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黛玉后妈每天都在宅斗》 第1章 顾文宁(上) 顾文宁端坐在绘着几竿翠竹的玻璃大花窗前,指甲哒哒的敲着桌沿儿,阳光通过彩色的玻璃,洒入斑斓的光影。直到一个穿着对襟窄袖青衫的丫鬟进来回道:“太太,贾家的婆子们到了。”顾文宁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又理了理衣襟,这才叫:“传进来吧。” 这不是顾文宁第一次见贾家的婆子了。她跟林如海刚成亲的时候,荣国府就派人来过,后面又来过两次,每回都是说一样的事情,要把外孙女林黛玉接到京城贾府去。至少顾文宁知道的就这些。那些男仆跟林如海说了些什么,顾文宁也没有问过。她这后娶的继室跟前头太太的娘家打交道,总带着那么三分不自在。 不过荣国府这次派来的婆子似乎比先前见过的还要体面些,从她们走路的气势和身上的衣服首饰就能分辨出来。走得靠前些的那个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玉色的袄子外面罩着青缎背心,自称是林之孝家的。靠后些的那个椭圆脸,自称是金诚家的,很富态的样子,她的衣裳倒是一色半新不旧,不过行礼时手腕上两个明晃晃的大金镯子,上面还镶嵌着珍珠,卷草纹托的祖母绿戒指也是熠熠生辉。 顾文宁是真不喜欢这北方的风俗。难道女人成婚后就没有自己的姓名了吗?只管叫谁谁家的。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奴仆,她也管不着。跟这两个人一番例行的客套之后,让她们都在矮墩子上坐了,顾文宁抿了口茶,貌似漫不经心地问起她们:“两位姐姐都是在谁跟前伺候的?” 二人连忙站起来回话,林之孝家的先开口道:“我跟我们家那口子都在荣国府跟着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管些事。”顾文宁皱眉,这回答的还是有些模糊啊。她是府里揽总的内管家吗?还是具体分管哪一桩事,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虽然她已经从荣国府老太太几次三番写信和派人来,看出史太君确实在意这个外孙女。但是把大管家都派来,未免有些夸张了。顾文宁只管假笑:“原来是大管家,失敬失敬。”林之孝家的的这才说:“不敢,太太折煞我了,我们不过是大管家手下做事的。”哦,那大概是二管家? 金诚家的满脸堆笑,倒不像林之孝家的那么狡猾:“我是那府里留在南京看房子的,以前是伺候老太太的。领了老太太的命,来给这边老爷、太太和姑娘请安。”哦,这是个近处来的。贾家的老家在南京,老宅子便也在南京,跟长安比起来,一样的赫赫扬扬,占了大半条街。只是如今无人居住,只有仆役看守打扫,再有就是贾家的旁支子弟居住在老宅附近。 顾文宁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因为她提到了老太太,便也微微欠身:“我们这边都好呢,多谢记挂。等到了长安,也替我们请老太太、老爷、太太们的安。”又是好一番客套,大家才又坐下来。顾文宁换了个话题:“这一路过来,路上可还顺利?”金诚家的本来就在南京,实在说不上远路而来,因此林之孝的便答道:“多谢太太关心,这一路过来都是官船,走水路顺得很。”荣国府果然势大,就连下人们出门都能搭上官船呢。果然林如海和黛玉平常跟她说的不差。 都是三个惯会应酬机变的人,然而她们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贾家想接了外孙女去,顾文宁不想她们接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而林如海犹犹豫豫,没个准主意。当初娶了她,本来就说好一家三口人守在一起过日子的。后面不知怎么回事,林如海又动了让女儿去贾府的心思,而且她这个后妈还得陪着。顾文宁从小在江南长大,实在不想离开这里,更何况是住到自家夫君前妻的家里去,顾文宁都不愿意去想这该有多尴尬。 贾家的婆子已经开始问什么时候能给林姑娘请安了。顾文宁态度依然很热情,笑靥如花,然而话里的意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姑娘跟着先生上课呢,两位姐姐先住下,有见的日子呢。”得亏林之孝家的和金诚家的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不然习惯了在贾家呼风唤雨的这些奴才奶奶们,真有些绷不住了。就连荣国府的老太太,也没想到一向孝顺老实的女婿,怎么耍弄起她老人家来。这外孙女一会儿说要送过去,一会儿又说不去了。林如海新娶了继室没跟她们贾家商量也就罢了,贾母都不想计较什么了,只要把外孙女送来,就连新娶的太太她们也愿意招待呢。林之孝家的和金诚家的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林姑爷那边下手,也不跟顾文宁纠缠,告辞出去了。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小桃给顾文宁换了茶水:“这两位奶奶今天倒知道礼数了。”贾府下人前几次来的时候,她们也见识过了贾家人的做派。