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变团宠了》 第1章 第 1 章 足足有半个月,金潇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希望自己看到的是二十一世纪高速发展的钢铁森林,而不是一副中国旧式布置的房间,可惜她每次都失望而归。 为什么会这样?她始终不能接受,更不敢相信。所谓穿越,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 那是半个月前,一个阴沉沉的上午,她乘坐航班准备去往英国。她在那里读书。路途中,为了打发时光,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本小说,读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有人注意到飞机引擎在起火,大喊起来,机舱顿时一片混乱,之后……之后她不记得了。 再醒来,就在这个陌生的房间,熟知各类小说套路的她,第一时间猜测到自己是穿进了书中。 很戏剧化的发展,但没有死,总归是交了好运。 当她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时,接下来的发展,让她不由惊呆了。 刚醒来的她被许多人围着,有哭泣的贵夫人,白发苍髯看起来很专业的大夫,以及几名面容稚嫩的丫鬟。 大夫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为她把脉,询问她身体如何。她完全没有前身的记忆,但看众人的反应,前身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她毫不掩饰地说头很痛,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大夫果然点了点头,说:“伤了脑袋,淤血未清,失忆是正常的现象,只需喝几副药调理一下就能好。” 原来,她之前不慎从楼梯上跌落,额头磕在栏杆上,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而那位夫人得知她无碍后,一边哭一边喊:“兰妙,我的女儿……幸好你没事,不然等你爹回来,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啊!” 听到这句话,金潇脑袋顿时“轰”的一下。 素兰妙,是她看过的那本小说中,一个炮灰女配的名字。 而现在,她变成了那个炮灰。 · “小姐,净面水备好了。” 兰妙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见贴身丫鬟彩云正端着铜盆走进屋内。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水面上还飘着几片新鲜的花瓣。 “今日怎么这么早?”兰妙撑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晨光透过纱幔,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彩云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回话:“昨夜老爷回来了,见时辰太晚就没惊动小姐。特意嘱咐今早都要去正院用早膳呢。” 原身的父亲回来了?兰妙一怔,只得起身更衣。彩云手脚麻利地帮她更衣,又扶她坐到妆台前。 兰妙看见铜镜里的自己,满头乌黑长发被彩云的巧手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露出两弯似柳叶轻扬的黛眉,一双若秋波流转的杏眼,不似往日温柔沉默,神情多了些轻快活泼。 “天天瞧着,还是觉得不习惯。” 毕竟从现代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才不过半个月光景,这张脸对她来说依然新鲜。 “小姐,梳妆好了。” 兰妙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轻轻点头:“走吧。” 沿着曲折的回廊,主仆二人缓步而行。晨风送来阵阵花香,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正院前。 “姑娘到了!”守门的丫鬟高声通报。 屋子里,素家父母早已在座等候。见女儿进来,素老爷关切地问道:“听你母亲说,前些日子你受了伤?” “已经痊愈了,父亲不必挂心。”兰妙福身行礼,裙摆如花瓣般轻轻绽开。 素老爷点点头,又吩咐丫鬟道:“去把连溪也抱来。今日难得团聚,就让她歇一日学堂吧。”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正是素府二小姐素连溪。 素母笑着伸出手臂,将小女儿抱至身旁坐下。 “姐姐!”素连溪一见到兰妙就伸出小手,说话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兰妙朝妹妹眨眨眼,做了个鬼脸,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兰妙,”母亲微微蹙眉,“你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没有规矩。” “好了好了,吃饭时就别说这些了。”素父笑着解围,“来,开饭吧。” “就你会做好人!”素母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 兰妙与妹妹相视一笑,默契地低头用膳。碗筷轻碰的声响中,传递出这个家的温情。 穿越到这个世界短短半月,正是这份温情,帮她消解了身处陌生时空的不安。 素家从事盐业,独资经营的“同福堂盐号”是扬州最大食商。素父一直热心公益事业,是受人敬佩的大盐商。 原身作为素家大小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想起前世的她,被家人逼迫辍学成婚,要将她“卖”了换彩礼给弟弟。为了逃离那样的生活,她只能拼命打工,攒钱留学。如今能拥有这样的人生,简直像做梦一样。 不,应该说,这的确是场即将破灭的美梦。 因为兰妙清楚地知道,这里只是小说世界,她不过是书中的炮灰女配,不过是为了给女主登场做垫脚石,在开篇第一章便被设计死去的路人甲。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这么死了,有百分之五十可能回到现实,但也说不定。 赌不起,不如好好活着。 · “对了,兰妙,巡抚府今早送了帖子来,邀你五日后出席翡王的接风宴会。” “咳咳!” 兰妙正含了一口茶准备漱口,闻言一惊,茶水呛入气管,顿时咳得面红耳赤。 “他请我去做什么?”兰妙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还能为什么?因为人家看重你啊。”母亲语气温和,“正好趁此机会与各家都认识认识。” 扬州巡抚凌世良之子凌子风,正是原身的未婚夫。一省巡抚,在朝中或许不算顶尖,但对素家这样无法入仕的盐商而言,已是需要仰望的显贵。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可一想起凌子风那张暗藏算计的笑脸,兰妙心头便涌上一阵寒意,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就是原著中导致素家悲剧的元凶,害死原身的罪魁祸首。 饭后,兰妙急忙回到闺房,吩咐彩云备好纸墨,便屏退了所有人。她伏在案前,凭着记忆将脑海中关于小说的关键信息一一写下,梳理着人物关系与情节脉络,尤其仔细回想着原身的死因。 素兰妙死于砒霜中毒。 嫁入凌家后,凌子风表面温良恭俭,扮演着“好夫君”的角色,背地里却在她的饮食汤药中悄然加入慢性毒药。日积月累之下,原身的身体日渐衰弱,最终香消玉殒。 兰妙死后,素家父母痛失爱女,心神俱丧。凌子风觊觎素家财富已久,趁机以“女婿”之名,掌控了偌大的家业。 而在小说里,最终揭穿这场阴谋的,正是自幼跟随游医父亲行遍四方的女主。 兰妙七岁那年,曾染上一场凶险的风寒,群医束手,命悬一线。幸得女主父亲悬壶济世,途经扬州,妙手回春救了她。父女二人在素府盘桓了半月有余,待兰妙病愈方才离去。期间,年幼的兰妙与同样年幼的女主,结下了一段纯真的情谊。 得知好友死讯,女主心中疑窦丛生。她不顾世俗礼法之大忌,冒险开棺验尸,最终揭开了这桩骇人听闻的命案真相。 这段剧情,就发生小说的开篇之处,也是女主华丽登场的契机。 可如果任由剧情发展到这儿,她就已经死了。 坐以待毙,绝对不行。 兰妙心知,她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解除这门婚约。 然而退婚谈何容易。且不说这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女子名节重于一切,素家父母绝不会轻易同意她退婚的请求;单就两家地位而言,素家是商贾,凌家是官宦,即便要退婚,也理应由地位更高的凌家提出。若由素家主动退婚,打了巡抚的脸面,素家的生意恐怕会举步维艰。 她需要一个充分的、能让各方都接受的理由,一个能让她全身而退的理由。 好在目前,为了顺利迎娶兰妙,进而图谋素家的产业,无论她做什么,凌子风都不得不极力忍耐、百般哄劝。所以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利用这一点,不断试探、刺激凌子风,迫使他露出真面目。只要抓住让他恼怒,退婚便有了转机。 为此,兰妙和凌子风见了三次面。 · 第一次。 