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和亲公主,我又争又抢冠宠六宫!》 第1章 重生入宫,皇帝召幸 幽凉月色朦胧的映照在大启皇宫的绛雪轩中。 宫女盈翠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主儿,凤鸾春恩车来了!皇上突然召幸,您却来了月事,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奴婢如实禀报婉拒?” 妆台上的铜镜映照着女子姝丽的玉颜,手持牛角梳的昭岚悠悠的梳理着微微卷曲的如缎青丝,不疾不徐, “慌什么?女人每个月皆有身子不便之时,余嬷嬷交代过,皇上若在这个时候召幸,千万不能拒绝,可以用避火图上所写的另一种方式侍奉他,满足他。” 盈翠震惊之余,小脸煞红,“可您贵为安国公主,便得矜持体面,怎能在来葵水之时还去伺候男人?” 崔嬷嬷不屑瞥眼,小声嘀咕,“她算哪门子公主?不过是个冒牌货,倒也不必装高贵。” 话音才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蓦地落在崔嬷嬷的左脸,她震惊抬眸,但见昭岚已然行至她跟前, “启国皇宫,岂容你口无遮拦?念你是公主的奶娘,我才留你在宫中,你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别坑害其他的安国人!” 吃痛的崔嬷嬷想反嗤,但一想到三王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昭岚的确不是真公主,她的脸被人一刀刀的划烂,容颜尽毁,安国使团的神医救下她,修复她的容颜,条件则是让她顶替逃婚的公主,前往启国,换回战败被俘的安国三王子。 假冒公主可是死罪,她本不该冒险,但她的仇人在启国皇宫,她只能顶着昭岚公主的名号入宫和亲,得到荣宠和权势,方能报仇雪恨! 然而她入宫月余,一直没被翻过牌子,连个封号都没有。听闻下个月尧国使团也要来启国,好似也要送来一位公主,意图和亲结盟。 一旦启国皇帝决定跟尧国结盟,安国就会被踢出局,而她这个公主也会被遣送回去。难得皇帝今晚召见,她必须得把握住,尽快得个位分,正式结盟,她才能留在宫中,执行复仇计划! 打定主意后,昭岚吩咐盈翠为她整理仪容,戴上一面纱巾,而后踏上了凤鸾春恩车。 到得宁心殿外,昭岚纤指微抬,搭着宫人的手背,踩着马凳下得马车。 小陆子请她留步,而后进殿通传,“启禀皇上,安国公主求见。” 端坐于髹金龙椅上的皇帝赵启越正在翻看奏折,入鬂的长眉墨如峰峦。皇帝并未抬眼应声,立在一侧的怡妃敛去笑意,凤目微凛,睇了小陆子一眼, “没看到我正在跟皇上讨论要事吗?让她候着。” 小陆子心道皇上先召见安国公主,怡妃是后到的,公主到场,他自然得通禀,否则皇上怪罪起来,他担不起这个责啊! 赵启越抬眉掠了怡妃一眼,“立得久了累了吧?坐龙椅上歇一歇。” 皇上这般关心她,怡妃深感欣慰,但她一抬眸,发现皇上神情严肃,眸色淡淡,瞧这情状,倒不像是关切,而像是警示。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不累,父亲打了胜仗,臣妾一时高兴忘了规矩,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赵启越沉声道了句“宣”,小陆子立马出去传话,“宣公主进殿----” 昭岚轻提裙摆,缓挪莲步,入得宁心殿,而后将右手抬至心口处,向皇帝行兰花指礼。 怡妃见状,柳眉微蹙,扬声提醒,“入乡随俗,你既入了启国皇宫,就得行启国的礼数,以免乱了规矩。” 乍闻熟悉的声音,昭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怡妃侧目打量,迎上那双乌亮的鹿眼,不由心下大震! 此女的面容被纱巾遮覆,但这双眼睛好像她那位姐姐梁锦湘!可锦湘不应该毁容见阎王了吗?为何她会出现在宫中?大晚上的见鬼了? 怡妃没有见鬼,昭岚的确是怡妃同父异母的姐姐---梁锦湘。 为夺取选秀资格,外室之女出身的棠雪残忍的拿匕首划烂梁锦湘的脸,还将她抛至荒野。