几次三番没把外孙女接到手,派来的人倒比之前恭敬多了。 顾文宁叹气:“至少咱们还办成了这一件事。”要是最后真得去贾府,至少也先压了压她们嚣张的气焰。不然去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顾文宁歇不了半晌,这府里管事的万婆子亲自走进来了。她悄悄凑到顾文宁耳边儿道:“太太,下头人在墙边发现一个狗洞。” 顾文宁不由得一惊,便带着万婆子和小桃一起走出去。顾文宁到了万婆子指的墙边一看,果然是个狗洞,土像是新挖的,看大小也就够小型犬钻进钻出的,可他们家没养狗啊! 这事儿可大可小,顾文宁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穿过这面墙,确实能通向府衙外头。这个角落平常又很少有人光顾,所以才被人选中了在这里下手。这个洞有什么用呢?兴许是府里的下人们传递东西的。传递什么呢,若是几两银子,怎么值得费这么大功夫挖个洞,府里也没禁止她们拿自己的月钱接济家里人啊。更何况府里用的人,除了顾文宁陪嫁来的,还有前头贾敏陪嫁来的,其他都是林家的家生奴才。他们的家人即使不在这里当差,也是在林家的老宅当差,谁也不等着几两银子使唤呀。要么就是传递东西的,是私人的倒也罢了,兴许是谁私会情人的,那都算小事了。若是官面儿上的事,万一是哪家派来的细作……万婆子还在那里念叨:“这大小只怕连婴儿也塞不进来。” 塞个婴儿干什么?狸猫换太子吗?他们家又不是皇宫! 想起皇宫来,顾文宁的脑洞又开的更大了。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姐姐顾文粲吓唬她的故事,皇帝手里的密探,来无影去无踪,就连你做梦说了什么,皇上老爷子都知道呢。林如海这个盐政的差事确实要紧,但也不至于往这里派密探吧!顾文宁越想越可怕,索性不想了。 她理了理思绪,眼前的小桃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还有青杏和青梨也一直待在她的屋子里,没有时间作案。其他人,就连来首告的万婆子和小桂花也不能信。幸好她们现在住的是盐政衙门的官署,用的下人不多。说话间,顾文宁已经想好了对策,便吩咐万婆子和小桃一起行动:“把内仪门都锁了,门上留一个人看着,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都不必理会。把其他伺候的人都叫到我院子里来,来的路上不准她们交头接耳。” 但万婆子马上提出了异议:“前头官老爷们和差役们还在办公,若是咱们大白天锁起门来,他们哪有个不知道的?”顾文宁难道没有想到这点?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当不知道吧。那贼人见了岂不更猖狂了?顾文宁也想过等林如海回来再调查,可是时间不等人。不管是谁干的,这会儿或是逃跑,或是隐匿作案痕迹,或者还在跟同伙传递什么,或是对上口供,互相遮掩。自然越早调查越好。做当家太太的人,都希望家里平安无事,但遇上了事,也不能怕事! 顾文宁这时便严厉起来:“不必说了。照我说的办就是了。”万婆子和小桃答应着去了。顾文宁便也从另一边巡查起来,路上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自然也没有新的狗洞。顾文宁身后也带着一圈儿被下了禁言令的下人们,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不一会儿万婆子和小桃也回来了,带着剩下的仆人。顾文宁从小桃手里接过钥匙,挂在自己身上,极有威势地扫视了众人一遍,看着他们有的低下头,有的眼珠子乱转。然而这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顾文宁本来就是个极有威严的主子,大家又突然这么被叫过来,会害怕很正常。要查出谁真的做过坏事,还没有那么容易。 顾文宁先问:“都到齐了吗?”小桃和万婆子都点起数来。小桃点了两遍,都是一样的结果:“怎么少一个?”万婆子也紧张起来。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试图找出是谁不在这里。顾文宁赶紧又重申:“不许说话,也不要左顾右盼。”仆人的数量是有限的,小桃已经看出来:“好像少了个小厮。”顾文宁正准备让人拿花名册查查是谁。那小厮一溜烟跑进来了。万婆子先呵斥他:“作死的东西,你藏哪儿去了?”那小厮赶紧跪下,呼哧带喘的:“小的在茅房,听见万管家叫人了,小的一时出不来……” 开文啦[黄心]保底隔日更,期待你们的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顾文宁(上) 第2章 顾文宁(下) 小桃听他说的粗俗,忙打断他:“闭上嘴吧。在太太面前满口说的什么?”万婆子倒不怕脏,凑上前去闻了闻,这小厮跑的急,又来不及洗手,那味道还是很明显的。小桃知道顾文宁不信任万婆子,只好也忍着恶心上前去确认一下。见小桃点头,顾文宁便让他先跪在一边。顾文宁清了清嗓子,面对着一院子沉默的下人:“我屋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叫你们来问一问,是谁拿去了,或者在哪里捡到了,现在交出来,我一点不追究。”