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剂量jsh》 第1章 第一章 沈昭颜站在洗手池前,水流冲刷着她修长的手指。七点三十分,距离晨会还有十五分钟,她已经完成了例行的术前检查,白大褂上没有一丝褶皱,胸牌端正地别在左胸口袋上方。 "沈医生,早啊。"护士长张敏递过消毒毛巾,"今天三床的病人指标不太稳定,您要不要..." "我已经调整了用药方案。"沈昭颜接过毛巾,指尖没有碰到对方的手,"七点零五分查房时发现的,新的医嘱已经录入系统。" 张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愧是沈医生,永远快人一步。" 沈昭颜微微颔首,将毛巾丢进回收桶,转身走向会议室。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清脆而有节奏,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正在运转。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沈昭颜径直走向前排左侧的固定位置,那里放着她专用的黑色保温杯——杯底从不留下水渍,杯身永远保持四十五度角朝向门口。 "听说今天有个新医生要来。"麻醉科的王医生凑过来小声说,"从军医大调过来的,好像挺有背景。" 沈昭颜翻开病例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背景救不了病人,技术才能。" 八点整,院长陈志明带着一个陌生面孔走进会议室。沈昭颜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高挑的女人身上。 "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江锁澜医生,从今天起加入我们心胸外科团队。"陈院长笑容满面,"江医生在创伤急救方面有丰富经验,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沈昭颜打量着这位新同事——利落的短发,白大褂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深蓝色手术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眉上的一道细疤,给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添了几分野性。 "大家好。"江锁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是个粗人,只懂治病不懂规矩,以后有得罪的地方..."她突然看向沈昭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还请多包涵。" 沈昭颜微微皱眉,移开了视线。 晨会正式开始。当沈昭颜站起身汇报23床病例时,她注意到江锁澜一直盯着自己,那目光像X光一样令人不适。 "根据最新检查结果,我建议对患者进行二次搭桥手术。"沈昭颜的汇报简洁精确,PPT上的数据图表完美支持着她的结论,"考虑到患者有轻度肾功能不全,手术方案采用..." "你在害怕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沈昭颜的陈述。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江锁澜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钢笔:"按照这个方案,手术时间是标准流程的两倍,患者要承受更多麻醉风险。为什么不敢尝试微创?" 沈昭颜的手指在激光笔上收紧:"微创手术对这名患者不适用。他的冠状动脉病变范围..." "教科书是给人看的,不是供神。"江锁澜站起身,几步走到投影屏幕前,指着一段血管造影图像,"看这里,病变主要集中在前降支近段,完全可以用介入方式处理。你坚持开胸,是因为不信任新技术,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技术?"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从来没有人敢在晨会上这样质疑"完美医生"沈昭颜。 沈昭颜感到一股热气涌上脸颊,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江医生,我理解你在战地医院的经验可能让你习惯于...简化流程。"她刻意在"简化"二字上加重语气,"但在本院,我们遵循的是循证医学和标准化操作。" "循证医学不是照本宣科。"江锁澜毫不退让,"每个病人都是独特的案例,医生需要..." "够了!"陈院长打断了这场即将升级的争论,"两位都很有见解。这样吧,23床的病例我们再观察两天,届时由医疗小组共同决定手术方案。" 沈昭颜深吸一口气,合上病历本坐回座位。她能感觉到江锁澜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正在解剖她的专业尊严。 会议结束后,沈昭颜快步走向办公室,却在拐角处被江锁澜拦住。 "沈医生,别急着走啊。"江锁澜倚在墙边,手里把玩着那支钢笔,"我刚来就听说你是医院的''教科书'',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昭颜停下脚步,冷冷地说:"如果你是想为刚才的无礼道歉,我接受。" "道歉?"江锁澜笑了,"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一丝不苟的医生,遇到教科书上没写的情况会怎么办?" "我会依靠专业判断和临床经验。"沈昭颜直视对方的眼睛,"而不是靠哗众取宠来证明自己。" 江锁澜挑了挑眉:"有意思。那我们打个赌如何?三天之内,一定会出现一个让你教科书束手无策的病例。到时候看看是你的''标准流程''管用,还是我的''哗众取宠''能救人。" "无聊。"沈昭颜转身要走。 "赌注是下周那台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位置。"江锁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敢吗,教科书小姐?" 沈昭颜没有回头,但她知道全走廊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她轻轻抬起下巴:"准备好你的道歉信吧,江医生。" 两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平手告终。 --- 接下来的两天,沈昭颜刻意避开与江锁澜的直接接触。她通过护士站了解到,这位新来的医生确实技术精湛,但行事风格极其不按常理出牌——擅自修改用药剂量,在非指定时间查房,甚至有一次被发现在值班室喝啤酒。 "简直是个疯子。"沈昭颜在日记本上写道,"但不得不承认,她缝合血管的技术...近乎艺术。" 第三天清晨,沈昭颜正在查房,医院的广播突然响起:"红色警报,急诊科需要心胸外科立即支援,多发伤患者,疑似心脏贯穿伤。" 沈昭颜丢下病历本就往外跑。当她赶到急诊科时,看到江锁澜已经在那里,正俯身检查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男性患者。 "什么情况?"沈昭颜迅速戴上手套。 "25岁男性,车祸,方向盘撞击胸部。"江锁澜头也不抬地说,"血压70/40,心率140,颈静脉怒张,心音遥远。我怀疑心包填塞。" 沈昭颜迅速查看监护仪:"需要立即心包穿刺。" "太慢了。"江锁澜已经拿起手术刀,"直接开胸减压。" "你疯了吗?"沈昭颜抓住她的手腕,"没有CT确认,没有术前准备,在急诊室开胸?" "等CT他早就死了!"江锁澜甩开她的手,"看这个静脉压和奇脉,填塞诊断已经很明确。"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患者突然抽搐起来,监护仪上的心率变成了一条直线。 "心脏骤停!"护士惊呼。 江锁澜的反应快得惊人,手术刀已经划开患者胸骨上方的皮肤:"沈医生,要么帮忙,要么滚开!" 沈昭颜咬了咬牙,抓起吸引器:"我来暴露术野,你做心包切开。" 没有时间消毒,没有标准切口,两人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开始了这场生死抢救。沈昭颜用拉钩撑开切口,江锁澜的手指灵巧地分离组织,很快找到了心包。 "找到了,心包张力很高。"江锁澜的刀尖轻轻一挑,暗红色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减压成功。" 几乎同时,监护仪上的心电图重新出现了波形。 "心率恢复!血压开始上升!"麻醉师喊道。 沈昭颜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术衣已经被汗水浸透。她看向江锁澜,发现对方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但嘴角却挂着胜利的微笑。 "教科书上可没教这个,是吧?"江锁澜低声说,眼睛里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沈昭颜没有回答,但她心里清楚,刚才如果不是江锁澜的果断决策,患者很可能已经死亡。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奇怪的烦躁。 "准备手术室,立即进行心脏修补。"沈昭颜对团队下令,然后转向江锁澜,"你主刀还是我主刀?" 江锁澜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坚持按规矩来——按资历应该是你。" "在手术台上,我只关心谁能给患者最好的结果。"沈昭颜平静地说。 江锁澜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有意思。你主刀,我当一助。但有个条件——用我的缝合技术。" 沈昭颜点点头:"成交。" 当她们一起推着患者冲向手术室时,沈昭颜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这次合作。这个认知让她更加不安——她不应该对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同事产生任何正面的情绪。 手术室的门在她们身后关闭,无影灯下,一场关乎生命的手术即将开始,而两颗原本平行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运行轨迹。 --- **接下来故事可能会沿着这些方向发展**: - **眉间疤痕**:江锁澜左眉上的疤痕暗示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军旅创伤经历,这将解释她为何对"标准流程"如此不屑一顾。 - **隐藏关怀**:沈昭颜日记中对江锁澜技术的称赞表明她虽然表面敌对,实则已经开始欣赏对方的能力,为日后发现江锁澜暗中帮助她埋下伏笔。 - **违规报告**:江锁澜在急诊室的冒险行为虽然救了人,但也留下了违规记录,暗示后续沈昭颜会暗中修改她的违规报告的情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手术室的灯光像一把利剑刺入沈昭颜的眼睛。她眨了眨眼,汗水顺着睫毛滑落,在视野边缘形成细小的光晕。七小时二十七分钟——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漫长的一次心脏修补手术。 "擦汗。"沈昭颜微微偏头,护士立刻用纱布吸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手术台上,年轻患者的心脏在江锁澜的指尖下微弱但稳定地跳动着。沈昭颜看着那双灵巧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短,右手食指有一道陈年的疤痕。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没有任何影像学确认的情况下,仅凭临床判断就敢在急诊室开胸。 "冠状动脉旁路完成。"沈昭颜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准备关胸。"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江锁澜,发现对方也正盯着自己。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沈昭颜读不懂的情绪——不是胜利的炫耀,而是一种近乎炽热的专注。 "你的缝合技术确实不错。"沈昭颜轻声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下次请按规程来。如果判断错误,患者会死在你的刀下。" 江锁澜的眉毛微微挑起——沈昭颜已经注意到这是她表达惊讶的方式。"如果按你的流程等CT,他确实已经死了。"针线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在心肌上穿梭出完美的弧度,"有时候医生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会害死人。"沈昭颜剪断缝线,"科学和数据才能救命。" 手术结束已是深夜。沈昭颜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二十四小时没合眼,她的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更衣室的门被推开,江锁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黑咖啡,不加糖。"江锁澜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猜你不喜欢喝那些甜腻的东西。" 沈昭颜没有接:"我不接受病人的感谢,更不接受同事的。" "不是感谢,是提神。"江锁澜将咖啡放在她旁边的柜子上,"还有三个术后观察记录要写,陈院长明天要事故报告,而且..."她突然凑近,沈昭颜闻到她身上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木质香水的气息,"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沈昭颜后退一步,背部抵上了冰冷的衣柜:"请保持专业距离,江医生。"她拿起咖啡杯,却故意没有喝,"另外,我会在报告中如实记录你在急诊室的违规操作。" 江锁澜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更衣室里回荡:"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教科书小姐。"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喉结上下滚动,"随便你怎么写,我救了人,这才是重点。" 沈昭颜绕过她向门口走去:"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 "是为了让平庸的医生不害死人。"江锁澜打断她,"但顶尖的医生知道什么时候该打破规则。" 沈昭颜的手停在门把上,没有回头:"明天八点,病例讨论会。别迟到。"她推开门,却又停下脚步,"还有,下次别猜我的咖啡喜好。我喝拿铁,加肉桂粉。" 门关上的瞬间,她似乎听到江锁澜又笑了。 --- 第二天早晨,沈昭颜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会议室。她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却反常地在咖啡里加了一撮肉桂粉——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她这样告诉自己。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江锁澜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外带咖啡。她今天把白大褂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早啊,教科书小姐。"江锁澜将那杯咖啡放在沈昭颜面前,"拿铁,加肉桂粉。" 沈昭颜盯着那杯咖啡,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她抬起头,发现江锁澜正俯身看着自己,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睫毛的数量。 "我查了你的值班表。"江锁澜的声音压得很低,"昨晚三点还在写报告?真敬业。" 沈昭颜的指尖在杯沿上收紧:"你监视我?" "只是关心同事。"江锁澜直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顺便说一句,你的缝合技术确实漂亮。几乎...和我一样好。" 会议室很快坐满了人。陈院长首先发言,高度赞扬了昨天抢救团队的表现,特别是沈昭颜和江锁澜的"出色配合"。沈昭颜保持着职业微笑,却在笔记本上画了无数个尖锐的三角形。 "下面请沈医生汇报一下手术情况。"陈院长说。 沈昭颜站起身,打开精心准备的PPT:"患者男性,25岁,车祸导致方向盘撞击胸部,造成心包填塞和左心室破裂..."她的汇报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最后却话锋一转,"需要指出的是,在急诊阶段的处置存在严重违规行为。按照《急诊心脏创伤处理指南》,在缺乏影像学确认的情况下进行开胸减压..." "救了他的命。"江锁澜在座位上打断道,"如果按指南等CT,他现在已经在太平间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陈院长咳嗽了一声:"这个...技术细节我们稍后再讨论。江医生,你有什么补充?" 江锁澜站起身,连PPT都没用:"手术很成功,患者愈后良好。我只强调一点——好医生不仅要懂规则,还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打破规则。"她看向沈昭颜,"特别是当规则会害死人的时候。" 沈昭颜的钢笔在纸上戳出一个洞。 会议结束后,沈昭颜径直走向行政办公室,准备提交对江锁澜的违规报告。然而当她路过护士站时,听到几个护士正在议论。 "...江医生昨晚又熬夜了,我看到她在补23床的监护记录。" "那不是沈医生的病人吗?" "是啊,听说沈医生那天太忙漏了几个数据点,江医生偷偷给补上了..." 沈昭颜僵在原地。23床是她负责的术后患者,那天确实因为急诊手术错过了两个时间点的记录。她本打算今早补上的,没想到... 她转身走向医疗记录室,调出23床的电子病历。果然,所有数据完整无缺,连她漏掉的两个时间点都填得恰到好处,笔迹风格刻意模仿了她的习惯,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根本看不出是别人补的。 沈昭颜的手指悬在键盘上,那份举报江锁澜违规的报告已经写了一半。她咬了咬下唇,最终按下了删除键。 --- 下午四点,药房。沈昭颜正在核对明天手术的药品清单,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气。她没有回头,但后背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 "肾上腺素、阿托品、利多卡因..."江锁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准备得很周全嘛,教科书小姐。" 沈昭颜继续清点药品:"请别干扰我工作。" "我只是来拿点布洛芬。"江锁澜靠在她旁边的架子上,距离近得让沈昭颜能看清她白大褂上第三颗纽扣有些松动,"昨晚熬夜,头疼。" 沈昭颜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太阳穴,那里有一根青筋若隐若现。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23床的记录,谢谢。"这句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江锁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原来教科书小姐也会说谢谢啊。" "只是礼貌。"沈昭颜拿起一支肾上腺素,"另外,我删掉了那份举报报告。" "我知道。" 沈昭颜猛地抬头:"你怎么..." "猜的。"江锁澜的眼睛在药房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你这样的人...讨厌欠人情。" 沈昭颜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我不''欠''你什么。你补记录是你的事,我不举报是因为患者确实得救了,仅此而已。" 江锁澜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沈昭颜的手腕:"你的脉搏跳得真快。"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因为愤怒,还是..." 沈昭颜猛地抽回手:"江医生,请自重。"她拿起药品托盘转身就走,却听到江锁澜在身后说: "明天那台心脏移植,主刀位置还是我的。愿赌服输,记得吗?" 沈昭颜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了——因为愤怒,当然是因为愤怒。 --- 当晚十一点,沈昭颜做完最后一轮查房,经过医生办公室时,发现灯还亮着。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江锁澜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桌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和几片啃了一半的饼干。 沈昭颜本该直接走开的,但某种她不愿承认的好奇心驱使她停住了脚步。她看到江锁澜正在修改一份文件——仔细看后,沈昭颜认出那是自己昨天的手术报告。江锁澜正在删改其中几个关于手术步骤的描述,让整个操作看起来更加规范和专业。 她在帮我掩盖失误,沈昭颜突然意识到。在今天的病例讨论中,她确实有意无意地略过了自己操作中的一个微小瑕疵——一个只有江锁澜这个一助才会注意到的细节。 沈昭颜站在黑暗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她应该推门进去,指责江锁澜篡改医疗记录;或者明天重新提交一份如实记载的报告。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轻得如同夜风吹过走廊。 回到办公室,沈昭颜打开电脑,调出明天心脏移植手术的患者资料——江锁澜将是主刀医生,而她被安排为一助。她开始仔细研究每一个细节,准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分。 "我不会让你抓到任何错误,江锁澜。"她轻声对自己说,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个念头如此重要。 窗外,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明亮如星,而两颗相隔不远的心脏,正以各自不同的频率跳动着,在规则的边缘试探着某种禁忌的可能。 --- 后续会更加精彩的[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手术灯的白光像一把利刃刺入眼球,沈昭颜眨了眨眼,调整着头顶的放大镜。早上七点十五分,心脏移植手术准备就绪,无菌单已经铺好,患者胸腔敞开,等待着那颗救命的心脏。 这是她第一次担任江锁澜的助手。 "紧张吗,教科书小姐?"江锁澜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揶揄。她站在主刀位置,手术服下的肩膀线条分明。 沈昭颜调整了一下手套:"专注手术,江医生。患者肺动脉高压病史,移植后需要特别注意右心功能。" "知道,已经准备了前列腺素E1和NO吸入。"江锁澜拿起手术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开始吧。" 第一刀划下,沈昭颜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江锁澜的手法与她截然不同——更果断,更大胆,切口比常规稍长两厘米,但暴露得极为完美。 "电刀。"江锁澜伸手,器械护士立刻递上。她的手指在组织中游走,像一位钢琴家熟悉琴键般熟悉每一根血管和神经的位置。 沈昭颜负责牵开器,她的视线却无法从江锁澜的手上移开。那双手在人体内部移动时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确,每一次切割、每一次结扎都恰到好处,没有多余动作。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日记中写过的评价——"近乎艺术",此刻这个评价再次得到印证。 "病心摘除准备。"