身为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不婚族,兰妙虽然不谙古代的一些分手艺术,但她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凌公子,你看这梨子多新鲜,咱们来分梨……” 话音未落,凌子风率先拿起旁边的水果刀,接过兰妙手中的梨子,温声道:“我来。我会削兔子,给你削只兔子可好。”说完,也不管她要不要,霎时,一颗梨子的尸体就躺在了盘子上,以兔子的形象。 兰妙沉默一瞬:“哎呀,梨分开了是不是寓意不太好,那我们……” “不会的。你若担心,我今晚回去便令人着手准备大婚。” “不不不,”兰妙摆手,“我就是心里犯嘀咕,只怕成了亲也会疑神疑鬼,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暗示什么?” 凌子风朗声大笑:“既然如此,你我将这梨各吃一半,成亲后,不就代表永不分离?” “哈哈哈哈……这,还真是个好解释。”兰妙两眼一黑。 第一回合,她完败。 初次“约会”结束后,兰妙便匆匆奔向城中书肆。 书肆掌柜见她神色郁郁,从架上取下一册《婚姻生死场》,不禁摇头叹气。 兰妙没注意那些,买到手后彻夜研读,第二次她信心满满。 自觉学有所成的兰妙,匆匆赶往约定的酒楼赴约。落座不过一盏茶功夫,她便“失手”将数种酒水,连同清口的净水,尽数倾洒在凌子风的头顶与衣袍之上。 初时还想维持翩翩风度的凌子风,到了第三杯时,厚实的嘴唇已开始抽搐;第四杯时,深叹一口气,坐立难安;待到那第五杯色泽深沉的茶水精准命中他的发冠,男人额角青筋已是突突直跳。 “哎呀,又失手了,当真对不住。”兰妙毫无歉意地致歉后,纤指一点纱幔后的长琴,“听闻凌公子很会弹琴,不知可否赏光,弹奏一曲?” 凌子风如蒙大赦,快步走向长琴,欲借此喘口气。琴音刚起,兰妙便毫不迟疑地起身离席。 凌子风抬头不见兰妙身影,招来侍从一问才知,人早就走了,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怒意,抬手就把琴摔了。 兰妙从留下的眼线那里得知男人的反应,颇感满意。 “如此这般,他退婚是迟早的事。” 然则,那封她期盼的退婚书,始终石沉大海。兰妙不禁奇怪。 第三次。 她提前定好地点时间,却姗姗来迟,故意折磨凌子风的耐心。 两人相约塞马。凌子风或许是想借此重振其男子威仪。殊不知,兰妙在过去也是拿过俱乐部障碍赛名次的赛马好手,实非等闲。 凌子风急于显摆,得意洋洋地翻身上马,声称要指点她骑马,模样高高在上。 兰妙为了给他留点颜面,起初努力扮演着“初涉马场、手足无措的闺秀”,频频“失误”。 尤其过程中,马儿突然扬起前蹄,差点把凌子风踩死。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她语声轻巧。 心里却想:这下总该恼羞成怒了吧? 然而,她又失望了。 第四次。 这次是凌子风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素府门前。正要出门的兰妙猝不及防,与他撞个正着。 “凌公子?怎么没听你说今日要来拜访。”她蹙眉道。 “想见你就来了。”他脸上堆起腻人的笑容,“妙妙,你我既已订婚,何必还像个外人一样。” “恕我直言,”兰妙皱眉打断他,“越是亲近,越当守礼。望凌公子自重,莫再行此唐突之举。”她欲抽身离去,手腕却被凌子风紧紧攥住。 “妙妙,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待我如此冷漠!”他声音陡然急切,“纵使这门婚约是迫于家族利益,但我深信你对我并非毫无情意!难道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这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语气,竟引得兰妙心口一阵莫名悸动。她猛地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爱慕过凌子风的。 凌子风身为巡抚之子,仪表堂堂,又极尽温柔体贴,足够令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的素兰妙芳心暗许。 “原身的意念竟还在吗?”兰妙心中泛起担忧。 不过,如今主宰这身躯的是她。 兰妙知道那个男人惯会伪装欺骗,定不能再步前尘。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兰妙压下心中异样,声音冷冽低沉。 那股自娇小身躯散发出的迫人气势,令凌子风心头一颤。 “放手。”她命令道。 凌子风瞬间警醒。 他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的未婚妻,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说话都羞红着脸的素兰妙了。那个怯懦的、仰望他的女子,自从失忆后,不知为何,便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强压下怒火,试图软化她:“妙妙,听我说……”见她仍欲挣脱,他竟加重力道扣住她的手腕。 