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外》 第1章 第一章 才下过雨,山路变得湿滑泥泞。沈喻坐在商务车的后座,扭过脸看窗外掠过的景色,一声不吭地出神。 他从进山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同座的小杨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沈编,你晕车吗?我这里有晕车药。” “嗯?我没事。”沈喻回过神,朝她笑笑,“谢谢。” 小杨点点头,同时第八次在心里感叹这位编剧长得好看:看着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衬衫黑裤,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牵动了唇边惹眼的小痣。 温吞又无害。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该在前天就抵达剧组。悬疑剧《黑幕》早在六月份就已经杀青,定档在十月,不料近期的审核政策发生变动,导致部分剧情需要删改,为了节约时间,导演只好把负责编剧的沈喻请进组里,预备边改边拍。 但恰逢梅雨季,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雨,车子在路上堵了十来个钟头,再加上最近几场拍摄都在山里进行,进山又耗了不少时间。 这一耽搁,他们就迟到了。 对此,小杨有些隐隐的担忧。 这部剧的男主演贺景权是近年忽然爆火的新生代演员,年纪轻轻就凭一部知名导演的电影斩获了最佳男主角奖,事业如日中天,人也有着与成就相匹配的傲慢,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小杨和他同在剧组里待了一年半的时间,都没怎么和他搭上过话。 各种营销号上也都是他铺天盖地的黑料:耍大牌、没礼貌、资本捧,甚至说他是个gay,还曾被拍到与男友同进酒店的照片——当然,后来被澄清这只是个谣言,所谓的男友不过是他的高中同学,而他最近和当红小花的绯闻正传得火热。 不论如何,当贺景权听说《黑幕》要重拍一些镜头后,整个人似乎很不高兴。他耐着性子等编剧的到来,想要尽快拍完收工,没想到编剧在路上一拖就是两天,只怕贺景权已经等得一肚子火了。 要是他像营销号上说的那样发脾气,向沈喻发难该怎么办? 小杨在这边忧心忡忡,那头,沈喻已经把头转了回去,依旧看着窗外出神。 车子驶进了一条小路里,开始颠簸着前进,两边是茂密的树林,瘦条条的枝叶刮在窗户上,发出细长的声音。走过这一段,眼前豁然开朗。嘈杂的人声像潮水一样漫过来,许多探班的粉丝外三层、里三层地将拍摄地围住,大都是年轻女孩: “姝姝辛苦了!天气这么热,记得多喝水!” “什么时候开机呀?” “啊啊啊你们看见了吗?姝姝刚才直接拿着冰可乐去贴贺景权的脸,那么熟练的动作,两人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遍!” “快快快,你拍到了吗?回去记得剪视频!” 这部剧的女主演方姝就是贺景权的绯闻对象。两人在历史剧《长河》中第一次合作,一个演质子,一个演公主,彼此间欲说还休、恨海情天的情感纠葛让他们的cp一夜爆红。此后,又有狗仔爆料二人曾在私底下约会,疑似修成正果。 于是,两人在《黑幕》里二搭、并分别饰演男女主的消息一经公布,就瞬间在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cp粉大军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应援,相机一刻没停地记录,小杨不得不下车去疏散人群:“麻烦让车过一下,也尽量不要再拍摄,咱们准备开工了。” 沈喻紧随其后下了车,抬手挡住灼眼的阳光,余光向棚里瞥去,正好看见众人围簇的中心。 贺景权。 他在剧中饰演的是市局刑侦大队队长,穿着熨帖利落的制服,一双长腿交叠在身前,略微汗湿的黑发耷在额上,眉头微微蹙起,正在闭目养神。 只一眼,沈喻就像被针扎了似的,飞快地缩回视线。 他定了定神,走进棚里,和众人一一打过照面。贺景权察觉到动静,将眼睛微微张开条缝,有些不耐烦地直起身:“终于来了?” 小杨见他脸色不对,忙挂起笑容打圆场:“不好意思,贺老师,我们过来的路上遇见了车祸,实在有点堵,麻烦你们久等了......” 后面的话,贺景权一概听不见了。 他在定睛看见沈喻的那一刻,表情就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热风轻飘飘地钻过树梢,飞到云端去了。短短的两秒钟被无限拉长,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贺景权看着沈喻垂下眼,避开自己的视线,客气又疏离地伸来一只手: “你好,贺老师。合作愉快。” “......”贺景权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嗯。” 他很慢地伸出手去,与沈喻回握。 “编剧来了?”方姝扇着风凑过来,热汗顺着额角一路往下流,“导演,我们什么时候开工?这天气也太热了。” “现在开始。”李导站起身,拍拍手,“所有人准备开机。” 方姝闻言,松了口气,把防晒衣脱下来交给助理,顺手就推着贺景权往前走。 贺景权的心顿时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别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瞟去,却见沈喻压根儿没看自己,而是坐在位子上低头看剧本。 