江锁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昭颜迅速调整牵开器位置,同时监控着体外循环机的参数。病心被小心翼翼地分离,当最后一条连接被切断,那颗衰竭的心脏被取出时,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供体心脏。"巡回护士递过装有冰盐水保护的器官袋。 江锁澜接过心脏,她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轻柔,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块肌肉组织,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沈昭颜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敬畏,又像是悲伤。 "左心房吻合开始。"江锁澜的声音恢复了专业冷静。 缝合过程如同舞蹈,江锁澜的针线在心脏组织间穿梭,沈昭颜默契地配合着,时而调整牵开器,时而用吸引器清理术野。没有交流,但两人的动作却像配合多年的搭档一样流畅。 "主动脉吻合完成。"江锁澜说,"准备复温,逐步撤离体外循环。" 就在此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血压骤降!"麻醉师喊道,"肺动脉压力飙升!" 沈昭颜立刻看向术野——肺动脉吻合口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痕,鲜血正从那里喷涌而出。 "肺动脉破裂!"她几乎是喊出来的,"需要立即建立体外循环修复!" "来不及了。"江锁澜的声音异常冷静,她的手已经伸向破裂处,"给我4-0 Prolene线,还有一小块心包补片。" 沈昭颜瞪大了眼睛:"你要直接缝合?没有体外循环支持,患者会——" "相信我。"江锁澜的眼睛直视着她,那双深褐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某种沈昭颜从未见过的光芒,"我需要你用手指暂时堵住破口上方。" 时间仿佛凝固了。沈昭颜的医学知识告诉她这太冒险了,成功率不到30%。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也许是江锁澜眼中的坚定,也许是过去几天那些隐秘的发现——驱使她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碰到了江锁澜的手背,温暖而干燥。两人在患者胸腔内短暂地触碰,然后各自就位。 "准备好了?"江锁澜问。 沈昭颜点头,她的手指准确地压住了肺动脉破口上方,血流立刻减缓。江锁澜的动作快如闪电,针线在她手中如同活物,精准地穿过脆弱的血管壁。 "漂亮!"麻醉师看着监护仪,"压力开始下降了!" 沈昭颜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搏动的声音。江锁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滴汗顺着她的眉骨滑下,悬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擦汗。"沈昭颜对护士说,同时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用自己的肩膀为江锁澜挡住了可能滴落术野的汗滴。 江锁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专注回手术。三分钟后,破裂被完美修补,血流恢复通畅。 "体外循环撤离完成,心脏自主跳动良好。"麻醉师宣布。 手术室里爆发出一阵低声的欢呼。沈昭颜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术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她看向江锁澜,后者正活动着僵硬的颈部肌肉,眼中的疲惫掩不住胜利的喜悦。 "教科书上可没教这个,是吧?"江锁澜低声说,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沈昭颜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江锁澜的方法确实救了患者的命。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下次请提前告知你的计划。" "那样你就不会同意了。"江锁澜脱下沾血的手套,"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才能赢。" 手术结束后,沈昭颜在更衣室待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江锁澜今天展现的技术确实令人叹服,但那种冒险精神依然让她感到不安。 "为什么一定要走钢丝?"她对着空荡荡的更衣室喃喃自语,"明明有更安全的方法..." 她抓起一个不锈钢托盘,突然用力摔在地上。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托盘弹起又落下,转了几圈才静止。沈昭颜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她从不这样失控。 门突然被推开,江锁澜站在门口,目光从地上的托盘移到沈昭颜脸上。 "打扰了。"她平静地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需要再摔几个吗?我可以去器械室帮你拿。" 沈昭颜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请出去。" 江锁澜反而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你知道,我第一次主刀大手术后,在淋浴间哭了一个小时。" "我没哭。"沈昭颜硬邦邦地说。 "当然没有。完美医生沈昭颜怎么会哭呢。"江锁澜靠在储物柜上,"你只是摔了几个托盘而已。" 沈昭颜深吸一口气:"手术很成功,我只是...累了。" "因为不得不承认我救了那个病人?"江锁澜的眼睛直视着她,"还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换做你主刀,你会选择更安全的体外循环,而病人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 沈昭颜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医疗不是赌博。你今天成功了,但下次呢?下一次呢?统计学不会说谎,冒险的医生最终会害死病人。" "统计学也不会告诉你,有些病人只有冒险才能救活。"江锁澜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让沈昭颜能闻到她身上消毒水和淡淡汗水混合的气息,"承认吧,沈昭颜,你今天学到了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 沈昭颜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江锁澜的眼睛——褐色的虹膜周围有一圈金色的光晕,左眼内眼角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某种奇怪的感觉从她的胃部升起,迅速扩散到胸腔。 "我学到的是,有些医生太相信自己的运气。"她最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 江锁澜笑了,那笑容让沈昭颜的心跳突然加速:"我们都有东西要学,教科书小姐。"她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顺便说一句,你今天的配合很棒。几乎...和我一样好。" 门关上了,留下沈昭颜一人站在更衣室中央,心跳声在耳边如雷轰鸣。 --- 当晚,沈昭颜在办公室整理手术记录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是凌晨一点十八分。她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决定再检查一遍术后患者的监护数据就回家。 当她打开23床的电子病历时,发现几小时前的几个关键参数被人为调整过——不是篡改,而是根据临床经验做出的细微优化,刚好在安全范围内的最理想值。这种手法她最近已经见过太多次。 沈昭颜调出操作日志——用户ID:JL2007。江锁澜。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恢复原始数据,而是添加了一条备注:"参数调整经主治医师确认。"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感谢J医生的协助。" 关闭电脑后,沈昭颜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手术技巧和观察心得。最新的一页写着日期和手术编号,下面是一行小字: "JL直接缝合肺动脉破裂技术:1. 使用心包补片加强;2. 进针角度45度;3. 打结力度需精确控制..."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然后轻轻合上笔记本,锁进了抽屉。 走廊上,夜班护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昭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黑暗中,那双带着金色光晕的褐色眼睛似乎仍在注视着她,让她胸口发紧。 "生理性心动过速。"她突然想起麻醉师今天在手术室里随口说的一句话,当时她正因手术紧张而心跳加速。 "什么意思?"她当时问道。 麻醉师笑着回答:"就是没什么病理性原因,纯粹是因为...嗯,你懂的。" 沈昭颜猛地睁开眼睛,抓起外套快步走向门口。她需要回家,需要睡眠,需要远离这个充满江锁澜气息的地方。 但当她经过医生休息室时,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江锁澜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份病历。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昭颜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关掉了电脑屏幕,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江锁澜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迅速离开了休息室,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 护士长:"听说昨天沈医生摔托盘了?" 住院医:"嘘——据器械室统计,这是本院本季度第三个被摔的不锈钢托盘。" 护士长:"前两个也是...?" 住院医:(眼神飘向江锁澜办公室)"都是她手术后的日子。"[吃瓜][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清晨六点四十分,沈昭颜推开更衣室的门,室内还弥漫着夜班消毒水的气息。她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直到听见隔间里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有人吗?"她下意识问道。 隔间门猛地拉开,江锁澜站在那里,手术服褪到腰间,背部完□□露。沈昭颜的呼吸一滞——那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医生后背。纵横交错的疤痕像一幅残酷的地图铺展在江锁澜的背上,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红色,从右肩斜贯至左腰。 "看够了吗?"江锁澜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她没有转身,只是伸手去够挂在墙上的干净手术服,这个动作让肩胛骨处的疤痕扭曲变形。 沈昭颜的医学头脑自动分析起来:那道最长的呈锯齿状,是弹片伤;左肩那个圆形凹陷明显是贯穿伤;而右肋那片网状疤痕则是—— "三度烧伤,覆盖面积约15%。"江锁澜仿佛读懂了她的思绪,终于转过身,手术服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肘处,"满意你的诊断了吗,沈医生?" 晨光从高窗洒进来,落在那些伤痕上。沈昭颜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起,指尖在距离江锁澜皮肤几厘米处悬停。她猛地收回手:"需要帮忙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江锁澜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锁澜只是叹了口气:"右上角柜子里有医用胶带,帮我固定一下敷料。昨晚手术时伤口裂开了。" 沈昭颜默默取出胶带。当她靠近时,闻到了血与碘伏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江锁澜的背部肌肉在她手下绷紧,体温透过薄薄的敷料传来。 "阿富汗。"江锁澜突然说,"最后那次任务,救护车被IED击中。我拖出来三个人,第四个没来得及。" 沈昭颜的指尖在疤痕边缘轻轻滑过,那里有一处特别狰狞的突起:"这是..." "钢筋贯穿。"江锁澜的呼吸频率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伤势,"当时没条件立即手术,感染了。" 沈昭颜的喉咙发紧。她突然想起自己哥哥也是军医,曾在阿富汗服役,但从未提过这类细节。某种奇怪的联想在她脑海中闪现,又被迅速压下。 "好了。"她退后一步,专业地剪断胶带,"建议你做个MRI检查旧伤情况。" 江锁澜终于穿上手术服,转身时已经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怎么,担心我哪天突然倒在手术台上?" "我担心的是患者。"沈昭颜走向自己的储物柜,"如果你因为旧伤影响操作——" "红色警报!急诊科需要支援!多发伤患者!" 广播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江锁澜已经冲出门外,沈昭颜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跑向急诊科,昨日的对峙暂时被抛在脑后。 --- 急诊室里一片混乱。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女性,浑身是血,左大腿不规则扭曲,胸口有严重挫伤。 "27岁女性,车祸,方向盘撞击胸部。"值班医生快速汇报,"血压80/50,心率130,血氧92%,GCS评分8分。" 沈昭颜立刻接手:"准备插管,查血气分析,联系CT室。"她检查患者瞳孔,"双侧不等大,可能有颅内出血。" "等等。"江锁澜已经戴上手套,手指轻触患者胸骨,"心音遥远,颈静脉怒张,这是心包填塞。" 沈昭颜皱眉:"需要先确认——" "没时间了。"江锁澜抓起一旁的心包穿刺包,"血压持续下降。" "先稳定气道和颅压!"沈昭颜拦住她,"按流程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在战场上,这种伤员活不过五分钟。"江锁澜的声音像淬了冰。 "这里不是战场。"沈昭颜寸步不让。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患者心跳停止。 "心脏骤停!" 江锁澜已经行动起来,穿刺针在她手中闪着冷光:"给我超声引导,快!" 沈昭颜咬牙抓起超声探头,迅速定位心包:"进针点在这里,角度30度。" 针尖刺入的瞬间,暗红色血液涌出,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立刻出现波动。 "心跳恢复!"护士喊道。 江锁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道眉骨上的疤痕在急诊灯下显得格外明显:"CT现在。" 沈昭颜没有反驳。她们像两台精密的机器般配合着,将患者送往CT室,又一起站在阅片灯前。 "心包积液已经引流,但这里..."沈昭颜指着屏幕,"主动脉有夹层,需要立即手术。" "我来主刀。"江锁澜说。 沈昭颜转向她:"你的背伤——" "不影响我拿手术刀。"江锁澜已经转身走向手术室,"除非你质疑我的能力?" 沈昭颜看着她的背影,那些伤痕仿佛透过手术服灼烧着她的视线。她快步跟上:"我来当一助。" --- 手术持续了六小时。当最后一块敷料贴好时,江锁澜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沈昭颜注意到她右手在微微颤抖,但表面上依然维持着专业的冷静。 "术后送ICU,监测主动脉压力。"江锁澜对团队说,然后转向沈昭颜,"你缝合得很完美。" 这句简单的称赞让沈昭颜心头一跳。她点点头:"你的穿刺很及时。" 两人站在洗手池前,水流冲刷着她们的手。沈昭颜偷瞄江锁澜的侧脸——疲惫的线条,紧抿的嘴唇,还有睫毛上未干的汗珠。 "关于早上..."沈昭颜开口。 "忘了它吧。"江锁澜关上水龙头,"只是例行换药。" 沈昭颜想反驳,但江锁澜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 深夜十一点,沈昭颜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手术记录。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23床的监护数据在另一个窗口闪烁。她犹豫了一下,调整了几个参数——不是江锁澜的风格,而是更符合指南但同样有效的优化。 "沈医生还没走?"护士长探头进来,"对了,江医生让我转交这个。" 那是一个保温杯,沈昭颜打开闻了闻——拿铁,加肉桂粉。 "她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喝咖啡?" 护士长笑了:"江医生每天下午都来护士站查你的咖啡消耗记录。上周三你还剩半杯,周四完全没动,她就猜到你那两天偏头痛发作。" 沈昭颜的手指紧紧握住杯子。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抽屉翻找——那本记录江锁澜手术技巧的黑色笔记本不见了。 "找这个吗?" 沈昭颜抬头,江锁澜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的正是那本笔记本。她穿着便装,黑色高领毛衣遮住了所有伤痕,只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还给我。"沈昭颜站起来,心跳突然加速。 江锁澜没有动:"原来沈医生有做笔记的习惯。"她翻开一页,"''JL的肺动脉缝合技术:1.心包补片...''真令人受宠若惊。" "那是...专业参考。"沈昭颜伸手去抢,江锁澜轻松闪开,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专业参考需要记录我每天喝几杯咖啡?"江锁澜翻到另一页,"''JL偏好黑咖啡,上午两杯,下午不喝...''" 沈昭颜的脸烧了起来:"只是观察同事的习惯,方便工作配合。" "就像我观察你的那样?"江锁澜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比如你偏头痛时会揉右太阳穴,紧张时左手小指会微微颤抖..." 她们靠得太近了,沈昭颜能看清江锁澜睫毛的弧度,和虹膜周围那圈金色的光晕。某种奇怪的感觉从她的胃部升起,迅速扩散到胸腔,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还给我。"她重复道,声音却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 江锁澜注视着她,突然将笔记本轻轻放回她手中:"你的字很漂亮。"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沈昭颜站在原地,笔记本在她手中发烫。她翻开最后一页,发现一行陌生的字迹——"沈昭颜的手术特点:1.缝合时呼吸会暂时停止;2.思考时左眉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3.拿铁要加肉桂粉因为..." 后面的字被匆忙划掉了。 沈昭颜猛地合上笔记本。她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个充满江锁澜气息的空间。收拾东西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中飘落——她从未见过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江锁澜,穿着军装站在野战医院前,旁边是几个同样穿军装的医护人员。沈昭颜的呼吸停滞了——最边上那个高个子男医生,分明是她五年未见的哥哥沈昭明。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坎大哈,最后的合影。" 沈昭颜的手指颤抖起来。为什么江锁澜从未提起认识她哥哥?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在笔记本里?更重要的是——她哥哥和江锁澜背上的那些伤痕,到底有什么联系? 窗外,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明亮如星,而沈昭颜心中的疑问如同那些伤痕一般,纵横交错,找不到起点与终点。 --- 感情线可能会发展的慢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照片在沈昭颜手中微微颤抖。她反复确认那个站在江锁澜身边的男人——同样的高挺鼻梁,同样的内双眼睛,只是比记忆中瘦了许多。五年了,自从哥哥沈昭明在阿富汗最后一次联系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沈医生?你还好吗?"护士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昭颜迅速将照片塞进白大褂口袋:"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她需要找到江锁澜,离刻。 医院的走廊在午夜里显得格外漫长。沈昭颜的脚步在ICU门前停下——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江锁澜正站在今天手术的患者床前,手指轻触着监护仪的屏幕。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勾勒出她疲惫的侧脸轮廓。 沈昭颜推门而入,开门声让江锁澜猛地转身,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沈昭颜从未见过的警觉与防备,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你认识沈昭明。"沈昭颜直接开口,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沙哑。她掏出那张照片,"他是我哥哥。"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沉默中格外刺耳。江锁澜的目光从照片移到沈昭颜脸上,某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涌,最终归于平静。 "我知道。"她终于说,转身调整了一下患者的输液速度,"我们同期进的战地医疗队。" 沈昭颜的手指掐进掌心:"为什么从不提起?" "提什么?"江锁澜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提他怎么在爆炸中推开我?提我怎么拖着他走了三公里却还是——"她猛地刹住,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肩那道最深的疤痕。 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患者的心率急剧上升。两人同时转向病床,专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失速!"沈昭颜已经按下呼叫铃,"准备胺碘酮!" 江锁澜的手稳稳地贴上患者颈部:"不,是疼痛反应。看他的面部表情。"她轻轻掀开被单,果然,引流管处有新鲜渗血,"需要重新固定。" 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沈昭颜和江锁澜默契地退到一旁。刚才未完成的对话像一堵无形的墙立在两人之间。 "明天再说。"江锁澜低声说,转身欲走。 沈昭颜抓住她的手腕:"不,就现在。"她能感觉到江锁澜的脉搏在自己指尖下跳动,快而有力,"我哥哥还活着吗?" 江锁澜的瞳孔微微收缩:"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就是字面意思!"