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见诡》
2. 第二章:蜃境初启
【喜散封宴,鸡啼三遍】
尚未苏醒时,混沌的脑海里一片黑暗,像是电影转场的黑屏,只浮现出一行耐人寻味的幽白字幕。
身处闭户村的十三名玩家都收到了同样的提示。
“这是独属于闭户村这个蜃境的通关条件。”没空安抚新人,大山直接进入正题:“看起来像是等宴席散场,鸡鸣破晓就能破境。”
“通常新手经历的第一个蜃境不会太难,尽可能的收集线索,完成任务,只要不触犯规则,根据提示机警点就能通关。”
王斌笑意不减,“我们这种同行的老玩家,就像是蜃境给你们提供的新手引导,免得新人进来就抓瞎。”
关于闭户村大家掌握的信息不多,在大山的指挥下,老人带着新人,分散去村子里面收集线索。
“白天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别太紧张了。”
“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乖乖跟在后面,别手贱乱碰东西,也别乱说话!”
王斌本想安慰大家,却听大山没好气地接了话,干笑了两声道:“谨慎点也没错。”
通过观察,晏清确信只有自己发现了酒肉的异常,这倒不稀奇,他天生体质特殊,眼通阴阳,对于诡异之事远比常人敏感许多。
分开时,晏清好言提醒,“宴席不对劲,大家别乱吃东西。”
闭户村的一切似乎都与这流水席有关,从流水席开始,又从流水席结束。
脚下的石板路走起来有些粘腻,当晏清带着俩人重返流水席时,那些背对着他们的村民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此起彼伏的咀嚼声戛然而止,十数张青灰色的面孔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
“咔嚓——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浑浊的眼球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啊!”徐大惊吼了一声,两股战战几乎跪倒。
“冷静点,不刺激到他们,应该暂时安全。”晏清钳住徐大颤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道:“怕的话跟在后面,尽量别发出声音。”
晏清的冷静以及“老玩家”的身份,的确能带来令人信服的安全感。
喉结滚动,徐大怔怔冲他点了点头,他紧抿着嘴,双手用力揪着胸口的衣襟。
抬眼的时候,晏清对上栩栩的目光,分组的时候大山默认栩栩是新人,让她和徐大一起跟着晏清。
晏清却不这么认为,栩栩瞧着文弱,但漆黑的眼瞳却像是一口平静无波的古井。
最关键的是面对刚刚那样的恐怖场景,晏清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他的心跳也被吓得“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而栩栩却毫无反应,像是完全置身事外。
他还是从小就在接触这些东西,才能保持冷静,晏清心想,总不可能栩栩也和自己一样天天见鬼吧?
“这些村民没有影子。”
离开了树下的阴影,栩栩的脸色依旧白的像是一张纸,毫无血色,她声音听起来细若游丝,“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也没有影子。”
晏清背后一凉,顿时就起了一片冷汗,他低头看向脚下——
青石板路上浮着一层薄雾,本该投下人影的位置却空无一物,仿佛他们本就是飘荡在此的幽魂。
像是有一群蚂蚁顺着他的脊椎爬过,晏清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村民是鬼,所以没有影子,那他们呢?他们的影子去哪里了?
如果栩栩不是新人,她刻意提起影子的事,说明在之前的蜃境里并没有出现影子消失的情况。
晏清体质特殊,幼时没少被“脏东西”纠缠。七岁那年夏天在老家的院子里玩,来了个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说算出他俩有缘,所以专门下山来收晏清当他孤玄一脉的传承人。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影子是人体的一部分,与魂魄相连,是人类的灵魂镜像。
在传统民俗中,如果影子被“夺走”,属于人类的身份也会变得模糊,容易受到邪祟的侵扰,招致未知灾祸。
“看来在鸡叫之前,我们还得找回自己的影子。”晏清说出自己的判断,神色第一次凝重起来:“如果彻底失去影子,我们也许会变成蜃境的一部分,不是变成盘中餐,就是变得和这些“人”一样……”
这些“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被针线缝死在了脸上。
“年轻人……嘿嘿……”一个包着碎花蓝布头巾的老妪,望向他们的浑浊眼珠忽然剧烈转动起来,“村子里……好久没有……新鲜的人了……”
她的脊椎像是完全断了,头颅被松垮的皮肉悬挂在后背,画面虽然可怖,但对于晏清倒是习以为常。
晏清问老妪,“阿婆,赵家这是办的什么喜事?”