这次没人左顾右盼了,最多转转眼珠子,好像在期待着旁边有人站出来认了这桩事。 顾文宁问了两次,也没有人站出来。顾文宁冷笑:“既然这样,那就少不得审一审这案子了。现在排成两队,都不许交头接耳。左边的左拐到里头屋子,右边去右间儿,她们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出来了就面冲墙站着。”顾文宁让那个迟到的第一个进去,又把小桃派出去看看门上的人有什么动静,自己跟万婆子一起在院子里盯着所有人。下人们悄没声儿地进去了又出来,不一会儿就都问完了。顾文宁就告诉万婆子:“你也进去。”万婆子诧异地看了顾文宁一眼,神色复杂的走了进去,很快又出来了,也不理顾文宁,自己跑到墙边面壁去了。 顾文宁也不搭理万婆子,接过了青杏和青梨仓促写成的字纸,还有小桃带回来的门上小厮的口供,一张张的翻看着,对比着。果然让她找到几个露出行迹来的人。石柱说跟石墨一起在侧楼上搬东西,然而石墨却说在给翠竹姐姐跑腿。翠竹的供词中又没有提到石墨。顾文宁把纸一张张收起来,叠整齐,这才在众人或好奇或忐忑的眼神中下令:“把石柱、石墨、翠竹他们三个带到后头耳房去,分开关押。”又把那个迟到的小厮也加上。四个人都被捆上绳索带走了,顾文宁这才安抚其他人道:“今天委屈你们了,等这件事了了,我和老爷自然会赏你们。” 一院子的人都走干净了,小桃这才凑上来:“我留了寿哥儿在那里守门,我去的时候他老实在那里站着呢,就是他还想跟我搭话,问我发生了什么,叫我骂了一顿。”顾文宁没说话。小桃小心看着顾文宁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严重,试探着开口道:“太太,接着审他们吗?”顾文宁眨了眨眼,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你叫人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咬了舌头。再去前头看着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请他快点进来。” 顾文宁坐不住,又去外头小书房瞧了瞧黛玉。这书房除了贾雨村和伺候的两个小厮,平常也不会有男人来,但顾文宁还是很少出来的。透过窗子,顾文宁看到黛玉小小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贾雨村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女学生。两个陪读的丫鬟中夏,南枝跟黛玉差不多年纪,坐在她的身后。自从丧母之后,林黛玉接连病了好些时候。等顾文宁嫁进来之后,又请医问药,忙碌了几个月,这才渐渐好起来。这小书房就在内仪门上,刚才锁门似乎没有惊动上课的人。顾文宁没有打扰她们,悄没声儿地抬脚走了。 顾文宁等到了放学回来的林黛玉,也没等到林如海的消息,母女二人只好先用晚饭。谁知一会儿青杏又进来通传:“那边府里大太太派人来了。”这大太太说的是他大哥的媳妇张初捷。她们自然是常来常往的。只是大嫂子晚饭后还派人过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总不能所有的事都赶在今天? 顾文宁赶紧叫人传进来。等她听了来人的传话,都不知道她是该好气还是好笑。那人说的是:“太太叫问姑娘,给陈老太太的寿礼,她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叫姑娘帮着掌掌眼。”这陈老太太,说的就是她们的大伯母了。大伯母马上要过七十四岁生日,老人家高寿,寿礼自然要用心准备。但她大嫂一个当家多年的人,还不至于想不出合适的寿礼,还需要专门跑过来问小姑子。 顾文宁累了一天了,但还是给了大嫂明确的保证,才把人打发走了:“我这边已经想好了,大嫂不用操心,过两日我就过去。” 顾文宁瘫在椅背上,青杏给她捏着肩。黛玉见状,便站起身来:“我不打扰太太了。”顾文宁也站起来,爱怜地拂着她的背:“你要是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要是不累,咱们在院子里走两圈儿,消消食,对身体好。” 黛玉一向是乖巧懂事的,顾文宁便牵着她的手出去。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们路过那个狗洞的时候,顾文宁看到洞已经被堵住了。她的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 顾文宁抬起头,看着像是被人涂抹过的渐变色的天空,便问黛玉想起什么诗没有。谁知黛玉背的却是那首“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虽然顾文宁早已猜到些什么,这个孩子也是不愿意离开父亲去遥远的京城的。但这还是顾文宁第一次开口问她:“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林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都听父亲的。”