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三秒激怒萩原》 第1章 晋江独家 猩红的数字不断跳动,晃得人眼睛疼。 萩原研二握着钳子蹲在走道尽头,眨了两下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他又做梦了,梦到七年前的爆炸案。 萩原研二不悦皱眉,干净利落地剪断最后一根引线,席地而坐开始抽烟。 他讨厌这个地方,哪怕只是梦。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滞,似梅雨季般又闷又沉。 萩原研二略显不耐地吐出一口烟,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随即是女人的声音:“你在这里呀,研二。” 女人的声音似一阵电流从萩原研二头蹿过,他怔在原地,定了几秒才转身看向身后。离萩原研二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长发齐腰,一袭素色长裙。 女人笑意盈盈,语调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埋怨:“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萩原研二灭掉烟,煽动手掌把没来得及消散的烟味推去一边。他三步并两步来到女人面前:“你……” 声带倏然收紧,咬字也有些变形。 萩原研二盯着面前女人的脸,滚了滚喉结,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又有些委屈:“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你一直没来看我。” 女人动作自然地环住萩原研二的腰,依偎在他怀里。她仰头,一双杏眼像劣质的工艺品,没有光泽,也倒映不出任何风景:“我好想你呀研二。” 萩原研二僵住笑,惊喜的情绪烟花般一闪即逝,旋即沉寂。 …… 七年前,萩原研二刚考上警校时,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梦的地点是一间陌生的女性卧室,女人光着脚,蜷缩身子坐在角落的矮沙发上,无声掉泪。 萩原研二观察四周环境时,女人注意到了她。 哭红了眼的女人怔怔地盯着萩原研二,茫然又震惊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 她眨巴眼,指着萩原研二一字一顿地喊出他的名字:“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回以一个礼貌的笑,走到女人面前几步远的距离蹲下,与她平视:“你认识我?” 挂在眼眶里的最后一点泪顺着脸颊滑落,女人用力吸了下鼻子,眼底荡开星光,倒映出萩原研二的身影:“嗯。” 她温暖热烈的目光不加遮掩地落在他身上,好似骄阳吻脸,顺着皮肤钻进血肉。 萩原研二清晰捕捉女人情绪变化的整个过程,他极快地蹙了下眉,压下疑惑,笑问:“看到我,你这么开心?” 女人点头:“我最喜欢你了,当然会开心。” 随即低头小声嘟囔:“这还是我第一次梦见你。” 梦见他? 不等萩原研二多问,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敲门声,眼前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萩原研二睁开眼,入目的是警察宿舍雪白的天花板,将他从梦境中惊醒的敲门声正断断续续从门口传来。 萩原研二拉开房门,松田阵平满脸淤青地站在外面。 “小阵平你也真是的,这才开学三天,你就打架。”萩原研二故作嫌弃,笑眯眯地为松田阵平处理好所有伤口。 “还不是某个烦人的金毛混蛋到处惹眼,”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斜睨向萩原研二,“你怎么了,不适应警校生活吗,看上去怪怪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小阵平你。我呀,刚刚梦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她对我告白了。” “……哇哦。”鄙夷的眼神刀子般落到萩原研二身上。 萩原研二笑着皱眉抗议:“小阵平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松田阵平不咸不淡地“喔”了一声,明显没往心里去。 萩原研二贴好最后一块药膏,往松田阵平后背拍了下,示意他穿上衣服,随即杵着下巴开始思考:“刚刚那个梦,我能看到她眼睛里的倒影。