“丧喜同办……”老妪的喉咙像是生锈似的,声音沙哑又刺耳,听着像是喘不过来气,“嘿嘿……赵家今日……给那短命鬼儿子……搞冥婚……”
浑浊的眼球忽然盯死了晏清,老妪的脸皱得像是一颗生霉的干枣,“你们是赵家的贵客……赵家的贵客……都好吃……”
她伸出干瘦的手臂,黑绿色的指甲张牙舞爪,却没能够到晏清。蛹者们没有触犯规则,还没法变成她的盘中餐。
“巳时……酉时……都有大菜……”老妪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面容变得更加扭曲,“嘿嘿……但要等到子时……才能吃到真正的好菜……”
从鬼老妪这里获取到的无疑是关键信息,晏清又尝试着与其他村民沟通,获取到的差不多也是这些内容。
晏清提议,“我们去戏台那边看看。”
流水席尽头搭了个简易的朱漆戏台,台上无人唱戏,摆了各式各样的纸扎,戏台边上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吹鼓手,面无表情地重复奏着喜乐。
戏台正中摆着几个穿红戴绿的纸扎人,当他们走近,凝视着纸扎人的时候,纸扎人脸上的油彩便开始融化,融化的腮红混着眼眶渗出的黑水,在惨白的纸面上洇出狰狞血泪!
即使吓得腿都软了,本能却是要跑。
徐大刚转过身,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晏清低头便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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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几缕干枯毛躁的头发从青石板长满苔藓的缝隙里钻出来,似毒蛇一般紧紧缠住了徐大的脚腕!
戏台上的喜乐顷刻间变了调,唢呐和二胡像是坏了一样,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听着像是婴儿快要哭断气的声音,伴随着压抑低沉的嗡鸣和空洞干涩的杂音。
徐大刚要尖叫,晏清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晏清压低嗓音,身边没有工具,他也顾不得其它,右手紧拽着那些头发,想要帮徐大脱困。
那些头发拥有诡异的生命力,一面顺着徐大的裤管蜿蜒而上,越绞越紧,一面像是蚊子的口器,扎进徐大的皮肉,千丝万缕的往他血管脉络里钻!
“啊啊啊!!!”
徐大痛得咬住自己的手臂在地上打滚,再不救他,他会死的!
晏清双手发力,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却根本无法将那些头发分开。栩栩似乎是从席上拿了把分羊肉的刀跑过来,可刀锋利的刀刃依然伤不了那些头发分毫。
眼见着晏清的手腕也被绞了进去,几缕黑发刺破他的皮肤,眼见就要侵入他的血脉,却忽然听得一声尖叫!
竟是头发在尖叫!
在接触到晏清血液的一瞬间,那些头发就像是碰到盐堆的蛞蝓,瞬间扭曲、收缩,又像是烧着一样,冒着黑烟,连带着缠上徐大的头发一起,簌簌抖动着缩回青石板缝里。
晏清腕间的伤口正在渗血,几颗血珠滴落在潮湿的苔藓上,竟滋啦啦烧出几个黑窟窿。
晏清当即明了,这东西怕血,或者说是怕他的血!
还不等他细想,戏台上又传来诡异的声音,那穿红袄的童女纸人忽然歪了歪头,惊魂未定的三人循声看去,正瞧见童女的头颅突然斜斜折断!
断纸人头砸在戏台上诡异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樱桃小嘴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盆大口,露出杂乱的尖牙,随着纸人头在扬起的灰尘里似皮球一般朝他们滚了过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刺耳的抓挠声,戏台深处骤然爆出朽木撕裂的脆响。
第一道抓痕狠狠楔入纸新郎左肩,内里支棱的竹篾刺破彩纸,纸人的身体瞬间蹂躏扭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踩在脚下!
第二道抓痕剐过斑驳红柱,细碎木屑顺着狰狞的拖痕簌簌掉落,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狞厉的抓痕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迅速而又凶猛地逼近三人!
“走!”
话音未落,看不见的利爪撕开空气,带着腐肉味的腥风直逼面门,一道抓痕倏然出现在眼前,撕裂了他们脚下的青石板!