前世梁锦湘被毁容之后逃回都城,打算控告棠雪,然而棠雪贵为怡妃,权势滔天,还没等她告御状,就已被杀害。 含冤而死的梁锦湘魂魄不散,亲眼目睹接下来这些年,棠雪母女俩接二连三的谋害她的母亲和兄弟!许是怨念堆积,梁锦湘有幸重生,但有了前世之鉴,她深知硬碰硬不可取,要对付棠雪,必须假扮昭岚公主,先站至权利的顶端! 被仇恨燃烧的昭岚极力克制,强压下怨念。余嬷嬷曾教过昭岚,伴君如伴虎,在帝王面前,太高傲会折了皇上的面子,太卑微又会让皇上失去兴致,而这个度该如何把握,就得她自个儿掌控。 昭岚羽睫半抬,不卑不亢,“我入宫之后尚未行册封礼,并无位分,那便仍旧是安国公主,行安国礼仪,循规合情。” 她的音色不重,却掷地有声,赵启越长眉微挑,端坐于髹金龙椅上,打量着眼前这位青纱覆面的安国公主。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怡妃暗松一口气,这声音并不像锦湘,看来她们只是眼睛肖似而已。 既不是同一个人,怡妃更无需顾忌,她的一双凤目难掩轻藐,“你这是在逼皇上给你位分?” 赵启越斜倚在龙椅上,修长的指节闲敲着桌面,微勾的薄唇溢出一抹嗤笑,“启国后宫的位分,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但看你们安国的诚意。朕从来不下会吃亏的棋,跟朕对弈,得先拿出你的筹码。” 昭岚闻声抬眸,但见龙椅上的天子矜贵肃严,长眉睿目,他望向她的目光并非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而是出于上位者的审视,看似平淡无波,却如幽潭,藏心敛绪。 深思片刻,昭岚收回视线,郑重申明,“我的筹码是容颜。” 乍闻此言,怡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色相也能作为筹码?你们安国人也太自大了吧?启国美人多不胜数,后宫皆佳丽,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你居然以为皇上会高看你一眼?” 昭岚所谓的筹码可不是指自己有多美,她这话另有深意,只是怡妃没听懂罢了,她也懒得去解释。 “我是否能入皇上的法眼,得看皇上的喜好,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此女口出狂言,且怡妃越看她的眼睛,越觉得她像梁锦湘,心下生疑的怡妃行至皇帝身边,娇声轻哼,“皇上,她们安国好不知礼,面见圣上时还戴着面纱,遮掩容颜,此举是对皇上大不敬!合该让她摘下面纱,以真容示人。” 第2章 “偶遇”皇帝 昭岚暗自思忖,怡妃这般着急,大抵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梁锦湘。 昭岚偏不如怡妃之意,她就要吊着怡妃,让怡妃感受惶惶不安的滋味, “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安国有规矩,少女出嫁前需佩戴面纱,直至洞房花烛夜,由丈夫亲自摘下,以彰忠贞。”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只有皇帝正式让她侍寝,她才会取下面纱,显露容貌。 安国真有这样奇特的规矩吗?怡妃狐疑的盯着她,“皇上,这里可是启国皇宫,她动不动就拿安国规矩说事儿,分明没把咱们启国规矩放在眼里!” 赵启越打量着昭岚公主的那双眼睛,湿漉漉,水汪汪的,既像鹿眼一般纯真,又好似狐狸一般,闪着狡黠的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公主远道而来,贵为上宾,既是安国的习俗,那么朕自当尊重,毕竟女子清誉大过天,朕又岂能随意损毁?” 昭岚暗松一口气,但凡赵启越下令让她揭掉面纱,那她可就没有退路了!还好他有帝王之量,她才侥幸避过一劫。 庆幸的昭岚再次行礼,“多谢皇上体谅,常闻启国皇帝心怀宽广,海纳百川,包容各国习俗,今日一见,果然不失大国风范!” 昭岚将赵启越捧至高处,顺道儿再踩一脚小肚鸡肠的怡妃,怡妃心下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皇上都不计较,她若再多言,保不齐皇上又该嫌她多嘴了。 