靠得近了,我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沐浴露香。” 松田阵平蹙眉,领悟到萩原研二想表达的意思。 大脑不可靠,它为确保自己不会超负荷运作,会在很多地方偷懒。 比如…… 梦境会省略很多细节的地方,呼吸、心跳、体温,还有倒映在眼球晶状体上的倒影。 松田阵平推测道:“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也许是你白天发生了什么事,重点关注到眼睛和气味,大脑才会在梦里特意补全这两项信息。” “但她房间的书架上摆满了中文书。我趁着观察房间的那几秒,顺手翻阅了摆在桌子上的杂志。” “我的中文词汇量撑死了就一个‘你好’‘再见’‘我爱你’。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梦里自动掌握一门陌生的语言吧,那本杂志可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多到足以致死的中文。” 萩原研二顿了顿,半开玩笑道:“感觉就像穿越了一样。” 松田阵平疑惑但不以为然地斜瞥了眼萩原研二:“那你这周末去神社逛逛吧,别是被女鬼给缠上了。” 萩原研二笑着用手肘往松田阵平无伤的侧腰杵过去:“快睡吧你,不然明天没体力晨跑。” 他也没太把梦里的女人当回事,却不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晚上,萩原研二都会梦到这个女人。 自称林见月的女人总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眸如星辰般闪烁,期待又克制地坐在原地等待他主动靠近。 萩原研二有太多疑惑,她是谁,为什么会认识他,又为何会喜欢他? 但偶尔,林见月又会用一种复杂深沉的眼神看着他,爱意摔碎一地。萩原研二读不懂林见月眼底破碎的痛苦,但他擅长引导她一点点说出心事,包括他们是漫画里的人,以及他的死因。 漫画书的言论太过荒诞,萩原研二没有当真。但当他蹲在浅井别墅广场20楼,看着眼前和描述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时,手指倏地颤了两下。 队员握着对讲机道:“萩原队长,部长让我们原地待命,待完成周边一公里的人员疏散后再进行拆除工作。” 萩原研二只思考了短短一瞬,便剪断了面前的蓝色引线。 “队长!” 咔哒咔哒剪断引线的声音不绝于耳,萩原研二对队员们惊讶的呼唤置若罔闻,在他即将拆除最后一根最关键的红色引线时,漆黑的显示屏上毫无征兆地跳出数字。 萩原研二瞳孔微震,踩在倒计时跳向1的瞬间,完成拆弹。 梦中再次相见时,劫后余生的恐慌和感激铺天盖地袭来,萩原研二第一次越界,满足林见月一直以来的期待——他在林见月额头落下个不带任何**的亲吻:“谢谢。” 萩原研二已经不再怀疑林见月的真实性。 呼吸、心跳、体温、气味,人类的大脑无法在梦境里事无巨细地设定好所有细节。再者,人类只能梦见认知范围以内的事,但林见月能轻易说出萩原研二不具备的知识。 梦中相见第一年零三个月,林见月握住萩原研二的衣角,眼底荡漾开月色般温柔的光泽:“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萩原研二苦恼蹙眉。 女孩子在婚姻里处于弱势方,随意说出托付终身的话,很容易被骗或者吃亏。 但当他语重心长地把自己的观点说给林见月听时,对方只是怔了一瞬,随即从眼底迸发出火焰般炙热的光芒。 “不愧是研二,我果然没喜欢错人。” 萩原研二垂眸,清晰意识到对方自始至终都只是把他当做一场梦,对他的爱意克制又口无遮拦。 行吧,反正只是梦,没必要太上纲上线。 因为是梦,没必要建设太高的心理防线,也没必要太认真。 所以再次听到林见月的大胆告白,萩原研二只是杵着下巴敷衍道:“是是是,醒了就去结婚。” 反正只是梦。 但萩原研二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四年。这四年里,他和林见月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他和松田阵平偶尔会因为轮班错开,一天里见不上几面,但他和林见月每晚都会见面至少六个小时,风雨无阻。 这足够磨平萩原研二的性子,也足够他深入了解她,习惯她,甚至是……做些恋人间亲密的事。 再被问到可以和她结婚吗的话时,萩原研二杵着下巴,下垂的紫眸似倒映着明月的一湾泉,映出林见月柔和的身影:“好哦,我们结婚。” 萩原研二盯着林见月的脸,倏地沉下情绪。 为什么只是梦? 为什么不能真的来到他身边? 阴湿的想法开始发芽,欲|望膨胀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但三年前,林见月出现的频率开始降低。