晏清下意识地伸出流血的手掌做抵挡,一面或祈祷或试探,期待他的血对付这些诡异真的有用,一面紧拽着瘸腿的徐大快步后退,背后陡然撞上一面冷腻的肉墙。
“酉时唱戏……子时收尸……”
沙哑的声音贴着晏清的耳廓,吹着冰冷的吐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阵腥臭。一股阴寒的凉息钻进脖子,晏清猝然回头,鼻尖几乎撞上那人惨白的脸——
3. 第三章:三牲诡途
那是个穿玄色长衫的“活纸人”,脸上涂了层面一样厚重、死白得刺眼的粉,两团艳丽的腮红重重打在颧骨上,嘴上涂了鲜红的口脂,嘴角被刻意描得高高翘起,像是在笑,也显得眼前这张脸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下,也显得愈发骇人。
“活纸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他自称是赵家的管事。
赵管事的脖颈以诡异的弧度向前探出又歪斜地耷拉着,像一根被折断后勉强粘连的枯枝:“好戏尚未开场,贵客们莫要心急……”
晏清瞥了一眼身后,无形的利爪没了动静,就连那些锐利的爪痕也消弭无踪,若非掌心还有被黑发勒出的伤口和清晰痛觉,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象。
利爪的消失也许是忌惮眼前这位赵管事,也许仅仅是为了吓退他们。
晏清不动声色地将两名同伴护在身后,手握成拳,藏起伤口。
蜃境里的一切都显得神秘而又诡谲,若非刚才情况危急,即便他的血液真的拥有驱邪避祟的能力,他也不敢贸然动手。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鬼”,万一激怒了他们,就算把他的血都抽干了,怕是也不能活命。
“子时……又是子时……”
“这个鬼地方大白天都这么吓人,到了晚上……啊!他刚刚说子时收尸……收尸……收谁的尸?!”徐大的声音尖锐得变了比他的腿抖得还要厉害,他紧拽着晏清的手臂,整张脸因恐惧而扭曲,“帅哥,我们真的能活到天亮吗?”
鸡啼三遍天才明,根据提示,存活至天明,是这个蜃境最基础的通关条件。
晏清没有回应徐大,他在思考。
酉时接近日落,光线渐暗,是昼夜交替,阴阳交接的时刻。
此时天地之间阳气衰退,阴气盛涨,邪祟横行,是以也被称为逢魔之时。
子时更不必说,光瞧徐大的反应就知道,就算是不懂民俗、不通阴阳的普通人,在各种恐怖电影和小说的渲染之下也都清楚,子时是阴气极盛的时刻。也是最凶,最容易被“脏东西”纠缠的时候。
老妪和管事都提及的这两个时辰,应该是“冥婚”事件的关键节点。
从先前大山和王斌的对话可以得知,夜晚的蜃境比白日要危险得多,大山提醒新人天黑之后切勿落单,更不要擅自行动。而根据现在获取的信息来看,怕是不用等到天黑,从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开始,闭户村也许就会发生一些可怕的质变。
晏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通关条件中的鸡啼三遍,但……他目前并没有在村子里见到任何一只活鸡,甚至连一声鸟鸣都未曾听闻。
管事能够对话,应该和老妪一样都是提供线索的“人”。
“老王想吃现宰的活鸡,清蒸之后淋葱香油来下酒,偏要我去弄,我一个外乡人,哪里弄得来?”
压制住心底一阵阵往上冒的寒气,晏清勉强挤出一个笑,语气听起来倒是平静地问道:“管事的可晓得要去哪里才能弄到只活鸡?”