他的心又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场戏讲的是嫌疑人拐带人质逃离后,藏在深山里,刑侦大队需要在黄金48小时内找出他们的下落,其中有几个镜头,需要男主角和嫌疑人在错综复杂的地势上进行一场追逐。 这对贺景权来说不算难事,他曾拍过类似的镜头,都是很快就完美过关。但不知怎的,这次他却一连NG了七八次,最后一次更是不小心打滑,整个人撑在了地上,掌心硌到了尖锐的石子,被划出了道血痕。 他烦躁地吐了口气,举手示意暂停:“抱歉。我状态不太好。” “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气温太高,大家注意不要中暑了。”李导招手让贺景权过去,递给他薄薄的一沓纸,“来,景权,这是沈编改过的一部分戏,今晚记得看看。” “嗯。”贺景权接过。 全剧组收拾好拍摄用具,坐车下山吃饭,然后各自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沈喻仍然和小杨坐一台车。他摸出手机,打开百度,纠结地盯着空白的搜索栏看了半天,做贼心虚似的,飞快地敲下五个字: 【贺景权方姝】 山脚下信号不好,屏幕上整整五秒都是一片空白。沈喻抿着嘴,刚想退出去,界面就忽然刷新了出来。 首页第一条就是两人cp的超话链接,第二天就是他们疑似因戏生情的报道。 沈喻点了进去。 照片拍得比较模糊,是在夜里,但依稀能看出两人极具辨识度的脸。照片里,方姝正偏过头和贺景权说着什么,大概是声音太小了,贺景权没听清,便朝她的方向斜了斜身子,姿态看起来分外亲昵。 也十分登对。 沈喻大致扫过这篇报道,又漫无目的地划回顶部,点开那张照片,放大来看。确实是贺景权,他不会认错的。那张颌骨分明的脸上,每一寸五官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编,我们到了。” “啊,好。”沈喻闻言一激灵,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慌张地把手机熄了屏,揣进兜里,“这就来。” 他住在302房,与贺景权刚好隔着一条走廊。刚进屋,他就直接扑在了床上,倦怠得连一根指头也懒得动,片刻后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先去洗个澡。 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房门就忽然被敲响了。 沈喻慢吞吞地站起身,踢踢踏踏地走去把门拉开条缝:“谁呀?” 贺景权站在门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我。” 本文是个短篇,已有详细章纲,预计十二章左右完结,完结后会入库,大家可以趁着免费的时候看一看口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沈喻猝不及防,顿时条件反射地往走廊两边瞄去,同时伸手去拉门链。 门链卡在铁锁里,要巧妙地找角度将它轻轻抽出来,沈喻“咔哒咔哒”地弄了好几下,才成功把门链抽掉,松了口气,侧着身子让开,垂下眼低声道,“进来吧。” 贺景权走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的视线扫过床上乱糟糟的衣服,沈喻忙把它们一股脑全丢进行李箱里,推到墙边,“随便坐吧。” “嗯。”贺景权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了。 他盯着床头那盏壁灯,没看沈喻,沈喻也假装整理行李没看他。二人半晌无言。 “你有什么事?”最后,还是沈喻率先出声,打破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 “我来读剧本。” “哦。”沈喻点点头。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有什么没看懂的地方吗?” “没有。” “哦。那就好。” “嗯。” 继续沉默。 沈喻的脚蹲得有些麻了,但是他莫名地不想站起来,坐回床上去,仿佛那样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吸引人的注意,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裸露感。 这样蹲在墙角,就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让他觉得很安全。 他不知道贺景权为什么要专门跑到他的房间里来读剧本,也不太敢问,更没有勇气开口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 眼下的一切都是平静的。沈喻不想打破这份表面的平静。 “这个地方,”贺景权点了点剧本,“为什么要删?” “哪里?”沈喻听见他的问话,总算松了口气,起身时脚下一软,差点踉跄,被他绷着脸硬生生地忍住了,“我看看。”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和贺景权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礼貌的距离,伸手想去拿剧本。 但贺景权就像没看见他的动作一样,不知有意无意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倾身过来,将剧本举在他的眼前:“红笔划横线这里。” 沈喻的心跳微微一滞。 两人一下子挨近了许多,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头,沈喻几乎能感受到贺景权身上传来的热度,鼻尖萦绕着洗发水的清香。 他机械地抬起手,还想去拿剧本:“哦,我看一下。” “我拿着就好了。”贺景权不容置喙地加大手劲儿,不让沈喻把剧本抽走,“你看吧。” 