顾文宁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绚烂的橙色烟霞褪去了,深蓝的天空澄澈无比。顾文宁带着青杏、青梨、小桃往关押四人的后罩房走去。江南的秋夜是不冷的,只是几个人没吃晚饭,又受了惊吓,不免有些瑟瑟发抖。顾文宁先到关押翠竹的房间去,让人把她嘴里的帕子拿掉,翠竹怯生生地看着她,眼中有泪光闪烁。顾文宁只做不知,吩咐道:“你把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从头到尾再跟我说一次,从早晨起床开始。” 翠竹便磕磕巴巴地说起来,说到后面,又流出眼泪来:“……万妈妈就叫我去看看姑娘在干什么。她说姑娘的外祖母家又派人来了,要给姑娘请安。我答应了……可是我怕我老往内宅门上跑,被人看见不好,就叫了石墨……石墨回来说,大姑娘还上课呢,他害怕贾先生,不敢打扰,就回来了……我就去跟万妈妈讲,只好等姑娘下了学,再去请安……”顾文宁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了。万婆子本来就是贾敏陪嫁来的下人,见了荣国府的人,自然亲近。这是林之孝家的和金诚家的两个,看她有意拖延,不让她们拜见黛玉,就跟万婆子谋划着悄悄去见。但是林黛玉正跟贾雨村上课,林府的规矩,本来就是极重视学习的。再加上贾先生是个做过官的人,一身的气势,下人们不敢去打扰,事情就没办成。 不过等林如海回来,她们早晚都见得到黛玉,前几次来她们不都见到人了吗?为什么就心急成这样?难道是怕以后再安排见面,也必然会有顾文宁的人在场,说话反而不方便。那要是让她们逮着方便的机会,她们是打算说些什么呢?后妈恶毒,外祖母才亲? 顾文宁在心里冷笑,让人依旧把翠竹的嘴巴塞好,又往下一个屋子走去。这几间耳房都是储藏东西的。石墨就倚在一张大桌案上,见到顾文宁一行人进来,赶紧坐直了身体。顾文宁照例问了石墨一样的问题。石墨讲的倒是跟翠竹没多大差别。顾文宁就问他:“那你下午怎么不说清楚翠竹让你干什么?”石墨眼神闪烁:“青梨姐姐没问啊。”顾文宁一拍椅子的扶手:“不说实话,掌嘴!”青梨走上前去,挽起袖子。石墨身子往后闪躲着,连忙嚷道:“我说——我说——翠竹姐姐让我去找姑娘,我知道不该打扰姑娘上学,我怕太太知道了生气,才没说的。” 顾文宁没理会他这番辩解,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那你跟石柱搬完东西了,就跑出来?”石墨的呼吸又粗重了很多,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我就想稍微歇一会儿,马上就回去的……可是翠竹姐姐让我跑腿,我就去了……太太,我真的没有偷懒……”青梨显然不同意他这番说法,气呼呼地对顾文宁说:“太太别信他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偷懒了。上次我让他打扫西厢房,他连蜘蛛网都没扫干净呢。”石墨被人拆穿了,整个人像是定在原地,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顾文宁下一个便去审石柱。果然石柱是跟石墨一起,被分派了在侧楼的仓库搬东西。石墨干着干着就偷懒,跑出去歇歇脚。石柱力气大,自己把活儿干完了。青杏问他的时候,他照样说自己跟石墨一起搬东西,没提石墨跑出去的事情。这是个实诚孩子,但顾文宁也不可能表扬他:“好糊涂的东西,你知道管家们为什么安排你们两个人一起搬东西?” 石柱呆呆地答:“因为东西重?”顾文宁和丫鬟们都笑了。顾文宁吩咐青杏:“你告诉他为什么。”青杏便对石柱说:“东西重是一回事,就算你一个人搬得动,也要两个人互相帮着才好,主子们的东西金贵,万一打碎了,你赔得起吗?再者说,两个人一起干活儿,要是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见证。万一哪件东西碎了,或者找不见了,你一个人,怎么说的清楚?况且,你们第一天进府来,就学过规矩,首先听上头主子们的话,再就是听管事儿的吩咐。管事儿的既然指定了是你们两个一起干活,他跑出去了,你就该向上面汇报,而不是替他隐瞒。你以为你自己把活儿干了,就有功了吗?”青杏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把石柱说得满脸羞红。 保底隔日更,期待你们的留言[玫瑰]单机写文寂寞如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顾文宁(下) 第3章 莼菜羹 等审问完最后一个小厮,顾文宁回到自己屋里。青杏她们都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文宁:“到底没查出什么来,白费力了。”也不能算白费力,这不揪出了万婆子,翠竹,石墨这一伙儿人吗?不过万婆子和翠竹本就是贾敏的人,石墨不过是个跑腿的糊涂蛋。翠竹尚且知道背着主子干这种事十分不妥,吓得哭。石墨压根没意识到他牵扯进什么事情中来,还觉得自己不过是偷个懒罢了。顾文宁又问了一遍:“老爷还没回来吗?”小桃忙上来说:“没有呢。我早告诉他们了,老爷要是回来了,门上必然进来传话的。”