从最初的每晚,降低至每周一次,再到每个月一次。最近半年,她更是泡沫般从萩原研二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至今日,萩原研二才得以再次梦见林见月。 …… “我好想你呀研二。” 梦里久别重逢,林见月笑着环住萩原研二的腰撒娇。 萩原研二脸上笑意渐淡,眉心蹙着无限心事。 面前的女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林见月常用的花香调身体乳的香气。哪怕他把下巴搭在林见月肩膀,脸颊紧挨着她柔顺的发丝,也捕捉不到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是梦,真正的梦。 怀里的人只是他思念的投影,而非他朝思暮想的林见月。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只是他潜意识对梦境的折射。 最初的四年,「梦」是他和林见月跨越时空的见面平台。但现在,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恰好梦见了林见月。 冲上云霄的情绪重新跌落谷底,摔了个稀巴烂。萩原研二垂眸,突然失去了说话的**。 他默了几秒,缓缓环住怀里没有温度的人,声音沉甸甸的像潮湿角落发霉的海绵:“嗯,我也好想你。” 「林见月」期待地看向萩原研二:“研二,我可以亲亲你吗?” 圈住林见月腰的手缓缓收紧,萩原研二把头埋在「林见月」颈间,闷声道:“……不可以。” “可是上次明明就可以。” “上次是上次。” 「林见月」鼓着腮帮满脸不情愿:“那你怎样才愿意让我亲?” “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萩原研二顿了顿,声音倏然收紧,“你来找我,好不好?” 就算是假的,他也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林见月消失前,他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林见月」笑意盈盈地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好呀,正好下周要去日本留学,我打算带着你的毛绒玩偶去警视厅打卡拍照!” 为什么是去警视厅打卡? 为什么不是来见我呢? 萩原研二几次欲言又止,才闷声道:“见月酱,你喜欢我吗?” 他盯着「林见月」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想要责怪,却又觉得自己可笑。真正的林见月已经不愿意来见他了,听一个替身说喜欢,又有什么用。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控制不住地在期待。 正如萩原研二所想,「林见月」踮起脚尖在他左脸亲了一口。 萩原研二弯了弯唇,破碎的眸子倒影出林见月精致的脸庞。他知道,她一定会说出告白的话,然后再在他另一边脸颊上也亲一口。就像她以往做过无数次那样。 「林见月」笑着搂住萩原研二的脖子,整个人搭在他怀里:“当然啦,我最喜欢——” 叮铃铃! 手机闹铃骤响,萩原研二猛地睁开眼。 「林见月」未说完的话化作一阵耳鸣,渐弱,直至消失。萩原研二不敢置信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沉寂了两秒,才不甘心地回味过来,骂出一句脏。 他阖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屏蔽掉窗外象征着天亮的鸟鸣声,重新入睡。赶快,说不定还能重新回去,听「林见月」继续说她未说完的告白。 搭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绷紧,萩原研二眉头微蹙,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调整姿势。大脑不断发送“赶快入睡”的信号,身体却异常清醒。越怕睡不着,他就越是焦躁清醒。 十来分钟后,萩原研二好不容易憋出一点少得可怜的睡意,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砰砰砰。 力度不轻不重,却每一下都震得他脑瓜疼。 萩原研二颓然地睁开眼,疲惫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他坐起身,咬牙切齿地拉开房门,然后对上一张他已经看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的脸。 