且怡妃转念一想,还是不揭面纱为好,万一揭开之后,昭岚公主再拿所谓的安国习俗赖上皇上,那她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昭岚已经在启国皇宫住了一个月,皇帝却尊称她为上宾,并不承认她是他的女人,昭岚暗叹不妙,却不知今晚皇帝召见,究竟是让她侍寝,还是另有意图? 这位公主的身份很可疑,怡妃实不愿让她留在宫中,遂主动行至皇帝身后,纤指搭在他肩侧,来回轻柔的滑动着,与其说是按捏,倒不如说是撩拨, “夜已深,皇上该歇息了,不如臣妾侍奉您就寝?顺道儿听皇上讲一讲我爹打胜仗的英勇事迹。” 昭岚眉心微动,心道梁观山算什么英勇之人?他借着昭岚之母的娘家势力踏上仕途,却又悄悄养了外室,前世她的母亲和兄弟遭怡妃母女谋害之时,梁观山明知妻儿的死因有蹊跷,却不肯追查,反倒借机将怡妃的外室母亲扶作正室! 梁观山为虎作伥,罪无可恕,这笔账,昭岚记在心里,定会找机会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眼下她最大的困境便是能否留在宫中。 她乘坐凤鸾春恩车而来,那就代表是皇上召幸,怡妃却拿她父亲的军功说事儿,主动要求侍寝,却不知皇上会如何抉择。 昭岚也不争抢,她静立在殿中,宛若亭亭傲立的莲花,暗自观察着殿内的陈设,视线虚落在殿内那盏繁复华丽的八角宫灯上。 怡妃刻意讨好,昭岚公主却不动声色,赵启越墨瞳凝幽光,“巧了,你们二人同时过来,今晚该由谁侍寝?” 由谁侍寝,还不是皇上自个儿说了算?他却故意询问,八成是想借机观察她的性子。前世昭岚就是太过冲动,仇还没报,就把自个儿的命给搭上了,有了前车之鉴,今生昭岚能忍则忍, “难得皇上召见,我能一睹天颜,已是荣幸,既是怡妃娘娘先到,那就由娘娘侍寝,我堂堂安国公主,自然不屑与人争抢。” 昭岚虽不去争,却也不会自降身份,以免旁人觉得她好欺负。 最后一句惹得怡妃大为不快,就好似她抢赢了,也是昭岚公主在让着她一般,赢得很不光彩。 道罢昭岚便行礼告退,一刻也不多待。 赵启越尚未开口,她已潇然转身,只留下一道倩丽的背影,两条系着翠羽的丝带散落在她那微微卷曲的长发间,走动时羽毛飘动,轻盈柔婉,似蝴蝶翩跹,落在赵启越的眉目间。 瞧见公主出来的那一刻,怡妃的宫女得意一笑,盈翠顿感不妙,却也不好当众说什么。 直至被凤鸾春恩车送回了绛雪轩,盈翠这才啧叹道:“错过这个机会,不晓得又得等多久,公主您怎的不据理力争呢?明明是皇上先召见您的呀!您为何把这个机会让给怡妃?” 昭岚也想尽快侍寝,但有些事太过着急只会适得其反,“怡妃之父打了胜仗,而我的皇兄却是俘虏,我拿什么与她争抢?错过这个机会的确可惜,但在没有倚仗的情况下,我只能等下一个时机。 这可不是简单的后宫争宠,而是关乎朝局邦交的大事,走错一步,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公主的处境的确很艰难,盈翠抱怨这些,除了令公主焦虑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益处,她也就适时打住,没再多言。毕竟公主的身份特殊,不消她提醒,料想公主也会想方设法的留下来。 昭岚公主坐上凤鸾春恩车,不到一刻钟又被送回去一事,一夜之间就在宫里宫外传开了。只因公主入宫后一直戴着面纱,从未以真容示人,众人纷纷猜测,公主很可能是个丑八怪,有碍观瞻,皇上才不愿让她侍寝。 当这话传到迎禧宫时,怡妃哼笑道:“以纱遮面,故弄玄虚,咱们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不会被她这小计俩所诱惑。除非她长得像天仙,否则当面纱揭开,皇上大失所望,那便是个笑话!” 宫女霜栀兀自琢磨道:“可男人对于尚未得到的,往往都会心生好奇,却不知皇上今晚是否还会召幸昭岚公主。” 怡妃并未当回事,以手支额的她斜倚在榻上,阖眸勾唇,“皇上对后宫之事并不热衷,翻牌子的次数也不多,错过了昨夜,可有的她等咯!” 不过怡妃最在意的还是公主的那双鹿眼,实在是太像梁锦湘了!怎奈公主身份特殊,皇上将其安置在绛雪轩,不许人打搅,至今无人见过公主的真容,怡妃得想法子一探究竟,否则她无法安心。 