江锁澜猛地抽回手,声音压得极低,"爆炸后...我们失散了。我被后送治疗,他..."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官方记录是MIA。" Missing In Action。作战失踪。沈昭颜曾无数次在军方文件中看到这个冰冷的缩写。 "你找过他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锁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事情...不像教科书上那么简单,沈昭颜。"她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 沈昭颜站在原地,照片边缘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 第二天清晨,沈昭颜比平时早两小时到达医院。她在医生休息室门口徘徊了十分钟,终于推门而入——江锁澜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份病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比醒时脆弱许多。 沈昭颜轻手轻脚地走近,注意到江锁澜左肩的敷料边缘有新鲜的血迹渗出。她犹豫了一下,从医药柜取出新的敷料和药膏。 就在她弯腰准备检查伤口时,江锁澜猛地惊醒,右手如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那一瞬间,沈昭颜看到了真正的战场反射——江锁澜的眼中没有睡意,只有纯粹的警觉和攻击性。 "是我。"沈昭颜轻声说,没有挣脱。 江锁澜立刻松开手,眼中的锐利迅速被疲惫取代:"抱歉。旧习惯。" "你的伤口裂开了。"沈昭颜示意她的肩膀,"需要换药。" 江锁澜皱眉:"我自己来。" "别逞强。"沈昭颜已经戴上手套,"你够不到那个角度。" 令人惊讶的是,江锁澜没有反驳。她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拉起T恤下摆。纵横交错的伤疤再次暴露在晨光中,那道最长的伤口确实裂开了,渗出淡红色的组织液。 沈昭颜小心地揭下旧敷料,消毒时尽量放轻动作:"昨晚那个病人..." "稳定了。"江锁澜的背部肌肉在她手下绷紧,"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药膏在棉签上散发出淡淡的中药气味。沈昭颜斟酌着词句:"我哥哥...你们关系好吗?" 江锁澜的呼吸停顿了一秒:"他是最好的战地医生。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 "最后一次任务...发生了什么?" 棉签突然折断在沈昭颜指间。江锁澜的背部线条变得像钢板一样僵硬:"够了。"她拉下衣服,转身面对沈昭颜,眼中燃起某种警告的火焰,"有些记忆最好永远埋着。" 沈昭颜直视她的眼睛:"我有权知道。" "不,你没有。"江锁澜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以为战争是什么?是英雄故事?是你那些医学教科书里干净利落的案例报告?"她突然抓住沈昭颜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方——透过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一个不规则的硬块,"这是7.62毫米子弹的碎片,距离心脏2厘米。你哥哥取出来的,在无影灯被震碎的地下室里。" 沈昭颜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个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哥哥给她看的弹壳收藏。 "红色警报!急诊科需要支援!" 广播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江锁澜率先站起身,迅速整理好衣服:"我们迟点再谈。" 沈昭颜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拖延。但她同样清楚急诊呼救的紧迫性,只能跟着跑向急诊科。 --- 急诊室里的患者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面色灰白,呼吸急促。 "COPD急性加重,伴随右心衰竭。"值班医生快速汇报,"血氧75%,血压190/110。" 沈昭颜立刻接手:"准备插管,静脉注射呋塞米40mg,硝酸甘油泵入。"她检查患者瞳孔,"联系CT排除肺栓塞。" "等等。"江锁澜已经戴上听诊器,"左肺呼吸音消失,不是单纯的COPD。气胸?" 沈昭颜皱眉:"没有外伤史。" "老兵。"江锁澜指着患者手臂上的褪色纹身,"第82空降师的标志。肺大泡破裂不需要外伤。" 超声检查证实了江锁澜的判断——左侧大量气胸,右心严重受压。 "需要立即胸腔闭式引流。"沈昭颜说,同时准备消毒器械。 江锁澜却拿起了一根粗针头:"先穿刺减压,等准备完引流设备他早就心脏停搏了。" "太冒险了!"沈昭颜拦住她,"高龄患者,血压极高,万一刺到——" "在战场上我们连针头都省了,直接用刀。"江锁澜的眼睛直视着她,"让开,沈昭颜。" 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患者开始出现室性早搏。 沈昭颜咬牙抓起超声探头:"至少让我定位。" 两人配合着,江锁澜的针头精准刺入肋间隙,随着"嘶"的一声,大量气体排出,患者的血氧立刻开始回升。 "引流管。"江锁澜伸手,护士迅速递上。 沈昭颜注意到江锁澜的右手在微微颤抖——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情况。当引流管需要固定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江锁澜的手背:"稳一点。" 那一瞬间的触碰像通了电流。江锁澜的瞳孔微微扩大,但她的手确是稳了下来。两人一起完成了固定,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 危机解除后,江锁澜迅速抽回手,转身处理医疗垃圾。沈昭颜假装没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专注于医嘱记录。 "你刚才为什么手抖?"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距离,沈昭颜轻声问。 江锁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让我想起一个战友。"她没有多说,但沈昭颜明白了——又是一个战场幽灵。 --- 当天下午,沈昭颜在资料室查阅旧档案。军方提供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哥哥最后一份任务报告的复印件,大部分内容都被黑条覆盖。她翻到最后一页,在"队友信息"一栏中,赫然看到了"江锁澜 中尉战地医疗队"的字样。 "原来你在这。" 沈昭颜猛地合上文件。江锁澜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调查我?"她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沈昭颜面前——拿铁,加肉桂粉。 "调查我哥哥。"沈昭颜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江锁澜的,一股微妙的触感顺着手指蔓延,"你为什么调来这家医院?" 江锁澜在她对面坐下:"常规调动。" "撒谎。"沈昭颜直视她的眼睛,"这家医院离军医院有四十公里,根本不是常规调动范围。"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江锁澜脸上,她左眉那道疤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你哥哥最后清醒时...提到了你。"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他说''告诉昭颜,教科书之外还有整个海洋''。" 沈昭颜的心脏猛地收紧——这是哥哥小时候常对她说的话。她曾以为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所以你来...完成他的嘱托?" 江锁澜摇摇头:"我来确认一件事。"她站起身,明显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七点查房,别迟到。" 沈昭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江锁澜的了解如此之少。那个在战场上与哥哥并肩作战的人,那个背上带着无数伤痕的人,那个记得她咖啡喜好的人——到底是谁? 她翻开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沈昭颜的医学信条:1.永远准备Plan B;2.不轻易触碰同事;3.教科书之外还有整个海洋。" 沈昭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某种温暖而陌生的情绪在胸腔扩散,她无法准确定义那是什么。 --- 深夜,沈昭颜再次来到江锁澜的办公室。门没锁,室内一片漆黑。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桌面——她想再看一眼那张照片。 但照片不在原处。沈昭颜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桌下的抽屉。没有照片,却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她知道自己不该窥探,但某种强烈的直觉驱使她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军牌。不是普通的身份识别牌,而是医疗兵特有的那种,上面刻着拉丁文格言:"Primum non nocere"——首先,不伤害。沈昭颜的呼吸停滞了:这是哥哥的军牌,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军牌下面压着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赫然写着"沈昭明收",字迹已经褪色。 沈昭颜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看到江锁澜站在那里,月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是...我哥哥的军牌。"沈昭颜的声音支离破碎。 江锁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反射着微弱的光,像黑夜中的猫科动物。 "为什么在你这里?"沈昭颜站起来,军牌在她手中发烫,"你说你们失散了,你说你不知道他的下落!" 江锁澜终于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当她的脸暴露在月光下时,沈昭颜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表情——痛苦,犹豫,还有深深的疲惫。 "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江锁澜轻声说,"把军牌放回去,沈昭颜。有些真相...你还没准备好面对。"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江锁澜迅速转身:"是23床!" 沈昭颜条件反射地跟上,军牌仍紧握在手心。走廊的灯光下,她看到金属边缘反射出一个小小的刻痕——那是她当年不小心留下的瑕疵,一个只有家人才知道的标记。 而江锁澜认识这个标记。这个认知让沈昭颜的心跳失去了正常的节奏。 ---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沈昭颜在值班室的床上猛然惊醒。她不确定是什么吵醒了她——直到又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隔壁传来。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连通门。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江锁澜的床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江锁澜蜷缩在床角,全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沈昭颜犹豫了一秒,还是走近床边:"江医生?" 没有反应。江锁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右手死死抓住左肩的伤疤位置,指节泛白。沈昭颜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立刻被烫手的温度惊到——江锁澜在发高烧。 "江锁澜!"她稍微提高了声音,同时准备去拿退烧药。 突然,江锁澜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扩大得几乎看不到虹膜。她一把抓住沈昭颜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昭颜倒吸一口冷气。 "坐标...E043..."江锁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沈昭明...带他们走...快走!" 沈昭颜的心脏骤然停跳。哥哥的名字从江锁澜口中喊出,带着某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江锁澜,是我,沈昭颜。"她强忍手腕的疼痛,用另一只手轻拍江锁澜的脸颊,"你在做噩梦。" 江锁澜的眼神逐渐聚焦,当看清面前的人时,她像触电般松开手,猛地后退撞上墙壁:"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发烧了,在说明话。"沈昭颜揉着手腕,那里的皮肤已经泛红,"你喊了我哥哥的名字。" 江锁澜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抓起枕头边的水杯一饮而尽,喉结急速滚动:"出去。" "不。"沈昭颜反而在床边坐下,拿出体温计,"39.2度,伤口感染?"她伸手去检查江锁澜左肩的敷料,却被一把推开。 "我说了出去!"江锁澜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沈昭颜纹丝不动:"E043是什么坐标?你梦到了什么?为什么有我哥哥的军牌?" 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子刺向江锁澜。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你不明白..." "那就让我明白!"沈昭颜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五年了,我哥哥被列为MIA五年了!如果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最后在哪里!"江锁澜爆发了,随即又像被自己的话吓到一样闭紧嘴巴。她抓起外套披在肩上,伤口处的敷料渗出一丝血色,"不是现在...不是这样谈。" 沈昭颜拦住她的去路:"那什么时候?等下一个噩梦?等下一次你发烧说胡话?"她掏出那枚军牌,"这是我送给他的,背面刻着他的医疗誓言。为什么在你这里?" 月光下,军牌表面的拉丁文清晰可见:"Primum non nocere"。江锁澜盯着那行字,眼中的防备逐渐被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他把它给了我...在最后那天。"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说这是他的幸运符。" 沈昭颜的手指紧紧攥住军牌,金属边缘陷入掌心。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跑遍全城才找到这家能刻拉丁文的店铺。哥哥笑着揉她的头发说:"这么严肃的礼物?那我得配得上它才行。" "他还活着吗?"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江锁澜的沉默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沈昭颜的胸腔。最终,她只是说:"我不知道。爆炸后...一切都很混乱。"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江锁澜条件反射地跳下床,尽管脚步还有些不稳,但医生的本能已经接管:"是ICU。" 沈昭颜强迫自己跟上,军牌在她口袋里沉甸甸的。走廊的灯光下,她看到江锁澜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那片伤痕累累的皮肤上。 --- ICU里,23床的患者——那位老兵——正在剧烈抽搐,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乱成一团。 "室颤!准备除颤!"江锁澜已经冲到床边,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虚弱。 沈昭颜迅速接受胸外按压:"肾上腺素1mg静推!" "不,先电击!"江锁澜调整着除颤器能量,"200焦耳准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瞬间的电光火石。最终沈昭颜让步了:"Clear!" 患者身体弹起又落下,心律短暂恢复后又迅速恶化。 "准备胺碘酮300mg。"沈昭颜下令,同时继续按压。 江锁澜却拿起了一根长针:"心包填塞又发了,需要立即引流。" "太冒险了!刚除颤完心肌不稳定——" "等超声确认他就死了!"江锁澜的针已经刺入,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暗红色的液体流出,患者的心律立刻有所改善。但江锁澜的手突然开始颤抖——那是一种细微但不可控的震颤,沈昭颜认出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让我来。"她接过针筒,指尖不经意擦过江锁澜的手背,那里的温度依然高得吓人。 江锁澜没有逞强,退后一步深呼吸试图控制颤抖。沈昭颜熟练地完成引流,同时监控着患者反应:"血压回升,心率稳定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患者情况依然危重。沈昭颜写下医嘱,注意到江锁澜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需要休息。"她走过去轻声说,"伤口肯定裂开了。" 江锁澜摇摇头:"先解决这个。"她指着患者,"他不是普通COPD,我怀疑有肺癌转移心包。" 沈昭颜皱眉:"没有影像学支持。" "看他的指甲。"江锁澜抓起患者的手,"杵状指,而且..."她轻轻翻开患者眼皮,"黄疸。肝脏可能已经转移。" 沈昭颜不得不承认江锁澜的观察力惊人:"需要安排全面检查。" "太迟了。"江锁澜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他是个老兵,知道自己的情况。看看床头柜。" 沈昭颜这才注意到抽屉里露出一角的DNR文件——不复苏同意书。 "那刚才..." "他女儿明天从国外回来。"江锁澜简单地说,"他想撑到那时。" 沈昭颜突然理解了江锁澜的坚持。她看向那位老人平静的面容,又看看江锁澜疲惫却坚定的侧脸,某种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我去拿新的敷料。"她最终说,"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 换药过程异常安静。江锁澜坐在治疗室的床上,任凭沈昭颜揭开血污的敷料,消毒,重新包扎。只有当酒精接触伤口深处时,她的肌肉才会轻微抽动。 "这个伤是怎么来的?"沈昭颜轻声问,棉签小心地清理着伤口边缘。 江锁澜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某个点:"IED爆炸。你哥哥把我推开,自己却被气浪掀飞。"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钢筋贯穿是在救援途中,我们被伏击了。" 沈昭颜的手停顿了一下:"你们...很亲近?" "他是我的导师。"江锁澜的眼神飘远,"教会我如何在资源匮乏时做判断,如何在规则和生命之间选择..."她突然停住,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昭颜系好最后的绷带:"不是过去。你现在的每一个医疗决策,都有他的影子。" 江锁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某种复杂的情绪。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陈院长?"她接通电话,表情逐渐凝重,"明白了,马上过去。" "怎么了?" "重大车祸,五分钟后到。"江锁澜已经起身,病态一扫而空,"需要两个心胸外。" 沈昭颜迅速跟上:"你的伤——" "死不了。"江锁澜头也不回地冲进走廊,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刚才的虚弱从未存在。 沈昭颜望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军牌。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边缘的刻痕在指尖下清晰可辨。她突然想起哥哥离家前夜说的话:"医学不是非黑即白的科学,昭颜。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让你明白灰色地带价值的人。" 当时她不理解。现在,看着江锁澜远去的背影,某种模糊的认知开始在心底成形。 --- 急诊科一片混乱。三辆救护车同时到达,担架上的伤员血迹斑斑。沈昭颜迅速接手最重的一个——年轻女性,方向盘胸,已经出现心包填塞症状。 "需要立即开胸!"她判断道,同时准备手术通知。 江锁澜却拦住她:"等等,先看这个。"她指着患者的腹部超声图像,"肝破裂伴内出血,必须先处理这个。" "但心包填塞——" "可以暂时穿刺减压。"江锁澜已经拿起穿刺包,"如果先开胸,她会死于失血性休克。" 沈昭颜想反驳,但医学数据支持江锁澜的判断。她咬牙点头:"我来做腹部准备,你处理心脏。" 两人像精密仪器般配合着,穿刺、插管、输血,一切有条不紊。当患者终于稳定下来被推往手术室时,沈昭颜才发现自己的手术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配合得不错。"江锁澜靠在墙边喝水,脖颈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沈昭颜意外地没有反驳。她接过江锁澜递来的另一瓶水,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择当医生?" 江锁澜的手停顿了一下:"为了救人。" "就这样?" "就这样。"江锁澜的眼神飘向远处,"你呢?完美小姐为什么选择这行?" 沈昭颜没想到问题会抛回给自己:"因为...秩序。医学是有规则、可预测的科学。只要你做对每一步,就能得到正确结果。" 江锁澜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往日的嘲讽,反而带着一丝理解的温度:"所以你讨厌我,因为我打破了你的秩序。" "我不..."沈昭颜的话哽在喉咙。她确实讨厌江锁澜的不按常理出牌,但另一方面... "手术室准备好了。"护士跑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重新戴好口罩,走向不同的手术室——江锁澜负责肝破裂修复,沈昭颜处理心脏损伤。分开前,江锁澜突然叫住她:"沈昭颜。" "嗯?"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哥哥...他为你骄傲。经常提起你。" 沈昭颜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想追问更多,但手术铃已经响起。两人只能转身走向各自的战场,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 手术持续到天亮。当沈昭颜走出手术室时,晨光已经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她精疲力竭地靠在墙上,军牌在口袋里沉甸甸的。 护士站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锁澜正在和家属交谈,声音温和而专业,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尖锐的她。