沈喻只好讪讪地缩回手去,紧绷着身体坐正,努力把注意力拉回那几行字上。 ......怎么办,看不清,好想去戴眼镜。 两人维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姿势,没有人先动。沈喻眯起眼,凭着对文字的熟悉感,努力辨认出了那段被删去的剧情,“这段剧情和没过审的那部分镜头关系很大,如果不直接删掉的话,后面就要跟着改很多了。” “但是我觉得这段很重要。这是男主心境产生变化的重要节点,虽然删掉也不影响主线,但是在人物塑造方面就会有点欠缺了吧?” “唔,因为李导和我说你们补拍加剪辑的时间最多四十天,所以我觉得直接删去会更方便一些。至于男主的成长变化,其实在后面这个地方补上也是一样的......” 说到熟悉的领域,沈喻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了些,说到后面,甚至自然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意识到后,僵了须臾,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但贺景权似乎没有察觉,只是专心地听着他讲,偶尔发出一点小疑问,或是对沈喻的观点表示赞同。 两人就这么围绕剧本探讨了半个钟,直到沈喻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贺景权手长腿长,一把就从床上捞过手机,顺势瞥了眼来电备注,才递给沈喻:“给。” 他没有错过沈喻那一瞬间微妙的神情变化。 电话刚接通,沈喻就站了起来,转身往浴室里走去:“喂?” “阿喻?”手机听筒声音太大,在沈喻起身离开前,贺景权还是避无可避地听见了对面传来这样一句话,“到酒店了么?” “嗯,”沈喻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拉上浴室门,“我现在......” 玻璃门隔音良好,剩下的话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再听不清晰了。 贺景权面无表情地坐着。 对面那个男人的语气实在过于亲密——这个备注的名字,贺景权没有见过,不知道究竟是沈喻的哪个朋友——哪个朋友的电话需要背着人接?还问沈喻到酒店了没有,说明他们直到今天傍晚都还在联络,对方掌握着沈喻的一切安排与动态。 名字也叫得真亲昵。 空调的温度过于低了,贺景权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冷。头发洗完后没太吹干,此刻冰凉地散落下来,后脑勺闷闷地疼。 沈喻终于接完电话出来,他看见站在门口的贺景权,愣了愣,问:“你要走了?” “嗯,都快十点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贺景权一时没动。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背对着沈喻,犹豫几番,才下定决心般,佯装不经意道,“刚刚那是你对象?” 沈喻顿住。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他低低地“嗯”了声。 猜测落到实处,贺景权想表现得潇洒一点,笑一笑,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他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让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哦,这样。” 沈喻没说话。 空气中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静了半晌,贺景权又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不是才分两年多吗?这么快就有新对象了?” 终于图穷匕见。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沈喻想。无论如何装模作样,兜兜转转,粉饰太平的窗户纸终究还是会被捅破,他们终究还是跨不过这道陈年的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快三年了。时间也不短了。” “......对。”贺景权倏地一点头,“对,也不短了。嗯。” 他像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又像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猛地按下门把,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贺某破防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在年纪尚幼的孩子眼里,性别是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自发遵循着这样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男生和男生玩,女生和女生玩。 但沈喻是个例外。 从小学起,他就不喜欢和同龄的男生们打闹,而常和女生聚在一起翻花绳儿、做手工,说话声总是轻轻的,笑起来的样子很腼腆,遇到了难过的事情,泪珠就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不少男生都在背后取笑他,好听点儿的叫他“妹妹”,难听的就骂他是“娘娘腔”。 