门外,松田阵平西装革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他低头,黑色墨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一截,露出盛着戏谑情绪的青蓝色眸子:“怎么回事啊萩,居然还穿着睡衣,睡过头了?” “……” 萩原研二神色复杂地朝松田阵平深深看了一眼,回卧室开始更衣。 排雷补充: 1.看文的读者里肯定有不搞周边的,所以本文会用更通俗的用词,比如金属徽章、毛绒娃娃等。不会出现“谷子”“吧唧”“努努”这种圈外人会一脸懵的用词。 2.绝对禁止!!!绝对不允许!把过激梦女那套规则套到我的文和林见月身上!绝对禁止!!也别跟我搞拒同担同嫁那套!! 3.再次提醒,【防暴服】和【防爆服】是不同的东西,萩、松平时穿的那套叫【防暴服】,【防爆服】是松田拆.弹时穿的带面罩的东西。虽然平时大家都喊做【防爆服】,但这是错别字!本文一律使用【防暴服】,只有拆弹时的那套才用【防爆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晋江独家 第2章 晋江独家 浅金色的日光顺着窗爬进走廊,被窗框切割成接连不断的菱形。 萩原研二散漫地坐在长椅上,握着罐已经被喝过几口的罐装咖啡。 周围人来人往,穿着警服或西装的同事从走廊一头走向另一头,将光斑切割成流动的金箔。 光影在萩原研二身上交错变换,他低着头,眼睑半阖,紫鸢色的眸子藏着晦暗不明的阴郁情绪。 “好巧啊,萩原警官。”远处传来女人带着些许雀跃的声音。穿着短裙的交通课女警——宫本由美正大大咧咧地朝他打招呼,笑着走过来。 浓密的睫毛投下颤动的阴影,萩原研二仰头看向来人时,笑意已弹簧般蹦上嘴角:“是宫本酱啊,找我有事吗?” “我找美和子,碰巧路过而已。” 萩原研二笑着挑了下眉:“刑事部在五楼哦,这里是十一楼。” “真是的,不要拆穿我啊。” 宫本由美哈哈笑着叉腰站到萩原研二面前,道明来意:“明天晚上有个联谊,你来吗?” 萩原研二苦笑着摆摆手:“饶了我吧,我女朋友会杀了我的。” 宫本由美满脸震惊:“诶?我还以为你已经……” 她顿住,匆匆咽下嘴边的话。 “已经什么?”松田阵平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握着根啃了两口的能量棒,绕过宫本由美,坐到萩原研二旁边。 宫本由美挠着脸,发出一连串尴尬的笑声,才小声回答:“萩原警官最近几个月状态很不对劲,我们以为你已经和传闻中的女朋友分手了。以防万一,我们还特意观察了两个月才决定出手。” 她双手合十,连连道歉:“是我不对,应该弄清楚状况再来邀请你的。” 萩原研二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反问:“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原来很明显吗?” “不算太明显。萩原警官见谁都笑盈盈的,把心事全部藏起来。但谁让你是警视厅人气王呢,半数以上的未婚女警都盯着你,自然就发现了。” 松田阵平咬了口能量棒,也插进话题:“今早还睡过头,被我叫醒的时候像个漏气的气球。” 萩原研二缓缓吐出一口气,脊背被抽去支撑般佝偻下来:"倒也不算完全分手,只是......" 他挤出一抹疲惫的笑意:"宫本酱,联谊的事,能让我……稍微想想吗?" 宫本由美表示理解:“分手肯定很痛苦,萩原警官也不用太勉强自己。” 尾调上扬,萩原研二摆出委屈巴巴的样子抗议道:“真是的,我才没有分手。宫本酱你可别咒我,我会生气的哦。” “你还是去吧,”松田阵平左边腮帮微鼓,最后一截能量棒已经被他全部送进嘴里,“刚好可以分散下注意力。再者,万一就遇到看对眼的女人了呢?” 萩原研二忍不住冲松田阵平拧眉: “你这家伙,谈恋爱这种事,你是最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松田警官说得对。萩原警官你就来呗,说不定会遇到能一见钟情的对象。” 宫本由美竖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我们这次联谊有新妹妹,据说是个长得超可爱的留学生。” 萩原研二又无奈又好笑:“宫本酱还是一如既往,借着联谊的名义猛猛喝酒,对参加联谊的男性毫无兴趣。” 宫本由美嘿嘿一笑,希冀地看向萩原研二。 然而后者只是沉默着和她对视,缓缓摇头:“抱歉宫本酱,我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和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没办法回答。” 宫本由美遗憾地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真可惜,还以为这次一定能邀请到你。