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命也是命[快穿]》 第1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 “骗子。” 婚礼现场寂静无声,摄像机镜头对着钟夙,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无处可逃。 傅亦琛看向钟夙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他伸出手,钟夙本能地想要抓住,但傅亦琛避开了,走向谢砚冰,牵起他的手。 二人十指相扣,一步步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不要走。钟夙想喊,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教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脚下出现裂缝,身体失重,直直坠入无尽的黑暗—— 【宿主心率125次/分钟,肾上腺素水平偏高。】 钟夙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卧室里一片昏暗,厚重遮光帘将晨光挡在外面,室内一片宁静,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运转声。 又是这个梦。 【梦境模拟结束。距离关键剧情点,剩余72小时。】 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别老在我脑子里放这些画面。”钟夙抬手按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有必要强化记忆,避免OOC行为。】 最近半个月,系统总爱在他梦中播放这段关键剧情节点的预演,一次比一次真实,跟全息电影似的。 烦。 【重申:宿主在原世界未能达成指定结局,导致世界线严重偏离。作为惩罚,您必须在本世界扮演恶毒炮灰角色,并亲身经历BE结局。】 “啰嗦。”钟夙极轻的咕哝了一声。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松软的鹅绒枕芯散发着薰衣草香味,这是傅亦琛专门从普罗旺斯订制的,有助凝神安睡。 【当前任务进度:90%。您已成功顶替真恩人身份,与目标傅亦琛维持三年恋爱关系。婚礼将于三日后举行。请准备迎接身份曝光剧情。】 终于要结束了。 钟夙重新睁开眼,视线在白色天花板上游移,身体仍陷在柔软被褥中。 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先碰到了手机。屏幕适时亮起,震动随之而来。 来电显示:傅亦琛。 钟夙看着那个名字,几秒后,接通电话,手机贴近耳边。 “亦琛?”声音带上了早晨特有的鼻音,语调也慵懒了几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背景中有文件翻动的沙沙声,看来他已经在办公室了。 “醒了?吵到你了?” “没有,刚醒。”钟夙坐起身,靠在床头,长发散在肩上。 “十点,我去接你。” “嗯?” “礼服。”傅亦琛语速不快,“设计师今天下午离开,我们去试穿,然后一起用午餐。” 钟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手腕纤细,皮肤白皙,中指上一枚铂金素圈,设计极简。 八个月前的慈善晚宴,在媒体的镜头前,傅亦琛单膝跪地,将戒指为他带上,宣称他是此生唯一。 三年感情,恩情加持,固若金汤。 如果那个叫谢砚冰的人,没有回来的话。 他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几秒,随后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 “好。” “乖。等我。” 电话挂断。 他没有在床上多赖,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倾泻而下,水雾很快弥漫开来,镜面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洗发水是傅亦琛选的,白茶味,清淡不甜腻。泡沫顺着颈部滑下,热水冲刷过肌肤,留下微微发红的痕迹。 关掉花洒时,外面传来开门声。 “阿夙?” 是傅亦琛。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在洗澡。”钟夙应了一声。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他胡乱抹了两把,随手拿了件傅亦琛的白衬衫套上。尺码明显大了,下摆盖过胯部,下面空荡荡的,两条腿又白又直。 赤脚走出浴室,湿发贴在脖颈上。 傅亦琛站在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已经拉开,晨光涌进来。 他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深灰色的西装面料垂坠感极好,从宽阔的肩膀到收窄的腰线,再到笔直的裤腿,每一处都熨帖平整。 “推到下午两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强势,“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视线先是落在那片被水浸湿变得半透明的白衬衫上,目光沉了沉。然后又注意到钟夙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蹙。 “又不吹干。” “懒。” 傅亦琛轻笑一声,脱下西装外套,动作中透出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宠溺。 他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 “过来。” 热风吹开湿漉漉的发丝,钟夙闭上眼享受,头皮被烘得暖烘烘的。 傅亦琛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发间,不轻不重地梳理着,动作颇为熟练。 男人身上古龙水的后调清淡,类似沉香木的味道萦绕在鼻端。 “昨晚加班到几点?”钟夙没睁眼,声音被吹风机的噪音盖过。 傅亦琛的手指顿了顿,热风移开些许:“三点多。” 钟夙从镜中看他。 “想把事情都处理完。”热风移到耳后,烘得人有些发懒,傅亦琛的声音也近在耳畔,“空出时间,蜜月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注意到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累吗?” “不累。”傅亦琛俯下身,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想到马上就要成为合法伴侣,一点都不累。”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后的皮肤,有些痒。钟夙歪了歪头,躲开这个过分亲密的姿势。 吹风机停了,傅亦琛的手指梳理着钟夙的长发,表情专注而温柔。 “吃早饭了吗?” “没有。” “我就知道。”傅亦琛指了指玄关的纸袋,“豆浆,你喜欢的那家,无糖的。还有小笼包。” 他总是这样,细致周到,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无比。 钟夙接过温热的豆浆,吸管已经插好了。 “慢点喝。”傅亦琛坐在他旁边,拆开小笼包的包装,“张嘴。” 钟夙咬住递到嘴边的小笼包,汤汁烫了舌尖,他轻轻嘶了一声。 “烫?”傅亦琛立刻皱眉,拇指按在他下唇,微微用力让他张开嘴:“吐出来。” “没事——” “吐出来。”语气不容拒绝。 傅亦琛过分的控制欲充分体现,钟夙只好把咬了一半的包子吐在傅亦琛摊开的掌心里。 男人拿纸巾包好扔掉,重新夹了一个,这次吹得很仔细,确认温度合适才再次递过来。 “慢点吃。” 像训练进食习惯。 钟夙小口咬着,对着他扯出一个笑。 傅亦琛盯着他的唇看了两秒,伸手用拇指擦去唇角的豆浆,动作自然。 - 黑色宾利驶入傅氏集团地下车库。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打开,视野豁然开朗。 整层被打通,环形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纳入眼底。 设计师团队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三个法国人,两个意大利人,还有几位助理。 “Monsieur Fu。” 首席设计师是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男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表达了赞美与问候。 试衣间被分成两个区域,用木板隔断。钟夙被领到左边,三套白色礼服已经挂在那里。 “这是主礼服,法国工匠手工刺绣,用了六个月时间。”设计师展开第一套,“您先试试看?” 白色礼服剪裁合身,布料触感极其细腻,收腰的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钟夙站在全身镜前,任由助理帮他整理衣摆。 “非常完美。”设计师退后几步打量,眼中流露出满意,“简直像是为您量身定做——哦,确实是量身定做的。” 隔壁传来响动,隔断被推开。 “阿夙?” 傅亦琛走了出来。纯黑色手工戗驳领三件套礼服,剪裁极其考究,面料紧密贴合身体,宽肩、窄腰、长腿,将男人优越的身材比例勾勒得淋漓尽致,每一寸线条都绷着力量感与禁欲感。 还未等钟夙整理好,傅亦琛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巨大的穿衣镜映出两人的身影。 男人手臂从后方伸出,自然环过钟夙的腰,胸膛贴上钟夙的后背,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和心跳。 傅亦琛将下巴抵在钟夙肩窝,两人视线在镜中交汇。 “好看吗?” 镜子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亲密地贴在一起。 首席设计师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Parfait!这礼服在你们身上才真正拥有了灵魂!傅先生,钟先生,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傅亦琛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他偏过头,在钟夙的鬓角印下一个吻:“当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一生挚爱。” 钟夙眼睫垂落,遮住了瞳孔,搭在傅亦琛手臂上的那只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傅亦琛收拢了手臂,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 不久后,钟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礼服被妥帖地装入防尘袋,由助理捧着。 他从试衣隔间走出来,见傅亦琛背对着这边,一手插在西裤口袋,站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城市的轮廓在他身后铺开。 他的语调是钟夙很少听到的那种,不加掩饰的轻快与愉悦。 “砚冰回国了?太好了,正好赶上婚礼。” 谢砚冰。 领带夹从手中滑落,掉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夙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突然忘记了如何控制手指。他垂着眼,看着那枚领带夹停在傅亦琛的皮鞋边。 空调的冷气从天花板的出风口吹下来,钟夙感觉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傅亦琛转过身,手机还贴在耳边。 “没事。”对上傅亦琛探询的目光,钟夙勉强笑笑,“手滑了。”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在原地多停留了一秒,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让血液重新回流到手指。 傅亦琛还握着手机,目光在钟夙身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回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笑道:“好,今晚的接风宴,我们一定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 第2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2 钟夙捡起掉在傅亦琛脚边的领带夹时,对方恰好结束通话。