更过分的,甚至趁他不注意时来一手背后偷袭,然后佯装惊讶:哦,原来你下边儿有东西。 所有人哈哈大笑。 于是沈喻在懵懂的年纪里,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他在充满恶意的流言蜚语里长大,直到初一那年搬家去了外省,他才像只刚出壳的雏鸟,怯生生地探出头来,藏起自己所有的不对劲,试图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高二时文理分科,沈喻去了文科一班。学校未设专门的艺术班,于是艺术类的学生根据选科散落进了各文化班里。 报道那天下午,沈喻还没进教室,就见门口挨挨挤挤堆满了人,全都探头探脑的,隔着窗户往里望: “那就是贺景权吧?之前十班那个?” “妈呀,是真的很帅,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个周xx......” “是不是《山海谣》里面那个男二?我最近在追这部剧,超好看!” 沈喻默默地穿过人群:“麻烦让一让,谢谢。” 他早就听说过贺景权的名字——传闻中的七中校草,天生一张明星脸,性格活络,人缘极好,在全年级各个班里都能找到和他勾肩搭背的兄弟,也能找到背地里暗恋他的女生。 高一的时候,沈喻的同桌就曾拖着他去看十班的篮球赛,悄无声息地混进十班队伍里,声嘶力竭地为贺景权加油。 那也是沈喻第一次见到贺景权。 他看见贺景权接过队友传来的球,利落转身三步上篮,在满场沸腾的欢呼声里,不经意地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下颌的汗。 沈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等到篮球决赛那天,沈喻见同桌埋头算着数学题,对操场传来的喧闹声无动于衷,便主动地询问:“你不去看比赛吗?” “哦,不去了。”同桌正被一道函数题折磨得心烦,闻言抽空回了一句,“那个谁,听说有女朋友了。” 沈喻顿了顿:“这样啊。” 他坐下来,在桌肚里掏啊掏,掏出几套今晚要写的练习卷,挑挑拣拣,决定先从语文开始,数学留到最后。 那一瞬间的心悸就像蜻蜓点水,只泛起了微末的一点涟漪,从此了无声息。 没想到分班后还能见到贺景权。 沈喻站在讲台边上,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他明知道贺景权大概坐在了什么方位,却偏偏有意地不去看他,而是扭头盯着黑板上的座位表,仔细地从上面找自己的名字。 ......哦,他怎么和贺景权坐在一起。 不仅如此,他的座位还在靠窗的那边,要想进去得请贺景权让个路,但贺景权此刻正趴在桌上睡觉。 窗帘只拉了半边,夕阳的光从他后背爬上来,给他镀了层暗橘色的边。他一条胳膊垫在脸下,一条胳膊屈着,搭在脑袋上,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 沈喻在旁边踌躇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拍拍他的肩:“你好,同学。借过一下。” 贺景权睡眼惺忪地抬头看向沈喻,没动,只从鼻腔里闷闷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呃,那个,”沈喻尴尬地指指里面的位子,“我坐里面,可以让我过一下吗?” “哦,抱歉。”贺景权直起身,往前挪了挪,“你进来吧。” 沈喻忙从缝隙间溜进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因为书包太大,还不小心撞了一下贺景权的椅背。 沈喻:“......” 他机械地拉开自己的椅子,机械地打开书包,低头在里面漫无目的地东翻西找,假装自己很忙。 贺景权撑不住笑了声,也不睡觉了,就支着下巴偏脸看他。 沈喻被贺景权盯得浑身发毛:“怎么了?” “我叫贺景权,之前是十班的。”贺景权十分自来熟地抽过沈喻面前的暑假作业,扫了眼封皮上清秀的字迹,念了出来,“沈喻。” “嗯。” “你语文很好?” “......还行吧。”沈喻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来的,“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月考单科排名,我在前十看见过你的名字。” 沈喻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愣了片刻,干巴巴地说:“那你记忆力还挺好。” 贺景权又被他逗笑了:“学霸的名字当然记得。以后我有不会的题都问你了,可以不?” 并非学霸,只是偏科。 沈喻这么想着,又回绝不出口,只好心虚地点点头,应下了这声夸赞。 ......于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沈喻是全文选科——倒不是政史地有多好,单纯是物化生没眼看。在三个选科中,地理又是他的一项心头大患,偏偏贺景权也在这方面一塌糊涂,于是每次写作业时都要戳戳沈喻,把脑袋凑过来,用笔尖点着一道简答题,问: “陕北地区为什么大量种植红枣?” 听起来是一个很常规的题目。 沈喻暗暗地松了口气,开始自信地讲解:“这是考察环境与农作物的关系,首先要分析陕北地区的气候......” 他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地列出了五点原因,然后翻开参考答案对应。 答案上写着:因为红枣的颜色很喜庆,陕北人民喜欢。 沈喻:“......” 沈喻的表情一片空白:“怎、怎么是这样的呢?” 贺景权趴在桌上笑,震得桌椅都在抖。 沈喻被他笑得耳朵通红,有点着恼地推了推他:“别笑啦。” “哎哟哈哈哈......因为红枣的颜色喜庆......” “你,”沈喻刚说一个字,也没忍住,被他带着笑起来,“真是的,你干什么......” 