沈昭颜不自觉地驻足倾听。 "手术很成功,但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江锁澜说,"您女儿很坚强。" "谢谢您,医生。"一个哽咽的女声回答,"我听说您也是军人?" 短暂的沉默。"曾经是。"江锁澜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您一定理解...她一直想追随父亲的脚步。"女人啜泣着,"她父亲在阿富汗牺牲时,她才十岁..." 沈昭颜屏住呼吸。她看到江锁澜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手,似乎想安慰那位母亲,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会为她骄傲的。"最终江锁澜说,声音里带着沈昭颜从未听过的颤抖,"就像...所有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孩子骄傲一样。" 沈昭颜突然无法再看下去。她转身走向医生休息室,军牌在她手中攥得发烫。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终于允许眼泪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沈昭颜没有抬头,但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松木香的气息告诉她来者是谁。 "给。"江锁澜递过一条手帕——真正的棉质手帕,边缘绣着一个小小的"J"。 沈昭颜接过,意外地发现手帕出奇的柔软,像是被洗过很多次:"军人还用手帕?" "旧习惯。"江锁澜在她对面坐下,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近造成压迫,也不至于远得冷漠,"你哥哥也是。总说纸巾浪费资源。" 提到哥哥,沈昭颜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用手帕按住眼睛,闻到上面淡淡的松木香,和江锁澜身上的味道一样。 "E043..."她哽咽着问,"是坐标吗?" 江锁澜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是的。坎大哈郊外的一个村庄。"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我们最后的任务地点。" "发生了什么?" "医疗队遇袭。"江锁澜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某个点,"你哥哥救了十二个人,包括我。然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肩的伤疤,"爆炸。混乱。等我醒来,他...不见了。" 沈昭颜的心跳加速:"所以他不一定是..." "我不确定。"江锁澜迅速打断她,"但那里后来被□□控制了很长时间,搜索..."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沈昭颜的指甲陷入掌心:"五年了。如果他活着..." "他会想尽办法联系你。"江锁澜轻声说,"我了解他。"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沈昭颜的心脏。她一直怀抱的希望,那个"也许哥哥在某个地方活着只是无法联系"的幻想,被江锁澜无情地戳破了。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哽咽着问。 江锁澜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因为我可能错了。"她展开那张纸——是一张卫星地图,某个区域被红笔圈出,"这是E043区域最新的图像。上周才解禁。" 沈昭颜接过地图,看到边缘写着一行小字:"可能有地下设施?" "我不能确定。"江锁澜的声音异常严肃,"但如果你决定追查...我需要你知道风险。" 沈昭颜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进江锁澜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嘲讽或挑衅的眼睛,此刻只有纯粹的疲惫和某种近乎温柔的东西。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江锁澜看向她手中的军牌:"我欠他的。"她站起身,临走前又停住,"那个地下设施的传闻...据说是个医院。如果真有这种地方,而他还..." 她没说完,但沈昭颜明白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秘密战地医院,而沈昭明还活着,他一定会在那里救人。这是他们兄妹共同的宿命。 门关上后,沈昭颜展开地图仔细查看。在红圈边缘,她发现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像是江锁澜的笔迹:"无论结果如何,我陪你走到最后。" 窗外,朝阳完全升起,照亮了沈昭颜泪痕未干的脸。军牌在她手心反射着温暖的光,背面的誓言清晰可见:"首先,不伤害"。但有时候,知道真相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而无论如何,她已无法回头。 ---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凌晨四点十七分,沈昭颜站在江锁澜的储物柜前,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军牌在她口袋里沉甸甸的,金属边缘已经沾染了她的体温。 这是错误的,她知道。侵犯同事**违反医院规定,更违反她自己的职业操守。但那张卫星地图上的红圈和"E043"字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哥哥失踪前最后已知的位置。 "0731。"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沈昭颜猛地转身,看到值班护士长张敏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江医生的储物柜密码。"张敏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她每次值夜班都会告诉我,以防紧急情况需要取东西。" 沈昭颜接过咖啡,肉桂的香气飘进鼻腔——又是拿铁加肉桂粉。"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敏笑了笑:"在医院工作二十年,什么怪事没见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昭颜手中的军牌,"有时候找答案会找到意想不到的东西,沈医生。" 脚步声远去后,沈昭颜输入了密码。0731——七月的最后一天,哥哥的生日。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松木混合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物品摆放得异常整齐:几件换洗衣物,一个急救包,两本医学期刊。最下层放着一个黑色金属盒,和她在江锁澜办公室见到的一模一样。 沈昭颜取出盒子,心跳如雷。盒子里是一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让她呼吸停滞——哥哥穿着军装站在野战医院前,手臂搭在江锁澜肩上,两人都笑着,背后是荒凉的沙漠景色。照片边缘用褪色墨水写着:"坎大哈,最后的晴天"。 照片下面是一张更详细的地图,E043区域被细分成十几个小方格,其中三个用红笔打了叉,第四个画着问号。地图边缘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迹,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但有一段特别清晰:"据当地人说,爆炸后曾有医疗队活动迹象,可能在地下设施?需确认。" 沈昭颜的手指颤抖起来。地下设施?医院?如果哥哥在那场爆炸中幸存,却因某种原因无法离开... "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沈昭颜几乎跳起来。江锁澜倚在门框上,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她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左肩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血,在白布料上洇开一小片红色。 "我..."沈昭颜的喉咙发紧,手中的照片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江锁澜走过来,动作比平时迟缓,像是每走一步都在忍受疼痛。??轻轻从沈昭颜手中取回照片,目光在哥哥的笑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合上盒子。 "你应该直接问我。"她说,声音里没有沈昭颜预想的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 "你会告诉我真相吗?"沈昭颜直视她的眼睛,"关于那个地下医院?关于我哥哥可能还活着?" 江锁澜的瞳孔微微收缩:"谁告诉你地下医院的事?" "地图上的笔记。还有..."沈昭颜掏出军牌,"这个。它不仅仅是个纪念品,对吗?"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沉默。江锁澜条件反射地转向声音来源,但沈昭颜抓住了她的手腕。 "回答我。" 江锁澜的手腕在她掌心发烫,脉搏急促。"23床情况不稳定。"她试图挣脱,"我们晚点再谈。" "每次都是晚点!"沈昭颜的声音在空旷的更衣室里显得格外尖锐,"五年了,江锁澜!如果我哥哥真的在某个地下医院——" "那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想被找到!"江锁澜突然爆发,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以为我没找过吗?爆炸后三个月,我拖着这条废腿走遍了E043的每一寸土地!"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圆形的疤痕,"这是当地武装给我的纪念品,就因为我问太多问题!" 沈昭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江锁澜的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愤怒,那些伤痕在苍白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为什么现在给我看地图?"她轻声问,"为什么暗市可能有地下医院?" 江锁澜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因为上周有个消息...不靠谱,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牌,"有个前战地记者声称在E043见过一个亚洲医生,时间是你哥哥失踪后两年。" 沈昭颜的心脏几乎停跳:"两年?他还活着?" "我不确定。"江锁澜的声音低了下来,"消息来源很不可靠。可能只是谣言,或者..." "或者他确实在那里。"沈昭颜的手指紧紧攥住军牌,"在地下医院。" 两人陷入沉默。远处,23床的监护仪警报已经停止,医院重归寂静。江锁澜靠在储物柜上,突然显得异常疲惫。 "我需要坐一下。"她低声说,脸色苍白得可怕。 沈昭颜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的冷汗和微微发抖的双腿。她迅速扶住江锁澜,触手的温度高得惊人:"你在发烧。" "伤口有点感染,没事。"江锁澜试图推开她,但明显力不从心。 沈昭颜不容分说地把她按在长凳上,熟练地检查她左肩的伤口。敷料已经完全被血和脓液浸透,周围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红色。 "这哪叫''有点''感染?"沈昭颜迅速取出急救包,"已经蜂窝织炎了,需要立即清创和抗生素。" 江锁澜没有反驳,只是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呼吸粗重。沈昭颜小心地揭开敷料,露出下面红肿的伤口——那道长长的疤痕中间有一段明显裂开,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白色。 "忍着点。"她拿起消毒棉签。 江锁澜的肌肉绷紧,但一声不吭。当沈昭颜清理到伤口深处时,她的右手突然抓住长凳边缘,指节泛白。 "疼就叫出来。"沈昭颜放轻动作。 "在战场上...没这种奢侈。"江锁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沈昭颜想起哥哥的信中曾提过,战地手术常常连麻醉都没有。某种尖锐的疼痛从她心底升起,与手中的动作无关。 "这里不是战场。"她轻声说,动作更加轻柔。 清创完成后,江锁澜的呼吸平稳了些。沈昭颜给她注射了抗生素,又换上干净的敷料。整个过程中,江锁澜一直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好了。"沈昭颜最后检查了一遍包扎,"但你需要休息,至少24小时。" 江锁澜摇摇头:"23床..." "我去看23床。"沈昭颜打断她,"现在,告诉我关于那个记者的全部信息。" 江锁澜沉默了片刻,最终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艾伦·克劳斯,《战地医学》特约记者。他说在2018年春天,曾在E043一个村庄见过一个亚洲医生在做截肢手术。" "2018年..."沈昭颜计算着时间,"那是爆炸后九个月。" "问题是,"江锁澜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那个村庄离爆炸点有二十公里。如果你哥哥受伤了,怎么可能走那么远?" 沈昭颜突然想到什么,拿起那张地图:"除非...有人带他去。"她指着地图上画问号的方格,"这里离村庄多远?" 江锁澜的眼神变得专注:"大约五公里...等等,你是说..." "地下医院可能是个移动单位。"沈昭颜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或许有多个入口。如果我哥哥被当地抵抗组织救了..." "那为什么他不联系你?"江锁澜轻声问。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刺进沈昭颜的胸口。她低头看着军牌,金属表面反射着苍白的灯光:"除非...他不能。" 两人陷入沉默。某种可怕的可能性在空气中蔓延——受伤?失忆?还是更糟的情况? "我需要联系这个记者。"沈昭颜最终说。 江锁澜点点头:"我试过,但他最近在叙利亚,通讯很不稳定。"她犹豫了一下,"沈昭颜...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哥哥还活着,找到他也极其危险。E043现在仍在□□控制下。" 沈昭颜攥紧名片:"那不重要。" "对你哥哥来说很重要!"江锁澜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他...如果他还活着却选择不联系,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是为了保护你,也许——" "也许他需要帮助!"沈昭颜打断她,"如果是你被困在那里五年,你希望被人遗忘吗?" 江锁澜的嘴抿成一条细线。某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我不希望。"她轻声说,"但我也希望你活着。" 这句话让沈昭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两人对视着,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最终,江锁澜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沈昭颜。 "记者的最新联系方式。还有..."她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决定追查,我需要你知道风险。" 沈昭颜展开纸条,上面除了联系方式,还有一行小字:"无论结果如何,我陪你走到最后。" 她的眼眶突然发热。抬头时,发现江锁澜正专注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嘲讽或挑衅的眼睛,此刻只有纯粹的坚定。 "为什么?"沈昭颜轻声问,"为什么帮我?" 江锁澜的目光落在军牌上:"我欠他的。"她站起身,尽管动作还有些不稳,"现在,去看看23床吧。我猜是肺栓塞复发。" 沈昭颜跟着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江锁澜的了解如此之少。那个在战场上与哥哥并肩作战的人,那个背上带着无数伤痕的人,那个写下"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到底是谁? "江锁澜,"她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谢谢你...没有放弃寻找他。" 江锁澜的背影僵了一瞬,没有回头:"还没找到呢,沈医生。"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熟悉的调侃,但柔和了许多,"别急着道谢。" 门关上后,沈昭颜重新看向那张地图。E043区域的轮廓在她眼中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哥哥离家前夜说的话:"医学不是非黑即白的科学,昭颜。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让你明白灰色地带价值的人。" 当时她不理解。现在,看着江锁澜留下的纸条,某种模糊的认知开始在心底成形。也许寻找哥哥的旅程,也是她重新认识江锁澜——和认识自己的旅程。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军牌古老的拉丁文上:"首先,不伤害"。但有时候,知道真相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而无论如何,她已无法回头。 ---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雨水敲打着医院休息室的窗户,沈昭颜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呼叫中"字样,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哥哥的军牌。第三十七次尝试联系艾伦·克劳斯,依然无人接听。 "还在试?" 江锁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咖啡的香气。她今天没穿白大褂,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遮住了所有伤疤,只有左眉上那道疤痕依然醒目。 "他可能根本不想接陌生号码。"沈昭颜放下手机,接过江锁澜递来的咖啡——又是拿铁加肉桂粉,这已经成为她们之间不言而喻的惯例。 江锁澜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查过了,克劳斯上周刚从叙利亚回来。现在在伦敦。"她转过屏幕,显示着一篇新鲜出炉的战地报道,署名正是艾伦·克劳斯,"《战地医院的最后防线》,发稿时间是昨天。" 沈昭颜凑近屏幕,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江锁澜身上那股松木混合消毒水的气息比往常更浓,还多了一丝雨水的清新。 "有联系方式!"沈昭颜指着文章末尾的编辑邮箱,"比名片上的新。" 江锁澜已经拿起手机输入号码:"直接打给编辑部更快。" 电话接通后,江锁澜的声线瞬间变得专业而疏远:"这里是仁和医院江医生,找艾伦·克劳斯先生有紧急医疗咨询。"她冲沈昭颜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沈昭颜挑眉——又是一个不按规矩行事的例子。但这次,她发现自己不再反感这种小伎俩。 等待转接的间隙,雨声填满了休息室的寂静。沈昭颜注意到江锁澜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新伤口,血迹已经凝固。 "你手受伤了。"她下意识抓住那只手腕。 江锁澜微微一怔,但没有抽回手:"凌晨缝合一个酒瓶割伤的患者时不小心划到的。没事。" 沈昭颜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棉片,轻轻擦拭那道伤口。江锁澜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有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薄茧。当棉片擦过伤口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疼?"沈昭颜放轻动作。 江锁澜摇头,目光却落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习惯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两人同时一惊。沈昭颜松开手,但江锁澜手腕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指尖。 "克劳斯先生?我是江锁澜,关于您之前在阿富汗见过的亚洲医生..."江锁澜的声音保持着专业的平静,但沈昭颜看到她另一只手攥紧了膝盖。 通话持续了不到三分钟,江锁澜的表情从期待到困惑再到凝重。挂断后,她久久地盯着窗外雨幕,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怎么样?"沈昭颜忍不住问。 江锁澜转向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说...确实在2018年见过一个亚洲医生在E043地区行医。但不确定是不是你哥哥。" "有照片吗?特征描述?" "没有照片。"江锁澜深吸一口气,"但他说那个医生左肩有一块独特的胎记,形状像一把手术刀。" 沈昭颜的呼吸停滞了——哥哥左肩确实有这样的胎记,家族传说那是"医者之印"。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左肩,仿佛能透过衣料触摸到那个不存在的印记。 "他还说了什么?" 江锁澜的表情变得犹豫:"那个医生...不会说话。据说是爆炸导致的声带损伤。" 这个信息像一记重拳击中沈昭颜的胸口。她想象着哥哥——那个总是笑着叫她"小书呆子"的哥哥——永远沉默的样子,喉咙突然发紧。 "还有其他线索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克劳斯说那个医生当时在为当地一个叫''穆拉''的武装组织工作。他们有个地下医疗网络,专门治疗战争伤员。"江锁澜调出一张地图,指向E043区域东侧的一个小村庄,"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这里,一个叫阿尔金的村子。" 沈昭颜迅速在手机上搜索,但没有任何关于阿尔金村的近期信息:"现在那里什么情况?" "□□控制区。"江锁澜的声音低沉下来,"克劳斯说去年有国际医疗组织试图进入,但..."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两人陷入沉默。雨声和远处医院的广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假象。沈昭颜盯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点,想象着哥哥可能在那里生活了五年——沉默地救治伤员,无法联系外界,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 "红色警报!急诊科需要所有可用医护人员!重大交通事故!" 广播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江锁澜立刻站起身,专业本能压倒了一切:"多重创伤患者,需要心胸外。" 沈昭颜跟着跑向急诊科,哥哥的事暂时被推到脑海一角。但当他们冲进急诊大厅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十几辆救护车同时卸货,走廊上摆满了担架,鲜血在地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至少三十名重伤员。"陈院长匆匆走来,白大褂上已经沾满血迹,"高速公路上油罐车爆炸,连环追尾。