兰妙的柳眉倏然扬起。 “别再闹了!”他气急败坏道,“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你们素家的生意需要依仗我们凌家的门楣声望,你以为你这种暴发户家庭,还能找到比这更体面的联姻吗?我们注定要成婚。你也该趁早学学规矩才是,省得日后不知如何侍奉夫君!” 看着他阴狠的眼神,兰妙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 或许,嫁给他亦是一条路?既然已经知道死因,严加防备,想必也能避过此劫? 然而,此后每一天都将步步惊心,饮食寝卧皆难安枕。 是夜,兰妙蜷缩于绣床一角,心绪如麻。 “若在明日之前,凌子风暴毙而亡该多好……”她将脸埋入软枕,半梦半醒中喃喃自语。 在各种各样的妄想中度过整整一个晚上。 翌日,她还在睡梦中就被丫鬟门拽了起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宴会,连脸上的绒毛都要刮去! 头发被拽得很紧,戴了一堆响叮当,把她脖子都快压断了,这样还不够,还要套上里一层外一层的礼服。 众人齐声夸赞,兰妙却默然不语,因为一说话就扯得脑袋疼。 傍晚,到了巡抚府,为了保护微服私访的翡王,到处戒备森严。她递上帖子,步入那满目贵妇摇扇、笑语晏晏的奢华大厅,还不及入座,就听场内忽起一阵骚动。 所有目光,连同那些原本投向她的探究眼神,此刻皆聚焦于一人。 那男子款款走进宴厅,面带温雅浅笑,从容不迫地回应着周遭贵族们的殷勤致意。 男子名唤谢苏。 是当今皇上的胞弟翡王殿下,亦是这个世界天命所归的男主角。 第2章 第 2 章 随着新皇登基,旧贵族的权威日渐式微,与此同时,新兴贵族势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为了争夺政治上的主导权,旧贵族与这些"暴发户"之间的利益冲突愈演愈烈。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旧贵族势力膨胀,甚至威胁到王权时,新皇曾试图提拔新贵族形成制衡。 然而,这并非易事。 旧贵族把控着朝廷命脉,六部九卿皆由其门生故吏把持,任何政令要想施行,都必须经过他们的一票通过。先帝晚年为制衡旧族,曾破格提拔寒门子弟入阁,却遭到世家大族激烈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占据如此有利局面,旧贵族们为巩固特权、打压新贵,精心策划了《清流议政条例》《荫补考课新规》等一系列法案。其中规定非五品以上官员子弟不得入国子监就读,又将地方举荐名额尽数划归世家。 然而,法案要最终生效,必须由皇帝亲自加盖象征王权的玉玺。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那枚自开国以来传承十二代的玉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重重宫禁之中! 没有了威胁,新贵族势力趁势扩张。 就在旧贵族寻找其他打压新贵的方法时,一个耀眼的人物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当今圣上的胞弟翡王殿下谢苏。 若说血脉代表"皇家的正统",那么翡王则是毫无疑问的纯血贵族。其母族霍氏世代执掌虎符,高祖皇帝曾赐"剑履上殿"的特权。 而这位王爷本来也是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可在先帝驾崩前半年,却因一场不幸的“丑闻”而错失继承皇位的资格,最终由当今那位继位。 有传言称那丑闻是新皇精心捏造的,但其真伪至今成谜。 如今,谢苏背靠霍氏家族,手握大权,更是旧贵族的领头人物,轻易无法撼动。他深谙旧贵族的心思,行事雷厉风行,追查玉玺失窃案同时,又借机清扫了新贵势力的住宅。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直插朝堂各方势力的要害。 · 兰妙注视着谢苏。他长得确实英俊非凡,就算在小说里做男主也绰绰有余。 谢苏身边早已围满了试图引他攀谈的人。面对这群来意不纯的人时,谢苏礼仪周全,永远戴着一副平易近人的微笑面具,却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在这个上流阶层男子人均三妻四妾的古代社会,谢苏的私生活干净得令人难以置信。坊间甚至传出他身体有隐疾或爱男色的流言。 且慢。 兰妙看着谢苏,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一个身份决定一切的世界。因此,只要她找一个地位高于一省巡抚,能压制凌家势力的男人,不就能借机摆脱凌子风的纠缠。 而且..... “还得是一个被她掌握了把柄,可以做交易的男人。” 兰妙想到书中的剧情,决定向这位殿下提出一笔交易。