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善良的人》 第1章 第一章 “云理,明天村长家孙子满月杀羊呢,到时候记得来啊。 “行。” 一个带着大草帽,听说话声音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扛着一把长柄锄头,锋利的锄刃在大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点点刺眼的光。 她听着话没有抬头,应了一声,便往家里赶去,看起来是热很了,要尽快回家去。 云理的家在村尾那边,是整个村子的尾巴,她有个小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没有走近就闻到了各种花香,和着干燥的太阳气息一起萦绕在这片区域。 她推开门,摘下草帽,豆大的汗珠子顺着晒得黑红的脸颊往下淌,砸在洗得褪色的深灰短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又被滚烫的空气吸干大半。 但是她脸上去没有一丁点被热的难受或者狰狞的表情,一脸平静的把草帽挂在门后,又把手上带着的手套脱了放在桌上,去水池那里洗脸。 她这双手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只是看她的脸和手任谁都猜不出是同一个人的,细长白晳细腻,真是如葱削般,骨节也有一些明显,看来似乎蕴藏着一股力量。 水珠顺着脸滴下来,她没有专门找东西擦脸,随便用手抹了一把。 等手上彻底干燥她从卧室拿出一双白色的手套,比之前那双胶手套要更薄,更轻便一些。 她把外面晒着的干药材收回来,开始装袋。外面的蝉扯着嗓子死命叫,太阳炙烤着大地,这个时间段热的连蝴蝶都没有,云理坐在屋正中,大门敞开,不紧不慢的装着。 太阳东升西落,天数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云理就去菜地里除了草,提着锄草的小锄头就直接去了村长家。 她刚走到村长屋外那处竹林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惨叫,是羊的叫声。 村长那个大院子里,一头脖子流着血的羊在乱撞,凄厉的叫。 满院子都是血,几个人在院子里追着跑,去按都没按住,还有一个男人被羊拱翻在地,眼看着它往院外冲。 云理在那个露出的大石头上磕了几下锄头,把一点黏在上面的干泥巴磕掉。 她打开院门走进去,手起锄落,羊头落地,温热的鲜血立马彪了起来,像破了洞的水管般,云理上半身都被血喷溅上了,裤脚被地上的血染上了,被血糊住的羊头顺着斜坡滚。 “你们收拾着,我去洗个脸。”云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套干净的地方先把溅到眼睛边的血擦掉。 她虽说是去洗脸,但是她却先去了外面在地上扯了一把干草,把锄头上面的血泥混合物擦掉,而后又来到村长家水池那里洗脸洗锄头。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瞬,云理一边擦手拿出新的手套带上,一边说,“太造孽了,给它个干脆,你们下次的手法一定要利落。” 村长反应过来,附和了几句好,其他人也开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然后村长又转头去训斥刚才杀羊的那个人。 是他的小儿子,高高瘦瘦,感觉弱不禁风的样子,他身上也溅了血,刚才追羊把他累的气喘吁吁,站在那里感觉气都还没有喘匀。 “一个大男人一只羊都杀不了,还是个大学生,还不如我个老农民,连只连只羊都收拾不了,念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儿子听着这话面上开始不耐烦,他不知道这两个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但是也没有说话。 村长还在不干不净念念叨叨的,小儿子显然是烦不得了,眉头拧起来脸色一片暗沉,“有那么好杀吗,那羊挣扎起来比喝了酒的二叔都难按。” 村长突然就禁声了,脸上显出一抹可怕的神色,“发癫的……” 村长老婆何桂花本来一直在屋里忙着收拾,忙着整理那些礼金,忙的脚不沾地的,听到这话马上就钻了出来。 