我们需要立刻分流。" 江锁澜已经抓起一副手套:"按创伤分级,红标优先手术,黄标..." "按标准流程来。"沈昭颜打断她,迅速检查最近的伤员,"先稳定气道、呼吸、循环,然后..." "没时间了!"江锁澜已经撕开一名患者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胸口,"张力性气胸,需要立即减压!" 沈昭颜看向那名患者——年轻男性,面色发绀,颈静脉怒张。确实是张力性气胸的典型症状,但... "先确认没有其他致命伤!"她拦住江锁澜的手,"万一还有内出血..." "等确认完他就死了!"江锁澜的眼中闪烁着沈昭颜熟悉的那种战场医生的锐利,"在资源有限时,必须先处理最致命的损伤!"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屏住了呼吸。最终,沈昭颜咬牙让步:"我来辅助。" 江锁澜的穿刺针精准刺入肋间隙,随着"嘶"的一声,患者的情况立刻好转。但紧接着下一个伤员,下下一个伤员...急诊室很快变成了战场,而江锁澜就是那个最熟练的战士。 沈昭颜看着她穿梭在担架之间,动作快得惊人,判断果断得近乎冷酷。这不是医院里那个偶尔打破规则的江医生,而是真正的战地医生——在血与死亡的夹缝中抢回生命的专家。 "沈医生!这个需要你!"护士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一名孕妇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如纸,腹部有明显外伤。沈昭颜迅速接手:"妊娠28周左右,血压70/40,考虑脾破裂伴失血性休克。" "胎儿还活着!"超声医生喊道,"心率120!" 沈昭颜立刻组织抢救,同时准备紧急剖宫产。当她抬头寻求帮助时,发现江锁澜已经站在身旁,手套上沾满其他人的血。 "我来处理脾脏,你救孩子。"江锁澜简单地说,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没有时间争论。两人在简陋的条件下开始了这场与死神赛跑的手术。没有无影灯,就用护士举着的应急灯;没有足够器械,就交替使用。当沈昭颜取出那个小小的、青紫色的婴儿时,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没有呼吸。"她冷静地判断,立刻开始新生儿复苏,"1-2-3-呼吸..." 江锁澜在另一边控制住了母亲的出血,转头看向这个小小的生命。某种柔软的情绪从她眼中闪过,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再来。"她轻声说,声音只有沈昭颜能听见。 沈昭颜继续复苏,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婴儿苍白的皮肤上。就在她准备第二轮时,那个小小的胸膛突然起伏,随即爆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手术室里爆发出一阵低声的欢呼。沈昭颜将婴儿交给儿科团队,转头看向江锁澜,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眼中盛满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教科书式的复苏。"江锁澜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沈昭颜想回应,但突然注意到江锁澜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疲劳,而是那种她见过的PTSD症状。没有多想,她伸手握住了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深呼吸。"她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江锁澜的手腕内侧,"这里不是战场。" 江锁澜的瞳孔微微扩大,但颤抖确实减轻了。两人就这样站了十几秒,周围的喧嚣仿佛远去,只有彼此手掌的温度真实存在。 "江医生!这里需要你!"一个喊声打破了这一刻。 江锁澜迅速抽回手,重新戴上手套冲向下一个伤员。沈昭颜看着她的背影,手心残留的温度像一个小小的秘密。 抢救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个危重患者被送进手术室后,沈昭颜精疲力竭地靠在墙上,手术衣完全被汗水浸透。江锁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递来一杯温水。 "今天救了十七个人。"江锁澜的声音嘶哑,"包括那个婴儿。" 沈昭颜接过水杯,两人的指尖再次短暂相触:"你以前经常这样?在战场上?" "更糟。"江锁澜的目光飘向远处,"有时候只有一把手术刀,一盏煤油灯,而外面炮火连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沈昭颜想起哥哥信中提过的类似场景。某种联系突然在她脑海中形成:"你和我哥哥...你们的方法很像。那个脾脏缝合的手法,我只见他用过。" 江锁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是我老师,记得吗?" "不止是老师。"沈昭颜直视她的眼睛,"你们共享某种...我不了解的医疗体系。战场上的那种。" 江锁澜没有否认,只是将水一饮而尽:"我们去查房吧。23床该换药了。" 这种明显的回避更加深了沈昭颜的怀疑。但她太累了,无力继续追问,只能跟着江锁澜走向病房区。 --- 凌晨三点,医院终于安静下来。沈昭颜在医生休息室整理今天的病历,江锁澜去查看术后患者。那张记着艾伦联系方式的小纸条从沈昭颜的口袋滑落,她弯腰去捡,却发现桌子下面有一个黑色笔记本——不是她的,也不是医院统一发放的那种。 某种直觉驱使她捡起了它。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标记,但翻开第一页,沈昭颜立刻认出了江锁澜的笔迹:"战地医疗手册——非标准条件下操作指南"。 这显然是一本个人笔记,记录着各种极端条件下的医疗技巧。沈昭颜本不该继续翻阅,但其中一个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声带损伤患者的紧急气道管理——S.Z.M.改良法"。 S.Z.M.——沈昭明。 她迅速翻到那一页,发现上面详细记录了一种非传统的气管切开术,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改进意见,有些是江锁澜的笔迹,有些...极像哥哥的字迹。 "这不是偷看,是医疗交流。"沈昭颜自言自语,继续翻阅。 越往后,笔记越不像纯粹的医疗记录。在中间某页,她发现一段被反复涂改又写回的文字:"E043地下网络仍在运作?若S存活,必在那里。但''穆拉''已变,危险。需确认后再行动。" 沈昭颜的心跳加速。她继续翻找,在最后一页发现一张折叠的小地图——比江锁澜之前给她看的详细得多,标注着阿尔金村周围的地形和几个隐蔽入口。地图边缘写着:"入口3最可能,近水源。S喜欢高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沈昭颜脑海中成形:江锁澜知道的远比她透露的要多。她不仅相信哥哥还活着,甚至可能有具体线索... "找到有趣的东西了吗?" 沈昭颜猛地抬头。江锁澜站在门口,表情难以捉摸。她的白大褂上有新鲜的血迹,可能是刚处理完某个术后并发症。 "这个S.Z.M.改良法..."沈昭颜直接问道,"是我哥哥发明的?" 江锁澜走进来,轻轻合上笔记本:"是的。在资源匮乏时特别有效。"她停顿了一下,"就像今天。" "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沈昭颜站起身,"不只是猜测,你有具体线索。" 江锁澜的眼神变得复杂:"我有...理论。没有证据。" "什么理论?" "地下医疗网络确实存在。"江锁澜的声音低了下来,"但你哥哥...如果他还活着,很可能不是自愿留在那里。" 这个可能性像冰水浇在沈昭颜背上:"你是说他被囚禁了?" "或者需要保护什么。"江锁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穆拉组织五年前分裂了,一部分加入了极端派系。如果沈昭明掌握了某种他们需要的东西..." 沈昭颜突然想起军牌上的微型芯片轮廓。她一直以为是某种军方追踪装置,但如果... "我们需要去那里。"她坚定地说。 江锁澜摇头:"太危险了。没有准备——" "准备什么?"沈昭颜打断她,"你一直在准备,不是吗?这本笔记,这张地图..."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本来打算自己去?" 江锁澜没有否认,只是将笔记本放回抽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都累了,明天..."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江锁澜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变得警惕:"我需要接这个。" 她走到走廊上,但沈昭颜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确认了?...入口3?...不,绝对不要惊动...E047行动按原计划..." 当江锁澜回来时,她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眼中有什么东西变了——更加锐利,更加...危险。沈昭颜突然意识到,她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的全部。 "医院批准了我两周休假。"江锁澜突然说,"从明天开始。" 沈昭颜眯起眼睛:"巧合?" "从不相信巧合,沈医生。"江锁澜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现在去休息吧。明天...我们有很多要谈。" 她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又异常坚定。沈昭颜看着那个背影,想起笔记本上的一句话:"无论结果如何,我陪你走到最后。" 但现在她不确定,江锁澜究竟是要陪她寻找哥哥,还是另有计划。而那个神秘的"E047行动"又意味着什么?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沈昭颜手中的军牌上。金属表面反射出一个小小的光点,像远方微弱的希望,又像即将引爆的炸弹。 --- 第9章 第九章 沈昭颜站在医院天台,晨风拂过她三天没好好梳理的头发。手机屏幕显示着江锁澜昨天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休假开始,有急事联系。"简洁得像医嘱,而不是...她也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昭颜迅速锁屏转身,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倚在门框上。他约莫三十五岁,穿着皱巴巴的卡其色外套,左眼下方有道细长的疤痕,手里转着一台老式相机。 "沈昭颜医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英伦腔,"艾伦·克劳斯。江医生说你想见我。" 沈昭颜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就是那个战地记者?江锁澜什么时候联系的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克劳斯先生。"她强迫自己冷静,"我以为你在伦敦。" "昨晚的飞机。"艾伦——沈昭颜决定在心里称他于稚,这是江锁澜提过的中文名——晃了晃相机,"江医生说情况紧急,关于沈昭明的事。" 听到哥哥的名字,沈昭颜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军牌。她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疲惫但锐利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伪装;右手虎口有长期握笔形成的老茧;站姿看似随意实则随时准备行动——典型的战地记者特征。 "江医生在哪?"沈昭颜问。 "楼下咖啡厅,正对着你们外科病房那家。"于稚笑了笑,"她说你需要先''审问''我一番,才肯相信我不是骗子。" 这确实像江锁澜会说的话。沈昭颜微微点头:"职业习惯。请理解。" "完全理解。"于稚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带了证件、发表过的所有关于阿富汗的报道,还有..."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一些没公开发表的照片。" 沈昭颜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里面可能是哥哥五年来的第一张影像,也可能是彻底粉碎她希望的证据。 "不打开看看?"于稚轻声问。 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江锁澜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三杯咖啡。她今天没穿白大褂,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左肩的伤口似乎已经好转,动作不再那么僵硬。 "聊得怎么样?"江锁澜递给沈昭颜一杯咖啡——拿铁加肉桂粉,然后给了于稚一杯黑咖啡,"没糖没奶,战地记者的标配。" 于稚大笑:"你还是老样子,江医生。连同事的咖啡偏好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昭颜一眼,"她以前在坎大哈也是这样,记得每个伤员的喜好。" 沈昭颜注意到江锁澜的耳尖微微泛红,这让她莫名地心情好了一些。 "说正事。"江锁澜生硬地转移话题,"于稚带来了新线索。" 三人围坐在天台的长椅上。沈昭颜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个信封。最先滑出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简陋的野战医院,几名医护人员背对镜头正在手术。最左边那个高挑的背影让沈昭颜的呼吸停滞——那肩膀的弧度,那微微低头的姿态,像极了哥哥。 "这是2018年3月,阿尔金村外的一个临时医疗点。"于稚指着照片,"这个医生从不面对镜头,但我记得他的动作——非常精准,非常快。当地人称他''沉默的医生''。" 沈昭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模糊的背影。五年了,这可能是哥哥还活着的唯一证据。她转向于稚:"你和他交流过吗?" "试图过。"于稚摇摇头,"他用写字板沟通。说是爆炸伤导致的声带损伤。"他停顿了一下,"但有一次,我听到他在睡梦中说了句中文...好像是''昭颜,快跑''。"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沈昭颜的心脏。她记得那个噩梦——哥哥最后一次休假时,曾在深夜惊醒大喊同样的话,然后紧紧抱住她,仿佛害怕她消失。 江锁澜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腕,温暖而坚定:"继续。" 于稚取出第二张照片:一个地下通道入口,几名武装人员站在周围。"这是阿尔金村附近的秘密医疗网络入口。据说是前政府军建造的,现在被穆拉组织控制。"他指着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这里。" 沈昭颜眯起眼睛——那个人影只露出半边身子,但左肩上似乎有个深色印记。形状像一把...手术刀? "胎记?"她声音发颤。 "不确定。"于稚叹气,"照片太模糊了。但我听说这个医生有特殊地位,能接触到普通医生接触不到的资源。" 江锁澜突然直起身:"什么资源?" "医疗设备,药品,还有..."于稚压低声音,"某种实验性治疗数据。传言穆拉组织在利用医疗网络掩护生物武器研究。" 沈昭颜和江锁澜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无声的交流在两人之间流动,就像手术室里那些默契的瞬间。 "所以如果他真的在那里,"沈昭颜慢慢说,"可能不是自愿的。" "或者是在阻止什么。"江锁澜补充道。 于稚看看沈昭颜,又看看江锁澜,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你们俩的默契程度...简直像共用一个大脑。" 江锁澜立刻收回手,假装整理照片。沈昭颜则低头喝咖啡,希望晨风能吹散脸上突如其来的热度。 "还有其他线索吗?"江锁澜生硬地问。 于稚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这是我当时记录的坐标和时间点。''沉默医生''出现过的所有地点。"他翻到某一页,"看这个模式——每年春天,他都会出现在阿尔金附近,就像在等什么人。" 沈昭颜的心跳加速:"春天...三月?" "三月中旬左右。"于稚点头,"持续大约两周,然后消失。" 沈昭颜和江锁澜同时开口:"哥哥的生日——""沈昭明的生日是——" 两人同时停住。于稚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哇哦,连思维都同步了?" "巧合。"江锁澜迅速说,但耳尖更红了。 沈昭颜假装没注意到,继续翻看照片:"如果他想传递消息,或者等人来找他..." "那么生日前后是最佳时机。"江锁澜接上她的话,"象征意义,也容易记住。" 于稚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所以,你们打算去阿富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沈昭颜看向江锁澜,后者正盯着远处的天空,表情难以捉摸。 "我两周的休假就是为这个。"江锁澜最终说,"但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如果穆拉组织真的在进行非法研究,而沈昭明牵涉其中..." "那就更该去找他。"沈昭颜坚定地说。 江锁澜转向她,眼中是沈昭颜从未见过的担忧:"你知道那里多危险吗?□□控制区,没有正规军保护,语言不通——" "我去过阿富汗三次。"沈昭颜打断她,"大学时参加国际医疗队,在喀布尔待过两个月。我会说基本的达里语。" 江锁澜明显吃了一惊:"你...什么?" "而且我有战地急救认证。"沈昭颜继续道,某种奇怪的满足感在看到江锁澜惊讶的表情时升起,"你以为''教科书小姐''只会死记硬背?" 于稚突然大笑起来:"我喜欢她,江医生。比你描述的要有趣多了。" 江锁澜瞪了他一眼:"你告诉她什么了?" "哦,就是些你如何称赞她缝合技术完美,如何在深夜查房时偷偷帮她调整医嘱..."于稚无辜地眨眨眼,"你知道的,那些你绝对不想让她知道的小事。" 沈昭颜惊讶地看向江锁澜,后者现在连脖子都红了。 "他夸大其词。"江锁澜咬牙切齿地说,"战地记者都这德行,为了好故事什么都编。" "是吗?"于稚故作惊讶,"那''沈昭颜是我见过最严谨的医生,如果她能学会偶尔打破规则就更完美了''这句话也是我编的?" 沈昭颜的心跳突然加速。江锁澜真的这么说过?在她心目中,自己不只是那个死板的"教科书小姐"? 江锁澜猛地站起来:"我们需要制定计划,而不是在这里闲聊。"她转向于稚,"你还能提供什么实际帮助?" 于稚也站起身,表情变得严肃:"我可以做你们的地面联络人。下周三有趟货运航班去喀布尔,我有通行证。"他看了看两人,"但你们确定要这么做?一旦进入E043区域,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昭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必须知道我哥哥是死是活。" "即使答案可能很残酷?"于稚追问。 "即使很残酷。"沈昭颜轻声说。 江锁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她也点了点头:"两周时间。不管找没找到,都必须按时回来。" 三人约定两天后再碰面,细化计划。临走前,于稚神秘地塞给沈昭颜一个小纸条:"个人建议,仅供参考。" 沈昭颜等到独自一人时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她看你的眼神,和当年看你哥哥的一模一样——当她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 沈昭颜盯着这行字,心跳失去了正常节奏。这是什么意思?江锁澜和哥哥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还是说...于稚暗示了别的可能? --- 当晚,沈昭颜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准备请假手续。突然,一阵嘈杂声从走廊传来——是于稚和江锁澜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不能再喝了..."江锁澜的声音含糊不清,与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 "你喝了两杯威士忌就这德行?"于稚的笑声中带着无奈,"战地医生的酒量哪去了?" "闭嘴...那不一样..." 脚步声停在隔壁休息室。沈昭颜应该离开的,这明显是私密对话。但某种强烈的冲动让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连通门边,透过缝隙观察。 休息室里,江锁澜瘫在沙发上,双眼微闭,脸色泛红。于稚倒了杯水递给她:"说吧,到底在怕什么?" 江锁澜没有接水,而是用手捂住眼睛:"如果他还活着...如果这五年他真的有苦衷不能联系...昭颜会原谅我吗?" 沈昭颜屏住呼吸。原谅什么? 于稚坐到江锁澜旁边,罕见地放软了声音:"那不是你的错,锁澜。爆炸是意外,没人能预料。" "我应该更坚决地反对那次任务..."江锁澜的声音支离破碎,"或者和他一起下车...或者..." "或者什么?死在一起?"于稚叹气,"那沈昭颜怎么办?失去哥哥和...和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沈昭颜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锁澜突然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沈昭颜从未见过的脆弱:"我不能...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但我也不能阻止她寻找哥哥..." "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于稚轻声问。 时间仿佛凝固了。沈昭颜的手指死死抓住门框,等待那个答案。 江锁澜却只是摇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不配。在她知道全部真相之前...我不配。" 什么真相?沈昭颜想冲进去问清楚,但理智阻止了她。这不是她应该听到的对话,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悄悄退回办公桌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江锁澜和哥哥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什么"真相"?为什么说"不配"? 半小时后,当沈昭颜确定休息室已经没人时,她走了进去。沙发上留着江锁澜的外套,桌上有一张被水杯浸湿的纸条。沈昭颜小心地展开它,上面是江锁澜潦草的笔迹: "E047行动最后确认:1. 阿尔金入口3监控;2. 穆拉内部线人接应;3. 沈昭明可能掌握的生物武器数据..." 纸条剩下的部分被水浸得无法辨认。沈昭颜盯着这些零碎信息,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江锁澜寻找哥哥不只是为了她,还牵涉到某个军方行动?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沈昭颜迅速将纸条放回原处,刚转身要走,却看到江锁澜站在门口,眼中已无醉意,只有锐利的警觉。 "你在找什么?"江锁澜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昭颜的心跳如雷。现在不是对峙的时候,她需要更多信息。"你来拿外套?"她故作镇定地指了指沙发。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无形的张力。最终,江锁澜走进来拿起外套:"明天见,沈医生。" 当脚步声远去后,沈昭颜长舒一口气。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很久没联系的名片——大学时期在阿富汗认识的当地医生,现在在喀布尔医院工作。 如果要去阿富汗,她需要自己的信息渠道,而不是完全依赖江锁澜和于稚。尤其是当江锁澜明显隐瞒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在沈昭颜桌上那张模糊的照片上。