接下来的每一道橘色暮光对昭岚而言皆是煎熬,每到傍晚,夕阳一如她满怀的期待,就此沉落。 接连五日,凤鸾春恩车都没有再过来。 机会一旦错过,很难再遇到。前世怡妃害她性命,今生又阻碍她的计划,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昭岚恨意更甚!然而恨是最无用的情绪,她本想着等待时机,如今看来,等待的尽头是绝望,她必须想法子主动出击。 “月桥,今儿个是什么天儿?” 宫女月桥拿出铜钱卜算,“晴阳转阴,多半有雨。” “很好,摆驾去南花园。” 盈翠奇道:“公主,既要下雨,您出门多有不便,要不改日吧?” 昭岚的眸光闪着莹亮的光,“正因为有雨,才适合出门。” 公主心意已决,盈翠也就不多问,随即去准备雨伞和披风,昭岚却摆了摆手,说她多此一举。 盈翠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公主之意,就这般空手游园。 昭岚之所以要来这偏僻的南花园,是因为此处有一片海棠林,前世她死后魂魄飘荡在宫中,曾多次看到皇帝来海棠林独坐。 等不到宣召,她只能来此碰碰运气,想着兴许能在这儿遇见皇帝。 然而她在海棠林中漫无目的的游逛了半个时辰,仍旧没见皇帝的身影。 此时乌云漫顶,原本明亮的天很快就暗了下来。起初只是豆大的雨点砸落在青砖上,没多会子,雨势渐大,打湿了昭岚的鬓发和衣衫,就连面纱也被淋湿。 “公主,雨太大了,咱们又没伞,要不先找地儿避避雨,奴婢再去找伞。”雨落尘间的声音太大,盈翠不自觉的扬着声说话。 目的没达成,昭岚不免有些失望,她忽然想起皇帝似乎偶尔会去藏书阁,藏书阁就在不远处,她打算再走远些碰碰运气。 这一路上,雨水不停地砸落,砸得她脸颊生疼,眼睛酸涩,视线变得模糊,她暗自祈祷着老天垂怜,给她一个机会,然而一转弯,她便发现藏书阁外没有侍卫,那也就是说,今儿个皇帝不在这儿。 天不助她,昭岚大失所望,却也只能提着淋湿的裙子,先进藏书阁避避雨。 淋了雨的昭岚冻得直发抖,赶忙打开随身携带的火镰。 火光乍现,使得昏暗的屋子有了一丝亮光,就在此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沉呵, “谁准你在藏书阁生火?”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昭岚心头一窒,迅速转身,“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第3章 衣衫尽湿,孤男寡女 昭岚防备质问,借着火镰的微光,她隐约瞧见有一道明黄身影自屏风后绕了过来,待看清衣袍间用金线绣制的那团张牙舞爪的正龙,昭岚心下一凛,当即朝着那人行了兰指礼, “参见皇上,皇上您怎的一个人在藏书阁?也不掌灯?” 门口的微光打在他的侧脸,明暗的光线勾勒出他那清俊的容颜。负手而立的赵启越声沉神肃,“阁内藏书几万册,生火易走水,是以藏书阁内不准生火,只用夜明珠照亮。”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啊!是我孤陋寡闻了,”昭岚遂将火镰合上,兀自解释道: “门外无人看守,我以为阁内无人,这才进来避雨,叨扰了皇上,还请皇上见谅。” 此时昭岚正立在门口,仍在滴水的发丝格外卷曲,垂落在鬓边,她那双进了水的鹿眼泛着一抹微红,眸光流转间,平添一丝妩媚娇怜之态。 被雨淋湿的面纱贴覆在她的脸颊上,借着屋外的暗光,赵启越无意中发现那薄透的面纱隐约勾勒出她的轮廓。 那一瞬间,昭岚分明看到赵启越望向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诧和恍惚! 但她佯装看不懂他的神情,假意低眸瞄了一眼,发现那被雨淋湿的面纱正贴覆在心口间,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曲线。 她只当自己仪容不整,窘迫转过身去,“皇上请自重。” 赵启越还想再看清楚她的脸容,她已然转身,避开了他的视线。默然片刻,赵启越才道: “雨势渐大,先进来避避雨,喝杯热茶。” 