我还向同事打下包票,说一定能把警视厅人气池面请到场。” 萩原研二笑着指向身侧的幼驯染:“人气池面的话,小阵平也是啊。你看他的脸,建模水平的帅气。” 宫本由美立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摆出求饶的姿态:“萩原警官你就饶了我吧,松田警官一定会把联谊搞砸的。这家伙每次都是坐在那里埋头吃饭,然后把其他人当做观察对象进行推理,要不就是低头玩手机。” “而且这家伙气场太强,就算什么都不做,其他人也会如坐针毡。上次米花医院来的护士小姐就被他给吓跑了。” “小阵平,你被这么评价了哦。” 松田阵平和眼前这位不靠谱的后辈勉强算得上熟络——虽然熟悉的原因是她抓过几次萩原研二违章,以及在喝酒的地方频频偶遇。 他轻哼一声,斜着眼冲宫本由美开玩笑:“没礼貌,我不管是入职年份还是警衔都比你高,宫本你应该对我用敬语。”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眼神,虽然没生气,但每次都能把我喊来的女孩子吓跑。”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出声,但也仅仅只是笑了几声。 晨光温暖,亲吻着他的眼睫,笑意却迅速沉底,不见踪影。他仰头一口气喝掉手里的罐装咖啡,才重新看向宫本由美:“联谊的事,我会在晚上十点前给你答复。” 宫本由美看了眼时间:“好哦,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她朝萩原研二晃了晃手机:“等你好消息呀,萩原警官。”然后转身离开。 宫本由美走后,座位上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松田阵平率先撕开沉默的口子:“今天下班后,去酒吧吗?” “他工作的那家酒吧?”萩原研二没有点名对方的名字,但松田阵平知道他说的是谁。 “嗯。” 萩原研二沉默须臾:“好吧,刚好也可以听听他的建议。” * “我还以为你早和你的梦中女友分手了。” 酒吧吧台,降谷零穿着修身的酒保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黑边眼镜。不锈钢调酒杯泛起冰冷的光泽,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今明两天都是工作日,酒吧里几乎没有人。 降谷零把调制好的蓝色鸡尾酒搁到萩原研二面前:“您的‘初恋女友’。” 萩原研二的尾音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在吧台暖黄的光晕里晃出涟漪。他指尖敲了敲杯壁:“真过分,我点的明明是‘莫吉托’,你这样可是会被我投诉的哦。” “不行哦客人,这会害我被扣奖金的。”降谷零微笑地说着不走心的话。 拿着三份工资的男人才不会在意酒吧发放的少得可怜的奖金。 松田阵平单手托腮,懒懒出声:“活该。” 很难说得清他到底是在骂谁,也可能两边都在骂。 警校时期朝夕相处的另外四个人都知道林见月的事,也曾干预过。 谁都不想自家好兄弟和一个梦里的女人谈恋爱,这听上去跟被鬼蒙眼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这个兄弟还是个应该遵循唯物主义的警察。 但他们尊重萩原研二的选择。 而且他们还依托林见月的情报完成了自救,某种意义上也算欠了林见月一份情。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谈这么久。 萩原研二指尖抵着杯底转了半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不同于记忆中的酸甜口感,降谷零为他特调的鸡尾酒入口绵密。液体漫过舌尖时,酒精的辛辣混着青柠皮的清苦,像团被冰水浸过的丝绸。 像他和林见月的第一次接吻。萩原研二没由来地想到。 柔软,笨拙,过分紧张,她的犬齿甚至刮疼了他的舌头。 萩原研二盯着玻璃杯上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专注且苦恼地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完全被甩了呢,我可能真的该放弃了。” 萩原研二放下酒杯——明天还要工作,哪怕一杯鸡尾酒不足以麻醉他的意识,他也会克制地控制好酒量。 "和梦里的人谈恋爱……我大概会成为警视厅年度最佳笑料。"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尾音却被吧台后面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斩断。 