干枯的手刚抬起,又想到这是满月宴,动手让其他人白白看热闹,就只是恶狠狠的刮了两人一眼,呸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咬牙切齿的骂着什么。 突然,她提高声音,“今天我都赖得骂你,本来不想多说的,一身贱骨头偏要撞上来,你眼睛是遭**瞎了吗,还是腿被蛆拱了啊,这么忙不知道动啊,真当自己是客了吗!” “作死的短命鬼!就是要提那个丧门星?!皮痒了找抽是吧,还站在这里干嘛!读书读到猪肚了啊,猪骂三道还知道转弯,你猪狗都不如啊!羊都已经杀好了,你不动还等着羊自己去脱皮吗下锅给你煮吗!” 她骂完村长又立马把枪头调转到小儿子身上。 她一通怒骂完,又开始去处理事情,就算是刚才骂人的时候手上的活都没停下来。 她一转头就看到云理不远处站着,云理浅笑着走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何桂花哎呦一声先夸了她,“理妹子刚才还是得靠你啊,还几个大男人呢,点用都没有,没事你先歇着吧,等等就开饭了。” 她又钻进里屋开始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劣质的硬糖和那种白味瓜子出来,那个柜子下放了两根条凳,怕柜子里的东西受潮了,这样那个柜子比她都高,她垫着脚小心翼翼的去拿,破烂的布鞋上面全是干点的泥,她一踮脚就露出老树皮一般的脚后跟。 那个瓜子要是落了几颗在地上了,嘴里就不停重复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一颗颗的捡起来。 她用脱皮的搪瓷盆装的,有些糖已经化了从包装里面流了出来,何桂花抓了糖,手上都是黏黏糊糊的,她把沾了糖的手指和掌心里里外外都舔的干干净净的。 刚才她在外面骂人的时候气势又凶声音又大,不知道是还以为得是个五大三粗很壮实的一个女人,结果一个瘦瘦小小的,肉眼看去身高才1米5出头,有点驼的背,显得她更加小了。 云理拿了一个小椅子坐在院子的一角,这个视角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看在眼中。 礼前天云理就已经给了何桂花了。 大院正对的那条路来村长家的必经之路,上面缓慢走着一个人。 云理仔细一看是村东边的那个懒汉,熬死爹妈,现在就开始熬死自己了。 他一身褴褛,走到村长这里,他也不进来,只扒着那个篱笆笑,黢黑的手无意识的扣着篱笆,他也不是傻子。 他又开始明知故问,这是干嘛呢这么热闹。 哦呦是村长大孙子满月啊,这我也不知道啊,没人通知我啊,也没带点礼啊。 什么,一起吃啊,嘿嘿嘿怎么好意思呢。 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马上就进来了,他破烂的外衣口袋鼓鼓囊囊,里面全是塑料口袋在他动作的时候一直响。 懒惰成性,小偷小摸就没停过,屡教不改…… 云理一脸平静看着,脑里想着这些。 羊已经被完整的剥皮下来,男人们在开始分解那头羊了,女人们那边处理配菜,还一边聊着八卦。 “咚!” 这个是不锈钢的,大小适中的碗砸到头上的声音,那颗头还没有头发。 云理又想到。 这声音是里屋扔出去的碗,但是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屋后,云理拎着凳子往后移,轻微往后靠就能看到屋后。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的男人,光头,1米6多左右,怕都没有,又圆又方,方的是他的脸。 村长老婆举着铁锹就要砍过去,但是那个男人躲了一下,只打到一点手臂。 要是平着拍下去,比她想要砍当砍刀用更有效,她力气一般,身高是比较矮,而且那个铁锹没有开刃,以她的力气应该不能砍死,但是那一锹冲他头去,造成的伤害会比现在这点高。 何桂花用的那股劲说明这个瘦小的女人还是有点经验的。 来的这个是村长的亲弟弟,现在住在村西那边,平时的时候几乎没有见过他们两有任何往来。 村长弟弟痛的哀嚎,“哥,嫂子,我来给你们送礼呢。” 村长老婆一把抓着他送的东西扔在他脸上,“没爹没娘的死烂货,嫌活长了就去大沟沟里找个地方去吊死!” 说着又抓起旁边的玻璃碗手臂抬起来旋转几圈蓄力,猛的扔出去,玻璃在阳光下摔成无数闪闪发光的小个体。 插在墙里的鸡毛掸子也抽了出来,不换不顾的往他身上抽,一副要他死的模样。 马上赶过来的村长一脸难色,他一时之间不敢有什么动作。 