顾文宁让小桃再去前头看看,就先把这件事放下,琢磨起另一件事来:“给大伯母的寿礼,是出去买呢?还是咱们府上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你们帮我想想。”听到顾文宁的话,刚才黛玉在跟前儿,实在是不方便,青杏这才把抱怨大太太张初捷的话说出来:“那日头子都掉到屁股后头去了,大太太还巴巴儿地打发人来,难道以为我们会赖账不成!” 顾文宁是怎么欠了大嫂子的帐?这话说起来也长了。 当初顾文宁跟头一个男人,日子过得也不错。谁知道周志衍一病死了,顾文宁又没有孩子,是走是留都很难办。如今江南民风开放,改嫁也是很常见的事情,然而她们仕宦之家的规矩还是不一样的。况且再找一个,还不知道处不处得来。谁知道一向不算难伺候的婆婆,自从儿子没了,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对着顾文宁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顾文宁便知道周家是待不下去了。刚好表哥林如海也要找一个续弦,顾文宁就忙不迭地答应了这门婚事。家里人跟她说的是,林如海没有父母,自己脾气又好,饱读诗书,为人清正,况且家境也是不差的。顾文宁都不用听到后面那几条,没有公婆要伺候,女婿自己脾气又好,这就很难得了。等到顾文宁嫁过来,关于林如海的条件,家里人倒是没有骗她。家里的大事小情,林如海都让她自己做主。只有一条,关于爱女林黛玉,林如海可是狠狠地把她坑了。他当初可是亲口说了要把女儿留在家里的。如今倒要把老婆孩子全都送走。她一辈子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到京城去! 扯远了—— 再说回顾文宁改嫁之后,慢慢琢磨前头婆婆的突然变脸,倒让她咂摸出一些滋味来。这老太婆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昧下她的全副嫁妆啊?当初顾家人去跟婆婆郑惠姑谈顾文宁改嫁的事,郑惠姑不情不愿的。顾文宁为了早点跳出火坑,主动承诺把嫁妆里的财物多分给周家一些,这才脱身。然而顾文宁人是走了,郑惠姑却拖拖拉拉一直没把剩下的东西给她送来。果然这老太婆是打了这个主意,亏她之前还心疼她没了儿子,对她百般忍让。顾家跟周家是写了文书的,自然也可以去衙门里告。但她们这样有身份的人家,怎么会轻易去对簿公堂,到时候让满城的人笑掉大牙。 儿媳妇对上婆婆,总是要吃亏的。郑惠姑恐怕就是打着这样的注意,顾文宁做媳妇的不能跟她闹,也不可能豁出去告上衙门。顾家又不缺钱,说不定就吃了哑巴亏,干脆不要了。然而顾家在父母死后,早就分家了。如今哥哥姐姐手里的钱财,跟顾文宁没有关系。顾文宁当然需要她的嫁妆。况且顾文宁本来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如今知道郑惠姑这样算计她,怎么肯罢手。 然而到底在顾文宁再嫁林如海之前,这嫁妆也没要回来。顾家把林如海给的聘礼都陪送回来,还给她添了不少东西。顾家到底是要面子的人家,不能让顾文宁的嫁妆太简薄。她的大哥顾文博,二哥顾文劭,大姐顾文粲都给了陪嫁。就连大房也有人给了添妆。顾文宁怎么好意思白要他们的东西,出嫁前就说好了以后是要还给他们的。二哥家和大姐家都没提过这件事。但大哥家一向日子过得紧巴,两口子又不会经营,孩子又多,大嫂又格外在意钱财,所以明里暗里地要过几次了。顾文宁趁着三节两寿的日子,给大哥大嫂一家人送过不少值钱的东西,但肯定还不够还他们的。 大嫂这次叫人传话,就是让顾文宁负责大伯母寿礼的意思。大伯母是顾家上一辈唯一还在世的长辈了。这寿礼是不能太简慢的。顾文宁一面考虑寿礼,一面想着她该不该跟林如海说这些事。本来以为前头的婆婆只是故意拖延,难为难为她们罢了。若是嫁妆真的拿不回,兄姐给的财物她又打算还给他们,那她岂不是在嫁妆的数额上跟林家说了谎。她以前是听说过穷人家借贷娶媳妇,结完亲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回去,剩下一个家徒四壁,让新娘子看得目瞪口呆。她以前还骂过这些无耻之徒。难道今天她竟然自己成了那个无耻之徒?天地良心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天都黑透了,林如海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顾文宁上前服侍他换衣服,她还没有开口,林如海就先说:“墙上的洞,她们已经告诉我了。我自然会派人去查,你放心吧。”虽然不知道林如海怎么查,这背后又牵扯到谁。但林如海的语气却格外让人安心。顾文宁长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搬走了,但还藏着更深的一块。顾文宁把换下来的衣服递给青梨:“厨房里还有热热的莼菜汤,老爷要喝一碗吗?”林如海点头,青梨便去厨房传话了。 夫妻两个都喝起了汤,顾文宁一边品着碗里的滋味,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告诉林如海嫁妆的事情。她跟林如海成亲一年多了,正是不生不熟的时候,有些事不告诉他,是把他当外人了,告诉他,又觉得自己张不开嘴。