降谷零随意地瞥了眼短信内容,脸色骤变,视线也牢牢钉在手机屏幕上。 坐在吧台前的两位爆处组精英也沉下脸来,压低音量正色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确定,”降谷零边说边开始脱手套,“我得立刻回公安部一趟。” 说罢,他不给萩、松二人开口的机会,拎起柜子底下的风衣,脚下生风,一溜烟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降谷零一走,偌大的酒吧就只剩两位坐在吧台前的警官,和远处坐着聊天的几个招待生。 见降谷零离开,其中一位招待生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拐进吧台里充当起酒保的角色。 “抱歉,刚才那位酒保临时有事,接下来会由我继续为二位服务。” 松田阵平瞥了眼对方陌生的脸,好奇道:“安室先生这样丢下工作就跑,不会被开除吗?” 新酒保脸色微妙了一瞬,努力维持微笑,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嫉妒:“没办法,安室先生是我们酒吧的招牌。不管是稀有的混血面孔还是精湛的调酒水平,都能吸引到源源不断的美酒品鉴者。” 松田阵平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 白色马自达的真皮座椅上,降谷零的指节捏紧方向盘,骨节泛出冷白。 风见裕也的声音顺着蓝牙耳机钻入耳道,降谷零瞳孔骤然收缩,金色的发在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大概知道萩原研二传闻中的“女朋友”的消息了。 但比起告知萩原研二,他还有更紧急的事必须处理。 降谷零烦躁地啧了一声,将油门踩到底。白色马自达猎豹般窜行在无人的公路上,月色洒落,在车身晕开一层冰冷的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晋江独家 第3章 晋江独家 夜色如墨。 警视厅公安部。 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降谷零赶到时,整个公安部早已忙得脚不沾地。 “降谷先生,您终于到了!”风见慌忙起身,椅子撞在桌角发出脆响。其余人也露出得救了的表情,齐刷刷看向降谷零。 “情况如何?” 风见裕也领着降谷零走向技术员的电脑,后者则为两人让出一个便于观看的空间。 他的桌子上立着三块液晶显示屏,从左至右依次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某个人的推特账号,和IP追踪结果。 风见裕也指着中间的显示器:“三十七分钟前,情报课捕捉到这个。” 浏览器停留在一个推特账号主页上,一个有着3W粉体量的id叫“阿月吃小萩”的账号。 降谷零抢过鼠标,光标滑过主页,二十六张插画依次展开。账号的主人是个插画师,主页挂满了她精心绘制的各种状态下的萩原研二。生活中、工作时、甚至是更私密的围着浴巾刚刚出浴时的状态。 只消一眼,降谷零便认出账号主人的身份。除了林见月,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降谷零的食指突然按停在一张小巷雨夜图上。 逼仄巷道的砖墙渗着青苔,他戴着白手套,笑容危险;右侧阴影里,背着贝斯包的苏格兰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似在示意画面外的人嘘声;左后方的黑麦威士忌则抱臂倚墙,嘴里咬着一根燃烧的香烟。 插画师用细腻的手法渲染出极致的氛围感,将他们三人黑暗的一面展现得恰到好处,危险又魅力十足。 降谷零脸色渐沉,眉也皱成川字。 太危险了。 这幅画若是被组织里的人看到,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按琴酒多疑的性格,大概率会把他们三人都抓起来,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逼他说出画师的名字,以及和画师的关系。 但幸好,这幅画不足以暴露他和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顶多会让琴酒猜忌,认为他们在外面养了个情人,或者未经上报的共用线人。 但不管哪种可能,都足以让琴酒震怒。 降谷零压下思绪继续浏览。 屏幕接连掠过萩原研二的单人插画,画布上流淌的爱意几乎要漫出屏幕。绵绸的情谊连贯成河,倒映在降谷零紫灰色的虹膜里,他蓦地理解了萩原研二沉沦的原因。 在翻到第三页时,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如遭针刺般弹了下。