他显然不是那种能被金钱或美色轻易打动的人。但兰妙相信,他会同意的。因为她手中握有一个关键信息,一个唯有她这个“书外人”才知道的优势。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问题在于,在这场交易中,她能否拿捏住这个男人。他是个骨子里精明的老狐狸。如果轻易亮出底牌,很可能被他随意摆布,白白失去筹码。 兰妙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片刻不移开视线,反复思量。 “但总得试试。”她心想,横竖情况已经够糟了。 兰妙静静估算着时机。接下来她要和他说的话,绝不能有旁人在场。 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当谢苏走向庭院暂离人群时,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还认识我吗?凌大公子。” 正在与一位朋友寒暄的凌子风,听到声音,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眼尾炸花,表情阴翳的男子笑眯眯地盯着他。 “苏信?你怎么在这儿!” “好久不见,凌大公子。” 苏信把胳膊搭在凌子风的肩膀上,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所以特地来提醒你,没忘记自己做过的事吧?” 凌子风忙拉着苏信走向角落。苏信顺从地被带走,边走边四下打量。 “听说你那位温柔贤淑的未婚妻也来了,怎么没看见,人呢?” “不关你的事。” “别这样,多让人伤心。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事情很顺利,你不用……” “顺利?那为什么,你和未婚妻关系不和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嗯?” 凌子风的肩膀明显一僵。 “……” 苏信得意地笑了笑,表情随之扭曲。他把嘴唇凑近凌子风的耳边: “替我死去的妹妹传个话,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好好办事,不然你就完了。” 他拍了拍凌子风的脸颊。 “听懂了?” 凌子风狠狠甩开苏信的手。 “我知道怎么做,赶紧滚吧。” “行。那你好自为之,多关心关心快结婚的未婚妻。别让她有别的想法。” 苏信警告地拍拍凌子风的胸脯,摇摇晃晃地走了。 凌子风看着他离开,立刻环顾四周寻找兰妙。明明刚才还看到,怎么一会儿又不见了踪影。 凌子风皱紧眉头,向宴厅中央走去。一边走,心里恶狠狠地嘀咕:都是因为她!既然订了亲,就该安分守己。好死不死的摔了一下,居然还把人摔聪明了,真是倒霉。 “啧。”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叫来下人,吩咐如果谁看到素家小姐去了哪里,立刻告诉他。 下人点头,很快问了一圈回来,指着庭院方向说看见素小姐往那边去了。 “知道了。”凌子风挥退下人,快步追了出去。 · 月光洒在庭院的树叶上。这里虽然只是巡抚府,可修葺得却和皇宫后花园一样精致。 谢苏正沿着小径踱步。 兰妙为了不跟丢,保持适当距离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不,不是感觉,恐怕就是。 她一边漫无目的地跟着,一边发愁该如何搭话。在过去,她身为一个i人,也没有主动搭讪男人的经验。 兰妙轻轻咬着嘴唇。 忽然这时。 “这位小姐,你找我有事吗?”背着手走路的谢苏忽然回身问道。 兰妙慌张地四处张望,担心他是在问别人,确认只有自己后,才略显慌乱地屈膝行礼。 “见过翡王殿下。小女是扬州巡抚之子的未婚妻,扬州盐商素际中之女,素兰妙。” “素小姐请起。”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他温文尔雅,沉默可亲。 沉默可亲? 不,这都是假的。别被那张脸骗了。 兰妙立刻否定自己脑海中冒出的想法,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她如此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接下来要谈的交易,而是因为她通读过小说,知道这个男人可怕的真面目。 兰妙抬眼,直视着安静等待她下文的谢苏,单刀直入:“我想和殿下做一笔交易。” “交易?”谢苏故作惊讶。 在夜晚的庭院里孤身前来,向自己提出交易的贵族小姐,任谁碰见都会惊讶。 兰妙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 “这里不方便细说。”她微微弯起眼角,露出一丝微笑,“是关于玉玺的事情。”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男人一张俊朗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纯良的假面消失无踪,露出了被他隐藏的真实人格。