男人的背影挡住了部分光线,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收紧五指,掌心被领带夹硌得有些疼,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傅亦琛转过身来,手自然地搭上钟夙的后腰,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走吧,去吃午餐。” 钟夙没有立刻动,他观察傅亦琛的神情,见对方脸上还挂着刚才通话时的笑意。那种只在提到某些人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谢砚冰……回来了?” “嗯,刚下飞机。谢家今晚给他办接风宴,我们过去露个脸。” 不是询问,是通知。 “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傅亦琛抬起钟夙下巴,另一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没发烧,是不是太累了?” 【警告:检测到情绪波动异常。请宿主保持人设。】 钟夙想要偏开头,但下巴被钳制着,只好垂下眼睫不去与他对视。 “没事,可能是空调有点凉。” 傅亦琛没再多问,揽过钟夙的肩,往电梯走去。 “砚冰说想见见你。” 电梯门合拢,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一直好奇,什么人能让我这样。” “这样?” “让我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谁都不给看。”傅亦琛抬手捏了捏钟夙的脸颊。 -- 夜幕降临。 谢家老宅灯火通明,这栋有些年头的欧式建筑外墙爬满藤蔓。 修剪整齐的花园里停满了各色豪车,悠扬舒缓的弦乐四重奏从敞开的宴会厅大门流淌出来,空气里漂浮着晚香玉和紫藤花的混合气味,很淡,不腻人。 灯光设计得考究,暖黄色调,只照亮必要的部分,树影和建筑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露出谢家的沉淀与底蕴。 傅亦琛携钟夙入场,经过的人们或点头致意,或停下寒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在钟夙身上多停留片刻。 一只手搭在傅亦琛的臂弯,手指修长,腕骨精致,在灯下呈现出瓷器般的光泽。顺着手臂向上,浅灰色高定西装,剪裁方式大胆又贴合,将穿着者的身形勾勒得极为漂亮,腰线收紧,双腿笔直。 钟夙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发丝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漂亮到让人忘记呼吸的脸。 他们入场时,正好赶上谢砚冰上台致辞。 聚光灯打在那人身上,银灰色西装剪裁得体,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他站在台上,姿态疏离,像一块精心雕琢的冰玉,通透冷硬,拒人千里。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准时响起:【关键人物谢砚冰出现,剧情点即将触发。】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细微的交谈声都消失了。 致辞内容简洁客套,感谢到场宾客,分寸拿捏得恰到。 掌声响起,谢砚冰微微颔首,走下台阶,立刻有人围上去寒暄。但他并不热衷应酬,只是礼貌地点头回应。 “走,过去打个招呼。” 钟夙点了下头,跟着傅亦琛穿过人群。 傅亦琛径直走向被几人围住的谢砚冰,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与熟稔:“砚冰。”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谢砚冰转过身。 近距离看,那种冷质感更甚,眼眸颜色很淡,在灯光下呈现出接近透明的灰。 看到傅亦琛,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神色也松动了些许。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后方半步的钟夙身上时,表情有些许凝滞。 从他的瞳孔深处折射的光,晦暗不明。 那种打量让钟夙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往傅亦琛身边靠了靠,下巴微扬,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傅亦琛扫过钟夙略显紧张的脸,和搭在自己手臂上收紧的手指,眼中的神色软化下来,带着些许愉悦。 他将钟夙又往怀里带了带,手掌完全覆盖住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这是钟夙,我的未婚夫。阿夙,这是谢砚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谢砚冰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定了半秒,随后移开。他从侍者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朝他们举起。 “好久不见。” 他举杯的动作对着傅亦琛,目光却仍停留在钟夙脸上。 钟夙的呼吸乱了一拍,血液冲上耳廓,烧得发烫。他在说什么?是在试探吗?还是在暗示什么?又或是威胁…… 他咬紧牙关,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手心已经出了冷汗。 “是啊,三年没见了。”傅亦琛也端起酒杯与谢砚冰碰杯,“这次回来待多久?” 谢砚冰将杯沿送到唇边,浅抿了一口香槟:“看情况,也许,不走了。” 钟夙像个陪衬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交谈。 傅亦琛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谢砚冰身上,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许多,那是对着自己时少有的松弛。 灯光下,两个人站得很近,衣料的颜色一深一灰,分外和谐。 傅亦琛说话时,谢砚冰会安静听着,偶尔点头,时而补充一两句。谢砚冰开口时,傅亦琛的表情专注,连带着整个身体的重心都略微偏向他。 原著场面,虽迟但到。 “亦琛,我去下洗手间。”钟夙声音带上了点烦躁,眉头也微微蹙起,视线从谢砚冰那张清冷的脸上移开,不愿再多看一眼。 这幅姿态,任谁看都是自己的未婚夫跟别人距离太近,吃醋的负气的表现。 “好,快点回来。别走远。”男人的语调低沉,听不出对他的小性子有任何不满。 钟夙抽出胳膊离开,身后传来二人的对话。 “你瘦了。” “工作太忙。”谢砚冰回答。 “还是老样子,不会照顾自己。” 钟夙走到宴会厅边缘,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男人宛若人群中的聚光灯一般,一眼就能看到。 他不在场,傅亦琛更显得放松几分,手搭在谢砚冰肩上,姿态亲密自然。谢砚冰没有躲开,只是微微侧身,拉开了一点距离。 原著里,这一段可是重头戏。 三年前自己这个冒牌货鸠占鹊巢,傅亦琛与谢砚冰失之交臂。如今正主回归,钟夙十分有眼色地及时退场,给他们创造再续前缘的机会,然后等待身份曝光,迎接既定的结局。 剧情描述里,谢砚冰这次回来,身边还带了个追求者,伪装成男友,一来是为了参加婚礼,二来是想让傅亦琛吃醋。 真是,弯弯绕绕。 钟夙想着,走到长廊尽头,转角便是洗手间的标识。他低着头,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墙……不,是一个人的胸膛。 “抱歉。” 钟夙站稳身体,听到对方声音,抬起头,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一头耀眼的金发,在灯下像流动的砂金。对方比他高出许多,身形极为高大挺拔,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隐约能看见布料下绷紧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力量感。 这个特征,应该就是原著里那个,爱慕谢砚冰,甘愿为他做任何事,甚至为了谢砚冰的幸福,不惜除掉自己这个障碍的伪装男友了。 男人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灰蓝色的眼睛将钟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像是在评估一件货品,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与挑剔。 “你就是钟夙。” 这个人对他的敌意如此直白,以至于钟夙感觉背后发凉。 果然是为了谢砚冰,真是忠心耿耿。 男人看着钟夙的反应,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许,他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高大的身形投下大片阴影,将钟夙笼罩其中。 “砚冰提过你。” 钟夙抿紧嘴唇,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身体进入防御状态:“让开。” 他试图侧身,从男人和墙壁之间挤过去。 但对方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发反而低下头,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男人视线扫过钟夙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眼睫,又落回他颜色漂亮的嘴唇上,停留的时间久到让人不适。 “脾气不小。”男人的声线里掺杂了些许低哑的笑意,“不过也对,能让傅亦琛那种人死心塌地,总得有点特别之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请你让开,这是基本的礼貌。” “礼貌?”男人眼睛眯了起来,灰蓝色眼眸幽深,“占据别人的东西,心安理得享受这么久,现在跟我谈礼貌?” 来了。 这是原著里配角对炮灰的经典警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钟夙的身体微颤,脸颊褪去血色,一副做贼心虚,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用力推了一下男人的胸膛,触及坚硬结实的肌肉,根本推不动。 男人欣赏着他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嘴角:“别紧张,我不是来威胁你的。”他后退了半步,给钟夙留出一点呼吸的空间,“至少,现在还不是。” “婚礼在三天后,对吧?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想,砚冰一定会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2 第3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3 礼物? 钟夙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恐惧还在,颤抖也是真的。但在那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男人还在说话:“所以,我建议你最好——” “Ethan?” 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钟夙抬起头,看见谢砚冰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金发男人——伊森回过头,对谢砚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砚冰,我正好遇到了小可爱。”他切换回轻快友好的腔调,周身的攻击性完全收敛,灰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温驯。 谢砚冰的目光停在钟夙发白的脸颊上,片刻后才移开,淡淡道:“该回去了。” 伊森整理了一下领带,临走前朝钟夙丢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很高兴认识你,宝贝。希望婚礼一·切·顺·利·。”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钟夙还保持着靠墙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腿才恢复知觉。他慢慢滑坐到地上,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贴在皮肤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傅亦琛的消息:【在哪?】 钟夙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悬空。冷气从通风口吹下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马上回来。】 