某种尖锐的震颤从尾椎窜上后颈,大脑陷入空白。 窒息感裹着寒意从各个方向涌来,像有一根绳子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并慢慢收紧,呼吸堵在气管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沙哑的气音消散在键盘敲击声里。 画面里,他和诸伏景光被盛开的各色鲜花环绕,天光洒下,将两人的轮廓融成柔和的金边。诸伏景光头上的警帽向左歪了几度,他则握着警帽,维持着一个即将把帽子戴上的动作。 他们穿着警礼服,帽檐阴影下洋溢着笑意,眼角微微皱起的笑纹里填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降谷零怔怔地看着这幅画,呼吸短暂的紊乱了几秒。他不安地收紧手指肌肉,低骂一句脏话。 情报泄露的冷意从蹿上头皮,这是特大级事故,足以让日本公安多年来的努力在一夜时间化为乌有。 降谷零平稳住微微发颤的声线:“从你们发现这个账号,到现在,这幅画增加了多少浏览量?” 技术员快速敲打了一行代码:“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我们检测的短短半个多小时里,已经有361次访问,本土IP占比63%。” 降谷零沉默不语,他的视线钉在画面里诸伏景光扬起的嘴角上,视网膜却倒映着技术员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那是实时浏览量数据,每三秒刷新一次,像催命的数符。 一滴冷汗顺着降谷零额角滑落:“能封掉这个账号吗?” 风见裕也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正在走流程,但跨国申请需要七十二小时。推特的响应速度您知道的,而且我们和美国那边没有合作,没办法走后门。” 降谷零咬紧后槽牙,下颚线骤然绷紧成一条直线。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风见,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冷静。为什么?” 风见裕也脸上还残留着连轴加班后的疲惫和顿感,他看向降谷零,脸上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棘手事件的茫然、自责,和不该有的平静。 这份异常的平静让降谷零生出不详的预感,鸡皮疙瘩顺着手指爬向小臂。 风见裕也表情微妙地短暂错开视线,第二次推眼镜——哪怕这次眼镜并没有从鼻梁上滑下来:“降谷先生,我认为您不用太过担心。” 他的喉结不自然地跳动两下:“账号持有者已经为您准备了解决办法。” 降谷零疑惑蹙眉。 “降谷先生,您可以直接跳转到第四页,那里有您想要的答案。” “第四页?” 鼠标滚轮转动的咔嗒声里,林见月的推特账号被翻到第四页。从上往下翻到第七幅画时,降谷零的瞳孔剧烈收缩,虹膜边缘的毛细血管几乎要撑破眼白。 降谷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空调的嗡鸣、下属翻动文件的沙沙声、键盘敲击声……周遭的声响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远去,直至归于寂静。 降谷零死死瞪着屏幕正中央被放大的单人插画,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他破天荒地笑了一声,又有些无力。 画面里,琴酒穿着警礼服,一脸凶相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作为背景的其他毕业生被虚化了脸,只能隐约窥见脸上的笑意。 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琴酒身上还斜挂着一条红色绶带,上面隐约可见“毕业生代表”的字样。 画的正上方用黑体写了一排小字,是林见月将画发布出来时,一并写上的。翻译成日文后,大意是:听说最近很流行红黑互换,我试试。 风见裕也适时开口:“降谷先生,你可以点进刚才被你跳过的第三页的下半段。” 降谷零沉默照做,然后有幸目睹了公安部警花贝尔摩德,被画成派大星般睿智形象的刑事部双星基安蒂、科恩,和刑事部部长琴酒老大哥,以及永远的跑腿司机伏特加。 “……呵。”降谷零发出一声无力的冷笑,而后是无尽的沉默。 风见裕也静了几秒,再次开口:“从时间线上推理,您和诸伏先生的画出现在‘琴酒警官’的主题后面,所以……” 风见裕也没有说完,但降谷零明白他的意思。 琴酒对组织的忠心,天地可鉴。谁都可能是内鬼,唯独他琴酒绝对不可能是。 在林见月把琴酒塑造成警察的那一刻,她的画就失去了可信度。 