何桂花看他这样就直反胃,“短命鬼烂鸡货装哑巴是吧,你爹坟头草喂得狗都比你叫的响。”说着一个巴掌就落到他脸上。 何桂花转身就一把把挂在门上的锁扯了下来,破旧的门被扯得摇摇晃晃,她一下把锁砸在村长脸上,刚好落在眼角,马上就肿了起来。 村长弟弟一惊,喊到,“哥你没事吧,没事吧,嫂子你冲我就算了,别把气放我哥身上啊,还有你也是别气坏身子了,毕竟……”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壶开水连带这烧水壶都直直冲着他去了,他被吓得直往后退,开水浇在地上还在冒白烟。 村长想说话又被何桂花狠狠给了一巴掌,“狗东西,不说话没人以为你是哑巴,爬远些!” 村长弟弟被吓到只跟村长说了一句,“哥嫂子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说完就连滚带爬走了。 何桂花喘着粗气,转身就冲进灶房,从黑黢黢的墙角‘哗啦’一声拖出把锈迹斑斑的挂猪钩。 何桂花拿起钩子就追了出去,“短命鬼,短命鬼,短命鬼!” 她猛地一蹬地,钩子带着风声就甩了出去! ‘嗤啦’一声,钩尖在村长弟弟胳膊上划开一道血口子 何桂花胸口猛烈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回来又扬起手给了村长一巴掌,嘴里咬牙切齿的开始骂人。 那个开水要是能倒在盆里然后再泼出去,会泼的更远,面积更大,如果加糖,伤害会更大,但是时间会不够,可以选择用外面的处理羊的松香水更有用,但是她出去端的话就会让其他人知道,又得让他们看笑话了,对于何桂花是万万不行的,她这脸今天就算丢完了,在速度和面子等各种的限制下确实还算一个优选了。 那个懒汉眼睛四处乱飘,一步一步到处看,一个小孩掉了一个糖,他马上就上去抢了过来,包装都没打开就吞嘴里放着,他一笑发黄的牙跟要吃人一样,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扑到在处理配菜和别人聊天的妈妈背上。 那个妈妈一转头,又看见那个懒汉当即嫌弃的撇撇嘴,一旁的人拿出一颗糖给小孩。 “别哭了丽娃,来婶给你颗糖来去那边玩,别怕哈。” 何桂花去舀了一瓢水喝了平静一下,然后一出来就看到这个,她又被气到了,嘴里骂着,“小瘟神,跟他爷一样,过个满月都找些祸事来。” 村长刚来又被何桂花拉进里屋,开始指着他鼻子骂,“没骨头的,你爹那个烂了几年的棺材板都比你硬,村东那个东西怎么来了。” 村长低吼道,“我怎么晓得啊,他长脚了我能给他捆了吗,给他拿去剁了喂猪吗!” “那你去啊,叫的比狗都响,没狗有个眼力,该叫不叫,要你闭嘴的时候跟喷粪一样闭不到。” 何桂花现在没空跟他吵,她现在要紧的事是把那个懒汉赶出去,就两人说话的时间,那个懒汉就已经溜到厨房去了。 何桂花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一拍大腿,遭了。 她跑到厨房去,果然懒汉在这里,他趴在灶台上裂开嘴闻锅里的烧肉,黢黑的手已经不老实的拿着瓢就想去锅里挖肉出来。 他带着那个塑料袋,都能装一个他,里面已经装了一碗梅菜扣肉。 他一边去挖锅里的炖肉,眼睛一边盯着旁边的蒸锅。 何桂花人都还没有走进来,就开始怒骂,“饿死鬼投胎的贱骨头。” 说着一把扫把就来了,落到懒汉身上,这个扫把刚才他们还扫了那个羊血,血是洗干净了,但是上面的腥臊味浓郁的像是那羊亲生下来的。 懒汉怪叫一声,脏手闪电般插进锅里,抓起一大块滚烫的肥肉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哈气,另一只手死死搂住怀里装了梅菜扣肉的塑料袋,掉头就蹿。 蹿到院门口,还不忘扭头扯着脖子嚎一嗓子:“小气的老瘟婆,当心走落粪坑里!” 何桂花抄起门边那根手臂粗的棍,抡起来就砸。 ‘啪!’一声闷响,正抽在懒汉后心窝。 懒汉‘嗷’一嗓子,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袋里的肉碗摔了出来,油汤四溢。 他马上把肉抓回去,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消失在土路上。 现在日头上来了,太阳直着晒,云理拎起椅子换了一个背阴的地方去。 那太阳毒得能晒死石头,空气里一股子羊膻味、血腥气、汗酸味,还有灶房飘出的油烟辣子味,混在一起,闷得人喘不上气。 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嚎丧,叫得人心烦意乱。 