他撑着墙站起来,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底有惊魂未定的慌乱。钟夙拧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扑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打湿了衬衫领口。 得回去了。傅亦琛还在等他。 -- 【距离关键剧情点还有1小时。BE结局触发条件已满足。】 化妆间里弥漫着发胶和香水混合的气味。 钟夙坐在镜前,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皮子。 他还在想前两天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会是什么礼物? 化妆师的手很稳,修容刷在颧骨下方扫过,阴影让原本就精致的骨相更加立体。 “钟先生,请稍微抬一下下巴。” 化妆师的声音让他回过神。镜子里,自己的脸略显苍白,眼下有淡青色的阴影。 “您昨晚没休息好?”化妆师皱着眉,从化妆箱里翻出遮瑕膏,“这黑眼圈有点重。” 钟夙闭上眼,化妆室的灯光太亮了,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嗯。”他扯了扯嘴角。 其实不止昨晚。 这一个月来,每次闭上眼,系统就会准时在他梦里循环播放为他量身定制的BE结局。 被抛弃、被憎恨、被所有人唾骂,最后在肮脏的暗巷孤独地死去。 每一个场景都无比真实,真实到他醒来时,还能感觉到梦中那把刺入腹部的匕首残留的痛感。 傅亦琛察觉到了他的失眠。男人没有多问,只是让人换掉了整套床上用品,连枕芯都换成了据称有助眠效果的顶级普罗旺斯薰衣草填充枕。 但那浓郁昂贵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钟夙,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他睡在价值七位数的床上,枕着傅亦琛的温柔,做的却是众叛亲离的噩梦。 “好了,钟先生,您看看。” 他抬起眼,看向镜子。 镜中的人,有一张足以让任何人屏息失神的脸。皮肤呈现出陶瓷般的质感,眉眼精心勾勒过,原本就殷红的唇色在涂上润唇膏后,更显得水润诱人。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像深潭,能把人的理智一点点拖进去溺死。 “您真是……我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越的骨相。”化妆师真诚的赞叹,“傅先生太有福气了。” 福气? 钟夙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只能控制着自己,做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微笑的表情。 门被推开。傅亦琛走进来,已经换好了黑色礼服。他在钟夙身后站定,双手搭在他肩上。 傅亦琛俯下身,下巴抵在他头顶:“昨晚又没睡好?” “做了些梦。” “什么梦?” 钟夙顿了顿:“梦见婚礼出了差错。” 傅亦琛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接触的地方传过来:“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 他的手指穿过钟夙的头发,动作轻柔。 化妆师识趣地放下工具,并体贴地带上了门:“妆化好了,我先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傅亦琛转动钟夙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圈在怀里。 男人身上的沉香木味道压下来,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又抽烟了。 “紧张?”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钟夙的肩膀绷紧了一瞬。 “还好。” “骗人。”傅亦琛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按压太阳穴,“这里,一直在跳。” 钟夙抓住那只手:“妆会花。” “那就花。” 傅亦琛俯下身,嘴唇压上来的时候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舌尖撬开齿关,深入进去掠夺。 玫瑰色的唇膏在唇齿纠缠中晕开,两人唇上都留下暧昧的痕迹。 钟夙被吻得喘不过气,手指抓着男人的西装外套,指节泛白。傅亦琛一手扣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按在腰上,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在喘。 钟夙的唇已经肿了,唇膏糊了一片。 傅亦琛退开一些,呼吸有些重。他看着钟夙被吻得水光潋滟的嘴唇,眼底的欲.望愈发深沉。 他伸出拇指,抹去钟夙嘴角那一点溢出的晶亮,送到自己唇边,将那点颜色卷入口中。 “这样才好看。” “……唇膏花了,得重新补。”钟夙的声音很轻,气息还有些不稳。 他抬手想推开傅亦琛,却先触碰到了男人西装下那片结实温热的胸膛。 傅亦琛捉住他的手,低沉地笑了一声,胸腔的共鸣顺着掌心传导过来。 “不急。”他从西装内口袋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他单膝半跪在钟夙面前,托起钟夙的手腕,解开袖扣的纽扣。 盒子打开。 两颗蓝宝石躺在黑色绒布上,切割面在灯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光华。那蓝色太过纯粹,像是把整个深海凝固成了两颗石头。 “克什米尔矢车菊蓝,三十二克拉。”傅亦琛取出其中一枚,将袖扣穿过扣眼,“上个月苏富比拍卖会,八千万。” 他抬起头,视线撞进钟夙眼里。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你的眼睛。” “不笑的时候,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人,好像都入不了眼。但是光照进去的时候,又亮得让人心醉神迷。” “本来想做成戒指,但设计稿都不满意,配不上。后来想,袖扣正好。幸好赶在今天之前做好了。” 另一枚袖扣也扣好。 用如此珍罕的宝石来做一对袖扣,只为了点缀衣角,钟夙的脑子里闪过“暴殄天物”四个字。 原本该是恶毒炮灰的表演时刻。他应该抱住傅亦琛的脖子,撒娇地说些什么“你对我真好”之类的话,再配上几滴感动的眼泪。 可是。 可是那对蓝宝石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他忘记了剧本。 “太浪费了。”钟夙声音里没有炮灰该有的贪婪,只是平静的感叹,“这么好的东西,做成袖扣……” “戴在你身上,就不是浪费。” “没有什么东西,配不上你。” 三年了。三年来,傅亦琛对他的好从未有过丝毫减少。价值连城的珠宝,专程从欧洲空运的鲜花,为了陪他看一场日出而推掉千万合约的会议。 “喜欢吗?” 【警告:距离关键剧情点倒计时30分钟。】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钟夙睫毛微颤。 哪怕知道不该,哪怕知道自己不配,但在这一刻,他确实感到了某种类似幸福的东西。 钟夙迎上他的视线,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喜欢。” 不是平日里表演出来,讨好的,或是故作骄纵笑容。他的眼睛因为这个笑容而弯起,眼底的光芒甚至比手腕上的宝石还要璀璨。 傅亦琛的动作停顿了。 他凝视着钟夙脸上那个浅淡却真实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占有欲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狂喜。 他起身想要再次亲吻那双唇,然而化妆间的门被敲响,助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傅总,还有二十分钟。” 傅亦琛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回过头。 钟夙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仰着头看他。那双被比作价值八千万蓝宝石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傅亦琛大步走回来,手掌扣住他的后颈,俯下身。 “再来一次。” 男人的声音哑了。 “反正妆已经花了。” 阿夙不是表面上那么乖,很快会揭露真面目的[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3 第4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4 化妆师推门进来时,钟夙还靠在傅亦琛怀里喘气。 女人很有职业素养的别开视线,目不斜视走到梳妆台前,装模作样翻找工具。 钟夙从傅亦琛身上离开,重新坐回化妆椅。镜子里,他的唇瓣殷红湿润,眼睛也泛着水光。 化妆师明智地没有再用唇膏遮掩天然的水润光泽,倒是给钟夙脸颊上多扑了一层薄粉,遮住了刚才泛起的潮红。 镜子里的人美得不真实。白色礼服剪裁得体,袖口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深海般的光泽。钟夙动了动手腕,光晕随之晃动,八千万的重量压在腕间。 傅亦琛站在身后,看着化妆师的手在钟夙脸上游走,粉末落在他的睫毛上,鼻子因为发痒微微皱起。 男人今天格外兴奋,那种兴奋不是表现在脸上的,而是藏在每一个细微动作里。 手指收紧又放开,呼吸比平时稍快,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幅度都大了些。 “傅总。” 助理第三次敲门。 “还有十分钟,真的该动身了。” 傅亦琛这才移开视线。他走到钟夙身边,朝他伸出手。 掌心向上,等待。 钟夙把手放上去,傅亦琛的手指顺势插进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大堂就在转角后面,前方传来隐约音乐声。 透过虚掩的门缝,能看见里面坐满了人。还有鲜花、彩带、水晶吊灯,一切都布置得富丽堂皇。 傅亦琛的手收紧了。 “紧张?”男人又问了一次。他掌心温热,有点湿,看得出来傅亦琛的心境也绝不平静。 “有一点。”钟夙诚实地回答。 话音刚落,大门缓缓打开。 灯光倾泻而出,音乐声变得清晰响亮。宾客们纷纷起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 钟夙挺直脊背,扬起头。 表演开始了。 - 千盏水晶灯同时点亮,折射出细碎的虹光,白玫瑰铺天盖地,从穹顶落到地面,花瓣上还沾着人工喷洒的露珠。空气里是昂贵的香槟、鲜花和不同香水的味道,混合成纸醉金迷的昂贵气味。 这对新人开始往前走。 踩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上,从两侧坐得满满当当的宾客旁走过。 商界名流、政界精英、傅氏集团的股东,全都是傅家的人脉网,都是钟夙不认识的面孔。 虽然每个人脸上都都挂着礼节性的笑容,但钟夙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 一个来历不明,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孤儿,竟然攀上了金字塔尖的傅亦琛。 ——真要结了?傅家那边居然同意了? ——听说傅亦琛为了他,直接跟家里摊牌了…… ——脸是真漂亮,难怪傅总栽得这么彻底。 ——床上功夫不错吧?不然能把傅总迷成这样? ——等着看吧,傅家这碗饭可不好吃。 过去三年,他听过太多类似的话。 他们在各种宴会上对他视而不见,或者用居高临下的客气将他排挤在核心圈外。所有人都认定傅亦琛只是一时新鲜,玩腻了就会把他扔掉,就像其他妄图攀附傅亦琛的人一样。 他们都等着看他摔下来的那一天。 很好,这正是他需要的炮灰剧本。钟夙甚至还挺享受这种被万千恶意包围的中心感。 那些视线如芒在背,钟夙挺直脊背,下巴微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矜持又带着骄傲的笑。 那双被傅亦琛比作蓝宝石的眼睛,在灯光下清澈得不含杂质。 傅亦琛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更牢固地护在自己身边。 在距离礼台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钟夙一眼就锁定了宾客席前排的那个身影。 谢砚冰。 他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西装。 在这等庄重的场合,男宾都选择了深色西装。谢砚冰这一身白,仿佛他也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 剪裁得体的布料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身形,那张向来带着疏离感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坐得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目光直直地落在正走来的两个人身上,没有温度。 