林如海却看出了顾文宁有心事,问她:“怎么了?”顾文宁眨了眨眼,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刚想着玉儿的事呢。我刚来的时候,她可怜儿见的,受了不少罪,如今身体也好多了。今天上了半天的课,也不说累。晚饭吃了有大半碗呢。” 林如海想到女儿也笑起来:“可不是。我看她也是大好了。这也多亏了你用心照顾。”顾文宁还没谦虚两句,林如海就给她致命一击:“既然黛玉身体也渐好了,下个月又出了她母亲的孝,再收拾启程我就可以放心了。” 顾文宁在袖管里找帕子,掏了两次才摸出来,擦了擦嘴,扔在桌上,再也没有心思喝什么莼菜羹了。看来她过去大半年的努力都是白费工夫,到底没让林如海放弃送女入京的想法。她觉得是摊牌的时候了:“老爷怎么就这么狠心把我们都打发走。这话我原本不该说的,但老爷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外祖母家再好,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家!况且这一去几千里,若是谁有个意外,后悔也来不及!” 顾文宁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林如海的涵养是真好,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林如海也把碗推开了,面对着顾文宁,顾文宁还因为刚刚撂下的重话剧烈地喘息着。林如海拉过顾文宁放在一边的手,看着顾文宁的眼睛,语气诚挚:“官场上的事,我不能说太多,也是怕你们担心。你和玉儿去了荣国府,待在京城天子脚下,比这里更让我放心,你明白吗?” 顾文宁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猜测,林如海出尔反尔,这样绝情的把她们送走,是不是在官场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今天亲耳听到林如海承认,顿时心如刀绞,滚下泪来。顾文宁问他:“既然都这样了,不如老爷也一起走吧。咱们去京城做个穷官儿也好……不然就回乡下去,咱们还有田有屋,可以做个富家翁……” 林如海捡起顾文宁撂在桌子上的帕子,替她擦了眼泪,缓缓的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也是从小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你应该明白这些道理。”顾文宁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林如海把她的两只手都握在身前:“本来咱们才做了一年夫妻,不应该把这么大的担子都压在你的肩上。我也知道你从小是在江南长大,家里人都在这里。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了。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能让我放心陪着玉儿。当初娶你的时候,我说咱们三个人守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也没有骗你。只是形势变化的太快,倒让我成了背信之人。如今也不敢厚着脸皮求你原谅。” 顾文宁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嫁妆没了!” 这倒让林如海听蒙了,这是说到哪儿去了?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听了顾文宁磕磕绊绊的解释,林如海倒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大事?周家老太太扣了你多少,我补给你就是了。你跟玉儿上京,我也给你们准备好了盘缠,一点儿不需要担心。” 顾文宁把自己的帕子从林如海手里抢过来,狠狠地擦了擦眼泪。你有钱,你牛,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刚才还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文宁还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林如海。林如海逗她:“一会儿压的肩膀疼。”顾文宁骂他:“要你管!”赌气自己睡了。 顾文宁跟林如海这是不是叫先婚后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莼菜羹 第4章 东关街 第二天林如海照旧是早早的就醒了,他知道顾文宁也醒了,不过顾文宁仍然选择背对着他,动也不动。林如海无奈地摇摇头,由丫鬟们服侍着洗漱穿衣,吃了口饭,就往前边衙门去了。顾文宁听见他走了,本来打算起床的,谁知道迷迷糊糊的就又睡着了。 顾文宁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睡懒觉是真好啊,等去了贾府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睡懒觉。