这全然是他瞎编的理由,好让自己的目的不至于太过明显。
“活鸡晚上要请来拜堂,若是让人吃了……”
沙哑的嗓音戛然而止,赵管事五官骤然扭曲,双肩怪异地耸扭,浑浊的嗓子里挤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古怪笑声,听着愈发叫人毛骨悚然。
一些民俗仪式中,公鸡被视为“引魂”和“镇煞”的工具,所以在“冥婚”之中,常用来代替亡者拜天地。
恐怕这只活公鸡是整个闭户村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外,仅有的活物,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既是生路,必定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既然是“请来”拜堂,那这只公鸡应该“供奉”在某处,晏清刚想到祠堂,便听赵管事阴森地说道:“何须理会那些卑乞的饿殍材?贵客若得闲,不若替主家送一趟三牲礼去祠堂……”
这应该就是王斌说的“任务”。
赵管事深陷的眼窝里,一截暗红色的蜈蚣头扭曲地钻了出来,缓慢地扭动。他咧开猩红的嘴,脸上的油彩随着皱纹裂成蛛网:“吉时快要到了……贵客莫要耽搁……”
从获取到的信息和头顶那轮被薄雾笼罩,而显得朦胧而又惨白的日头来看,现在应该是巳时,也就是十点左右。通常婚礼前往祠堂祭三牲是为祭祖,祈愿家族昌隆,所谓吉时,应当在午时之前。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
老玩家们只告诉他们完成原住民的任务能够获得通关线索,运气好点还能得到特殊奖励,却并没有提到如果拒绝任务,会不会遭受惩罚,又或是触犯什么规则。因此,即便预感到去这一趟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也只能先走走看。
赵管事用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指,指了个雾沉沉的方向,告诉他们祠堂就在山脚下那树荫后头。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扑面而来,接过三牲礼时,三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免都屏息皱起了眉头。
“动作快些,如果耽误了吉时,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徐大一脸恍惚地望着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几乎要哭出来:“帅哥,你、你带头吧……”
晏清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率先迈步,“走吧。”
地上干燥的沙土踩在脚下,有种渗人骨髓的湿冷粘腻,徐大如同惊弓之鸟般紧紧跟着晏清,步履虚浮。
晏清注意到,外表看似最弱不禁风的栩栩,似乎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悄然落在了最后面。她单薄的身影在稀薄的雾气和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飘忽。
这更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这女生绝非新人,前路必是诡途,自己到底是第一次进蜃境,表面再淡定,到底还是有个老玩家在身边才能心定。
也许是因为自小是被吓大的缘故,面对诡异的蜃境,相较于恐惧,晏清心中更多是寻求未知刺激的跃跃欲试,尽管这兴奋感也被一层冰冷的现实感包裹着。
祠堂在西边,这和晏清所学的风水术相悖。
常规来说,西方属金,对应四象当中的“白虎”,主肃杀,克五行之中木土生发之气。若祠堂建在此处,本身便是犯了“白虎煞”,压制家族生机,极易招惹刑伤血光。
不光如此,闭户村坐落在两座嶙峋陡峭、投下巨大阴影的大山之间,占地虽然看着宽敞,但若是从上往下以山为参照物来看,却是挤在如同被利斧劈开的狭窄缝隙之中。
从风水布局上来说,这是大凶的天斩煞,晏清的心沉了沉,双煞叠加,聚阴纳秽,此地简直是一个天然的阴气汇聚之所!难怪这里滋生出这么多的邪祟!
通往祠堂的小路蜿蜒在死寂的屋舍之间。
起初,路还算清晰,但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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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越来越静,除了他们踩在地上如同踩在腐肉上的脚步声,便只有徐大急促而粗重的呼气声,别说虫鸣鸟叫,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烧尽的灰烬味,那味道混在腐败的气息里,形成一种独特的死亡气息。光线也莫名地被一层灰翳笼罩,暗沉下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无声地笼罩着他们,整个村庄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
“这……这巷子是不是太长了点?”徐大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颤音,满面惧色地看向前方,“那棵枯树……还有这口井!我们刚刚明明就是从这旁边走过去的!”
枯树枝桠扭曲,像挣扎着伸向灰白色天空的鬼爪。旁边那口布满青苔的井藏在阴影里,黑洞洞的井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树确实还是那棵树,晏清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沙土路上凌乱的脚印,他其实比徐大更早察觉到异常。
“我们走的不一直都是直线吗?怎么还会绕回这里?!“徐大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得像是风中的落叶,手中的托盘剧烈摇晃,“鬼……鬼打墙了?!”
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晏清绷紧心弦,沉声道:“冷静点。”
雾气似乎更浓了,在晏清眼中如同活物般翻涌着,将视线压缩在几米之内,周围的房屋轮廓在雾中变得模糊而扭曲。
晏清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股寒衣猛地窜上后颈,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身后空空如也!
栩栩不见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栩栩,连同她手中的那份祭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雾之中,没有留下任何声响或是痕迹!就像被那灰雾无声地吞噬了!
“栩……栩栩呢?!”徐大也发现了,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凸出来,满是惊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利:“栩栩怎么不见了?!她是不是……是不是叫鬼给吃了!”
“先别慌……”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晏清的心却猛地一沉。栩栩的消失太过诡异,无声无息,连一丝挣扎或是示警的动静都没有。
是触发了什么?还是被这鬼打墙的空间吞噬了?