何桂花和乡里的其他人一起,手脚麻利的把那些菜都弄好了,羊肉已经在外面架着的柴火大锅里烧着了。 第2章 第二章 12点半了,终于吃了了这一场鸡飞狗跳的饭。 这个时候村长的大儿子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大儿子脸上被什么烫到整张脸都毁容了,大儿媳也跟在他身后穿着拖鞋慢慢出来了。 两人落座后,见一桌人还没有齐,大儿子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这有位,快来开始吃饭了,不等了哈不等了哈。” 大儿媳从出来就是一脸不快,她被大儿子突然的一吼给吓到了,更是鬼火冒,一巴掌就打到他身上,“鬼叫哪样啊!” 大儿子一看模样就不是好惹的,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眼看大儿媳。 可她丝毫不怕,昂起头,“来呀,有本事的打死我,把你儿子也一起打死,你再去找一个啊。” 大儿媳阴阳怪气,“去啊,去找一个更漂亮的,给你生一群崽。” 大儿子牙都要咬碎了,也只能讪讪坐下。 大儿媳冷哼一身,抓起筷子就开吃,管他人到没到齐。 他们这桌又坐两个人过去,过后云理也坐了过去,这个桌子在背阴处,照不到太阳比较凉快。 一坐过去,那个大儿媳就注意到她的手套,她的眼神一只在云理的脸和手套间移动,随即翻了个白眼,无语低声道,“装什么啊。” 其他两个人跟云理打了一个招呼,“小云啊,你那个也太厉害了。” 说着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向下砍的动作。 云理笑,“挖地挖多了是这样的,熟能生巧了。” 羊肉也炖好了,何桂花端着上桌。 云理坐在上风口,烟和腥味都往下面飘。 羊肉一上桌所有人都去吃这道大菜了,一个外村的阿婆在猛吃的间隙中抬起头说,“云娃你怎么不吃啊。” 云理夹起旁边的炒鸡说,“不爱吃这个,膻的很。” “哎呦,哪有,新鲜的不会的,试试。” 云理拿起小汤勺舀了一勺肉去她碗里,“王婆来你多吃点。” 王婆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够了,“你也吃你也吃,哎呀那些鸡鸭啃不动了,只有吃些这些了,牙齿不好用了。” 云理轻轻把勺子一头放在盆里,“你精神头好的呀王婆,能吃是福啊。” 大儿媳在羊肉上来的时候就挖了一大碗,端上碗开始吃,眼睛一直在看着云理,她左右都看着云理不舒服,为什么她也搞不清楚。 云理对大儿媳说,“姐,你可要少吃一些羊肉,你上火有点严重呀,可以多喝一点绿豆汤,你看你眼睛都红的,你晚上要多休息,不能为了照顾小孩子而太忽略自己。” 说着一伸手去把放在旁边的小碗拿了过来,又舀了一点绿豆汤,然后轻轻推给大儿媳。 大儿媳在云理看向自己自己的时候马上就察觉到了,但是她没想到云理说了这一大堆这么东西,还给她舀了一碗绿豆汤。 她没理会,准备放下碗准备回屋里,结果她就开始叫起来,一巴掌打向大儿子,“谁在我屋里,出来!” 原来是有人吃着饭然后跑去看孩子去了,大儿媳穿着拖鞋啪塔啪塔的往房间跑。 大儿子也是一下惊的站起来。 等大儿子进屋的时候,大儿媳已经把孩子从村民手里抢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在床上。 “哦呦,干嘛呢,干嘛,哎呀村长媳妇你做出这幅样子干嘛呢,我们还能吃他不成,我们又不吃小孩。” 大儿媳把孩子翻来覆去的检查,她开口就是直接赶人,“出去出去,真的是别人房间都随便进是吧。” “村长家媳妇你这话啥意思啊,我们还能偷你东西吗还是偷你家儿子啊。” 大儿媳不耐烦,浑身发抖更像是吓到一般,惊叫道,“出去啊,滚出去。” 大儿子也从人群中挤进来,这些人都是刚才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 他直奔过去,看一下大儿媳怀中的孩子,还在睡觉,这种动静都没有把他吵醒。 大儿子看着孩子也皱起眉,瞪向大儿媳,大儿媳丝毫不怕,两眼一翻,只回了大儿子一个白眼。 大儿子吃了个白眼之后开始赶人,准备去关门,那些人叽叽喳喳的一点点的被推着出去。 村长这个时候几步跑过来,一脸怒容,“在干嘛,像什么样子,怎么屋里藏东西了吗,大家就是来看看娃娃。” 大儿子像是踩到尾巴的狗叫了起来,“管你什么事,出去吃你的饭!” 巨大一声,房间门被关上了。 