两人就这么被一道题目逗得笑了半天,等晚修铃打了才勉强停住。沈喻搓搓有些发僵的脸,吐了口气,准备掏出错题本来看看,贺景权却再次凑上前来,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问:“等会儿放学去食堂吃夜宵吗?” 吐息的热气擦过沈喻的耳廓,沈喻顿时麻了半边。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开,揉着耳朵,惊魂未定:“不吃。” “吃嘛。”贺景权追上来蹭他,“我想吃昨晚那个炒饭,你陪我去嘛。” 沈喻实在拗不过他:“那好吧......” 贺景权目的达成,脸上笑眯眯的,总算放过了他。 自从沈喻和贺景权熟起来以后,贺景权就总喜欢这样黏着沈喻耍赖,沈喻时至今日才发现世界上原来可以有这么缠人的人。 譬如,沈喻每周三晚上都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让贺景权自己回宿舍去,贺景权不乐意,非要蹲在沈喻旁边等,结果两人都不慎错过了熄灯时间,各自被扣了两分; 再譬如,沈喻作为语文课代表,去办公室抱作业来发时,贺景权也要紧随在他身后,每人抱一半,有说有笑地走回去; 还譬如,贺景权每次有什么活动或比赛时,都必定会拉着沈喻去围观,同时把自己的水杯塞到他手里,让他一结束就要过来迎接自己...... 诸如此类。 对此,沈喻表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那种又酷又帅的性格。” 正是晚上十点,两人早早地回到宿舍洗漱完毕,贺景权还不想回到上铺,便窝在沈喻的床上,和他挨在一起。 贺景权问:“现在呢?” 沈喻说:“你好黏人。” 贺景权笑了两声,又问:“你不喜欢吗?” 沈喻一噎。 他清楚地知道贺景权的这句“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询问对某件事情的偏好,就像是在问“你喜欢桃子吗”“你喜欢写地理作业吗”“你喜欢在路上碰见半生不熟的人然后僵硬地微笑着打招呼吗”。他不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说不出口,只能把脸埋在膝盖上,含糊道:“还行吧。” “我就是很喜欢黏着你,”贺景权把头埋进沈喻的肩窝,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他丝毫没有边界意识地嗅了嗅沈喻的脖颈,“你的沐浴露好香。下次借我用用呗。” “......” 沈喻的心跳猝然加速。 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胸腔里回荡。头晕目眩,指尖发麻。他忽然觉得这间八人的寝室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渐渐地离他远去,他熟悉的对床、角落的羽毛球拍、地上的拖鞋、来去的舍友,也都变得无比陌生。 全世界只剩下身边人传来的体温,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完蛋了。沈喻心想。 噢噢噢哦哦!!(兴奋地跳来跳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诶,沈喻。” 贺景权拿着习题册,没骨头似的歪过来,“帮我看看这道题呗?这个填词的。” 沈喻正苦思冥想地解一道数学题,卡在关键步骤上,渐渐地就开始神游天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写画画。 听见贺景权的声音,他蓦地回神,飞快地翻过试卷压住草稿纸,被吓得心脏乱跳:“哦,哪一个?” “这个。”贺景权耐心地又点了点原题,“你开始写数学了?怎么这么快。” 他的手指从沈喻的胳膊肘下钻进去,想抽出数学卷子观赏观赏,沈喻连忙使了点劲儿压下,不让贺景权得手,同时试图拉开对方的注意力:“这道题很简单嘛——看这里,看这里!” “唔。”贺景权毫无所觉,乖乖地收回手去,撑着脸看题。 沈喻松了口气:“这种填词的题,要先把前后文通读一遍......” 他的讲解思路格外清晰,才点拨了几句,贺景权就醍醐灌顶,坐直身子:“我知道了。” 他拿回习题册,开始趴在桌上吭哧吭哧地写。 沈喻抿了抿唇,悄悄瞥了他一眼,做贼心虚地把试卷掀开一角,飞快地涂掉草稿纸上的名字。 贺景权写完那道题,又把上半身倾过来:“待会儿去食堂吃夜宵不?” 沈喻摇摇头,又点点头:“我陪你去吧。” “啊~”贺景权蹭了蹭他的胳膊,“你最好了。” 沈喻“轰”的一声头顶冒烟,抬手推推贺景权的脑袋,说话都磕巴了:“快、快写作业。” 贺景权心满意足地摇了回去。 沈喻定下心神,偷偷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片刻后,唇角弯了弯。 心里有点高兴。 下了晚修,班上变得闹哄哄的,有个男生大老远地朝贺景权招手:“贺景权,去不去洗手间?” “不去。”贺景权头也不抬,把作业一推,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我要睡觉了。” 另一个男生头也不抬地笑:“上个厕所都要和别人手拉手一起去,小学生。” “我就是小学生,你去不去?快点起来,没时间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一个喊着“你求我啊”,另一个应声坐在了对方身上,摇着胳膊叫道“求你了求你了”,沈喻听着周围人的哄笑声,默默地收回目光。 在常人眼里,同性之间的暧昧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或许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暧昧,而仅仅只是朋友间的一个玩笑,没有任何隐藏的含义。 