那个疑似哥哥的背影似乎正在向她诉说什么,但她还无法解读其中的秘密。 ---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10章 军用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沈昭颜第三次撞上车窗玻璃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系好安全带。"江锁澜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无奈,"这里不是城市马路。" 沈昭颜转头,江锁澜的脸距离她不到二十厘米。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左眉那道疤痕呈现出淡淡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沈昭颜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她——或者说,从未被允许这样近距离地观察。 "我系了。"沈昭颜轻声辩解,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颤。她低头确认安全带,鼻尖掠过江锁澜手腕上淡淡的松木香。 江锁澜迅速收回手,转向驾驶座的于稚:"还有多久?" "半小时到训练场。"于稚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足够沈医生把战术手册再看一遍。" 沈昭颜捏紧了膝盖上的手册。三天前,当他们最终决定前往阿富汗寻找沈昭明时,于稚坚持要她进行基础战术训练。"E043不是医院,亲爱的。那里子弹比药品多。"他这么说时,江锁澜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但最终没有反对。 "她不需要上前线。"江锁澜当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的伤疤,"我会处理危险部分。" 这个保护性宣言让沈昭颜既感动又恼火。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她是医生,和江锁澜一样。 吉普车一个急转弯,沈昭颜再次失去平衡,这次整个人歪向江锁澜。一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坚实的大腿肌肉和温暖的体温,还有瞬间僵硬的反应。 "抱歉。"她急忙坐直,却不小心碰到了江锁澜检查装备的手。那一触即离的接触像静电般让她指尖发麻。 江锁澜轻咳一声,递给她一个小型通讯器:"学会用这个。如果走散,按三下是求救,两下是安全,一下是..." "危险,需要立即支援。"沈昭颜接过话,"手册第12页。" 后视镜里,于稚的眉毛高高扬起:"哇哦,''教科书小姐''连战术手册都能背?" "习惯而已。"沈昭颜低头调试通讯器,避开两人的目光。实际上,她几乎背下了江锁澜给她的所有资料——从阿富汗基本礼仪到达里语急救用语,再到这份战术手册。某种执念驱使她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沈昭颜手忙脚乱地按错按钮,警报声更大了。 "给我。"江锁澜伸手,两人的手指再次相碰。这次沈昭颜清楚地看到江锁澜手腕内侧的一道细长疤痕——缝合得不太完美,像是战场上的紧急处理。 "你自己缝的?"她脱口而出,手指不自觉地轻触那道疤。 江锁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针脚间距不均匀,但打结很牢固。"沈昭颜的专业本能压过了尴尬,"典型的自缝伤口特征。" 于稚吹了声口哨:"医生间的**真特别。"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然后同时陷入沉默。车内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了几度。 江锁澜迅速调整好通讯器递给沈昭颜:"戴上。测试心率监测功能。" 沈昭颜将小巧的设备贴在胸前,显示屏立刻亮起:72,完全正常的静息心率。她松了口气,刚想说话,江锁澜突然倾身过来检查设备位置,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味道。 滴滴滴!警报声骤然响起。沈昭颜惊恐地发现显示屏上的数字飙升到112。 "设备故障。"她迅速摘下通讯器,脸颊发烫。 于稚从后视镜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仪器不会说谎,沈医生。" 江锁澜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转身从背包里粗暴地翻出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到了。"于稚适时地打破尴尬,吉普车停在一片荒废的训练场前,"欢迎来到''阿富汗模拟体验营'',本人亲自设计。" --- 训练场比想象中专业得多。于稚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全套阿富汗当地服装、装备,甚至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村庄"模型。 "第一课:基础自卫。"于稚递给沈昭颜一把匕首,"不是让你杀人,是争取逃跑时间。" 沈昭颜接过匕首,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学习如何用武器。 "手腕角度不对。"江锁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覆上她的,调整握姿,"这样更容易发力,也不容易伤到自己。" 沈昭颜的后背紧贴着江锁澜的胸膛,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这个姿势几乎像是被拥抱,让她刚刚恢复正常的心率再次失控。 "我...我自己试试。"她向前一步拉开距离,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然后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稳稳接住了她。江锁澜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她脸上,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黄金。 "小心。"江锁澜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沈昭颜发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衣领,手指能感受到锁骨处的温热肌肤。某种陌生的冲动驱使她想更靠近一些,去确认那金色眼睛中闪烁的是什么情绪。 "呃,需要我给你们拍张照吗?"于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沈昭颜迅速整理衣服,假装检查匕首,而江锁澜则大步走向于稚,接过他手中的装备袋,动作大得近乎夸张。 "继续训练。"江锁澜生硬地说,耳根依然通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沈昭颜学习了基本的自卫技巧、隐蔽行进方法和简易伤口处理。让她惊讶的是,江锁澜是个极有耐心的老师——与医院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外科医生判若两人。 "很好。"当沈昭颜成功完成一套自卫动作时,江锁澜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你学得很快。" 这个简单的称赞让沈昭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突然想起于稚说过的话——"她称赞你缝合技术完美"。原来江锁澜真的会在背后肯定她。 "休息一下。"于稚宣布,"我去准备午餐。江医生,帮忙生火?" 江锁澜点点头,跟着于稚走向远处的简易厨房。沈昭颜本想跟上,却听到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躲在一棵树后偷听。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于稚的声音。 "什么实情?"江锁澜生硬地反问。 "E047行动不只是营救任务,还有——" "够了。"江锁澜打断他,"她不需要知道那些。越少信息越安全。" 沈昭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江锁澜隐瞒了什么。E047行动还有其他目的?那哥哥呢?他真的是营救目标,还是...只是任务的一部分? 她悄悄退回训练场,假装在研究地图。当江锁澜和于稚回来时,她故意问了些关于路线的问题,观察江锁澜的反应。 "阿尔金村有三个入口。"江锁澜指着地图,专业而冷静,看不出刚才的紧张,"我们从西侧这个废弃水渠接近,最隐蔽。" 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极短,指关节处有几处旧伤疤。沈昭颜想起这些手曾在手术台上创造奇迹,也曾在她差点摔倒时稳稳接住她。现在它们在地图上划出的每一条路线,都可能隐藏着未说出口的秘密。 "沈医生?"江锁澜疑惑地看着她,"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沈昭颜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西侧水渠,避开岗哨。" 午餐是简易的野战食品。沈昭颜小口啃着干粮,思考如何获取更多关于E047行动的信息。她注意到于稚自然地搭着江锁澜的肩膀说笑,而江锁澜也没有像在医院时那样立刻躲开。某种酸涩的感觉在胃里翻腾,她捏皱了手中的包装纸。 "怎么了?"江锁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沈昭颜站起身,"我去练习刚才学的绳结。" 下午的训练更加紧张。于稚模拟了各种突发情况:检查站盘问、突发交火、伤员急救。沈昭颜惊讶地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甚至开始享受其中的挑战。当她在模拟"夜间撤离"中成功带着"伤员"于稚避开所有"敌人"到达安全点时,江锁澜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做得很好。"她轻声说,递给沈昭颜一瓶水,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你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这句话像一滴温水落入沈昭颜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突然意识到,在江锁澜眼中,她或许早已不是那个死板的"教科书小姐"了。 夕阳西下,训练告一段落。三人在简易帐篷里整理装备,准备明天的最终演练。沈昭颜仔细检查医疗包,确保每一种药品和器械都在最佳状态。 "典型的沈昭颜风格。"于稚笑着对江锁澜说,"连绷带都要按长度排列。" 江锁澜看着沈昭颜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一向如此。" 沈昭颜假装没听见,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江锁澜一直在观察她的习惯,就像她观察江锁澜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沈昭明?"于稚突然问江锁澜,"只是因为战友情?"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沈昭颜放慢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 江锁澜沉默了很久,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沈昭颜的背影:"有些承诺,比生命更重要。" 沈昭颜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托盘上。她急忙捡起来,假装专注工作,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什么承诺?江锁澜和哥哥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约定? 夜幕降临,于稚去车上拿睡袋。帐篷里只剩下沈昭颜和江锁澜,两人各自忙碌,刻意避开眼神接触。 "你应该休息。"江锁澜最终打破沉默,"明天还有最后训练。" 沈昭颜点点头,却继续清点药品。她感觉到江锁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有形的触摸。 "沈昭颜。"江锁澜罕见地叫她的全名,"我..." 帐篷外突然传来于稚的脚步声,江锁澜立刻闭上嘴,转身整理自己的睡袋。 那一夜,沈昭颜辗转难眠。半夜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江锁澜不在帐篷里。远处的小溪边,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月光下。 沈昭颜悄悄靠近,躲在树后。江锁澜手中拿着一张照片——是那张哥哥和她的合影。月光下,江锁澜轻轻抚过照片上哥哥的脸,然后低声说了什么。 沈昭颜屏住呼吸,又靠近几步。 "...我会保护她。"江锁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进沈昭颜的心脏。她后退几步,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 江锁澜瞬间转身,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谁?" "是我。"沈昭颜走出来,假装刚到的样子,"睡不着。" 江锁澜迅速收起照片:"夜晚很凉。"她脱下外套披在沈昭颜肩上,"回去吧。" 外套上残留着江锁澜的体温和那股令人安心的松木香。沈昭颜突然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回帐篷。 她不知道E047行动的全部真相,不知道江锁澜和哥哥之间的承诺是什么,甚至不确定这次冒险能否找到哥哥。但此刻,裹着江锁澜的外套,她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确定感——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帐篷里,沈昭颜轻轻抚摸外套袖口,发现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J",针脚细密整齐,像是自缝的标记。她将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枕边,闭上眼睛,梦里全是金色的眼睛和松木的香气。 --- 心动[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1章 凌晨四点,沈昭颜从浅眠中惊醒。帐篷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江锁澜和于稚又在密谈。她轻轻翻身,摸到枕边江锁澜的外套,那股松木香气已经淡了许多。 "...数据必须优先..."江锁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沈昭明知道风险..." 沈昭颜的呼吸一滞。她悄悄拉开睡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慢慢向帐篷边缘挪动。 "...E047第一阶段完成后..."于稚的声音更低,"...她怎么办?" "按原计划。"江锁澜的回答干脆得不带一丝感情,"送她回国内,越远越好。" 沈昭颜的手指掐进掌心。送她回去?在他们找到哥哥后?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认真找哥哥? 一阵静电杂音后,通讯器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冰冷而机械:"确认生物样本数据为最高优先级。沈昭明如存活,需提取全部记忆数据。" 沈昭颜的血液瞬间冻结。生物样本?记忆数据?这根本不是救援行动,而是...某种人体实验任务? "收到。"江锁澜的声音依然平稳,"72小时后阿尔金汇合。" 通讯结束,脚步声向帐篷靠近。沈昭颜迅速躺回睡袋,假装熟睡。帐篷门帘被轻轻掀起,江锁澜的身影在晨光中形成一个剪影。她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沈昭颜身边。 沈昭颜屏住呼吸,感觉到江锁澜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然后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脚步声再次远去。 当确认江锁澜离开后,沈昭颜猛地坐起,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江锁澜的隐瞒,那个神秘的E047行动,她对哥哥下落的闪烁其词... 这不是救援。是回收任务。 她机械地穿上衣服,走出帐篷。晨雾笼罩着训练场,远处的江锁澜正在检查装备,背影挺拔如常。三天来那些温柔的眼神、保护的承诺,原来都只是任务需要? "起得真早。"于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递来一杯咖啡,"睡不好?" 沈昭颜接过咖啡,死死盯着江锁澜的背影:"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于稚的手顿了一下:"知道什么?" "E047行动的真实目的。"沈昭颜转向他,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不是去救我哥哥,是去...提取他的记忆数据?像对待实验品一样?" 于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大部分是真的。但不是全部。"他凑近沈昭颜耳边,"江锁澜申请了任务分阶段执行——先确保你哥哥安全,再谈数据移交。" "多么仁慈。"沈昭颜冷笑,手中的咖啡杯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变形,"所以她一直在骗我。" "事情很复杂,沈医生。"于稚叹了口气,"你哥哥掌握的数据能救成千上万人。某种新型神经毒剂的解毒公式..." "我不在乎!"沈昭颜几乎喊出来,又迅速压低声音,"那是我哥哥,不是实验标本!" 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江锁澜耳中。后者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沈昭颜直视那双她曾觉得美丽的金色眼睛,第一次看到了其中闪过的惊慌。 "发生什么了?"江锁澜大步走来。 沈昭颜将咖啡狠狠摔在地上,陶瓷杯碎裂的声音像一声枪响:"够了!我知道E047是什么了!知道你们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江锁澜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伸手想抓沈昭颜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碰我!"沈昭颜后退一步,心率监测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她低头一看——138次/分,该死的设备。 "愤怒会使心率加速。"江锁澜机械地说,像是背诵医学教科书。 "愤怒和心动在生理上很像。"于稚意味深长地插话,"同样的肾上腺素激增,同样的..." "闭嘴!"两人同时吼道。 沈昭颜扯下监测器扔在地上:"你们利用我。利用我对哥哥的思念,让我带你们去找他,好让你们能...能挖空他的大脑?" "沈昭颜,听我解释。"江锁澜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恳求,"你哥哥自愿参与了抗毒剂研发。爆炸前,他成功合成了原型,但数据只存在他的大脑中。如果能够提取..." "所以这就是你的''承诺''?"沈昭颜讥讽道,"帮军方获取我哥哥脑子里的数据?"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承诺保护他...也保护你。" "怎么保护?"沈昭颜的声音开始颤抖,"把他变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把我蒙在鼓里当诱饵?" "不是这样的!"江锁澜突然提高音量,"你根本不知道你哥哥卷入了什么!穆拉组织、神经毒剂、地下实验室...如果消息走漏,会有多少人想得到他?得到你?" 沈昭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江锁澜的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那道眉骨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所以你就骗我?"她最终轻声问,"所有那些...都是任务需要?" 江锁澜的嘴抿成一条细线:"一开始是。" 这个回答像刀子一样刺进沈昭颜的心脏。一开始是。那么后来呢?那些深夜的谈话,训练时的触碰,外套的温度...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表演? 她正要质问,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于稚猛地转身:"有人来了!不是我们的人!" 下一秒,枪声撕裂了晨雾。 "趴下!"江锁澜扑向沈昭颜,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子弹擦着江锁澜的后背飞过,打碎了身后的水壶。 "东侧树林!"于稚已经掏出手枪,迅速寻找掩体,"至少六人!" 江锁澜翻身而起,一手按住沈昭颜的肩膀:"待在低处,别动。"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战场上的冷静,眼神锐利如鹰。 沈昭颜趴在地上,看着江锁澜迅速从背包中取出手枪,上膛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这还是那个在医院里和她争论缝合手法的医生吗? 枪声越来越近。于稚在远处喊了什么,江锁澜简短回应。沈昭颜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手指深深陷入泥土。 "沈昭颜。"江锁澜突然回到她身边,塞给她一把小刀和通讯器,"如果有陌生人靠近,刺颈动脉或眼睛。按三下求救,记住路线图了吗?" 沈昭颜点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江锁澜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太多沈昭颜无法解读的情绪:"无论你信不信,我的首要任务一直是保护你。" 说完,她转身冲进枪林弹雨中,身影很快被晨雾吞噬。 沈昭颜蜷缩在掩体后,手中的刀闪着冷光。她应该恨江锁澜的欺骗,应该趁机逃跑,应该...但为什么眼睛这么酸?为什么心脏疼得像被子弹击中?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然后是一声痛呼——是江锁澜的声音。沈昭颜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抓起医疗包,向声音来源爬去。 穿过灌木丛,她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江锁澜靠在一棵树后,左臂鲜血淋漓,却仍在还击。远处,于稚正与三名武装分子交火。 沈昭颜匍匐前进,爬到江锁澜身边:"伤到哪里了?" 江锁澜猛地转头,眼中闪过震惊和愤怒:"你他妈来这里干什么?!回去!" "我是医生,记得吗?"沈昭颜强硬地撕开江锁澜的袖子,露出一个狰狞的枪伤,"贯穿伤,没伤到动脉。忍着点。" 她用纱布按压伤口,江锁澜的肌肉在她手下绷紧,但一声不吭。 "为什么..."沈昭颜一边包扎一边低声问,"为什么要接受这种任务?" 江锁澜的呼吸粗重:"军方指派。我没得选。" "你总是有选择。"沈昭颜用力系紧绷带,"你选择骗我。" 江锁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我选择让你活着!"她的眼中燃烧着沈昭颜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如果这意味着欺骗、利用、甚至被你恨,那就这样吧!" 监测器再次响起——沈昭颜的心率又升到了危险区域。两人同时低头,又同时抬头,四目相对。