村民们你推我我推你挤在一起说话。 “城里的就是不一样哈,是要精贵些。” “屁的城里人,都能嫁给李大娃这种长得跟个替尸鬼一样的能是什么正经城里人,也不知道她图什么了。” “奶奶替尸鬼是什么啊。” “大人说话小娃别插嘴,出去一边玩去。” “那晓得,一个娃儿宝贵成啥样了看都看不得,咦,抱了他要绝种一样。” “晓不得哦,那个小娃倒是没有生成他爸那种,不然死了算咯。” “他爸又不是生下来就是那种” “什么,不是说生下来就是那种的吗,你知道啥啊孙姨,说说。” 两人一下靠的更近,嘀嘀咕咕往外走,两人两只手纠缠在一起,嘴没停下,一直走到桌子这来坐下。 云理没有去,一直坐在那里吃东西,等等她们回来她都吃的半饱了。 她把那个新上的扣肉挪到她们面前,“扣肉,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你也吃啊。” 两人把位置挪近还招手示意云理也过来听。 “什么生下来就有哦,当时那个何桂花生的时候我还去帮忙了,我见过,生下来明明是个正常的娃娃,白生生的。” “后面我跟着天娃去了城里一趟,就半个多月呢,回来的时候就成那样了。” “咋了被开水烫了。“ “不晓得啊,看着就像是被烫了,跟我家那个手上一样的,但是村长媳妇就说是生下来就有的。” “哎呀这谁信啊,哎,云妹子你知道吗。” 云理一脸迷茫,像是第一次听过这种,“没有了,我那时都还没有回来呢,连村长家两个儿都是最近他们回来我才见过。” “也是也是,你那个时候怕都还没出生呢,老了,脑壳转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另一个老婆婆走过来,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吐壳,她也坐了下来,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说什么天生的啊,我可是亲眼看着了,他们当时大半夜的时候村长开车去医院,那个时候就是娃儿遭了,哭的像个小耗子声音都哭哑了。” “我妹那个时候生娃儿,刚好在那个医院,我去看过哦,医生都说救不回来了,结果命大活了但是那个脸哦医生也说没办法了。” “啧啧啧烫着就烫着嘛,怎么怕人说啊。” 云理不知道这些她们老一辈的事,只看向屋里,笑着说,“屋里有他们的宝贝,为人父母的紧张点也是正常的。” 村长在门外站着,等那些人都走完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安静的等着,突然暴起狠踹了几脚门,骂着,“小杂种,小畜生。” 踹的时候鞋子都差点被飞出去,村长把脚收回来,鞋尖在地上蹬了几下把鞋子穿稳,他蹬的时候后脚跟那里空了一截,鞋子大了脚小了。 几人聊完八卦,突然问云理。 “云妹子你现在还在做刺绣吗。” “做呢,还在网上接着单子,那个单子时间给的紧每天晚上我都是绣到好晚。”云理回她。 “哦那算了,我还说我女子要结婚了说给她绣个东西给她让她带着去。” “这样啊,那确实没办法了郑姨。” 云理遗憾着说。 云理去提了放在水池边的锄头,准备离开了,这个时候村长过来洗手,他侧头突然问,“云妹子,我记得之前听说你发高烧,烧的不行了,后面又好了,但是之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了啊。” 云理拿锄头的手轻微一顿,“对,当时我刚跟着爸妈去城里的时候,刚到城里第二天就发了烧,后面跑了几个医院都没有跑好,最后还是到桐市第一人民医院那个主任给治好的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难怪了难怪了,你刚回来的时候感觉啥都不清楚的样子。” “怎么了村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了。”云理关心询问。 “哎就是我上村那个表兄弟家的那个娃娃烧了不行,现在烧的直接不醒,他们人都急死了到处在问,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不就是这种吗。” “哦这样啊,那还是要先去医院看看啊,我是在那个人民医院,那个好像是姓吴还是武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妈提过,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姓,很厉害的,我当时看了那么多医院医生都没用,他一下药就烧退了。” “行行,我给他们说一下,哎。” 