偶尔,沈喻也会不自觉地产生某种侥幸心理:贺景权会不会也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乎恋爱的好感呢?但很快又会否决自己。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活了十七年,还从没遇见过和自己一样的异类。 接受这样的结论并不困难,沈喻也知道自己应该满足于现状。直到后门有人叫道:“贺景权,有人找你。”贺景权两手空空地走出去,又提着一盒巧克力回来,沈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满足不了。 他习惯了贺景权黏在他的身旁,享受着那些朋友间暧昧又无意的玩笑,一时间忘乎所以,竟忘记了贺景权也有自己的世界。 与他无关的那个世界。 “你女朋友送的?”沈喻佯装不经意地问。 “不是。前女友好像谈了两周就分了吧,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前女友?” “......猜的。看你也不像缺女朋友的样子。” “是吗?因为我长得帅吧?”贺景权不在意地笑笑,端详了一下巧克力盒,“这是之前啦啦队的女生送的。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不知道。”沈喻扭过头去,趴在桌子上,“我睡会儿。” “你的数学作业写完了?借我看看大题呗。” “......”沈喻头也不回地反手拍在贺景权桌上。 他怀着一种隐秘的心思,故意发出了和平常不一样的动静,期盼着贺景权能察觉到不对劲,问问自己怎么回事——可是问完以后呢?自己要怎么回答?还没想好。于是他又有点后悔,心想着要不要扯个借口,找补两句。但会不会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纠结了半晌,孰料贺景权压根儿就没发觉他的情绪:“谢了。” “......”沈喻极轻地“哼”了声。 第二天的大课间,学生们跑完操,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小卖部买水。沈喻随着人流,独自钻进了小卖部里,视线一扫,发现了货架第一排摆着的巧克力。 好像是贺景权说喜欢的那个牌子。 沈喻在货架前站了半晌,最后还是低下头,随手挑了几条桃子味的糖,结账走人。 从那以后,沈喻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贺景权了。 月考成绩出来,沈喻要去办公室拿语文答题卡,贺景权见了,叫他等自己拿个水杯一起去,回来时顺路打个水。 沈喻说:“你去打水吧,不用和我一起。” “我帮你一起拿答题卡。” “不用了,那个......我要和学委一起去,老师让我们顺便登分。” “哦。”贺景权不做他想,点点头,“等下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们早点去食堂占位子吧?” “呃,我中午还有事情,得晚一点吃......” “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上周的数学错题本,我好像还没交给老师......” 沈喻最开始找借口避开贺景权时,业务还不太熟练,不仅理由蹩脚,还总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不敢抬头看他。到后面,他撒谎撒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理直气壮: “我东西还没收拾好,笔记找不到了,你先去教室吧。” “抱歉,等下我得帮语文老师改作业,不能去看你打比赛了。” “这道题我不太会,要不然你去问问老师?” “我一会儿要给我爸妈打电话,怕时间不够,你自己去食堂买夜宵吧。” “沈喻,”长此以往,贺景权就算再迟钝,也能发觉沈喻在故意疏远他了,“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是每周三才给家里打电话吗?” 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既窝火又委屈:“你为什么躲着我?” “......”沈喻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气势“哗”地散去大半,声音又变得小小的,“没有吧。” “没有吗?那你最近怎么总见不到人?饭也不和我吃,去哪儿也不跟我一起走,就上课的时候跟我待在一块儿,还不许我和你讲话,真是莫名其妙?” 说到最后,贺景权无声地骂了句话,烦躁地拖开椅子坐下,从笔袋里翻笔出来,乒铃乓啷搞出一大堆动静。 沈喻第一次见贺景权这么生气的样子,还挨了句骂,顿时手足无措。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坐下来,尽量小声地拿出自己的东西,企图变成隐形人。 贺景权更烦了。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拉回面前的题目上,但那些字符就像走马灯似的从他眼前掠过,乱七八糟,凑不成句。他实在忍不住用余光去瞟一旁的沈喻,却见对方半点没有搭话求和的意思,而是缩在角落,头都快埋进试卷里了。 “......”贺景权抓了抓头发,长长地出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去戳沈喻,“喂。” “嗯?”沈喻眨着眼看他。 “你要和我冷战吗?” “......” 靠。竟然不否认。 “我刚才有点急了,不该对你发脾气,”贺景权生平第一次道歉,别扭得不行,视线漫无目的地乱飘,就是不看沈喻的脸,“抱歉。” “哦,”沈喻小声道,“我没生你的气。” 