不过转念一想,荣国府又不是她什么人,就算有史老太君辈分压着,她也是不怕的。惹急了她,她就带着黛玉跑路。虽然黛玉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跟贾母才是嫡亲的孙女,可这礼法规矩就是这么可笑,除了林如海,她才是在黛玉的事上说了算的那个。 说起黛玉,顾文宁匆匆漱了口,就赶着问:“大姑娘可过来请安了?”今天当班的青果笑道:“我看太太睡着,叫人传话给姑娘,让姑娘在自己院里用早饭吧。”顾文宁说:“很好。”又感叹道:“这丫头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偷个懒,天天起这么早,除了生病,功课一点没懈怠过。”青果跟顾文宁是最久的,也敢嘲笑她:“这可见大姑娘还没把太太的坏毛病都学了去。”顾文宁啐她:“你这个小蹄子就知道污蔑你主子,我有什么毛病,你打着灯笼照照,天底下能找出我这么好的人吗?”青果闪到一边去了,嘴里小声念着“不知羞”的话。梳头的婆子上来问:“太太今天梳什么头发?”顾文宁道:“今天咱们出去逛,别弄得沉甸甸的,压得我走不动路。”婆子答应着。 一时黛玉过来请安,顾文宁问了奶娘嬷嬷们:“姑娘昨儿睡得好不好?睡了多少时辰?早饭吃了什么?”又拉着黛玉的手说:“下个月是我那边的大伯母生日,我今天去给她老人家寻摸寿礼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黛玉摇摇头:“太太,我什么都不缺。”又问:“我要不要给伯祖母准备寿礼?”顾文宁笑着说:“哪里用你操心这个,我自然都准备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就好了,你到时候也出了孝了。老人家许久没见你了,见到你一定欢喜。”又问黛玉要什么,问了几遍,黛玉才说:“前儿阿秀跟我说,最近新出的什么竹子做的纸,说是写字极好的。”这个阿秀,其实是扬州知府家的小姐,李秀雯,她们有时在一起玩。因为雯与文同音,要避顾文宁的讳,黛玉就不提这个雯字。 这孩子,也不知道要点值钱的东西!顾文宁答应了。奶娘嬷嬷们簇拥着黛玉去上学了。顾文宁开始点兵点将,青果自然要跟着去,青杏和小桃留下看屋子,顾文宁又点了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婆子,其余抬轿子压轿子的轿夫、小厮不算,顾文宁还让人把万婆子喊来:“我今天逛街去,想叫你一起去乐乐,又怕你放不下家里的事。” 顾文宁查那个狗洞的事情时,没给万婆子留面子。她就不大愿意到顾文宁跟前儿来了,有事都是让其他管家媳妇传话。后面查出了万婆子背着自己跟贾家婆子做的事情,虽然她这边没人会告诉万婆子,但万婆子作为内宅的大管家,不知道就怪了。万婆子一向做事还是可靠的,要说跟顾文宁多亲近,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如今就更尴尬了。果然万婆子垂着脑袋说:“太太出门去了,我们更该留神看家,哪里敢都出去玩儿呢?”顾文宁问的是她,她倒回答的是我们,话里的生疏之意还是很明显的。顾文宁淡淡一笑,也不放在心上:“有你在家里,我就放心了。老爷今天大约在前头衙门里,不会出去,要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尤其是姑娘的事,就回老爷去,再派人去东关街找我。” 这话说完,顾文宁又话锋一转:“府里的翠竹,小桂花她们也到了年纪了,你留心看着,这府里未婚配的小厮谁可靠,你就给她们操办起来吧。还有那个石墨,干活总是偷懒,把他送到庄子上去吧。”翠竹确实是到了年纪了,然而小桂花才18岁呢。这本来也不是府里下人们求配的时候,不过是因为翠竹和石墨做错了事,要发落他们。小桂花也是贾敏留下来的旧人,平时跟万婆子她们走的近,却不太奉承她这个新太太。所以这次被顾文宁找到机会一起打发出去了。万婆子刚犯了错,也不敢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见万婆子失魂落魄的离开,顾文宁便准备好了出门,青梨又赶上来:“太太出门逛街,怎么不带上我?”她的头发梳得都有些松松垮垮的,可见她来得多么匆忙,只怕没时间抹桂花油呢。顾文宁笑道:“你昨儿上夜难道不辛苦?今天正该歇一歇。要是一头磕在路上,我们可不管你。”青梨哪里肯依:“就是腿断了都要逛呢!”说着自顾自抢过一个包袱抱着,也跟出门去。到了院子里,还抢先上了顾文宁的轿子,青果不好跟她争,翻了个白眼,自己去跟丫鬟们坐车去了。 东关街地处扬州水陆交通要道,两侧店铺林立,人烟阜盛。青梨在轿子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咱们出来晚了,都成了人挤人了。”顾文宁笑她:“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条街什么时候不是人挤人了?”她倒想带着黛玉一起逛街。她从没出阁的时候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她看来,小孩子整天关在家里,不把人憋死了。不过想想黛玉的身体,哪怕出了孝,也不敢带她到这里来,只好去那些清清静静的地方。 