恐慌对于脱困没有任何帮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晏清深吸了一口带着浓厚腐败味的空气,让徐大将外套脱下来反着从前胸套上,再照着自己的动作将左右鞋掉换。这古怪的行为在阴森的环境下,平添了几分诡异的仪式感。
破解鬼打墙的方式有许多,晏清首先尝试了较为体面的一种。晏清让徐大拽着自己的衣角,“闭上眼,别出声,跟紧我,先出去再说。”
晏清不再试图分辨道路的方向,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脚下,面对着来时的脚印,背朝前倒着行走。徐大紧闭着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贴着晏清,另一只手死死将散发着恶臭的托盘抱在怀里。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晏清挪一步,他便跟着挪一步。
未知加剧了徐大的恐惧。
他感觉到冷,刺骨的冷!
明明头顶有惨淡的天光,吹不到风,却感觉像是腊月天只穿了件单衣还光着脚踩在冰冷彻骨的水泥砖上一样!
更让他绝望的是,左脚脚腕传来一阵极为冰凉的触感,像是有条毒蛇缠住了他的脚腕,又像是……一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手,带着尸僵的寒意,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腕!
4. 第四章:蒙眼邪佛
徐大抖如筛糠,他不敢叫,本就有些驼背的身形蜷得更厉害了,害怕得整个人都快嵌进晏清背上,牙齿也抖得咯咯作响。
察觉到徐大的恐惧,晏清伸手握住了他紧攥着自己衣角的那条胳膊,示意他冷静,“快要走出去了。”
并非是说好话安抚,而是晏清感觉到了风,一丝极微弱的、流动着的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腐朽草木的气息。这是鬼打墙空间里绝不该出现的自然流动!
晏清果断地带着徐大逆着这缕微弱的风走,每一步都踩在来时清晰的脚印上,背朝前,动作稳定而坚决。
慢慢的,周围浓得化不开的灰雾终于变得稀薄,而在他们最后一次倒退着走的一瞬间,几缕更清晰、带着真实世界腐朽草木气息的风,拂过他们沁着冷汗的脸颊,紧接着,自然界的声音就那么突然地回来了!
死寂被打破,远处模糊的、单调的喜乐声,带着突兀的惊悚感真实地灌入耳中!
灰雾如被无形之手撕开,诡异的循环感也随之骤然消失。
一座在薄雾中显露的、格外阴森、压抑的建筑骤然显现在眼前。
斑驳的院墙,倾斜的瓦檐,洞开的门扉如同巨兽之口,散发出陈腐阴冷的气息。惨淡的日光落在上面,非但没有驱散阴森,反而将那破败与压抑映照得格外清晰、刺目。
停在离祠堂门口十步远的地方,晏清带着几乎瘫软的徐大冲出鬼打墙的漩涡,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但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地钉在祠堂门口那个纤薄的身影上。
栩栩。
她穿着白裙子静静伫立在那里,转头看向他们时,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的眼睛里没有半分遭遇意外的惊慌,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阳光落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将她衬得愈发单薄、失真。比起赵管事,栩栩显然更像一扎精心糊裱、描摹的纸人。
她是怎么过来的?!
究竟是遭了鬼打墙的只有他和徐大两个,还是栩栩作为老玩家,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是用别的什么法子避开了鬼打墙?不然,为什么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比他们更先抵达终点?!
晏清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强烈的疑问和警惕。相比于自己和徐大的“狼狈”,栩栩对比鲜明的“从容”诡异得让人背脊发寒。
“妹子!”徐大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你没事?太好了!刚才……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
他下意识想扑过去寻求一点慰藉的温暖,晏清的手臂却像铁钳般猛地收紧,不动声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拦住了徐大前倾的身体。
徐大愕然停步,不解地看向晏清紧绷的侧脸,又顺着晏清冰冷的视线望向栩栩。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升起的庆幸瞬间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冻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剩下的只有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栩栩。”晏清开口,叫她的名字。目光锐利地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你是怎么过来的。”
“只有你们遇到了鬼打墙。”
没有过多的解释,栩栩声色淡漠,整个人都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这种平静,即使是在白天,依然带给人一种更甚于黑暗的诡怪阴冷。
晏清天生对这类气息敏感,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和警惕。栩栩这种体质,简直是吸引邪祟的活靶子!她真的只是“阴气重”,还是……
已经被恶鬼上身替换了呢?!