站在兰妙面前的,是真正的翡王,露出了猛兽的真面目,不再是那个整日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 “想不到,来扬州一趟不光有风景名胜可赏,还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向前逼近一步。 兰妙面对强压,本能后退一步。 她抬起头,望着谢苏俯身靠近的唇角和那双狡黠的灰色眼眸。 “那么,你想和我交易什么?”他低声问。 “这件事,咱们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谈谈。”兰妙攥紧了拳头,“它涉及到我的……” 一语未了,就被出来寻她的凌子风出声打断了。 “兰妙?” “凌子风?!”兰妙回头望去,暗自咬牙。在两人不远处,一脸惊愕的凌子风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 ·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人。 兰妙默默在心里给凌子风判了死刑。真是养只狗都比他有用。 凌子风兴许是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用一种看出轨的妻子和隔壁老王的眼神看着兰妙和谢苏。 兰妙眼珠一转,迅速思考对策。 一个女子夹在两个男人之间。 这种奇妙的紧张感,在不知情者看来,俨然是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若不是另一个人是谢苏,恐怕谁都会这么想。 她目光在谢苏和凌子风之间游移。凌子风似乎想立刻带走她,而谢苏则是一副静观其变、饶有兴味的样子。 “兰妙,过来!”凌子风看着谢苏的脸色,语气极为不耐地叫她。 兰妙后退了一步。 “是就此放弃等待下次机会?还是……” 她灵光一闪,现在或许正是良机! 这种情形下,很容易被误解为幽会被撞破的一对情人。正好可以了结这段糟糕的关系,就说未婚妻有了外遇,多么干脆的理由。 再次想起之前学过的分手战术,兰妙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神情,站到了谢苏身边。 “我再也瞒不下去了。” “兰妙?!” “凌公子,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凌子风一脸错愕。谢苏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兰妙。 “我与翡王殿下早已……心意相通。” 凌子风想上前,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钉在原地。谢苏也略显意外地低头看她。兰妙迎上谢苏的目光,无声地用口型再次强调:“玉玺”。 谢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无奈,旋即了然。 兰妙握着谢苏的手,感觉像握着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爆,还是不爆?过度紧张使她手心冒汗,头脑发胀。 凌子风惊得说不出话,只能以询问的眼神望向谢苏。 谢苏重新戴上温和的面具,伸手将兰妙揽入怀中。这个动作,是对她所言非虚的无声宣告。 “玩这么真?”兰妙偷偷抬眼瞥了下谢苏,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三人之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惊惶的凌子风终于找回了声音,结结巴巴地开口,还不等出声—— “小姐!小姐您在哪里?”是素家的车夫。 素家对女儿管束极严,宵禁时间一到,车夫就来找她了。 兰妙顿时如蒙大赦。 这里!我在这里!”她猛地举手示意。 车夫小跑过来,看到在场的其余两人后显得惊慌失措,连忙恭敬行礼。 兰妙仿佛刚才做坏事的不是自己,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轻松表情准备告辞。 凌子风一把抓住她欲转身的手腕,脸色涨红,仿佛要爆炸。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你……” 又来?! 兰妙被无休止的纠缠弄得心烦意乱,停下脚步,一脸不快。不敢顶撞贵人的车夫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兰妙!”凌子风咬牙切齿,脸色难看地盯着她,“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是。我说过很多次了,现在就解除婚约吧。” “等等!就一会儿!”