贺景权“哼”了声,一时像从天上落回了实地,整个人都松快许多,“那你呢?” “啊?” “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贺景权哪肯听他狡辩,非要讨个说法,沈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景权一把按住,扣着双手逼供:“快说。” “哎呀,别弄我,我的书都乱了......” 动作间,不知是谁的胳膊肘撞到了桌上那沓书,哗啦一下全挤翻在了地上。贺景权这才放开沈喻,蹲下身去帮他捡书。 沈喻喘了口气,重新把书按顺序叠起来,一边抱怨:“都叫你不要弄我......” 话音未落,他就像被人忽地扼住了喉咙,后半段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只见贺景权指间夹着张草稿纸,轻轻放在他面前,那张草稿纸上涂满了熟悉的黑色团子,其中有条漏网之鱼,正安静地躺在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上,被乱糟糟的团子簇拥着,反而显得“贺景权”三个字格外清晰。 “这是什么?”贺景权问。 完蛋了。沈喻再次心想。 你们两个萌萌的(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所以,根据刚才讲到的思路,这道题我们首先要求导......” 数学老师转过身去,开始咔咔地板书,底下的学生立刻跟上,笔尖在纸面划过,沙沙啦啦。 吊扇在头顶呜呜地转,没什么效果,教室里还是很闷热,酝酿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那张草稿纸此刻已经被叠成了小块,被沈喻丢进了垃圾袋里。 刚才他还来不及解释,晚修铃就响了。数学老师夹着三角尺走进来,堂而皇之地要霸占自习来讲课——正好,沈喻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贺景权有过那么多被人追求的经验,就算不听他亲口说出来,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悄悄在稿纸上写下同桌的名字,还做贼心虚地全部涂黑,要么是在下咒,要么就是喜欢对方;很显然他只能是后者。 于是沈喻一句话也没说地坐了回去。 他还没做好准备就被送上了审判庭,藏了八年的秘密一朝大白于人前,不知所措满心慌乱,最后麻木地想,其实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贺景权觉得恶心,和他绝交,两人从此不相往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他本来就打算要和贺景权疏远,那么这样的结果,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只是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罢了。 而贺景权也没再像以往那样,趁着老师背过身去板书时,凑到沈喻耳旁说悄悄话。 他一反常态地安分,甚至连眼神都没给沈喻一个。下课后,有人问贺景权要不要去外边走走,贺景权只迟疑了半秒,就二话不说地起身离去,留沈喻一个人在座位上。 “......”沈喻总算从无形的压迫感里解脱,暗自松过口气。 接着又是第二节自习、第三节自习...... 整个晚上下来,两人都没再有过任何交流,甚至于让人惴惴不安的死寂。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教室里的人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沈喻收拾好睡前要看的笔记,站起身,却发现贺景权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往后多坐了几寸,椅子严丝合缝地和后桌贴在一起,一点儿过路的缝隙也没给沈喻留。 沈喻要想出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从自己的桌子上方直接翻过去,要么开口请贺景权给自己让个路。 无论哪种都很尴尬。 ......好吧,前者应该更尴尬一些。 “那个......你不走吗?” 贺景权从鼻腔里发出个短促的音节,听不清是“嗯”还是“哼”。 “可以让我出去一下吗?” “你还没告诉我那纸上是什么东西。” 贺景权依旧没有看沈喻。沈喻沉默,心想,对于心知肚明的事不要刨根究底难道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吗? 还是说贺景权真的很生气,非要自己为龌龊的心思认错才行? 沈喻硬着头皮,轻轻地说:“对不起。” 话音才落,鼻子就开始发酸了。既难堪又局促。爱哭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没改掉。 沈喻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没有丢脸地掉眼泪,在贺景权刚往前挪了半步时,就立刻头也不抬地钻了出去。贺景权在身后叫了他三声,他也没听见似的闷头往前走。 回到宿舍已经快熄灯了,舍友问沈喻:“贺景权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哦,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们吵架了?” “没......” 沈喻生怕舍友继续问下去,忙溜进了卫生间里。才关上门,他就听见贺景权回来的动静,似乎在问舍友:“沈喻还没回来吗?” “刚回来,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呢。” “......”