然后他笑了。 并非祝福的笑,而是带着遗憾和释然的表情。 钟夙在心里评价:不愧是主角,连参加前任婚礼的架势都摆得这么足。 伊森坐在他旁边,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看见钟夙时,他的嘴角不知为何抽动了一下。 钟夙和傅亦琛从他们身旁走过时,谢砚冰抬起头。 四目相对。 只有一瞬。 谢砚冰的瞳孔微微收缩,像被刺了一下。 他的喉结滚动,然后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看向白玫瑰,看向彩绘玻璃窗,看向所有不是钟夙的地方。 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察觉到了异样,侧身凑近:“你还好吗?” 谢砚冰没有回答。 他们终于走到了高台前。 礼台上布满了从厄瓜多尔空运来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管风琴的声音渐收,小提琴也拉出最后一个长音。 傅亦琛牵着钟夙,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司仪的声音通过音响扩散到每个角落,说了些什么,钟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觉得灯光晃眼,照得眼前发白。 然后,他听见傅亦琛的声音。 “我愿意。” 没有任何犹豫。 轮到钟夙了。 钟夙看着傅亦琛。男人今天做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任务进度:98%】 “我……愿意。” 尾音落下,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后才逐渐热烈起来。 司仪满意地点头,声音提高了几分。 “现在,请交换戒指。” 两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花童捧着戒指盒走上来。上面躺着两枚款式相同的铂金戒指,中间镶嵌着钻石,与他们中指上已有的订婚戒是同一系列,内圈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简洁的设计,却是顶级工匠的手笔。 傅亦琛取出其中一枚,握住钟夙的左手。 钟夙的手很凉。傅亦琛在他无名指上摩挲了两下,然后将戒指缓缓推过指节,卡在无名指根部。 尺寸刚好。 傅亦琛没有立刻松手。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又看向钟夙。逆光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握着钟夙的手在微微收紧。 该钟夙了。 他接过另一枚戒指。傅亦琛主动伸出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常年握笔留下薄茧。 钟夙将戒指套上去。推到一半时,他感觉到傅亦琛的手指弯曲了一下,像是想握住什么。 戒指到位,两个人的手就这么交握着。 “现在,”司仪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带着职业性的煽情,“新郎可以亲吻你的爱人了。” 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了。 他看见傅亦琛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然后,那张英俊的脸缓缓靠近。 钟夙配合地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扬起。他能闻到傅亦琛身上沉木香,那气息在接近。 心跳开始加速,比预想的要快。 傅亦琛的身体笼罩过来,挡住了刺眼的光线,投下一片阴影。 呼吸声很近,温热的气流拂过鼻尖。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钟夙先是听到台下细碎的交流声忽然变大了,这些声音里有惊愕,有不可置信,还有看好戏的兴奋。 他感觉到傅亦琛握着他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力道有些失控,他被捏的生痛。 钟夙皱了皱眉,睁开眼。 傅亦琛的脸就在咫尺,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看着钟夙。 那张俊美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退去了,只剩下空白和僵硬。 他在看着钟夙身后的什么东西。 钟夙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巨大的LED屏幕占据了整面墙。 原本播放着两人的甜蜜合照,此刻画面一黑,切换成了监控录像的画质。 雨夜。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撞在护栏上,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冒出黑烟,火光若隐若现。 副驾驶的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人从里面狼狈地爬出来。 是钟夙。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额头在流血,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驾驶座上,安全气囊没有弹出,傅亦琛被变形的方向盘卡住,已经失去意识。血从他额角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脸。 钟夙站在雨里。一秒,两秒。 然后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跑向远处。 监控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一辆白色跑车急刹车,停在事故现场。车门打开,谢砚冰冲进雨里。 他将不省人事的傅亦琛从副驾驶拖出来,还没走几步,火光在他们身后爆开。 爆炸的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谢砚冰护住傅亦琛的头,自己的后背被灼伤,白衬衫烧出好几个窟窿。 监控录像结束。 大厅死一般的寂静,然后—— “天啊……” “原来真正救傅总的是谢家那位?” “钟夙他……他就这么跑了?” “见死不救啊这是。” “亏傅总对他这么好……” 钟夙站在原地。 傅亦琛还握着他的手。不,应该说是钳着,力道大到骨头都有些发酸,钟夙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 男人下颌线绷得极紧,咬肌不自觉地鼓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都没眨一下,但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所有能量都在向内坍塌。 他盯着屏幕的时间长得异样,直到台下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嗤笑,才像被惊醒似的,视线从屏幕慢慢挪回来,落在钟夙脸上。 平日里的温和与宠溺荡然无存,眼眶微微泛红,瞳孔深处什么情绪在剧烈翻涌,又被强行压下。 透过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钟夙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惊慌失措,脸色苍白,一副做贼心虚的丑态。 “亦琛,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4 第5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5 “闭嘴。” 两个字,音量不大,却让钟夙瞬间噤声。 傅亦琛猛地松开了手,指间突然落空。钟夙往后踉跄半步,才稳住身体。被捏了太久的手血液不通,有些发麻。 傅亦琛没有再看他一眼。 男人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随即被他控制住。他转向台下的宾客,夺走司仪手中的话筒。 “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语调平稳,没有波澜,但钟夙能听出来他的尾音有极轻的颤抖。 “抱歉,出了一点技术故障,今天的仪式到此为止。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稍后会有专人安排各位离席。” 说完,傅亦琛把话筒塞回给目瞪口呆的司仪,转身朝礼台侧面的通道走去。 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留给钟夙。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闪光灯在疯狂闪烁。 钟夙站在礼台中央,被无数道目光钉在原地。 那些目光里有嘲讽,有鄙夷,有幸灾乐祸。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无处遁形,像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任人评头论足的小丑。 傅亦琛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通道入口,男人的背影笔挺,肩膀却绷得不自然,整个人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弦。 钟夙猛地回过神。不行,还没结束,他必须试图挽回,必须表现出对即将被抛弃的恐惧和不甘。 “亦琛!等等!我可以解释——” 他跑得太急,在台阶上绊了一下,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去,幸好扶住了旁边的花柱。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闪光灯此起彼伏,每一次快门声都记录下他的狼狈。 “亦琛!” 膝盖又撞到高台边缘,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但他顾不上,继续往前追。 傅亦琛停在通道门口,手已经搭上门把。那只刚才戴上戒指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没有回头。 钟夙终于追上了他,伸手去抓他的手臂,话不成句地往外冒。 “不是的,亦琛,不是那样的,我当时……我真的只是太害怕了,我……” 傅亦琛转过身。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白部分红得骇人。 他就那么看着钟夙,一言不发。 钟夙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所有辩解,所有哀求都被那道目光堵了回去。 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 失望,困惑,还有一种类似于认错人的茫然。 傅亦琛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他悬停在半空的手上。 无名指上还戴着刚刚交换的戒指。 傅亦琛深呼吸了一口,抬手拨开了钟夙的手,转身离去,消防通道的门发出巨响。 钟夙的手在抖。 先是指尖,然后是整个手掌,最后连手臂都控制不住。 腿也不听使唤了,跌坐在地。 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声。 “看吧,我就说……” “真是活该。” “傅总也是,怎么会被骗这么久。” “美色误人啊。” 他想捂住耳朵,手却抬不起来。 地上很凉,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爬。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淬了毒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缠裹上来。鄙夷、幸灾乐祸、嫉妒以及道德优越感的窃窃私语,在耳边嗡嗡作响。 “真是现世报。” “骗了人家三年,活该。” “啧,看他那副样子,装什么可怜。” “谢少爷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钟夙跪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白色的礼服沾上了灰尘,皱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哭。 【……你还好吗?】 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它头一次主动询问钟夙,难得带了些人情味。 钟夙没有回答。 他缓慢吸了一口气。 气流涌入肺里,味道变了。 空气中香槟的甜腻正在发酵,植物馥郁芬芳逐渐腐烂,还有人身体上,被昂贵香水层层覆盖的阴暗气息。 但此刻,他嗅到的,不止这些。 是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 是人类内心阴暗角落里滋生出的,不被文明道德所约束的情绪。