村长转身就走了,云理看向后面的山,她当时确实是把之前的记忆全部忘完了,但是那些东西对自己也不重要。 云理刚要走又被何桂花喊住。 “云妹子,你听说你有那个萝卜种子种的长得特别好,能给我拿点吗。” “哦,这个啊,没事,你随时过来,我一般都在家。” “嘿行行,我明天早上顺路要去那边,我过来拿哈。” “好。” 云理终于顺利回到家,她把那些半干的药材和菜全部拿出去暴晒。 又去厨房把晚上要吃的饭煮上,她熬了一大锅绿豆汤,把冰箱里只剩了一点的东西,什么肉啊,菜啊都一起扔进去煮,锅设定好时间就去里屋拿出绣绷坐在堂屋开始刺绣。 她刺绣的时候会把手套取下来,徒手绣。 是一副百寿图,绣着快结尾了。 这个是她在网上接的单子,是一个女孩给奶奶过生日用的,交货时间还要一个多月也不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去了地里收菜,她的菜地和她屋隔得还有点远,她一个人背着背篓去把那些四季豆收了,拿回来泡泡菜,不然得让虫吃了就可惜。 地里种的品种多,量不大,她的地就只有那么大一块,只能种种自己够吃。 她进到菜地把背篓里的剪刀拿出来,她带着手套摘不太好摘,剪刀又快又省力,最下面已经被采摘过一次了。 剪刀剪下,捏在手里等有一把的时候,用草绳捆一圈反手放在背篓里。 她做的时候干脆利落,速度很快,几下就把这两行成熟的四季豆装好。 她还去旁边摘了几个玉米,等下回去煮了吃。 她回去的路上会经过村里的那条大河,她把那些已经被虫吃了的扔在河里给鱼吃。 这个河里养了很多鱼,是村里人一起出资,养大卖了一起分红的,因为云理回来的晚,这鱼塘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烂菜叶一扔下去,那些鱼一下就冒头了,黢黑一片,密密麻麻全都张着嘴,嘴里冒着腥气往上翻。 第3章 第三章 回到家的时候天才开始蒙蒙亮,她把玉米煮锅里,就去洗坛子准备泡菜了。 她一手扶着坛子,半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这个坛子好久没用了,要彻底刷一下。 “云妹子在吗,我进来了哈。” 何桂花在外面喊到,她推开篱笆大门。 整个村子除了云理家里整了这个木篱笆围着,只有村长家做了一个不锈钢的高围栏。 云理这个木篱笆大用没有只有看着美观,特别是夏天开花的时候更是美得像是画中。 云理放下坛子,去旁边的杂物房,里面有个柜子,打开大的箱子里面还有小的,再里面才是种子,她拿出一个麻布束口袋,里面就是她提前装好的种子。 她又转身去厨房夹了一个玉米出来,她一起把这些给何桂花,“来,婶没吃早饭吧,吃点。”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煮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这时一个人从竹林那边往云理这边走。 云理这边一边洗着坛子一边和何桂花聊天,什么都有,都是村子里的杂七杂八的事,也有一些其他村里的,说是这么说,但是真假只有让云理自己猜。 那个人走近了,又是那个懒汉,何桂花一见他就要开骂,“发瘟得畜生,你来云妹子这里干嘛。” 懒汉没理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我听他们说你这里有那种,种了可以长很大的萝卜种子是不是啊,给我一点呗,我拿回去种种。” 何桂花啐一口,“你种,你种什么,种那去,种你爹祖坟上去啊。” 云理没有拒绝,反而笑了一下,“行我去给你拿点,你自己种种点吃也是好的。” 云理转身回屋了,何桂花和懒汉还在外面以妈开头,爸居中,结尾以祖宗十八代的互相问候全族谱。 云理也递给了懒汉一包种子,说,“萝卜很好种的,你不会就问一下其他人。” 懒汉提着种子,歪七扭八的走了。 何桂花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哎呀,云妹子你理他干嘛,他等下回去就把种子吃了,还种呢,鬼话不要信。” “万一这个种子就改变他以后的人生呢,没事婶。” 何桂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唉,云妹子你还是太好心了,村子都懒得管他的。像之前一样上午刚发了扶贫的鸡崽子,晚上就炖着吃完了。” 