栩栩并不在意晏清眼中的警惕和徐大眼中的恐惧,目光落在晏清手托的三牲礼上,她用像羽毛一样轻的声音提醒道:“吉时快要到了。”
任务失败不知道会有怎样恐怖的“惩罚”,显然栩栩等在这里,也是因为她一个人无法献上这三牲礼。
“走。”晏清放开徐大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紧绷的平静,“先进去,吉时耽搁不起。”
他率先迈步,刻意绕开栩栩站立的位置,从她另一侧踏上了祠堂冰冷的石阶。
徐大犹豫了一下,也赶紧跟上,几乎是贴着晏清的后背,不敢再看栩栩一眼。而栩栩,似乎对这样的“疏远”与“戒备”早就习以为常。
祠堂内部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晦暗。强烈的明暗对比,让门槛如同阴阳的分界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怪味。
呛人的灰尘夹杂着朽木的湿腐,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到发腥的气息,黏稠地糊在鼻腔里。
正堂中央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佛像。
晏清的目光甫一触及,瞳孔便骤然收缩!
只因那佛像并非慈眉善目的菩萨,而是一尊造型奇诡、筋肉虬结的护法金刚,怒目圆睁,獠牙外露,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佛像那双本该蕴含无边法力的怒目之上,竟严严实实地蒙着一块猩红的布!
红布的颜色浓稠如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不祥之感。
“红布蒙眼?”
晏清心中警铃大作。
开光塑像,点睛为灵,赋予其沟通神佛、镇守一方之能。蒙住双眼,无异于自毁神像灵性,甚至可能将其镇守之力扭曲为凶煞!
这绝非供奉,更像是……一种刻意的亵渎与封锁!
“这……这供的是哪路神仙?怎么……怎么把眼睛蒙上了?”徐大也觉出了不对劲,声音发虚地问。
无人回答。
晏清心中疑窦丛生,却见栩栩已然将她那份祭品放在了供桌一侧。
“我、我们的也放这儿……?”徐大看向晏清,寻求指示,抱着托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事已至此,晏清将自己的祭品放在供桌上,等待了一会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后,便示意徐大上前。
晏清打量着这座处处透着诡异的祠堂。
墙壁斑驳,彩绘剥落,到处都布满厚厚的灰尘。支撑屋顶的梁柱粗壮,却布满深刻的裂痕,这显然是一座因荒废多年而显得摇摇欲坠的危房。
徐大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一步步挪向供桌。
他太过紧张,眼睛死死盯着桌案上那尊蒙眼的凶煞佛像,生怕它下一秒就活过来。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或许是一块翘起的、冰冷的青砖,或许是潜藏在阴影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窥视。
“啊呀!”
徐大惊呼一声,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向前狠狠扑倒!
“哐当——噗嗤!”
沉重的托盘连同上面覆盖的红布整个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包裹其中的“猪头”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猛地滚了出来,沾染着粘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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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浆液,骨碌碌一路滚到了晏清的脚边,在他鞋面上蹭出一道湿冷的暗红。
伴随着徐大的尖叫,刺鼻的、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祠堂里弥漫开来,盖过了之前的朽败气息。
那根本不是什么猪头!
而是人头!
沾满污秽与暗红血块的头发粘连在青灰色的头皮上,皮肤是死人才有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一双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已经扩散成两个黑洞,却死死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那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扭曲的五官,晏清有印象,是自我介绍时自称“老周”的光头男人。
不久前他还混在人群中,带着对未知的惶惑。此刻,他却人头落地,躺在祠堂冰冷的地砖上,在昏暗中反射着死白的光。
面对蜃境中无处不在的诡异时,晏清因为体质和职业的关系,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并不会像旁人那般害怕和恐惧。可当他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兀的就死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晏清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冻结,连呼吸都短暂的变得艰难。
“嗬……嗬……”
徐大瘫软在地,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那颗滚到晏清脚边的人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急促的抽气声。
晏清能够理解他的崩溃,也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些客户最后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普通人面对这种超出常理范围的恐怖事件,如何能够不疯呢?
