的温和。 莫辞背靠着冰冷的树干,双眸无力耷拉垂下。 体内,属于九笙的那部分雷电源流,似乎也感应到了微妙的情绪变化,在她身体内不安地躁动,与她自身的源流隐隐冲突,带来一阵阵闷痛。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凑巧……” 九笙说出这两个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对那个绿瞳少女是“凑巧”救下,对她莫辞,却是“陌生人”和需要警告“别失礼”的对象。 这巨大的落差,像滔天巨浪,再次将她淹没。 她看着叶梓热情地拉着九笙,虽然被九笙避开,她二人却一同朝村落方向走去的身影。 看着九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并未拒绝少女的指引。 莫辞的心,如同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依旧没有现身。 只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远远地跟了上去。 就像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存在意义的影子,她固执地守望着那道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光。 守护着,也品尝着这份随着重逢而来的,加倍的苦涩与孤寂。 叶梓清脆的笑声随风飘来,落在莫辞耳中,却如同最刺耳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