源源不断,汇聚成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而他就坐在这条河的中央。 如此纯粹,如此丰沛,不加掩饰。 嫉妒、怨恨、轻蔑、还有隐秘的贪婪与渴望…… 文明与礼仪精心包装起来的灵魂,一旦撕开外壳,内里的**是如此不堪,如此生动。 真是…… 太美妙了。 唇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近乎陶醉。 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那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庞上泛起异样的潮红。他的瞳孔放大,像猫的眼睛,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那是沉醉、餍足,乃至近乎神性的漠然与妖异魅惑交织的表情。 “再好不过了。” 他在心里回答系统。 恶意化作实质的养分渗入血管,填补着胸腔里的空洞。比任何虚假的爱意都更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人类的情感,如此鲜活,如此浓烈,如此……美味。 【……】系统沉默了。 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反应。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格外明显,然后停在了钟夙的面前。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牛津鞋,鞋面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顺着笔挺的西裤裤线往上,是同样纯白的西装衣角。 钟夙缓缓抬起头,瞳中那奇异的光芒褪去,换上了符合炮灰人设的迷茫与破碎。 仿佛前一秒沉醉于恶意的存在,只是一个错觉。 谢砚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钟夙,逆着水晶吊灯的光芒,他脸上的表情难辨,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盛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伸出了手。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停在钟夙的面前。 钟夙盯着那只手,发呆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被抛弃的恍惚中惊醒。 “啪!” 他拍开那只手。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刚才那些东西,都是你放的!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每个字都带着哭腔,却又强撑着不肯在情敌面前认输。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太急,膝盖又在地面上磕碰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圈瞬间就红了。 白色礼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长发凌乱,漂亮的面孔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怜,也分外惹眼。 “怎么?专程看我的笑话吗?”钟夙向后踉跄一步,瞪着谢砚冰,“傅亦琛不要我了,婚礼也毁了。谢砚冰,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在面前这个假想敌身上。 谢砚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只手还停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西装,与钟夙身上的款式几乎如出一辙。 “我……” 钟夙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胡乱擦了一下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漂亮的脸因激动而涨红。 “你是不是故意等到今天才揭穿我?偏偏挑我最重要的日子!你成功了!你一定很得意吧!” 周围的宾客陆续退场,时不时还不忘回头看这出额外的好戏,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 钟夙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围观的局面,他狠狠地瞪了谢砚冰一眼,然后猛地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谢砚冰维持着那个姿势,手还悬在半空。 指尖残留着被拍打的触感,不重,甚至称得上轻飘飘的。 伊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来到谢砚冰一旁。 “真是条养不熟的漂亮宠物。”他用带着北欧口音的中文说道,毫不掩饰语调里的讽刺,“你这样帮他,他倒反咬一口,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你身上。” 谢砚冰的手慢慢收回,五指握紧成拳,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他没有理会伊森,盯着安全通道还在轻微晃动的门,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去查。” 伊森挑了挑眉:“什么?” “视频是谁放的。我要知道后台的监控归谁管,又是谁有权限在主屏幕上播放那段录像。” 谢砚冰转过头,目光落在伊森脸上。那双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深潭。 “婚礼的安保,可是傅家的人负责,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播放内容,恐怕……”伊森若有所指。 “我要确切的证据。今晚之前。” 伊森耸耸肩,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谢砚冰,当这个男人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最好别招惹他。 “行行行,我这就去。”伊森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对那个小骗子也太上心了。三年前的事就算了,现在还——” 谢砚冰抬眼看他。 就一眼。 伊森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OK,OK,我闭嘴。这就去查。” 阿夙不完全是人类[猫头]不过目前他只当自己是对情绪比较敏感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5 第6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6 钟夙跌跌撞撞跑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正在卸货,看到一身礼服的他冲出来,表情诧异。 不过跑了几百米,肺部就开始剧烈燃烧。汗水从额角滑落,顺着脖子钻进衬衫里,湿黏的布料贴在皮肤上。 跑不动了。 庄园侧门正对一条柏油路,两边种着整齐的法国梧桐。远处隐约能看到市区的轮廓,至少有二十公里。 钟夙不得不停下来,撑着树干,大口喘息。 他下意识想掏手机叫车,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手机、钱包、所有东西都在化妆间。 口袋里空空如也。 身上只有这套价值不菲,却毫无实际用途的定制礼服。 钟夙边走边盘算。 三年了。 被傅亦琛娇养了整整三年,从普通大学生变成上流社会的金丝雀。住CBD顶级公寓,穿的都是高定,出门专车接送,衣帽间的东西多到要人专门打理。 哪怕血来潮想去巴黎喂鸽子,两小时就能坐上私人飞机。 傅亦琛把他养成了一只漂亮、昂贵、除了恃宠而骄什么都不会的观赏物。 现在得考虑实际问题了。 傅亦琛给他的那张无限额副卡,大概在今天之内就会被停掉。他名下的顶层公寓估计也保不住,还有车库里那辆布加迪,他还一次都没开过。 三年的奢侈生活把他惯坏了,现在要从云端摔下来,确实有点麻烦。 宾客们的车辆正陆续从主干道离开,他的侧门很安静,高跟鞋的踏在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等等。不是他的中跟皮鞋。 是别人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钟夙停下。 【当前任务进度:95%】 系统声音突然蹦出来。 “嗯?”钟夙的脚步顿住,眉头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多少?” 他记得清清楚楚,视频播放前系统提示还是98%。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进度条不进反退? 【检测到剧情线偏移。】系统的机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无奈。 【您作为恶毒炮灰,应在真相曝光后遭受主角的报复与羞辱,但傅亦琛选择了压制情绪,体面收场。不符合BE结局的标准。】 “我被当众羞辱,未婚夫弃我而去,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这下场还不够惨?” 【按原剧情,傅亦琛应当众宣布解除婚约,立即收回所有赠予,并采取法律外手段报复。您应该在身败名裂后承受更多打击,最终凄惨收场。】 钟夙眨了眨眼。 【所以您必须主动纠正剧情线。】系统停顿了下,【建议您激化矛盾,确保得到应有的悲惨下场。】 身后脚步声停了。 钟夙差点笑出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慢慢转身。 头发被风吹乱,几缕粘在脸上,遮住大半表情。他垂着头,肩膀塌下来,身体轻微发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停在了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往上是合身的香奈儿黑色套装,裙摆下露出一截修长小腿。 傅雅君。 傅亦琛的小姑,脸上永远挂着得体微笑,手腕比大多数男人都硬的女人。 钟夙抬起头,眼眶发红,眼睛里蓄满了水汽:“是你……视频是你放的?” “我?”傅雅君站在原地没动,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钟夙,你搞错什么了吧?我为什么要放那种东西?” “你说过的!你亲口说监控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 “哦?”傅雅君微微偏头,“我还说过什么?” “三年前!你让我那晚让亦琛上那辆车,说只是小事故,让他住院几天,你好拿下东南亚项目!” 傅雅君的笑容更深了。她伸出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拍了拍钟夙的脸颊。 “傻孩子,你在胡说什么?让亦琛上车的是你,对车动手脚的也是你。我只是……正好知道这事罢了。” 钟夙的瞳孔剧烈收缩。 “不对!明明是你——” “我什么?”傅雅君打断他,语调骤然冷下来,“钟夙,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一个项目去害自己的侄子吧?那可是傅家独苗,我脑子进水了?” 她退开一步,上下打量着钟夙:“倒是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儿,为了钱,为了过上好日子,什么干不出来?先是对车子动手脚,害得亦琛差点死掉。然后趁他昏迷,冒充救命恩人。啧啧,这三年,你从亦琛身上捞了多少好处?” 钟夙的腿在发抖,扶住旁边的树才能站稳。 “我没有想害死他……”他的声音细若蚊蝇,“你当时说只是刹车会出点小毛病……” “钟夙,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傅雅君抱起双臂,“刹车失灵,安全气囊没有弹出,引擎起火,哪儿来这么多巧合?要不是谢砚冰正好路过,亦琛早死在车里了。” 风刮过头顶的梧桐叶,哗啦啦响。不远的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别哭了,看着怪心疼的。”傅雅君掏出手帕,温声帮他擦眼泪,“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视频这事我也没料到。” “现在怎么办?”钟夙吸了吸鼻子,“亦琛肯定不会放过我,他一定会——” “不会的。”傅雅君摆手,“亦琛要脸面,不会做得太过。但你得走。” “走?” 傅雅君从包里抽出张支票:“五百万。下周一有人接你去码头,船票、新身份都准备好了。” 钟夙眨眨眼,眼泪滚下来,那张脸楚楚动人:“才五百万?” 