盈翠暗自庆幸,公主这是因祸得福,终于见到了皇上,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公主居然拒绝了, “我淋了雨,仪容有损,有碍观瞻。” 说话间,昭岚打了个喷嚏,“我觉着有些冷,想回去更衣,可否请皇上行个方便,借把伞?” 她坚持要走,赵启越也就没留她,遂命陈德海给她拿把伞。 昭岚行礼告辞,将将转身,身后传来一声“且慢”。 昭岚疑惑回首,赵启越打量着她的仪容,“你打算就这么往回走?” 他的视线扫视她周身,昭岚怔了一瞬,这才意识到她这淋湿的衣裙贴在身上,若是被宫人瞧见,的确不妥。 赵启越一个眼神递过去,陈德海瞬时会意,他疾步行至衣架旁,将皇上的衣袍拿下来,递给盈翠。 盈翠顺势接过,为公主披上。昭岚就此告辞,一刻也不多待,一个眼神也不多给。 此时的盈翠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何出发之前公主不让带伞,原是想与皇上雨中邂逅。 回程的路上,盈翠在旁为公主撑伞遮雨,“恕奴婢愚钝,公主您大费周章,难得遇见皇上,这孤男寡女,雨湿衣衫,便是把湿柴也能点着,这可是绝佳的时机啊!您为何不留下呢?” 前几日去宁心殿时,昭岚暗自观察,发现赵启越喜怒不形于色,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世人皆道怡妃颇得圣宠,前世昭岚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亲眼见识过之后,她才发现皇帝跟怡妃说话也是带刺儿的,可见帝王跟前无长红之人,任谁都得谨言慎行,若要得圣宠,并非易事。 考虑到这一点,昭岚这才改了主意。她的裙摆已被斜风骤雨打湿,但她并不在意,只因她的头顶已有了皇帝给的一把伞, “钓鱼得先打窝。” 盈翠一时间没明白公主的意思,但今日之事令她越发相信,这位假公主是个有主意的,并非大脑空空的花瓶,那她只管配合便是,没必要多问。 回到绛雪轩后,盈翠立马让人备热水,为公主沐浴更衣。 方才风吹雨淋的,昭岚浑身冰凉,泡至浴桶中缓了许久才逐渐回温,她开始思量着接下来的路…… 昭岚回来的路上被其他宫人撞见,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迎禧宫。 彼时怡妃正在吃燕窝,得知公主在藏书阁偶遇皇上,怡妃登时没了胃口,随手撂下调羹, “什么偶遇?分明是她耍心机使手段,想趁机勾引皇上!后宫的女人果然没一个消停的,淋了雨必然衣衫尽湿……”一想到那样的情形,怡妃凤目微眯, “皇上该不会在藏书阁临幸了她吧?” 小林子低声回道:“听说公主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宽衣的工夫都来不及,想来皇上并未临幸。” 怡妃暂舒一口气,但她认为昭岚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加之那双眼睛一直萦绕在她心间,这两日怡妃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她姐姐梁锦湘,怡妃越想越不安,遂招了招手,吩咐小林子去准备东西。 绛雪轩中,沐浴过后,昭岚便入帐躺着,月桥让人熬了姜汤,昭岚饮下半杯,又裹着被子暖了好一会儿,鼻息才逐渐顺畅。 从前她的身子骨好得很,一年到头顶多患一次风寒,自从被毁容受伤之后,虽说容颜已然修复,但她却时常风寒发热,整个人变得十分脆弱,而这一切皆是拜怡妃所赐! 满腔的恨意上涌,呛得她咳了好几声,盈翠赶忙去倒了杯温茶,昭岚接过饮下几口,这才稍稍平复气息。 眼瞧着公主面色涨红,盈翠不免有些心疼,“您来了月事,又淋雨患了风寒,当真是遭罪。” 女子来月事期间不能碰凉水,昭岚是知道的,然而为了钓这位皇帝,她只能豁出去, “只要能给皇上留下些念想,吃些苦头我也认了。” “那会子皇上瞧您的眼神很不对劲呢!目光黏在您身上都挪不开了,估摸着皇上是被您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给吸引了。”盈翠瞧见那一幕,深感欣慰,至少能看出来皇上对公主是有兴趣的。 