云理笑着,“就是一周前那会是吧,听说过。” “是啊,这种人死了下地狱都便宜他了,不说了啊,云妹子我回去了。” “太热了,又不出汗闷着热。”何桂花扯起袖子抹了一把汗。 云理说,“雨季要到了,应该就这几天了。” 何桂花附和,“往年都是这个时候了。” “好,你路上慢着点,这些时间蛇多。” “好好。” 今天没有什么大事,云理去那个后山去拉了一个石槽回来,这个应该是之前他们哪家喂猪的槽,现在村里没人养这些大型牲畜了就被扔在了后山。 拉回来重新打磨一下放在屋后,种些碗莲进去。 要快点做完,不然后面应该都没有时间了。 她先在山上把绳子绑在石槽上拉下来,等到了下面再用小木板拖车拖。 五点多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平时晚上八点多都还亮着没有完全黑完。 要落大雨了,这场雨一落后面跟着的就是持续的雨季了。 轰隆! 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倾盆大雨马上就落了下来一点缓冲都没有,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屋里声音大的吓人。 云理早就窝在床上接着刺绣了,她拿起手机一看,八点二十了,差不多要休息了。 这个雨到第二天就没停过,一直都是这个大雨,出门都不行。 这时候村里的人就可以在这一段时间休息一下了,毕竟出不了门,有些有点手艺的,这个时候就会编些背篓竹篮等到了镇上赶集就去卖。 云理蹲在小板凳上,凑近那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干燥的毛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种子,云理正在小心的翻动。 这个种子泡着水了,但是现在她还没地种呢,而且这个胡萝卜是直根的,还不能育苗只能原地播种下来,所以只能把水吸干再晾干了,到时候种子的发芽率会低很多,可总比颗粒不收好多了。 中午雨稍微小一点,有个人扛着行李箱在山里钻,不知道她是不太熟悉路况吗还是怎么回事,没有从正村口进来,而是从后山某条小路闯进来了。 全是滑泥巴,她一路半摔半滑的向云理的房子飞过来。 云理去屋后面,那里她圈了一块地圈养的几只鸡,今天去逮一只来杀着炖。 那个人一路滑下来,动静不小,把鸡圈里的鸡吓得在圈里乱扑腾。 一只鸡飞起来,云理正好给它逮住,一看不是她要的那只,又看了一下脚环确实不是她要的,就把鸡给放掉了。 云理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只有二十出头一点,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面穿着牛仔裤,身上全是泥。 “李桃,你怎么会从这里下来。”云理奇怪问。 这个女生是村西那家人的大女儿,李桃惊讶道,“你认识我啊。” 云理在和她说话间已经把那只她要抓的鸡抓到了。 “当时你去上大学的时候我见过你啊,但是这几年都没见过你,是一直没回来过吗。你别站那里了还在下雨,你先进来。” 李桃提着行李箱艰难的绕进来,都看不去她原来的鞋子是什么样了,全是泥块。 “啊我都没印象了,是啊这几年我一直没有回来过,平时有空闲的时候都在当小工,一放假就进当地的厂了,没有时间回来。” 李桃走到院子里,“姐姐我先在你院子去冲一下鞋哈。” “没事,你冲去。” 云理提着鸡出来,刚才还疯狂扑腾的鸡现在垂着头不动弹了,它的脖子已经断了。 李桃一边冒着雨一边清理自己身上的泥,“我在外面下了大巴,那个时候雨小,闷着头就走,结果走着走着雨就大了,在那个回村的那条柳树小路那边脚滑了,滚下去了,摔死我了。” 云理在厨房里面烧水,又端着大盆子出来处理鸡的尸体。 “噢,然后被迫滑到一个你不太熟悉的地方,你找不到路了。” “对对,吓死我了,这个地方我又不熟悉,然后一直在那个山里面钻,终于我从山上看着房子了,但是没有下来的路,没办法了,下大雨我等下又怕找到下一家人了,只有从上面滑下来了。”李桃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说。 而后又开心说,“结果我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是哪个地方了。” 云理指了一下屋里的那根小板凳说:“那有板凳你坐着歇一下,现在雨又大了,等这场雨过了你再走了不迟。” “行。”