青梨见了街边的小吃就移不开眼睛:“可惜我吃了早饭了,不然一定要喝上一碗酸酸辣辣的豆腐脑。”顾文宁被她说得直流口水:“我可没吃早饭,你青果姐姐也没吃,你就看着我们吃吧。”顾文宁便命轿子马车都停下,让小厮去问大家吃什么,都买回来。好多小媳妇老婆子也坐在街边吃豆腐脑呢,看到顾文宁这一顶轿子,好几辆马车的架势,也不惊奇,不过多看两眼罢了。这扬州城富商云集,尤其是盐商。谁还没见过一点儿市面呢?她们是不怕抛头露面的,顾文宁可不能在大街上吃东西。引路的小厮熟门熟路找到她们常去的食肆,要了二楼临河的套间。掌柜的早认识顾文宁是盐政老爷家的太太,看着她们在自家高档食肆吃什么干菜烧饼、松毛包子,还殷勤地忙前忙后地伺候。青果把他赶出去了,自己人才好自自在在地吃饭、玩笑。 青梨到底还是喝了半碗豆腐脑,还吃了半个糖馅儿烧饼,撑得直揉肚子。青果嘲笑她:“你这吃的又是酸的,又是辣的,又是甜的,也不怕闹肚子。”青梨也回敬她:“你懂什么?就是酸的吃多了无味,要辣的伴着,辣的吃多了胃里又难受,正需要一口甜的解解辣。”顾文宁因为黛玉还在守孝,也常陪着她吃素,今天也忍不住多吃了两个蟹肉烧麦。一边吃一边感叹,还是肉好啊,不可居无竹,更不可食无肉。她先是为前夫守了三年孝,又常跟着黛玉吃素,越发觉得肉可贵了。好在这日子快熬出头了,林如海你可不准死,你死了我还怎么吃肉! 想起林如海就生气,只有买买买才能一解心中的郁气,狠狠地花他的钱!想到这里,这河边的景色顾文宁也不想看了,叫人问大家都吃饱了没有。还没等她们动身,掌柜家的娘子来回:“姜琦、姜续两位盐商老爷家的奶奶来请安。”顾文宁只想自己清清静静地逛街,哪想与她们周旋。平常她们倒也天天递帖子到府里,她是很少见的,除非林如海说可以见,她才招待一回。不用顾文宁开口,青果先问到掌柜娘子脸上:“不是你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漏出去的吧?”掌柜娘子忙赔笑道:“我们哪儿敢啊!是两位奶奶看到太太上楼来了,这才跟上来的。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把太太的消息往外露个一星半点的。” 顾文宁哪里关心她说的是真话假话,叫丫鬟撂下一块银子,便被簇拥着出去了。等到上了轿子,瞅见楼上另一间屋子坐着两个打扮得十分娇俏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满头珠翠,是当下最时新的样式,怕不就是刚才说的那两个盐商家的媳妇。青梨见顾文宁多看了两眼,知道顾文宁一向喜欢长得漂亮的,便开玩笑道:“太太怕不是后悔了,不如叫她们两个跟着伺候,她们是惯会奉承人的。就连太太买东西的钱都有人掏了呢!”盐商向上面孝敬是常有的事。可顾文宁才嫁过来一年,她也从来没掺和过这些事情。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那都是林如海的事情。顾文宁骂她一句:“你少兴头吧!” 一行人便往卖上等文房四宝的铺子里去,先问黛玉要的那种竹子做的纸,小伙计说:“太太说的是连史纸吧?我们铺里倒没有这个,我知道哪里有,我叫他们给太太买来。”顾文宁便知道黛玉要的这东西太寻常了,这里反而不卖。顾文宁便答应了。这里的小伙计也乐得挣一份跑腿钱。这铺子虽然高档,但才跟着学徒的小伙计收入是很微薄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这铺子里的粉蜡笺,螺纹洒金纸,邓庄麻笺,都是宫里会用的东西。顾文宁自己平常也很少用这么高档的货色,主要还是拿来送人。顾文宁既然要离开扬州,顾家那边留下些送别的礼物,京城里也得预备下见面礼。 顾文宁在心里数了一下。荣国府一位老太太,两位老爷,两位太太,下头三位姑娘,三位小爷,只有一位娶了媳妇,还有个寡妇奶奶李纨,再加上一个最小的兰哥儿,这就是14个人。不对不对,贾琏和他媳妇还有个女儿呢,虽然年纪小,也不能拉下,那就是15个人。宁国府那边少,满打满算6个主子。不管他们用不用得上,这东西值钱,体面,将来转送别人也好。这还不包括京里其他亲戚朋友,还有将来兴许会结识的太太、奶奶们。总得多预备些,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没有什么。文房四宝都买了一堆,让伙计们送到家里去。顾文宁又去扫荡绸缎庄、胭脂水粉铺、茶叶铺、香料店、珠宝首饰店……最后顾文宁才去点心铺,给家里的林如海和黛玉买点心。 走出绸缎铺的时候,街角缩着穿得破破烂烂的两个人,在这一片繁华之中,格外的扎眼。像是母女两个,头上插了个草标,这是在这里自卖自身呢。她们的运气真是好,居然还没被赶出去。别说在这里做生意的店铺伙计见了要赶人,就是那专门做买卖人口生意的牙婆们,也不愿意看见这些自己卖自己,不让他们赚一笔的犟货。看到顾文宁投来的目光,母女二人向着这边磕头。顾文宁都是要走的人了,哪里还会买人?她吩咐:“给她们一串钱,还有一盒咱们买的点心。”小厮送了东西回来,忙跑两步,跟上已经出发的轿子。 流口水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东关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