然而昭岚心知肚明,皇上并非喜欢她的眼睛,只是那湿透的薄纱勾勒出她的侧颜,她的容颜若隐若现,这才勾起了他的兴致。 盈翠兀自念叨着,“却不知今晚那凤鸾春恩车是否还会过来。” 窗外时不时的传来鸟鸣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又到了每日煎熬的傍晚,昭岚已经尽力了,但她也拿不准皇上的性子,只能继续忐忑的等待着。 昭岚才放下茶盏,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难不成是宁心殿那边来人传话了?所以她这是赌对了?皇上真的派人来接她了? 第4章 揭面纱,看真容 满怀期待的昭岚坐直了身子,但听下人来报,“公主,怡妃娘娘前来探望。” “……”昭岚面色顿僵,居然不是皇上,怡妃怎会突然来此? 尚未等昭岚回应,重帘纱幔已被宫人掀开,一枚凤鸟衔珠钗旋即晃闪而来。 昭岚顾不得多想,她的动作十分迅捷,在怡妃进来的前一刻迅速戴上面纱。 疾步而来的怡妃想杀她个措手不及,却还是晚了一步,怡妃狐疑的盯着她,“防外男也就罢了,怎的在自个儿的寝房之中还戴着面纱?这般遮遮掩掩,莫不是有鬼?” 鬼不在她这儿,而是藏在怡妃的心底。 面对仇人,昭岚心底的恨意再次上涌,可她不该表现出来,怡妃已经对她起疑了,她必须藏敛怨恨,伪装出一副云淡风轻,跟怡妃不熟的模样, “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宫人照顾我着实辛苦,我担心将病气染给她们,这才以面纱遮挡。” “是吗?”怡妃凤目微眯,“堂堂公主,还需要将就宫女?” 盈翠附和道:“公主宅心仁厚,一向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怡妃侧首斜了她一眼,珊瑚耳坠急速晃动着,“本宫在跟你主子说话,轮得到你多嘴?人病了也不请大夫,你们就是这般照顾公主的?” “奴婢为公主熬了姜汤。” “姜汤顶什么用?得请大夫来诊治。”来的路上,怡妃便已派人去请太医,她一声令下,太医便进来了。 怡妃坚持如此,昭岚懒得跟她啰嗦,随即伸出手腕,想着尽快将人送走罢了,孰料怡妃竟道: “正所谓望闻问切,单把脉还不够,得看你的面色,太医方能断定你的病情,把面纱取下来。” 昭岚就猜怡妃没安什么好心,说是来探望病情,其实是想趁机揭掉她的面纱,看她的真容。 “我只淋了一点儿雨,回来便及时沐浴更衣,又喝了姜汤,现下好多了,劳烦太医随便开些寻常治疗风寒的药即可。” 太医尚未应声,怡妃已然抢先道:“你贵为安国公主,太医自当谨慎诊治,岂可随便?若是没瞧清楚,耽误了病情,我们可不好跟安国交代啊!” 昭岚面露不悦,“我说过,安国有规矩,面纱不可轻易摘取!” “此处都是女子,太医治病救人,高尚无私,无需顾忌男女之防。”怡妃坚持让她取下面纱,昭岚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先前她被怡妃毁容,安国神医为她修容,比之从前,她的容貌稍有改变,外人或许认不出,但怡妃是她的妹妹,与她太过相熟,那天看到她的眼睛,怡妃神色骤变,但凡再看到这张脸,怡妃的疑心定会加重。 哪怕不确定,依照怡妃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必会想方设法的赶走她,甚至置她于死地!是以在皇帝没有给她位分之前,她绝不能让怡妃看到她的真容! 公主不配合,怡妃疑心更甚,她再无耐心,当即下令命刘嬷嬷过去按住她,摘下她的面纱。 盈翠上前相拦,却被嬷嬷一把推倒在地,猝不及防的她手腕杵至地面,痛得她哀呼出声,强忍着疼痛,盈翠爬起身去阻止, “我家主子可是安国公主,你们岂可对公主无礼?放开公主!” 怡妃不屑冷嗤,“区区战败国的公主,也好意思摆谱儿?谁给你的脸?你那被俘虏的三皇兄?” “胜败乃兵家常事,是敌是友,得看局势,而不是以胜败论断。皇上尚未表态,你就这般指使嬷嬷,作践本公主,莫非你在替皇上为两国邦交做决定?” 昭岚端得是一副一国公主的架子,哪怕再怎么生气,她也没有大吼大叫,而是以气势压人。 刘嬷嬷被公主这傲然之态给震慑住,迟疑着未敢再动手。 怡妃兀自猜测着,如若皇上真的有心跟安国结盟,那天晚上就会让公主留下侍寝,又岂会留她? 