傅雅君眉毛挑起来。 “嫌少?” “两千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不然我就去找亦琛,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包括你怎么算计亲侄子,那个项目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 傅雅君脸色变了。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光脚不怕穿鞋。但小姑你不一样,你在傅氏还有股份,还有地位、体面……” “够了。”傅雅君咬牙,“两千万。下周一,马上滚。” 傅雅君踩着高跟鞋走远,钟夙才抬起袖子抹脸。 精致的蓝宝石袖扣边缘锋利,他抬手擦拭眼角时,不小心划过眼角脆弱的皮肤,血珠渗出,悬挂在眼下,像一颗红色的泪痣,给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平添了几分破碎的意味。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泛红,长睫上沾了水气,鼻尖也红红的,下唇被咬破了皮,殷红的唇色里透出点点血迹。 脆弱和狼狈的艳色交织,杀伤力倍增。 钟夙给自己的演技打九分,不给十分是怕自己骄傲。 他转身离开,朝市区的方向走。 脚上这双中跟皮鞋是为配礼服专门定制的,鞋面是上好的小牛皮,内里是柔软的羊皮,设计精美,可设计师大概没想过,会有人穿着它走二十几公里路。 最初的一公里脚底只是隐隐作痛。三公里后,疼痛变成了灼烧感。走到五公里时,鞋后跟与脚踝每一次摩擦都火辣辣地疼。 丝袜早破了,血和布料黏糊糊地贴着皮肉。 城市高楼轮廓出现在眼前时,钟夙的双脚已经布满了水泡和血痕。 他回到了老城区筒子楼,是他遇见傅亦琛之前住的地方。 楼道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墙上贴满了□□、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一层压一层。楼内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经年累月的油烟。 贫穷的气味。 他拖着两只废掉的脚,扶着栏杆一级级往上爬。声控灯坏了,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消防栓后面,钥匙还藏在老地方。 门推开,一股封闭了三年的陈腐空气扑过来,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 他反手关上门,身体沿着门板滑下去,坐到地上。 脚踝那里像有火在烧。 钟夙费力地脱下那双已经完全毁掉的皮鞋,袜子和血肉模糊的伤口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是酷刑。 系统在脑海中催促:【请尽快推进剧情,确保达成BE结局。】 “我知道。” 光脚踩在地板上,每走一步就在灰扑扑的地面留下一个血印。 二十平米的单间还是老样子。床单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窗玻璃裂了条缝,用透明胶带贴着。 钟夙走过去,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扬起的灰尘让他又是一阵咳嗽。 【您现在应该慌不择路联系男主,供出幕后主使。】 “再等等。”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闷闷的。 原著里这段剧情,恶毒炮灰被抛弃又被威胁后彻底慌了神。跑去找傅亦琛痛哭流涕地坦白,把所有罪名都推给傅雅君,还想用“我也是被逼的”来博同情。 结果自然是火上浇油。傅亦琛正在气头上,这种推卸责任的表现只会让他更厌恶。 但钟夙不打算这么做。 主动坦白?那多没意思。 他要等,等傅亦琛自己去查,等那些经过有心人加工传递的“真相”一点点喂到傅亦琛的嘴里,等他的怒火烧到最旺,等他对钟夙的厌恶与憎恨累积到顶点。 那样才有意思。 背叛、厌恶、欺骗、憎恨……这些强烈的情感,才是最上等的醇酒,让他沉醉。 -- 夜色深沉。 雷雨终于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傅家老宅的窗户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傅雅君把车停在佣人进出的小门外,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才进门。深夜回来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整栋宅子一片漆黑,佣人们都睡了。她脱掉高跟鞋,踮着脚尖穿过走廊,准备直接上楼。 刚走到客厅中央,一道闪电撕开夜空,把整个客厅照得雪亮。 傅雅君停住了。 客厅正中那张宽大的欧式沙发上坐着个人。 傅亦琛。 还穿着婚礼上的黑色礼服,没开灯,就这么坐在黑暗里,跟夜色融成一体。 闪电的光芒在他身后隐去,客厅重归黑暗。 “小姑,”傅亦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得吓人,“聊聊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6 第7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7 雨声淅淅沥沥,从昨夜持续到今天,没有停歇的迹象。 水汽从窗缝渗进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湿冷发霉的味道,粘在床单上,枕头上,也黏在皮肤上。 钟夙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醒来,腰背僵硬得难受。 “阿啾——” 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昨晚把自己扔上床倒头就睡,被子都忘了盖。这会儿鼻子堵了,呼吸都费劲,喉咙干的冒烟,浑身又酸又冷。 衣柜里还留着几件旧衣服,都是当年地摊买的便宜货。他抓了件起了毛球的白T恤套上,又穿上了条洗得看不出原色的休闲裤。 幸好这些衣服还在,不然现在真没别的衣服可换。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青色,让这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病恹恹的脆弱。 他看着自己,都忍不住想叹口气。 钟夙叫了车去傅氏集团。 坐在后座,攥着手机拿起又放下,想发条消息给傅亦琛。字打了删,删了又打,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身上的湿气没褪,反倒被车里的暖气烘得头重脚轻。进入公司大楼,空调冷风扫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低着头,靠近前台时脚步发虚,只能硬撑着站稳。 “你好,我找傅亦琛。” 前台姑娘目光落在钟夙脸上,眼底一闪而过惊艳。但当她认出钟夙时,脸上的职业笑容慢慢收了。 “有预约吗?” 他摇摇头:“没有。” “那不行。傅总很忙,没预约不见。” 语气变得冷淡,和刚才接待那个穿阿玛尼西装的客人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钟夙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麻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钟夙来了。” 那双蓝宝石般通透的眼睛就那么注视着她,不闪不避。女孩被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那点心思被看了个透。 她不敢再与钟夙对视,转过脸向旁边的同事商量。 “他要见傅总。” 另一个前台翻了个白眼:“傅总日理万机,哪有空啊。你要是真想等,喏,那边坐着去吧。” 她用下巴指了指大厅角落里一排金属连排椅,那里通常是给快递员和外卖员歇脚的地方。 钟夙眼皮低垂,把涌上心头的委屈咽回肚里。 “好,我等。” 众人的目光中,他转身走向角落。脚踝伤口被鞋子磨得火烧火燎,跳着疼。 想起过往三年,每次来这里从不用报备,前台会热切地带他进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就算傅亦琛在开会,也会把他请进专属休息室,饮料零食样样齐全,还有最新款游戏机消磨时间。 现在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金属椅面隔着布料冻得人直哆嗦。 大厅里的巨幅液晶屏正在放公司宣传片,傅亦琛西装笔挺,被一众高管簇拥。画面里他侃侃而谈,举手投之间自信又耀眼。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夙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旧帆布鞋,手攥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 时间流逝很慢,九点,十点。 身体彻底冷透,胃里一阵阵地绞痛。 有个职员端着咖啡经过,脚步放慢了,目光黏在他身上。同事拉了他一把:“别看了,那可是……” 那人看得出神,不小心撞了一下椅子。滚烫的液体溅到钟夙衣服上,深棕色的污渍顿时渗开。 “哎!不好意思……” 钟夙拒绝了对方的帮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在胸前那块污渍上按了按,却越擦越脏。 自尊心早就如这旧衣服一般,皱成一团。 他咽下那股涌上来的酸水,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尖。 若是能就这么消失就好了。 一整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五点半时,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下班的员工三三两两向外走。 钟夙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胃里空得发慌,酸水一阵阵往上涌。他只能弓起腰,把自己缩得更小,手臂死死抵住肚子。 眼前因低血糖开始冒黑点,身体发烫,却又时不时打着寒颤。 不能再等下去了。 钟夙撑着扶手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他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朝前台挪过去。 前台已经换班了,坐着个染了栗色头发的男生,正低头刷手机。 “你好。”钟夙踟蹰片刻,还是开口了。嗓子干得发不出声,只能挤出一点气音。 男生抬起头,看清是他,脸色顿时变了。 “干什么?” “我……想问一下,傅亦琛……” “傅总?你还真敢叫啊。”男生噗嗤笑了。 自己每天应付客户,陪着笑脸,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他脚上一双鞋的零头。 而这个人,只要靠着这张脸,就能让傅亦琛那种天神一样的人物为他神魂颠倒,要什么给什么。 凭什么?自己也不差啊,大学时追他的人能排成队。可在这里工作两年,傅总连他名字都记不住。 钟夙抿了抿唇:“麻烦你帮我问问……” 男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他要让他知道,现在没了靠山,他什么都不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都说了不见,还赖着不走。” 钟夙揪着衣摆,忍不住蜷起指节。 也许再求一求,再低声下气一点,对方就会帮他传个话……? “……麻烦你帮我问下他在不在。” “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男生翘起二郎腿,“跟你有关系吗?” 胃痉挛得厉害,他扶住大理石台面才没倒下去,声音更小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男生笑出了声:“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被人家甩了还死皮赖脸地贴上来。” 周围有人停下脚步,开始围观。 “省省吧,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男生站起身,绕过前台走到钟夙面前。 “我要是你啊,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还有脸来这儿丢人现眼。” “别碰我。”钟夙拨开他的手。 “哟,还挺有脾气。”男生又伸手过来,这次直接推了钟夙一把,“怎么,装了三年白莲花,现在装不下去了?” 那股力道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向后踉跄,脚踝伤口疼得厉害。 “……别碰我!” “碰你怎么了?”男生得寸进尺,手指戳着钟夙胸口,“你这种靠脸骗人的货色,现在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 脑子里什么东西断了。 “我说了别碰我!” 钟夙举起右手,大脑一片空白。 