信他们是警察,不如信琴酒是美国珍珠岛转世,被上天派来痛击报复日本的。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倏然出声,坐在一边的技术员也从转椅上弹起身,发出一阵响动。 降谷零抬眼看去。 方才还好端端显示在屏幕上的林见月的社交账号,在刷新过后,突然变成“账号不存在”的提示字样。 林见月的账号被封禁了。 降谷零眉心微蹙:“赤井秀一那家伙终于也发现了。” 三年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依托萩原研二从林见月那里听来的情报,完成了极限自救。 诸伏景光洗清了嫌疑,继续卧底,他们也在反复试探中和赤井秀一交换了身份——但也仅仅是自述阵营的地步。除了身份,他们和赤井秀一之间没有交换任何情报,FBI和日本公安依旧各自为政。 他们甚至没有互换真名,“赤井秀一”这个名字也是他们从萩原研二嘴里听来的,再经过反复试探后确认了其真实性。 “太好了降谷先生,”技术员长舒一口气,带着几分奉承的语气,“应该是FBI那边出手抹除了账号存在的痕迹,也算是帮我们解决后顾之忧了。” 降谷零垂眸不语。 账号的事确实解决了,他也不需要担心被林见月的画暴露真实身份。 但他担忧另外两件事。 一是林见月的安危。琴酒一旦发现这个账号,就绝对会掘地三尺把林见月给找出来。 二是……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融合。 他刚刚翻阅林见月的社交账号时敏锐地注意到,最底下的翻页图标多达37页。虽然不知道林见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运营使用推特账号的,但绝对不止半年。 可他们直到今天才检测到林见月的账号。 林见月发布的内容几乎清一色都是萩原研二,偶尔掺杂一些组织成员,以及当年的五位警校同期。 她的主页内容不是现役警察,就是尚未落网的重刑犯,这无异于踩着日本公安的脸起舞。日本公安的网络监控再怎么不成器,也不可能漏掉这种程度的大鱼。 降谷零问:“这个账号是一个小时前突然出现的?” 风见裕也点头:“是的。” 降谷零危险地眯起眼。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林见月突然从萩原研二的梦里消失。 因为她从梦中的平行世界,真真切切来到了他身边。 “风见,查到账号IP的位置了吗?” “查到了,就在东京。但似乎存在某种干扰,我们查不到准确的位置。” 降谷零抱臂而立,捏着下巴思索起来。应该是林见月刚融合进这个世界,还不够稳定,所以无法查到准确位置。 但他不打算把这个推测告诉风见裕也。 世界融合的理论太过荒谬,没必要说给一个唯物主义的警察听。况且他们几个也是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消化并接受了萩原研二在和梦里的女人谈恋爱的事。 降谷零垂下眸子,已经有了主意。他翻出手机,给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友人发去一条消息: 『我会尽快安排模拟画像师去找你,你把林见月的长相口述给她。切记,此事保密。』 几秒后,对面发来回信: 『你知道林见月在哪?』 降谷零原本打算尽数隐瞒,但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一句简短的话:『不知道,但我必须找到她。』 聊天框顶部,原本显示萩原研二名字的地方先是变成一串「正在输入中」,闪烁良久,最后却只回过来两个字:『明白。』 降谷零默了一瞬,又补充了句:『林见月暂时没有危险。稍安勿躁,等我联系。』 * 警察宿舍。 萩原研二枕着单臂斜倚床头,衬衣领口松垮地滑向一侧,露出曾在梦里被林见月咬过一口的肩窝。 夜风掀起窗帘一角,手机屏幕的冷光落在脸上。睫毛微颤,紫鸢色的瞳孔映着聊天框里反复删除又重写的字符,萩原研二将林见月的名字含在嘴里反复咀嚼,只品出一股不甘。 半分钟前点击发送的『好哦,联谊算我一个XD』的字样在对话框里发烫,指腹在撤回键上悬停了三秒,终于重重按下。 无边夜色下,烦扰的思绪海草般死死缠住萩原研二,拖着他不停下坠。 新的回复被发送过去。 送达提示亮起的刹那,萩原研二突然将手机甩向床头,自暴自弃地合上眼。 重新发送的内容很短,却承载着沉甸甸的情绪,碎成满地无法收拾的月光。 『抱歉呀宫本,我暂时还不打算放弃,就不去联谊了。』 没想到吧,咱们零差一点就身份暴露了XD 感谢所有宝宝的评论,爱你们~ - 目前是每天12:00自动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晋江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