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了,李桃也不熟悉云理,她出去的时候,云理刚好回老家,她们也只是一面之缘,她连云理叫什么都不知道。 云理从灶台下拿出旧砧板,把鸡砍成小块。 李桃缩在小板凳上,拿出密封口袋里的手机跟朋友聊天。 “桃子你去哪了啊,今天咋没来上班啊。”是一个听起来也是二十多的年轻女生。 李桃用语音回复,“我回老家了回老家了,好久没有回来了,我回来看看我爸妈。”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跟你说,真是我感觉没你在今天店里都乱成一包糟。” “不太确定,应该是暑假结束的时候吧。” ”这么久啊,也行你好好休息一下。喂!那新的的你干嘛呢!”那边传来吼声。 过了很久,那边才发来语音,“我跟你说桃子,真是无语了,刚才那个新来的叫她去处理一下鸡,结果杀一半鸡跑了,还跑到我们宿舍去了,搞得寝室墙上都有血,今天下午还要去搞卫生。” 对面发来一张图片,是个走廊,没开灯,大白天的时候也有点暗,白墙上被喷上了一大片血,地上也有一摊血,活像是恐怖片现场。 李桃发语音,“这个鸡这么有劲啊,从厨房跑到宿舍去了。” “是个大公鸡,相当的有劲啊,我们差点没按住,那个新来的叫她杀一下我们今天吃点好的,结果不敢下手,没有一刀干死,从台子上跑了,这下一路跑啊,最后在宿舍那里被逮到当场解决了。” 李桃笑了,“真的啊,新来的嘛,可能之前就没杀过,你多带带她就好了。” “哎呀,桃子还是你心好啊,换一个都不会这么关心新人的。哦桃子,你记得不要忘了,你每天在群里说说话,不然他们还以为你离职了呢,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知道了。” “米老头,我跟你说,我现在超级想吃那个牧野那家的那个玫瑰蛋糕啊。” 那个女生马上回,“那我叫人来给你送来?” 李桃拒绝了,“不用了,这里挺难找的,太麻烦了不要过来。” “哦,那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云理已经在厨房把鸡炖上了,现在在清理卫生了,她好奇问,“你都工作了啊。” 李桃说,“对啊,我平时的时候打点零工,大三就找到一个实习了,后面毕业了就直接去了。是一个饭店,工资不是很高但是好在包吃包住,钱都可以存下来。” “你以为你当老师去了呢,我记得听你妈妈说你专业是教师之类的来着。” ‘哈哈,不是,那个竞争太强了,干脆去找一个其他的工作,那个饭店条件也不错。” “也很好啊,这个,加油呀。” “是吗谢谢姐姐。” 云理突然从屋里出来,看着李桃,李桃有点奇怪,说,“怎么了姐姐。” 云理抬手,两只手做了一个使劲往下撇的动作,“杀鸡其实很快的,用多技巧就行,又快又省力。” 李桃看出来那个是撇断脖子的动作,她笑起来,“哈哈哈,我下次转交给她们,但是力气应该没有你的大。” “没事多练就行。” 雨小了接近于停雨,李桃拉起行李箱准备走。 “姐姐,谢谢了,板凳我放屋里了,雨下小了我就先走了啊,不然等会又大了。” 云理说等一下,然后去拿了一把不能折叠的那种伞给她,上面还印着小世界救助站的广告,“这个你拿着,免得等下又下雨了。” 李桃看着这伞愣了几秒,“姐姐这伞你是哪来的啊。” 云理看了眼伞面,大概是在确定她说的是哪把伞,毕竟她的这些伞全是广告伞,别人给的,没有一把是自己买的。 “小世界救助站。”云理喃喃着,一下想起来了,“这个是之前有个救助站给我的,当时我进城的时候遇到一只受伤的小猫,就把它救了,但是我又养不了,我问了那个救助站他们能收,就给他们了,走的时候他们就给了,怎么了。” “哦没事只是我之前在那个救助站当过志愿者,所以看着了有点在异乡看着老乡一样有点亲切感。” 李桃捏着那把伞,突然说,“姐姐其实那个救助站也救的,你可以直接送过去的,不然你自己去救花费太高了,你在老家又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 云理说,“还好,我在老家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那行,伞我明天来还给你呀。” 云理也拿出一把伞准备出门,“行,你自己慢着点,路上滑,我去地里扯点萝卜炖鸡,就不送你了。” “没事,我这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