江锁澜的瞳孔扩张得几乎看不见金色,呼吸喷在沈昭颜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薄荷牙膏的气息。 枪声再次逼近,打破了这一刻。江锁澜一把推开沈昭颜:"于稚!三点钟方向!"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一场噩梦。于稚成功击毙两名袭击者,剩余的人突然撤退,就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神秘。寂静重新降临训练场,只有硝烟和血迹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清点装备,立刻转移。"江锁澜下令,尽管失血让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们可能是侦察兵。" 沈昭颜扶她站起来,惊讶于江锁澜身体的重量和温度。这个总是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此刻虚弱地靠在她肩上,却还在试图保护她。 "为什么有人袭击我们?"沈昭颜问。 于稚和江锁澜交换了一个眼神:"消息走漏了。"于稚简短地说,"关于E047,关于沈昭明可能掌握的数据。" 他们迅速收拾必要装备,销毁痕迹,向备用撤离点移动。江锁澜坚持自己行走,但沈昭颜能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和紧绷的下颌。 新的藏身处是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隐蔽在树林深处。一进门,江锁澜就踉跄了一下,被沈昭颜及时扶住。 "躺下。"沈昭颜命令道,"伤口需要重新处理。" 江锁澜没有反抗,这本身就不寻常。沈昭颜小心地剪开被血浸透的绷带,发现伤口边缘开始发红——早期感染的征兆。 "需要抗生素。"她对于稚说,"我包里有头孢曲松。" 于稚点点头去取药,房间里只剩下沈昭颜和半昏迷的江锁澜。在昏暗的灯光下,江锁澜的脸显得格外年轻脆弱,那道眉骨上的疤痕也不再狰狞,反而像个月牙形的勋章。 "为什么..."江锁澜突然轻声说,眼睛半闭着,"为什么冒险来救我?" 沈昭颜的手停顿了一下:"职业习惯。" 江锁澜的嘴角微微上扬:"说谎。" 沈昭颜没有回答,继续清理伤口。当她要解开江锁澜的衬衫检查其他可能的伤处时,对方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要。" "我是医生。"沈昭颜强硬地说,"需要检查是否有其他伤。"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沈昭颜小心地解开衬衫,倒吸一口冷气——除了那些旧伤疤,江锁澜的后背上还有几道新鲜伤口,像是鞭痕或某种刑具造成的。 "这些..." "任务准备。"江锁澜简短地说,"不重要。" 沈昭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比旧伤缝合得好多了,但依然触目惊心。什么样的"任务准备"会造成这种伤?她突然想起通讯中提到的"第一阶段"... 于稚带着药品回来,看到这一幕后识趣地退了出去。沈昭颜给江锁澜注射了抗生素,又处理了其他小伤口。整个过程,江锁澜都异常安静,只有在药物刺激时肌肉会本能地绷紧。 "睡吧。"沈昭颜最后说,"你需要休息。" 江锁澜已经半昏迷,却还挣扎着保持清醒:"沈昭颜...你哥哥...他..." "嘘,别说了。" "他爱你...非常..."江锁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承诺..." 沈昭颜的心跳加速:"什么承诺?" 但江锁澜已经陷入药物导致的昏睡,眉头仍紧锁着,像是在梦中继续某种战斗。沈昭颜轻轻抚平那道皱纹,惊讶于皮肤的柔软触感。 门吱呀一声打开,于稚悄声走进来:"她睡了?" 沈昭颜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于稚却拦住她,递来一个小金属片:"从她装备里找到的。我想你应该看看。" 沈昭颜接过金属片,发现是一块微型芯片,上面刻着"SZM-EC47"的字样。 "这是什么?" "不知道。"于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猜和你哥哥有关。江锁澜一直贴身携带。" 沈昭颜握紧芯片,看向熟睡中的江锁澜。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那些温柔时刻是真心还是任务?那句未说完的"承诺"又是什么? 窗外,夕阳将小屋染成血色。明天他们就将启程前往阿尔金村,面对未知的危险和真相。沈昭颜低头看着手中的芯片,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了面对一切。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无论江锁澜隐瞒了什么,无论E047行动多么黑暗,她都会找到哥哥。即使这意味着要与这个让她心跳加速又心碎的女人为敌。 夜深了,江锁澜在睡梦中不安地翻动,呢喃着什么。沈昭颜凑近倾听,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字词:"昭明...找到她了...安全..." 她轻轻为江锁澜盖上毯子,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对方的脸颊。即使在愤怒与背叛中,这个触碰依然让她指尖发麻。 窗外,一轮满月升起,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明天,游戏规则将彻底改变。 --- 第12章 第12章 雨水敲打着猎人小屋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沈昭颜蜷缩在壁炉旁,手中的芯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SZM-EC47——哥哥名字的首字母和那个神秘行动的代号刻在一起,绝非巧合。 于稚在隔壁房间守着昏睡的江锁澜,给沈昭颜留出"思考空间"。她盯着芯片,思考着如何读取内容。普通设备肯定不行,这是军用级加密... 咔嗒。极轻的金属碰撞声从江锁澜的装备包传来。沈昭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翻找声音来源——一个黑色金属盒,和她之前在医院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盒子锁着,但当她无意中按下军牌上的拉丁文格言时,锁扣应声而开。 "Primum non nocere。"沈昭颜轻声念道,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首先,不伤害。哥哥的行医格言,如今成了打开秘密的钥匙。 盒子里是一台微型全息投影仪,侧面有一个芯片插槽。沈昭颜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插入。 投影仪嗡鸣着启动,一束蓝光投射在对面墙壁上,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沈昭颜的呼吸停滞了——那个站姿,那个微微偏头的习惯,即使没有面部细节,她也一眼认出是哥哥。 "如果看到这段记录,说明EC47第一阶段已经启动。"影像中的沈昭明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江锁澜,记住你的承诺。" 沈昭颜的手指紧紧攥住军牌,金属边缘陷入掌心。 "数据已经稳定在我的海马体和前额叶皮层。"哥哥的影像继续说,"穆拉组织的实验室比我们想象的先进,他们成功合成了NX-7,但解药公式只有我知道。"他突然咳嗽起来,影像晃动,"时间不多了...保护好昭颜,不要让她卷进来。如果必须选择,优先销毁数据而非救我。千万人的生命比我重要。" 影像闪烁了一下,切换成另一个画面——江锁澜跪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两名军官站在她面前。 "你明白任务的优先级吗,少校?"年长的军官问。 "获取NX-7解毒公式为第一优先级。"江锁澜的声音机械而冰冷,与沈昭颜认识的那个鲜活的人判若两人。 "沈昭明的存活呢?" "次级优先级。" "他妹妹呢?" 江锁澜的影像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沈昭颜从未见过的痛苦:"保证其安全。不接触,不告知,不卷入。" "即使这意味着欺骗她?" "即使这意味着欺骗她。"江锁澜重复道,声音几不可闻。 军官递给她一支注射器:"最后一次强化注射。药物会增强你的身体机能,但需要定期补充,否则会出现严重戒断反应。记住,少校,从现在起,你就是EC47的载体。" 影像再次切换,这次是江锁澜独自在某个医疗室里,对着镜子查看左肩的伤口。她颤抖着拿起针线,开始自行缝合,每一针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完成后,她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下一行字:"找到他。保护她。活下去。" 影像到此结束,投影仪自动关闭。沈昭颜呆坐在黑暗中,只有壁炉的火光在她脸上跳动。一切突然明朗——江锁澜的伤,她的药物依赖,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她既是任务执行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囚徒。 "现在你明白了。" 沈昭颜猛地转身。于稚靠在门框上,表情复杂。 "多久了?"她声音嘶哑,"她这样...被控制多久了?" "从阿富汗回来后就开始了。"于稚走进来,坐在她对面,"军方发现她身体对实验药物适应度极高,是完美的''载体''。但她拒绝成为纯粹的武器,坚持要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那些药物..." "增强体能,加快愈合,但也形成依赖。"于稚叹了口气,"她每48小时需要注射一次,否则会经历生不如死的戒断反应。" 沈昭颜想起江锁澜定期服用的"维生素",和那些她以为是PTSD的颤抖发作。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弯下腰。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于稚反问,"你会放弃寻找哥哥?会乖乖回国等待?" 沈昭颜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 "她一直在两难中挣扎。"于稚的声音柔和下来,"执行任务和保护你,获取数据和救你哥哥...她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沈昭颜立刻起身冲过去,于稚识趣地留在外面。 江锁澜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布满冷汗,左肩的绷带渗出新鲜血迹。沈昭颜轻轻掀开被子,发现她全身肌肉紧绷,手指死死抓着床单,指节泛白。 "药物..."江锁澜在昏迷中呢喃,"时间到了..." 沈昭颜迅速检查她的随身物品,找到一个小金属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六支注射器,已经用了四支。她拿起一支,犹豫了。这是维持江锁澜机能的药物,也是束缚她的锁链。 "沈...昭颜..."江锁澜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金色,"芯片...看了?" 沈昭颜点点头,喉咙发紧。 "对不起..."江锁澜的手虚弱地抬起,又落下,"承诺...太难..." 沈昭颜握住那只颤抖的手,触感滚烫:"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不...时间不多了..."江锁澜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疼痛击倒,"穆拉组织...知道我们来了...必须...改变计划..." "什么计划?" "分头行动..."江锁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你和于稚...去阿尔金...我引开他们..." "不行!"沈昭颜断然拒绝,"你现在的状态——" "优先...级..."江锁澜挤出一个苦笑,"记得吗?" 沈昭颜猛地站起来,怒火中烧:"去你妈的优先级!我不是你任务清单上的一项!"她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我哥哥也不是什么数据载体!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江锁澜怔住了,眼中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她艰难地伸出手,轻轻触碰沈昭颜的脸颊,指尖沾上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我知道..."她轻声说,"这正是...问题所在..." 沈昭颜抓住那只手,将它紧紧按在自己脸上。所有的愤怒、背叛感和不信任,在这一刻都化为一种更加原始的情绪——恐惧。恐惧失去这个人,即使她欺骗过自己;恐惧面对没有她的未来,即使那未来里有哥哥。 "我需要你活着。"沈昭颜最终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所以我们会一起行动,一起找到哥哥,一起解决这个烂摊子。明白吗,军人?" 江锁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遵命...医生。" 于稚在门口咳嗽一声:"抱歉打扰,但我们有客人了。"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和犬吠声。沈昭颜迅速拉开窗帘一角——三辆越野车正沿着山路向小屋驶来,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刺破雨幕。 "穆拉?"她问。 "或军方。"江锁澜已经挣扎着坐起来,尽管脸色苍白如纸,"都一样危险。" 于稚迅速分发装备:"后门有辆旧摩托,能坐两人。我留下拖延时间。" "不,我带江锁澜走。"沈昭颜坚决地说,"你熟悉地形,更容易甩掉他们。" 于稚和江锁澜同时看向她,眼中是相似的惊讶。沈昭颜已经背起医疗包,扶起江锁澜:"怎么,以为''教科书小姐''只会按部就班?"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摩托车...你会骑?" "大学时参加过越野俱乐部。"沈昭颜帮她穿上外套,手指不经意地擦过那些隐藏的伤疤,"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喜?" 江锁澜突然凑近她耳边,呼吸灼热:"很多...希望有机会...告诉你。" 这句话让沈昭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转向于稚:"两天后,阿尔金村西侧水渠汇合。" 于稚点点头,递给她一把手枪:"保护好她。也保护好自己。" 三人迅速分头行动。沈昭颜扶着江锁澜从后门溜出,雨立刻浸透了他们的衣服。那辆老摩托就藏在灌木丛中,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能用。 "抱紧我。"沈昭颜跨上摩托,感觉江锁澜的双臂环住她的腰,滚烫的体温透过湿衣服传来,"别睡着,听到吗?" "遵命。"江锁澜的声音已经虚弱,但手臂依然有力。 摩托发动的声音被雨声和雷声掩盖。沈昭颜选择了一条陡峭的山路,车轮在泥泞中打滑,几次险些翻车。江锁澜的体温越来越高,头靠在沈昭颜肩上,呼吸急促。 "坚持住。"沈昭颜不时回头确认她还没昏迷,"很快就到安全屋了。" "沈昭颜..."江锁澜突然说,"如果...我撑不到..." "闭嘴!"沈昭颜厉声打断,"你不是有药物吗?注射一支!" "最后两支...必须...48小时间隔..."江锁澜的声音越来越弱,"提前注射...会心脏...骤停..." 沈昭颜咬紧牙关,将油门拧到底。雨水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视线模糊不清。她只能凭记忆和直觉前进,祈祷不要走错路。 两小时后,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出现在视野中。沈昭颜几乎是用身体支撑着江锁澜走进去,两人跌倒在积满灰尘的圣坛前。 "躺下。"沈昭颜迅速检查江锁澜的伤势,发现伤口已经感染,体温高达40度,"需要抗生素和退烧药。" 江锁澜抓住她的手腕:"听我说...如果我不行了...芯片背面...有解码..." "我说了闭嘴!"沈昭颜甩开她的手,声音哽咽,"你不是什么该死的载体!你是江锁澜!是那个在晨会上怼我,在手术室抢我主刀位,在药房和我吵架的疯子!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江锁澜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记得...这么清楚..." 沈昭颜猛地俯身抱住她,不顾对方身上的血和雨水:"我恨你...但我更害怕失去你...所以别死,明白吗?" 江锁澜的手臂缓慢而坚定地环住她的背:"为了你...尽量。" 远处传来引擎声,比摩托车沉重得多。沈昭颜迅速熄灭蜡烛,从窗缝向外看——两辆装甲车停在教堂外,全副武装的人员正在分散搜索。 "被发现了吗?"江锁澜挣扎着坐起来,脸色惨白但眼神锐利。 "不确定。"沈昭颜递给她一把手枪,"能开枪吗?" 江锁澜检查弹匣:"五发。省着用。" 两人躲在忏悔室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昭颜的心跳如雷,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恐惧。或许是因为江锁澜的肩膀紧贴着她,或许是因为已经无路可退。 "听着。"江锁澜突然说,"后窗通向后山。如果我制造混乱,你有三十秒逃跑。" "又来了!"沈昭颜怒视她,"我说过——" "不是为你牺牲。"江锁澜打断她,"是战术。你去找于稚,带援兵回来。我受伤跑不远,但可以躲藏和拖延。" 沈昭颜想反驳,但理智告诉她这是最佳方案。江锁澜的状态无法长途跋涉,而两个人一起行动只会拖慢速度。 "48小时。"她最终说,声音坚定,"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注射那支药。" 江锁澜点点头,突然凑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成交。" 脚步声已经到了教堂门口。沈昭颜最后看了江锁澜一眼——苍白但坚定的脸,金色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然后转身溜向后窗。 她刚爬出窗户,枪声就在教堂内响起。沈昭颜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回头,强迫自己向山林深处跑去。雨越下越大,像天空在哭泣。 两小时后,当沈昭颜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追兵,停下来短暂休息时,她摸出口袋里的芯片,翻到背面。那里确实有一串微小的数字,像是坐标。 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几乎看不见:"当你读到此消息时,请告诉她,我从未后悔。" 沈昭颜将芯片贴在胸口,泪水混着雨水流下。她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在48小时内带回援兵。为了哥哥,也为了那个满口谎言却又无比真实的疯子。 山路在前方延伸,黑暗而崎岖。沈昭颜调整好背包,继续向前跑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树后闪出,枪口直指她的心脏。 "沈昭颜医生?"黑影的声音冰冷机械,"有人想见你。" 当对方摘下夜视镜时,沈昭颜的血液凝固了——那张脸,尽管被疤痕和岁月改变,依然能看出哥哥的影子。 "欢迎加入实验,妹妹。"那人微笑着说,声音却陌生得可怕,"EC47最终阶段即将开始。" --- 第13章 第13章 安全屋的窗帘紧闭,将阿富汗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沈昭颜坐在床边,手指轻抚着那枚军牌——"当你读到此消息时,请告诉她,我从未后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刻下的?给谁看的? 浴室的水声停了。江锁澜走出来,腰间缠着新换的绷带,湿漉漉的短发滴着水,落在她左肩的伤疤上。三天前那场逃亡让她的伤口再次开裂,但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如果"安全"这个词还适用于两个被军方和恐怖组织同时追捕的人。 "于稚来消息了。"江锁澜递过一部加密手机,"他找到了些东西。" 沈昭颜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份军方机密文件的照片,标题让她血液凝固:《EC47项目:记忆重构与神经编码可行性研究》。文件日期是二十年前。 "这不可能..."她手指颤抖地放大正文,"那时我才..." "五岁。"江锁澜轻声接话,坐在她身边,床垫微微下陷,"第一批实验对象都是军方子弟。你父亲...是项目负责人之一。" 沈昭颜的世界天旋地转。父亲?那个在她八岁时"意外身亡"的温和军医?她拼命回想父亲的脸,却只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和一双温暖的手——那双手给她注射过什么? "继续看。"江锁澜的声音异常柔和,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 文件下一页是一张儿童脑部扫描图,标注着"EC47-07号实验体:沈昭颜"。图表显示某种神经编码已成功植入她的海马体和前额叶皮层,备注栏写着:"记忆重构成功,主体对实验过程无意识。完美载体。" "这...这不是真的..."沈昭颜的呼吸变得急促,纸张在手中哗哗作响,"我没有任何实验记忆!" "因为他们让你忘记了。"江锁澜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温暖而坚定,"然后让你哥哥成为明面上的''EC47'',转移注意力。" 更多的记忆碎片突然涌现:白色的房间,冰凉的金属桌,父亲歉疚的眼神..."这只是普通疫苗,昭颜,很快就不疼了..."然后是哥哥愤怒的声音:"她还是个孩子!让我来代替她!" 沈昭颜猛地站起,军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一直都知道?"她的声音尖锐得不像是自己的,"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哥哥,而你...你..."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完全是。三年前任务简报里只提到沈昭明是EC47载体。直到在喀布尔找到那份加密文件,我才知道真相。"她弯腰捡起军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这也是为什么你哥哥留下这个...他知道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真相。" "那他现在在哪?真正的他?"沈昭颜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江锁澜沉默了片刻:"我不确定。爆炸后...我找到的可能是军方制造的复制体。真正的沈昭明也许已经..."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沈昭颜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跌坐在床上。五年的寻找,所有的希望和坚持,原来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上。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哥哥是否真实存在过。 "所以整个营救行动..." "是个陷阱。"江锁澜承认,声音低沉,"军方想激活你体内的神经编码。沈昭明...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身体的程序...是钥匙。" 沈昭颜突然想起注射药物后看到的那些闪回画面——江锁澜跪在将军面前哀求,沈昭明冷漠地说"她必须忘记"...原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她抬头直视江锁澜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江锁澜深吸一口气:"因为于稚确认军方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六小时内会有突击队到达。