想到此处,晏清侧目看向阴影里的栩栩,终于难得的在她脸上看到了表情。
她看着那颗死人头,露出几分带着忧愁的悲悯。
在晏清的认知里,对人类抱有恶意的鬼怪是没有感情的,就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精准的杀戮机器。即便是“鬼上身”,占据了人类的躯体,却绝对不用拥有“人性”。
他猜测栩栩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冷静,或许是因为她是比大山还要有“经验”的老玩家,或许拥有保命道具,也或许是用积分强化了自身的属性。
这一想法让晏清对栩栩,或者说对于蜃境里的系统更为好奇,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探究的时候,最紧要的是完成任务。
眼下徐大这样是指望不上了,晏清也不想难为他。
他蹲下身捡起红布,拿它包着手,带着沉重的心情拾起老周的脑袋放置在托盘上,再将其当做“三牲礼”供奉在神龛前,紧挨着栩栩和他自己那份祭品,如此才算完成了管事交代的任务。
完成任务有没有“奖励”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祠堂内死寂无声,唯有徐大压抑的抽泣和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声在回荡。
就在晏清收回手的刹那,“啪嗒”一声,那块蒙在邪佛眼上的旧红布,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像一片凝固的血,沉甸甸地下坠。
而那充满邪性的“佛像”去了红布的遮挡,一双石眼空洞无神,却又仿佛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刺灵魂的冰冷恶意,死死“盯”着供桌上那颗新献上的人头,以及祠堂中三个活人。
直觉告诉晏清,不能与这座“邪佛”对视,而那掉落在供桌上的红布,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晏清没有直接用手拾起那块布,而是用一旁闲余的线香将其挑起,只见布帛背面写有一行字迹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像是咬破了手指书写的暗红血字:
【纸人入棺,烛罩生息】
5. 第五章:悬影缚命
纸人,棺材,烛火。
脑海里思绪碰撞的激烈,晏清总感觉就快要抓住什么,却又一时拼凑不出清晰的论断。
晏清不确定红布上的字是蜃境给出的线索,还是闭户村中某种诡谲的仪式。
“扑腾!扑……扑腾!”
不等他整理出头绪,一阵急促、沉闷又带着挣扎意味的拍打声,突兀地从祠堂深处传来。
是活物翅膀扇动的声响。
徐大还瘫软在地,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哆嗦,茫然又恐惧地抬头。栩栩依旧站在阴影里,她那双漆黑的眼瞳和晏清望着同一个方向。
晏清一瞬间就想到了提示里的那只活鸡,眼神一凛,随手将那写着字的红布塞进蚕丝睡裤的口袋,循声朝着祠堂后方大步走去。
绕过布满蛛网和剥落壁画的残破侧廊,一扇歪斜、布满霉斑的木门虚掩着,通向祠堂后院。那阵声音正是从门口传来,越来约清晰,越来越焦躁。
晏清屏住呼吸,猛地推开木门。景象撞入眼帘的瞬间,饶是他早有准备,呼吸也为之一窒!
祠堂的后院不大,却被十三口漆黑的棺材塞满。
十三口棺材并排陈列,皆无棺盖,乌沉的棺身像是将周围本就稀薄的光线都吸了进去,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死气,如同十三张无声张开,却又随时能将人吞噬的巨口。
而后院唯一的一点活气,来自棺材阵中心位置的竹笼。
竹笼挂在一面支起的招魂幡上,里面关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红冠公鸡。
大公鸡羽毛凌乱,疯狂地扑打着翅膀,撞得竹笼哐当摇晃。它的喙被一根红线死死缠住,勒得紧紧的,使它无法发出任何鸣叫,只能徒劳地挣扎,暗金色的眼珠充斥着因恐惧而产生的狂躁。
“看来我们找到提示里的那只鸡了。”
栩栩跟了过来,面对一院的子的棺材,她表情平静却更显诡异。
“十三口棺材,对应十三名蛹者。”她看向晏清,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这些棺材显然是为我们准备的。”
晏清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的说道:“老爷子算过,我是长命百岁、大富大贵的命格,这里的棺材我用不着。”
他口中的老爷子便是教他本事的老道士。
老道士一身的好工夫,虽然住在山中的小道观里,却常有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求他帮忙,那些人都管他叫“老神仙”。
“公鸡驱邪避煞,是最常见的说法。”
“空棺材阴煞重,作为一个“等待”死亡的容器,极易招惹孤魂野鬼。”晏清上前几步,没有直接从招魂幡上取下鸡笼,“用活公鸡来压空棺,就是利用公鸡的阳气和正气驱散不详,防止邪祟靠近或占据空管棺。”
晏清设法先将公鸡喙上紧死缠住的红线去除,而没有红线束嘴的公鸡不再挣扎,只是眼珠一直警惕地转动着,等了许久也没有要打鸣的迹象。
或许是时机未到。
“奇怪的是……如果这些棺材是村民想我们死在这里而准备的,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镇一直活鸡。”
这一点很奇怪,晏清怎么也想不通,“村民全都是诡异,同样惧怕公鸡的正阳之气,所以,这只鸡……”
“入境提示有‘鸡啼’,所以活公鸡是必然存在的。”栩栩看向晏清,解释了他的疑惑,“蜃境里寻找到的线索提示或许会诱骗蛹者犯规送死,但入境时最初的通关条件是绝对正确的。”
晏清转过身,对上栩栩的眼睛,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栩栩,你一共进过多少次蜃境?”