手腕突然被死死扣住。 力道很大,握得他骨头都在疼。 钟夙猛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傅亦琛。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打着规整的温莎结,一如既往的完美。只是看向他的眼神……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糟。陌生人至少不会带着这种审视和厌恶。 前台男生立马换了副面孔,眼圈都红了,傅亦琛看过来时瞬间变成了受害者:“傅总……我、我跟他说您不在,让他明天再来,他、他就要动手打我……” 傅亦琛没理会,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疼,但钟夙没出声,生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喊出来。 喉咙发涩,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等了一天,忍受那些白眼和嘲笑,只是想见他一面。为什么,偏偏在他最难堪,最失控的时候,被傅亦琛撞见。 如果他早一点来,是不是还能留点体面? 傅亦琛沉沉凝视着钟夙,那张他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苍白极了。 他很快移开目光,转向那个栗色头发的前台。 “道歉。”傅亦琛开口。 钟夙怔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傅亦琛看了眼前台的工牌:“向小林道歉,故意伤害未遂。” 小林心里一喜,傅总知道他的名字! “我没有要打他……”钟夙小声解释。 傅亦琛终于看向他了,嘴角扯了下,但不是笑。嘲讽?失望? “要我把大厅监控调出来,播放给你看吗?” 监控。 这两个字让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监控会拍到什么?自己举起的手?扭曲的脸?像疯子一样失控的样子? 他垂下头,肩膀塌了下去:“……对不起。” “听不见。”傅亦琛冷淡道。 钟夙咬着下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移开。男人的表情太过冷漠,他只撑了一秒就败下阵来。 “对不起。” 这次大声了些,声音在抖。 “没关系。”小林得意地瞥他一眼,转向傅亦琛时又是一副无辜样,“傅总,我就是按规定办事,这种人——” 他的话没能说完。 傅亦琛的目光落在小林脸上。 就那么一眼,小林声音戛然而止,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傅亦琛没再多搭理任何人,松开手转身就走。钟夙手腕留下青紫的指印,还没来得及揉,男人已经朝电梯去了。 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钟夙心里一慌,身体先于大脑动了起来,跌跌撞撞跟过去。 “亦琛——!” 刚走两步就被拦住。 傅亦琛的助理陈秘书,四十出头的男人,做事稳重,跟着傅亦琛五年了。 “钟先生。”陈秘书语气客气,“傅总今天在外处理紧急事务,刚才回公司,接下来还有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恐怕没有时间见您。” 钟夙停下脚步,看看陈秘书,又看看电梯门。 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希望傅亦琛能突然回头,哪怕只看自己一眼。 可电梯门已经合上,数字开始跳动,快速向上升。 “他……今天都没在?”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从早上九点到现在,八个多小时,在这里坐了一天,忍着胃痛,忍着冷眼,忍着羞辱。结果他等的人,根本就不在公司。 陈秘书的回答礼貌得无可挑剔:“是的,傅总行程很满,如果您有事可以在这里等。不过,结束会议的时间不能确定。” 昨天还在婚礼上深情款款说着“我愿意”的人,今天见他一面都不肯,连个借口都不肯亲自给。 眼眶发烫,鼻腔酸涩得厉害。 不行,不能在这里哭,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钟夙用力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好,我等。” 反正等了一天,再等下去又怎样?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陈秘书的嘴唇动了动,轻叹一声,最后没有多说什么:“那您请便。” 钟夙转过身,一步步挪回角落,重新坐下。 金属椅的寒意顺着脊背向上蔓延,钻进四肢百骸。空调开得很足,冷气一阵阵地吹过来,他只穿了件衬衫,根本挡不住什么,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抱住自己,胳膊压住腹部,身体蜷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7 第8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8 晚上九点。 陈秘书推门进来时,傅亦琛正对着电脑屏幕。 文档页面十多分钟没动过了,他的手搭在鼠标上,视线落在屏幕某处,但眼睛却有些放空。 “傅总,明天上午和盛华的会议时间确认了。”陈秘书把文件夹放在桌上。 傅亦琛的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没有回应。 陈秘书等了两秒:“下周三的慈善晚宴,主办方询问您是否携伴出席。” 傅亦琛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回绝。” “好的。”陈秘书在平板上记录,“还有融资方案的细节需要您最终确认,法务部已经——” “放着吧。” 陈秘书手指停在屏幕上。以往这种涉及上亿资金流向的文件,傅亦琛会逐字逐句地审,加班加点也要改完,从来不会说“放着”这种话。 男人的领带松了,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咖啡已经灌了三杯,烟灰缸里有两根烟蒂。 傅亦琛已经戒烟三年了。 陈秘书继续往下说:“西城项目的预算超支了百分之十二,主要是因为原材料价格上涨,所以我建议调整第三季度的采购计划……” “嗯。” 陈秘书抬眼看了看自家老板。傅亦琛又在看桌角了,那里曾经放着个水晶相框,现在空了。 他跟了傅亦琛这么久,从没见过对方在工作时这样。哪怕是三年前车祸住院,打着石膏,满头绷带,还要处理邮件的人,现在却连一份报告都看不进去。 “傅总?” “……按你说的办。”傅亦琛收回视线,拿起下一份文件,“还有事吗?” “没有了。” 陈秘书正要离开,傅亦琛好似不经意地开口:“楼下……还在?” 没有主语,但陈秘书知道他问的是谁。 “还在。” 傅亦琛嗤笑了一下。 装可怜。 他最会这套了。 今天那身打扮,特意换了最朴素的旧衣服,可能脸上都打了粉,营造出那副苍白憔悴的模样,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惹人怜惜。 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傅亦琛想起去年冬天,钟夙想让他陪着去城郊新开的温泉山庄,但他手头积压了一个跨国并购案,抽不开身。 钟夙先是撒娇,然后赌气,最后在他上班时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不舒服,头晕。 当时会议室里七八个部门主管正争论方案细节,傅亦琛看到消息,推掉所有事务,抓起车钥匙就往家里赶,路上还闯了两个红灯。 钟夙身体底子不算好,偶尔会犯些小毛病,私人医生检查后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可能着凉了,建议多休息。 傅亦琛取消了会议,顶着董事会老家伙们的压力,修了两天假,在家陪他。 第二天中午钟夙说想喝粥,还要他亲手做的。 傅亦琛二十八年来,能分清盐和糖就算厨艺高超了。钟夙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被子边缘,声音软糯:“亦琛做的,我才喝得下。” 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了两个小时,虽然最后端出来的东西无法称之为“粥”,但却也满心欢喜。 他端着碗想要邀功,恰好从门缝看到,钟夙背对着门,手里拿着粉饼自己脸上扑。动作很轻,生怕扑多了露馅。 傅亦琛没有拆穿,只是觉得可爱又好笑。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推门进去。 明知道是演的,还是会忍不住心软,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他配合着演完了那场戏,将人搂进怀里哄,钟夙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用故意装出来的鼻音撒娇。 他享受着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甘之如饴为他撑起保护伞。 可那是从前。 当他知道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那些恰到好处的脆弱,都不过是精心编排的戏码,是为了达到目的工具时。 过去所有让他心软的瞬间,反过来变成刺向他心脏的匕首,提醒他曾经有多愚蠢。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段录音。 “……我知道那辆车的刹车有问题……小事故怎么够……” “……傅亦琛算什么,不过是我往上爬的踏脚石……” “……两千万,少一分我都会把所有事情捅出去……” 过去三年所有的温情和信任都撕得粉碎。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超越了那场“救命之恩”的,真实的感情。 唯独不能接受,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存着心要他的命。 “让保安部的人盯着点。”傅亦琛合上文件,“别让闲杂人等影响正常办公。” 陈秘书点头:“是。” “还有,明天开始,我的行程保密。除了必要的商务活动,其他的都推掉。” “明白。” -- 晚上十二点,傅氏集团的大楼已经黑了下来,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光。 钟夙缩在大楼入口处仅存的一小块干燥地带,雨斜着飘进来,肩膀和半边脸都湿透了。 烧得迷迷糊糊,手脚却冷得发麻。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地上的水洼发呆。雨滴砸在积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呼吸又浅又急,牙关在打颤,血液却在皮肤下烧灼。他努力睁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皮鞋踏在积水上的声音让他猛地清醒过来,钟夙心中一跳,强忍着头晕的眩意抬起头。 雨幕中,傅亦琛撑着黑伞站在台阶上。伞沿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 “亦琛……”钟夙扶着墙站起身,腿麻得厉害,差点跪下去。 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想要拉住傅亦琛的袖子,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来。自己手上全是雨水和污渍,怕弄脏了他的西装。 最后只敢轻轻捏住衣角,指尖都在抖。 “亦琛……你出来了,我,我一直在等你。” 他仰着头,雨水沿着脸颊淌下,流进嘴里。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反正都是咸的。 傅亦琛站着不动。他握着伞柄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绷起。 “婚礼那天的事……让你生气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害怕,害怕你会不要我……这三年,我每天都在担心,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会不会就把我扔下。” 话语断断续续,不成句子。他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没地方去,也没脸见人……亦琛,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不管我。” 傅亦琛俯下身。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钟夙的心跳漏了一拍,近到能看清他眼里的血丝,能闻到沉木香混着雨水的味道。 手指碰上脸颊,温热的触感让钟夙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靠,想多贴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秒。 “演完了吗?” 钟夙僵住了。 “这副样子,做给我看?为了让我心疼?”