由此可见,皇上根本没把安国放在眼里。 思及此,怡妃红唇微勾,“你入宫月余,尚未被召幸,皇上是什么态度,你还瞧不出来?是真糊涂,还是在自欺欺人?” “那也是皇上和安国的事儿,后宫女子岂可妄议邦交政事,猜度帝心?”昭岚拿干政来说事儿,怡妃浑然不惧, “少给本宫扣高帽,本宫可是一番好心,特地请太医为你诊治,你这般不领情,真是寒了本宫的心呐!”怡妃懒得废话,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不敢违逆怡妃之意,再次去拉公主,昭岚愤然挣扎着,盈翠刚要上前,却被怡妃的宫女给拽住, “莫要违抗娘娘之令!” 昭岚深知这张脸会惹来祸端,在没有寻到靠山之前,坚决不能显露出来,是以昭岚拼力抵抗。 人在危急时刻,便是再怎么瘦弱也能爆发力量,她竭尽全力的推拒着,铆足劲去掰刘嬷嬷的手,怎奈刘嬷嬷太过敦实,直接压将过来。 怡妃当即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趁机上前,试图摘掉公主的纱巾。 可怜昭岚双拳难敌四手,盈翠又被小太监拽着,除了呵斥之外,她根本帮不上忙。 宫女的手已然触碰到昭岚的耳朵,一旦面纱被揭开,昭岚的计划便会被打乱。偏偏她孤立无援,无人能帮她,焦急的她如芒在背,危在旦夕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唱报,不疾不徐,响彻绛雪轩--- “皇上驾到!” 这可是怡妃梦寐以求的声音,每回听到这一句,她便心花怒放,然而今日她却笑不出来,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 只因妃嫔头一回侍寝大都是被召至宁心殿,安国公主尚未正式侍寝,皇上怎会主动来绛雪轩?这不合常理! 第5章 争抢侍寝 宫女和嬷嬷一听说皇上来了,整个人吓得一激灵,赶忙松开了公主,仓惶往后退去。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团帘掀开后的那抹明黄上点缀着十二纹章,整齐细密的阵脚彰显着肃厉之感。 宫人们即刻低眉行礼,不敢直视天颜,怡妃立马换上笑颜,福身请安。 被逼至绝路的昭岚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瑟瑟发抖,一颗心狂跳着,暗自庆幸,还好皇上来了,否则她的脸容就会被怡妃看到了!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昭岚摆出一副惊魂未定,花容失色的忧惧模样,侧着身悄然将自己本就凌乱的外裳衣襟拉拽至肩下,坐在帐中哽咽哭泣,并未下帐行礼。 怡妃瞥她一眼,幽幽提醒,“皇上来看望你,还不赶紧下帐行礼?哭什么?晦气!” 赵启越负手而立,肃冷的眸光扫视在场众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为防她乱说话,怡妃主动解释,“听闻公主病了,臣妾特地带了些补品来看望,聊表心意。” “关怀后宫女眷,此乃皇后的职责,朕竟不知,皇后何时吩咐你协理后宫?” 赵启越眸光淡扫,看起来并没有动怒,但那低沉的嗓音却如石块砸向怡妃。 如此小事,竟也值得皇上计较? “皇后娘娘没交代,臣妾是想着您政务繁忙,不得空来看望公主,便想着替皇上您分忧嘛!” 怡妃软声撒着娇,试图混淆视听,揭过此事,赵启越没应声,只转头询问昭岚,“怡妃只是来送补品?” 昭岚的泪眼移向怡妃,怡妃侧眸眯眼警示,意在告诫她不要乱说话。 尚未得圣宠,昭岚自然不能告她的状,但她也不会吃哑巴亏,在与怡妃对视之后,昭岚黛眉微蹙,下巴微颤,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点头,怯怯地道了句“是……” 只这一个神情,再配合适时落下的泪珠,便将明明受了委屈,却欲言又止,胆怯恐惧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不动声色的把左肩扭转过来,赵启越一眼便看到她的外裳被拉扯得变了形。 