沈喻不敢出去了。 他蹲在卫生间的门后偷听,蹲得脚都快麻了,才听见贺景权洗漱的声音消失。结果下一刻,门就被贺景权敲响了:“还不出来?宿管要来了。” 沈喻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对着门缝强装镇定:“我再等等,你先去吧。” “有话和你说。” “明天再说吧。” 两人一里一外地僵持了半晌。 “行吧。”最后还是贺景权做出了让步,“那就明天起床再说。” 话虽如此,沈喻却不打算老老实实地和贺景权面对面坐下来谈判,第二天一大早,宿管还没敲门,他就鬼鬼祟祟地打理好一切,提前跑回教室了。 贺景权带着满肚子起床气回教室找人,却没找到,反倒在打水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师,我想换座位。” 贺景权:“......” 他把杯盖一拧,气汹汹地跨进了办公室里。 班主任正在问沈喻:“为什么忽然想换座位?” 沈喻:“因为靠窗的位置太斜了,我看不清黑板......” 班主任:“下周就会全班整体轮换了,你到时候可以换到第二组去,再坚持一段时间。” 沈喻:“哦,好吧,谢谢老师......” 用此借口申请失败,沈喻又不好意思跟班主任说自己和贺景权闹了点矛盾,正磨磨蹭蹭地往外走时,贺景权忽然出现,板着张脸,不容置喙地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去。 沈喻跌跌撞撞地被他带到走廊上,下意识朝周围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稍稍放了点心。他听见贺景权问:“为什么换座位?” “......”沈喻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 “你是不是喜欢我?” 贺景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耳后浮起一点可疑的红晕。他伸出根指头,挠了挠脸颊,视线又开始上下左右地乱飘,语气佯装平静: “那什么,我也没和男生谈过,这也是第一次,就是......呃,就是说,要不咱俩......就试试呗?” 沈喻静了片刻:“不要。” 贺景权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他还不由自主地期待着沈喻会做出什么反应,是高兴还是害羞;没料到会听见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整个人霎时嗡的一下,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说不要?” “不要。” “为什么?!” “你又不喜欢男的。” “那,我是......我不都说了是第一次吗?我以前也不知道这样的啊——喂,沈喻!”贺景权三两步追上去,抓住转身就走的沈喻的胳膊,“你听我说啊!我俩都呆一块儿这么久了,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可能就......也是挺喜欢你的吧反正就是......那试试又怎么了?” 沈喻心虚地看着来往的同学,小声道:“你别抓着我。” “我不。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先,为什么不行。” “你本来就喜欢女生的。你别逗我玩儿。” “靠,谁说我......!”贺景权被这句话踩了尾巴,急赤白脸地就要为自己申辩,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大了,甚至招来了些好奇的目光,便硬生生地咽了口气回去,语速极快地压低声音道,“谁说我逗你玩儿了?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干嘛拿这种事逗你玩儿?我之前是有过两三个前女友吧但都是早都分了,后面也没谈了——” “你之前还收人家巧克力呢。” “那我总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叫她拎回去吧?我已经还了,盒子都没打开。真的。” “......”沈喻撇嘴,“你昨晚还给我摆脸色。” “我昨天晚上是没想明白,毕竟......也不常见嘛。我可能心里烦了点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贺景权把沈喻推到拐角后,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嗯?你别跟我计较呗。我现在想通了,咱们就谈个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好,嗯?” 沈喻轰的一下,从脖颈烧到了耳朵尖。 他手忙脚乱地去推贺景权,“你走开,有人呢。” “你说好。” “我......” “快点。你说好。” “好、好吧......” 贺景权逼问成功,心满意足。 他无视沈喻的推拒,懒洋洋地挂在沈喻身上,一路晃回了教室,期间还和来自各班的相识挥手say hi,活像是刚中了两千万的彩票,浑身上下都焕发着未来可期的光彩。 “等会儿下课了,咱们一起去小卖部呗。”贺景权甚至低下头和沈喻打商量,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谈了很久的恋爱,“你想去吗?” “......”沈喻表情空白,同手同脚,不想去小卖部,只想从这个世界上原地消失。 贺某人立刻就屈服了。 入室抢劫般的爱情。 下一章回到现实时间线了~(兴高采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