手指顺着眼角的伤口往下滑,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嗯?” “我没有演戏。”钟夙眼眶烧得发烫,雨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傅亦琛打断他,“真的爱我?还是真的只是想要钱?” 张了张嘴,发不出丁点声音。 哽咽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的视线胡乱地飘移,落在傅亦琛的手上。 他的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还在。 “你还戴着。” 钟夙不管不顾地握住了那只手。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亦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以后——” 傅亦琛垂眸看了看指上那枚戒指,神情漠然。 他慢慢将戒指一节一节摘下来。 那是他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举起戒指,然后,手腕一扬。 没有半分犹豫。 价值千万的铂金婚戒划出一道弧线,落进不远处的排水沟里,雨声吞没了落地的声音。 钟夙呆呆看着戒指消失的方向,雨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钟夙,”傅亦琛的声音穿过雨幕,“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傅亦琛转身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走去,皮鞋踩过积水,水花溅到钟夙的裤脚上。 司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过来,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不行。 不能让他走。 他想也不想地追过去,双腿却不听使唤,整个人摔在地上。 宾利渐渐远去,两团尾灯在雨里晃,晃着晃着就看不见了。 雨还在下。 世界安静得只剩雨声。 一辆车呼啸而过,轮胎卷起脏水,把他淋了个透。 戒指。 他的戒指。 亦琛扔掉的戒指。 钟夙突然撑起身,眼前一阵晕眩,但管不了那么多。 雨越下越大,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水,趴在地上,手伸进积水里摸索。 戒指……不能丢。 摸到的都是垃圾。烟头,树叶,塑料袋。 继续找。 血从划破的手指上冒出来,被雨水冲走。 没关系。 只要找到戒指就好,傅亦琛就会回来。 他一定只是太生气了,把戒指找回来,说对不起,说以后再也不骗他了。他会原谅的,一定会的。 指尖触到一个圆环,他急切捧到眼前,对着路灯细看,是个易拉罐的拉环。 失落,又不敢停。手指越来越僵,新伤旧口混在一起,血珠不断冒出来又冲走。 胃里翻江倒海,他撑着地面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继续找。 戒指就在附近,快了,就快找到了…… 头顶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将他与雨幕隔开。 钟夙没有察觉,还跪在污水里,机械性得用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指继续摸索。 一双温热的臂膀从背后将他整个揽进怀里。身后的那人力气极大,将他牢牢抱紧。 钟夙一愣,动作终于停下,仿佛这时才感受到寒意。 那人的怀抱很暖,暖得让鼻腔发酸。高烧和失温同时折磨着他,脑子越来越昏沉。 戒指还没找到。 不能停。 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下去。 [爆哭]宝哇麻麻心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8 第9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9 水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钟夙在下沉。 他张嘴呼吸,更多的水涌进来。 身体变重,拖着他往深处去。 光在上面,越来越远,越来越暗。耳膜被压力挤得生疼,太阳穴突突跳动。 想抓住什么。手在水里划动,什么都抓不到。水是滑的,从指缝间流走。 冷。 寒意从皮肤渗透,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冷到骨头里,冷到内脏都在抽搐。 心跳慢下来。 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远。 “嗯啊!” 钟夙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被冷汗浸透。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了白色的天花板,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意识逐渐回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输液架立在床边,左手背上还扎着针输液。 身上皮肤干燥温暖,连头发都是蓬松的。 谁给他换的衣服?甚至洗了澡。 记忆停留在雨中昏倒的那一刻。有人抱住了他,温暖的怀抱,还有—— 钟夙低头,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他缓缓张开手掌。 铂金戒指安静地躺在掌心,被体温捂得微热。 怎么会…… 戒指的内圈的刻字,似乎比原来的多了几个,但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任务进度:90%】 还没等他细看,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 【警告:您的任务进度出现异常回退,偏离既定剧情线。请尽快修正剧情线。】 “……” 钟夙盯着天花板,嘴角慢慢撇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红。 “骗人。” 声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明明演得那么卖力,淋了那么久的雨,跪在地上找戒指找到手都破了……”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还降了?” 【检测到宿主脱离既定剧情。原著中,恶毒炮灰在真相曝光后立即被驱逐。】 【但您现在被人救治,并安置在VIP病房。】 VIP病房? 钟夙这才注意到病房的陈设——独立卫浴、真皮沙发、落地窗外是环境优美的花园。这可不是普通病房的配置。 “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把我捡回来,我已经冻死在街上了,倒是个完美的恶毒炮灰的下场。” 钟夙坐起身,掀开被子。病号服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膝盖上还有昨夜留下的淤青和擦伤,已经上过药,贴着防水贴。 他伸手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针眼立刻冒出血珠。 系统似乎犹豫了一下道:【宿主还在发烧,体温39.2度,建议继续治疗。】 “你不是希望我越惨越好么。” 钟夙赤脚踩上地板,刚站起来,天花板和地板调了个位置。 膝盖着地的撞击很响。 “唔……” 高烧还没退,这一摔让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了两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建议宿主先休息,等身体恢复再行动。】 “不用。”钟夙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手臂颤抖得厉害,他闭上眼睛,等那阵恶心感过去。 “得趁热打铁……傅亦琛现在正在气头上,错过了这个时机,他要是冷静下来调查前因后果就不好办了。” 系统放弃了劝说,换了个话题。 【宿主不好奇是谁救了你吗?】 “不好奇。”钟夙的回答干脆,“谁救了我,对我完成任务有帮助吗?没有帮助的人和事,我不在乎。” 重要的是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他要回家。 -- 护士推门进来时,病床已经空了。 输液架上的葡萄糖还剩大半瓶,针头扔在床上,白床单上几点血迹。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被子,还有余温。 “谢先生,12号病房的病人不见了。就是您特别关照的那位。” “对,刚刚查房时发现的。输液针被拔掉了,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传来简短的指令。护士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房间。 地板上有几滴血迹,从床边一直延伸到门口。看来病人走得很急。 她拿起拖把,想了想,又放下。 这些血迹,也许谢先生会想看看。 此时的钟夙正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病号服已经换下,他穿着一套不知道谁准备的便服,码数正合适。 高烧让他反应迟钝,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有几次差点踩空楼梯。 “系统。” 【在。】 “傅亦琛最近住哪儿?” 【无权透露目标人物信息。】 钟夙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休息。额头滚烫,后背却在发冷,棉质衬衫被汗水打湿又被风吹干,循环往复。 “系统~” 他拖长了音调,声音软下来,这招对傅亦琛屡试不爽,不知道对系统有没有用。 【……】 看来有戏。 “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告诉我嘛。” “我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你看,进度都掉到90%了,再不努力,又掉了怎么办?” “好系统,系统大人~告诉我嘛。” 【……郊区翠湖别墅区的私宅。】 钟夙弯起眼睛:“就知道你最好了。” 系统没了声音。 离开医院,钟夙拦了辆车。 车程将近一个小时。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好几次。 年轻男人靠在后座上,长发乌黑,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不正常。 像什么祭品。 供在神龛里,美丽,洁净,没有生命。 司机打了个寒颤,把暖气开大了些。 翠湖是高档别墅区,占地极广。 保安看到出租车停在门口,本想驱赶,但认出了钟夙。毕竟之前跟傅亦琛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豪车接送,保安印象深刻。 “傅总还没回来呢。”保安主动打开栏杆,目光却不敢在那张脸上多停留,“要不您先进去等?” “好。” 别墅在里面,要走二十分钟。钟夙走走停停,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门口。 这是傅亦琛早年买下的产业,偶尔周末过来住,平日里还是在傅氏集团旁边的高级公寓里。 但现在,傅亦琛大概不会想回那个有着他们三年共同生活回忆的公寓。 钟夙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 早上输的葡萄糖的能量早就耗尽了。血糖下降,手脚开始发麻。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起来。晚风吹过,他缩了缩肩膀,整个人团得更紧。 有车经过,他就抬头看一眼。不是傅亦琛的车,又低下头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辆车的前灯照亮了路面。钟夙抬起头,瞳孔在强光下收缩。 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车灯扫过别墅前的石阶,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 门开了,傅亦琛下车,西装笔挺。他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副驾驶上走下来的人,是谢砚冰。 有宝宝说这几章阿夙的表现太见了…稍微解释一下 1. 阿夙看起来特别“卑微”,因为设定上这个快穿任务是惩罚性质的,系统惩罚他必须经历恶毒炮灰应有的凄惨下场。 2. 有关阿夙的能力。如果说文明与秩序是熵减,那阿夙的存在便是熵增。他会让周围人暴露内心真实**,激发内心最原始最恶劣的一面,成为恶意与负面情绪的靶心。 3.作者写狗血写嗨了没收住… 感谢笨蛋小狗宝宝的评论,稍后会小修前两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假恩人稳拿BE剧本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