凌子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打断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已经这么晚了,我要赶快回府。你还想说什么?” 凌子风咬紧了牙关。 “你竟敢!你知道你在对我说什么吗?”充满怒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响亮。 他像被堵住了喉咙般粗重地喘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抬手给她一耳光。 好极了。挨个耳光更妙。兰妙泰然自若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想打就尽管打。 凌子风也意识到了这点,就在他下意识要抬手挥出的瞬间。 “住手。”谢苏的手稳稳扣住了凌子风的手腕,低声阻止。随即向车夫点头示意:“带你家小姐先回去。” “是,是!”车夫如蒙大赦,连忙引兰妙离开。 “真的……没事吗?”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瞥了一眼。 “小姐,您再晚点小人可要受罚了。”车夫边走边念叨。兰妙点点头,实际上她根本没听进去。 车夫打开车门。兰妙一坐进去,就瘫倒在软垫上。 “小姐?您还好吗?”车夫惊慌地问她。 “没事。只是有点晕。”兰妙把头靠在马车背上,感觉天旋地转。 “老天爷,我真是疯了。” · 兰妙突然离去,两个男人之间气氛紧绷。 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的凌子风甩开谢苏的手,后退一步。 怪不得最近那女人对自己若即若离,原来是这样。 别人也就算了,居然是翡王?! 一直以来,关系的主动权都在他手里。素家一个不起眼的暴发户,不过是有几个钱,他娶她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她竟还敢背叛他! 凌子风愤怒地瞪着谢苏。出身、外貌、品性……谢苏样样完美。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作为未婚夫,谢苏的条件更好。 抢了别人女人的谢苏,却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就像当初被挤出皇位争夺时一样,仿佛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打破沉默的是凌子风。 “殿下,就算您地位尊贵,这次也太过分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素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谢苏嘴角上扬,略带讥讽:“现在凌公子恐怕没资格这么称呼她了。” 凌子风在强烈的屈辱感中浑身发颤。谢苏的态度是对他人格和尊严的蔑视。他恨不得立刻一拳砸在那张伪善的脸上,却只能握紧了拳头,始终不敢挥出。 对方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为一个女人和他动手,无异于自找死路。 他只能狠狠一拳砸在无辜的廊柱上,然后转身离去。 “这事没完!” 谢苏没有回应。夜风拂过他的发梢。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蔽,庭院陷入更深的黑暗。 凌子风步履沉重地离开了,独留下谢苏独自站在庭园中。 他的视线追随着凌子风逐渐远去的背影,片刻后,目光落在刚才揽过兰妙的右手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交易……找我?” 一副怕得不行的样子,还敢站到他身边。 还有玉玺…… 她是怎么知道的?究竟知道多少?谢苏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低声唤道: “燕白。” “在。”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从廊柱的阴影中闪现,躬身侍立。 “去查素兰妙。再派个人盯着凌子风。听到任何风声,立刻处理。” “遵命。” 黑色人影消失,谢苏踱步回到宴厅,向众人告辞离席。而后,他来到一处废弃房屋附近,进入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四处弥漫着蜡烛与油墨的气息。 两名早已等候在此的男子闻声抬头。 “你来晚了。” “嗯,路上遇到点……小意外。” 当其中一人追问是什么意外时,谢苏只是微笑带过。他脑中浮现兰妙那惊恐的表情和一双睁圆的眼睛。 不知为何,心情竟感到一种奇妙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