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 "我们?"沈昭颜苦笑,"你还有任务要完成不是吗?''保护EC47''?" 江锁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疼痛:"不。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从始至终都是。" "有什么区别?"沈昭颜试图挣脱,但江锁澜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 "区别就是——"江锁澜的声音突然哽咽,"五年...我找的不是你哥哥...我找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这句话像炸弹一般在沈昭颜脑中爆开。她怔怔地看着江锁澜,发现那双总是锐利的金色眼睛此刻盈满泪水,眉上的疤痕在紧绷的表情下显得格外明显。 "什么意思?"沈昭颜轻声问,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自己的声音。 江锁澜松开手,转身从背包深处取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一个黑发圆脸,笑容灿烂;另一个短发瘦削,左眉上已经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这是..." "你七岁,我十二岁。"江锁澜轻声说,"军方子弟夏令营。我们只相处了两周,然后..."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沈昭颜的笑脸,"项目启动,你被选中,我被派往海外训练。再见面时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沈昭颜盯着照片,某种遥远的记忆开始苏醒——松木的香气,秋千吱呀的声音,一个总在她摔倒时第一个跑来的短发女孩..."锁澜姐姐!"她曾这样称呼她吗? "我加入特种部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护你。"江锁澜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当你哥哥失踪后,我主动请缨...但军方只告诉我部分真相。直到最近我才拼凑出全部。" 沈昭颜的大脑艰难处理着这些信息。二十年的记忆全是谎言?她以为的哥哥可能早已不在?而这个与她针锋相对的女人,竟然是童年唯一真心保护过她的人?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江锁澜苦笑,"你的人生是场实验?你父亲参与其中?你哥哥可能已经为保护你而死?"她摇摇头,"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看你心碎。"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两人同时警觉地转向窗户。江锁澜迅速熄灯,从窗帘缝隙向外看。 "军方?"沈昭颜低声问。 "更糟。"江锁澜的脸色变得凝重,"穆拉组织。至少十人,全副武装。"她迅速检查手枪弹匣,"后门走。于稚在东边废弃医院等我们。" 沈昭颜抓起背包,突然注意到江锁澜的动作有些迟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你的药..."她突然意识到,"多久没注射了?" "72小时。"江锁澜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没关系,我能撑住。" 沈昭颜知道她在撒谎。那种军方特制药物的戒断反应会逐渐加重,最终导致器官衰竭。但此刻别无选择,她只能跟着江锁澜悄悄从后门溜出,沿着灌木丛向镇东方向移动。 夕阳西下,为荒凉的街道镀上一层血色。两人贴着墙壁前进,避开开阔地带。沈昭颜的医学知识告诉她江锁澜的状态正在迅速恶化——呼吸急促,瞳孔扩大,肌肉不时痉挛。但她依然走在前面,警惕地扫视每一个角落,仿佛一堵人肉盾牌。 转过一个街角,废弃医院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寂静,子弹打在两人身旁的墙壁上。 "跑!"江锁澜推了沈昭颜一把,同时转身开枪还击。 沈昭颜冲向医院大门,听到身后激烈的交火声。她回头看到江锁澜以惊人的精准度放倒了三名武装分子,但更多的敌人从侧面包抄过来。 "江锁澜!这边!"她大喊。 江锁澜边退边射击,就在即将到达医院门口时,一颗子弹击中她的右肩,她闷哼一声,踉跄几步。第二颗子弹打中她的腹部,鲜血瞬间浸透了衬衫。 "不!"沈昭颜冲出去,抓住江锁澜的手臂拖进门内。子弹在她们周围呼啸,一发擦过沈昭颜的小腿,带来灼热的疼痛。她咬牙忍住,用力关上厚重的铁门,插上门闩。 "于稚!"她大喊,"我们需要帮助!" 没有回应。医院内部昏暗阴森,充满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沈昭颜扶着江锁澜艰难地前进,血迹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放...下我..."江锁澜气若游丝,"继续...走..." "闭嘴!"沈昭颜厉声说,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次换我救你。" 她踢开一扇标有"急诊室"的门,将江锁澜放在诊疗台上,迅速翻找可用的医疗物资。幸运的是,这个废弃医院还留有一些基础设备。沈昭颜找到纱布、缝合线和过期的抗生素,勉强凑齐一套急救工具。 "子弹...还在里面..."江锁澜艰难地说,脸色惨白如纸。 "我知道。"沈昭颜剪开她的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没有麻醉,忍着点。" 江锁澜点点头,咬住一块折叠的纱布。沈昭颜的手稳如磐石,尽管内心已经天崩地裂。她用镊子探入伤口寻找子弹,江锁澜的肌肉绷紧,汗水浸湿了诊疗台。 "找到了。"沈昭颜夹出第一颗子弹,然后是第二颗。伤口血流如注,她迅速缝合,动作快而精准。 整个过程中,江锁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偶尔的闷哼显示她还清醒。当沈昭颜最后包扎好伤口时,她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为什么..."江锁澜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不问我..." "问你什么?" "真相...全部..."江锁澜的眼睛半闭着,"你应该恨我..." 沈昭颜用湿纱布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迹:"我确实恨你。"她的声音哽咽,"恨你骗我,恨你逞强,恨你...让我爱上你。" 最后几个字轻如耳语,但江锁澜的眼睛猛然睁大。她挣扎着抬起手,颤抖的指尖触碰沈昭颜的脸颊,拭去一滴泪水。 "对不起..."她轻声说,"为了一切..."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已经突破大门。沈昭颜抓起江锁澜的手枪,站到门边,心跳如雷但双手稳定。 "别..."江锁澜试图起身,却因疼痛跌回台上,"沈昭颜...听我说...地下二层...有通道...去找于稚..." "我不会丢下你!"沈昭颜厉声说。 "记住..."江锁澜的声音越来越弱,"真正的EC47...是你的能力...不是武器..." "什么能力?" "治愈..."江锁澜艰难地呼吸,"你父亲...最后良心发现...改变了编码...让你能逆转NX系列..."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昭颜的大脑飞速运转——治愈能力?逆转NX?这是否意味着她可以... 没有时间思考了。她扑到江锁澜身边,撕开她腹部的绷带,将手掌直接贴在伤口上。某种奇怪的直觉驱使她闭上眼睛,想象伤口愈合的画面。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一股暖流从她掌心涌出,江锁澜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沈昭颜感到一阵眩晕,但坚持着不放手,直到伤口完全闭合,只留下一道粉红色的新疤。 "天啊..."江锁澜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你真的..." 沈昭颜虚弱地微笑,然后转向江锁澜的肩膀,重复同样的过程。这次效果更快,几乎瞬间伤口就愈合了。但代价是沈昭颜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够了!"江锁澜抓住她的手,"你在消耗自己!" 门被猛地踢开,三名武装分子冲进来,枪口直指她们。沈昭颜试图举起手枪,但手臂重得抬不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连串精准的射击从走廊方向袭来,三名武装分子应声倒地。于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持步枪,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 "抱歉迟到。"他说,迅速检查两人的伤势,"通道已经清理,车在外面。" 江锁澜扶起几乎昏迷的沈昭颜:"能走吗?" 沈昭颜虚弱地点点头,靠在她身上。三人快速穿过走廊,下到地下二层。一个隐蔽的出口通向小镇外围,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货车。 上车后,沈昭颜瘫坐在座位上,浑身发抖。江锁澜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休息吧。"她轻声说,手指梳理着沈昭颜汗湿的头发,"这次换我守护你。" 货车驶入夜色中,背后是被他们永远抛下的谎言与痛苦。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此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节奏。 沈昭颜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和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欢迎回家,EC47。" 第14章 第14章 货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像锤子敲打着沈昭颜的太阳穴。她蜷缩在车厢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逐渐浮现的青色淤痕——这是使用治愈能力后新出现的症状。 "还有一小时到安全屋。"于稚从前座回头,眼睛下面的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显,"感觉怎么样?" 沈昭颜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但嘴角像挂了铅块:"像被卡车碾过。" 在她身旁,江锁澜的状态明显好转,腹部的伤口只剩下一条粉色的细线。但她的眼神依然紧绷,每隔几分钟就会扫视窗外,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药物戒断的焦虑症状。 "你的手。"江锁澜突然抓住沈昭颜的手腕,眉头紧锁,"之前没有这些淤青。" 沈昭颜下意识想抽回手,但江锁澜握得更紧了:"每次使用能力后都会出现。不疼,只是..." "消耗你的生命力。"于稚的声音突然严肃,他递过来一块平板电脑,"我黑进了军方医疗数据库。EC47的设计原理是能量转化——将使用者的生物能量转化为修复力。" 屏幕上复杂的分子结构图对沈昭颜来说如同天书,但底部那行红色警告足够醒目:"警告:过度使用将导致器官衰竭。" 江锁澜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不能再用了。至少在你恢复前。" "没那么简单。"于稚转动方向盘避开一个深坑,"军方能追踪这种能量波动。每次使用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沈昭颜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荒凉的山丘,零星的灌木,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庄。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逃亡了三天,从一个安全屋转移到另一个,像永远无法落地的鸟儿。 "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吗?"她轻声问。 于稚和江锁澜交换了一个眼神。"根据你父亲的记录,有十二个孩子接受了初期改造。"于稚谨慎地说,"但只有你活下来了。" 这个答案像冰块滑入沈昭颜的胃。十二个孩子。她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空荡荡的小床,曾经以为是给患者准备的... "到了。"于稚打断她的思绪,将车停在一座半山腰的废弃修道院前,"这里曾是法国传教士建的,地下有完善的避难所。至少能休息一晚。" 修道院的外墙已经斑驳脱落,彩绘玻璃所剩无几,但整体结构依然坚固。三人谨慎地进入,于稚走在前面探路,江锁澜断后,始终将沈昭颜护在中间。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祭坛后,需要移开一块刻有十字架的石头。阶梯向下延伸,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发电机还能用。"于稚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一个约三十平米的空间——简易床铺,储水系统,甚至还有一个医疗角。 沈昭颜径直走向医疗角,检查药品储备:"抗生素,镇痛剂,缝合线...基础物资齐全。"她拿起一盒过期的肾上腺素,若有所思,"江锁澜,你的戒断反应..." "我能应付。"江锁澜生硬地打断,但沈昭颜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于稚识趣地举起双手:"我去检查周边安全。你们...休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上楼。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沈昭颜取出注射器和生理盐水,开始配药。她能感觉到江锁澜的目光像实体一样落在她背上。 "趴下。"她头也不回地说,"给你注射镇静剂。" "不需要。"江锁澜的声音绷得像弓弦,"药物只会延缓适应过程。" 沈昭颜转身,看到江锁澜站在房间中央,背挺得笔直,但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半月形的血痕。 "该死的,别逞强了!"沈昭颜突然爆发,声音在石壁间回荡,"看看你自己!你在发抖!" "那又怎样?"江锁澜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沈昭颜从未见过的脆弱,"我习惯了疼痛。从十二岁起就习惯了。注射,训练,任务,更多的注射...这就是我的人生!" 最后一句话像利刃划破空气。沈昭颜怔住了,看到江锁澜眼中转瞬即逝的泪光。 "趴下。"她再次说,声音柔和下来,"不是给你注射镇静剂。是葡萄糖和维生素,至少能缓解一些症状。" 江锁澜犹豫了片刻,最终妥协地趴在最近的床铺上。沈昭颜小心地卷起她的袖子,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孔——多年药物注射留下的痕迹。 "天啊..."沈昭颜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伤痕,"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把我变成了完美的武器。"江锁澜的声音闷在枕头里,"直到遇见你哥哥...他是第一个把我当人看的长官。" 针头刺入皮肤,江锁澜的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沈昭颜缓慢推动活塞,同时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动物。 "好点了吗?" "嗯。"江锁澜含糊地应了一声,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沈昭颜收拾好注射器,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将手放在江锁澜的后颈。温暖的能量从她的指尖流出,不是完整的治愈,只是轻微的缓解。 江锁澜猛地翻身抓住她的手腕:"停下!你没听于稚说吗?这会消耗你的生命!" "一点点而已。"沈昭颜微笑,"就当是还你救我的人情。" 两人对视着,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江锁澜的瞳孔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那道眉上的疤痕随着皱眉的动作微微扭曲。沈昭颜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用手指抚平那道疤痕,想... "咳咳。"楼梯口传来刻意的咳嗽声。于稚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盒子,"打扰了?" 江锁澜迅速坐起,耳尖泛红:"周边安全?" "暂时。"于稚走过来,将金属盒放在桌上,"但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沈医生的父亲留下的。" 盒子需要指纹解锁。沈昭颜将拇指按在传感器上,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盖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仪和几页泛黄的笔记。 投影仪启动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像出现在空中——温和的眉眼,与沈昭颜如出一辙的内双眼睛,白大褂下是略显瘦削的身材。沈昭颜的呼吸停滞了:父亲。即使过了十五年,她依然一眼认出了他。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EC47已经觉醒。"父亲的声音温和而疲惫,"首先,昭颜,对不起。我们最初的目标是创造超级士兵,能够快速愈合并在战场上修复他人。十二个孩子接受了初期改造...只有你活下来了。" 沈昭颜的手指紧紧攥住桌沿,指节发白。 "当我意识到项目的真正目的是开发人形武器时,已经太晚了。"父亲继续道,影像不时闪烁,"我偷偷改变了你的神经编码,将毁灭能力转化为治愈力。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你的生命力。" 江锁澜的手无声地覆上沈昭颜的,温暖而坚定。 "军方不知道这个改动。他们以为你只是失败的实验体。"父亲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伪造了你的死亡记录,将你交给昭明抚养。但我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发现真相...所以留下这个讯息。" 影像切换到一个陌生的分子结构图:"这是逆转NX系列毒剂的公式,已经编码在你的海马体中。当你遇到真正的危险时,它会自动激活。" 最后,父亲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记住,昭颜,能力不是诅咒而是礼物。用它救人,而非杀人。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也是你哥哥自愿成为诱饵的原因。他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 影像结束了,房间里一片寂静。沈昭颜发现自己脸颊湿润,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哭的。江锁澜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所以..."沈昭颜的声音嘶哑,"哥哥知道一切。他故意成为明面上的EC47,引开军方的注意力..." "而他信任我能保护你。"江锁澜轻声补充,"即使代价是我的生命。" 于稚清了清嗓子,打破这沉重的氛围:"还有更多。我截获了军方通讯。"他打开平板电脑,播放一段音频: "...宣布全球紧急状态。"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自称沈昭明的人,"NX-9已在三个大陆同时释放。72小时内,所有未接种疫苗者将出现症状。只有真正的EC47能提供解药。我们等待她的自愿现身。" 沈昭颜的血液凝固了:"他在逼我出去。" "不仅如此。"于稚调出一段视频,"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某个实验室的画面,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里面都有一个沉睡的人形——全是年轻女性,面容与沈昭颜有七八分相似。 "克隆体。"江锁澜的声音紧绷,"他们试图复制EC47。" "而且快要成功了。"于稚放大其中一个培养舱的数据,"这个存活率已达83%。一旦成熟,军方就能批量生产**武器。" 沈昭颜突然站起来,头晕目眩却态度坚决:"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现在有坐标吗?" "有,但..."于稚犹豫了,"那是陷阱。他们知道你会上钩。" "那就将计就计。"沈昭颜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如果他们想要EC47,我们就给他们一个EC47。" 江锁澜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不!你听到你父亲说的了!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消耗你的生命!" "那就找别的办法。"沈昭颜握住江锁澜的手,"于稚,那些克隆体...如果我能够接触她们..." "理论上你可以将治愈力编码传递给她们。"于稚若有所思,"但风险极高。一旦失败..." "比全世界死于NX-9好。"沈昭颜苦笑。 夜幕完全降临,修道院外风声呼啸。三人制定了粗略的计划:于稚负责搞到进入实验室所需的装备和身份;江锁澜联系她仅剩的可信战友做外援;沈昭颜则要尽可能保存体力,准备最终的"表演"。 夜深人静时,沈昭颜发现江锁澜坐在修道院残破的彩绘玻璃下,月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睡不着?"沈昭颜轻声问。 江锁澜摇摇头,左手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戒断反应仍在继续:"在想你父亲的话。关于礼物那段。" 沈昭颜看着月光下江锁澜的侧脸,那道疤痕,那紧抿的嘴唇,还有眼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她突然伸手握住江锁澜不安的手指:"给我讲讲这些伤疤的故事。" "什么?" "每道伤疤都有一个故事。"沈昭颜轻声说,"我想了解全部的你。不只是医院里那个怼我的江医生,还有战场上的江锁澜。" 江锁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是柔软的暖意。她慢慢卷起左袖,露出肘部的一道弧形疤痕:"22岁,第一次实战任务。救了一个小女孩,却被她父亲砍了一刀。" 沈昭颜的指尖轻触那道疤,然后是下一个。 "25岁,弹片伤。在废墟下埋了三天,自己用碎玻璃挖出来的。" 一个接一个,江锁澜讲述每道伤痕的来历,声音低沉而平静。最后,她指向眉上那道最显眼的疤痕:"28岁,IED爆炸。你哥哥把我推开,自己却被..."她的声音哽住了。 沈昭颜凑近,轻轻吻上那道疤痕,感受到江锁澜瞬间的僵硬和随后的放松。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明天会很危险。"江锁澜低声说。 "嗯。" "我可能会死。" "我也是。" 沉默片刻后,江锁澜突然捧住沈昭颜的脸,吻上她的嘴唇。这个吻带着硝烟和血的味道,生涩而坚决,像是一个迟来了二十年的承诺。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分开时江锁澜轻声说,"记住这个感觉。记住有人爱你,不为EC47,只为你是沈昭颜。"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两人身上洒下如教堂穹顶般神圣的光辉。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角落,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