见此状,赵启越又质问宫女,盈翠不知该如何作答,抬眼望向公主,征询她的意见,昭岚隐于袖侧的手微微轻摆,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这一幕正好落在赵启越眼中,“朕问话,你看你主子做什么?照实答复!” 皇帝一声沉呵,盈翠吓得直发颤,难得皇上追问,盈翠若是不说,那公主岂不是白白受屈? 思及此,盈翠将心一横,索性将方才的情形统统道出, “怡妃娘娘请了大夫,说是为公主诊断,却要求公主摘下面纱。公主碍于家乡习俗,不愿摘下,怡妃娘娘便指使宫人按下公主,拽她的衣衫,扒她的面纱,肆意欺凌!奴婢想上前拦阻,却被她们踹了一脚。奴婢皮糙肉厚无所谓,可公主金尊玉贵,怎生受得这样的屈辱?还请皇上为公主做主!” 盈翠悲愤的控诉着怡妃的恶行,怡妃狠瞪了她一眼,但当她发现皇上的视线移向她时,她立马收起眼刀,指着太医道: “是秦太医这么说的,他说望闻问切乃行医之根本,臣妾只是配合太医而已。” 秦太医心下一震,当即跪了下来。 赵启越行至对面的圈椅上撩袍而坐,摩挲着拇指间的翡翠扳指,视线落在秦太医那微躬的背上, “秦太医今年才四十出头,怎就老眼昏花,连风寒此等寻常的脉象都把不出来,还得做一些无用之功?冒犯了安国公主,该当何罪?” 跪在地上的秦太医冷汗直冒,却也不敢抬袖去擦,他那低矮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怡妃脚下,那双串珠鞋可是进贡的蜀锦,乃皇上所赏,秦太医掂量再三,只能选择磕头, “臣年迈昏聩,医术不精,冲撞了公主,还请皇上责罚!” 怡妃居然将责任推给秦太医?如此拙劣的理由,赵启越总不至于相信吧? 昭岚拿巾帕拭去眼角的泪痕,状似无意的瞄了一眼,但见怡妃红唇微努,正可怜巴巴的望向皇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与才刚那阴狠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默然片刻,赵启越薄唇微启,“叨扰公主,是为大罪,念你曾为后宫各位主子出过力,将功抵过,但你年事已高,恐有误诊,回家养老去吧!” 六十岁还能待在太医院呢!秦太医才四十出头,皇上居然就这么将他赶走了? 杏林高手不好遇,按理说,皇上应该很惜才,总不至于因为太医冲撞了她,就如此重罚吧? 昭岚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是在为她出气,便是做替罪羊,也不至于罚得这么狠,肯定还有别的缘故…… 慌了神的秦太医急切表态,“皇上,微臣知罪,今后定会自省,精进医术,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机会!” 赵启越睨他一眼,声沉神肃,“公主随安国使臣来做客,你却不顾安国习俗,固执己见,还默许宫人冲撞公主,你觉得公主能原谅你?” 秦太医当即跪挪转向,再次向公主请罪,“治病救人,以命为本,可破陈规旧俗,微臣救人心切,忽略了规矩,还请公主恕罪。” 昭岚眸光微转,心道这真是好大的一出戏啊!赵启越要惩处秦太医,却拿她当幌子,好似她才是要赶走秦太医的那个人。 可她已经看出赵启越想撵人,若在这个时候为秦太医求情,似乎并非明智之举。 思及此,昭岚噙着泪花,正色厉斥,“治病救人固然可敬,可也得分轻重缓急。我已喝下姜汤,稍事休息便可,并非重病,如若仗着大夫的名义横行霸道,便违背了医者之道!” 在怡妃听来,昭岚这话似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但她不能多嘴,但凡说一句,那便是将屎盆子往自个儿身上扣,她抿了抿唇,终是没好回嘴。 眼瞧着公主不肯谅解,皇上心意已决,秦太医只得放弃求饶,就此认命。 秦太医被押了下去,怡妃暗舒一口气,柔声提议,“皇上,我让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虎皮凤爪,还在炉上闷着呢!这会子味道正好,恭请皇上品尝。” 上回昭岚被宣召,怡妃公然抢了她侍寝的资格,这回皇上来了绛雪轩,怡妃又想把人抢走,昭岚也不表态,但看赵启越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