“比大山多。”
她回答得简洁,显然不愿深谈。
答案如晏清所想,他没再追问,大家本不相熟,更何况这种环境,保留和防范彩是人之常情。
“这只鸡既然是蜃境留给我们的生路,那这些棺材……”
已知鬼村民并不能接近活鸡,而活鸡镇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别的东西”填进棺材。
脑海灵光一闪,晏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些棺材并非是村民为我们准备的,而是蜃境留给我们的!”
“假设红布条上给出的线索是真的,‘纸人入棺’说的应该就是这些棺材。”
从栩栩那得知,蜃境中寻找到的线索有真有假,但晏清倾向于献祭三牲礼后获得的线索是真的。
“纸人入棺,烛罩生息。从字面意义来看,棺材找到了,我们还需要找到纸人和蜡烛。”他告诉栩栩,“不一定是在祠堂,或许是在村里其它的地方。”
确定生路再看这些棺材,晏清心里便没有那种冷到发毛的感觉。
他靠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这些棺材,发现其中一口棺材里面,堆了一把黑灰色的纸灰。
是焚烧过纸钱?亦或是线索中提到的纸人焚烧后的灰烬?他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晏清直起身,目光下意识扫过棺木内凹的弧度和边缘磨损的棱角,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地撞进脑海——
他忽然间意识到,原来流水席上自己面前那张盛满腐肉的桌子,那熟悉的形状和弧度竟然是翻过来的棺材盖!
他们所有人,竟一直坐在自己的棺材盖前面,参与这场死亡盛宴。
忍下后颈窝的那一阵发麻,晏清仔细搜索了后院,暂时没有更多发现。他转过身找栩栩,却见栩栩已经从后门处去,站在被枯树根顶坏了的石板路上,侧身将头仰着。
“发现什么了?”
晏清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的同时,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枯槐树,树枝如同鬼爪一般狰狞而扭曲,其中粗壮的一根横枝上,垂下一根朽烂的麻绳。
绳下,吊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纸扎人。
纸人身上套着纸糊的运动背心,和一条显眼的双条纹篮球裤。
从装束来看,这个纸扎人作的是那个小青年阿伟的打扮。
纸人低垂着头,脸上油彩模糊,却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凝视感,穿透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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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枯枝,直直“落”在两人身上。
阴冷的风打着旋穿过枯枝,纸人单薄的身体随之微微晃动,发出窸窣的轻响。那声音钻进耳朵里,像毒蛇在吐信。
“入棺的纸人,找到了……”
栩栩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晏清在看向那个形似阿伟的纸人时,却忽然怔住。
电光石火间,所有零碎的线索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了起来!
“我们消失的影子……” 他脱口而出,声音因瞬间的了然而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都被做成了这种纸人。”
“纸人是我们影子的容器,而影子是人魂魄的一部分,与生命力有紧密的关联。”
晏清看向脚下,只见那里只有老槐树张牙舞爪的影子,没有纸人摇晃的影子,也没有他和栩栩的影子。
“邪祟无影,而人无影即死。我们现在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我们虽然丢失了影子,但影子却还在我们身边,并没有消失。”
晏清蹙眉,说出自己的推断,“红布上的线索指向生路,在等待鸡鸣破晓之前,我们需要找到自己的影子,也就是形似自身的纸人。将其入棺,再点燃烛火,罩下结界,以防邪祟侵扰,增强生命气场。”
“我们的影子藏在纸人里……”栩栩略微思索,“人没有影子会死,也就是说,如果对应的纸人被毁,那个人就会当即毙命?”
“应该是这样。”晏清点点头,又抬头看向那扎纸人悬空的双脚,“要尽快和其他人同步这个信息,但在此之前,还要确定两件事……”
“确定阿伟是否还活着。”栩栩明白晏清的意思,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以及老周是死,是因为触犯了别的规则,还是因为他的纸人先出了问题。”
晏清点了点头。
这时徐大也哆哆嗦嗦地摸了过来,他缓过来一些。
虽然还是怕的不得了,但与其一个人在那个鬼屋子里面对着一颗死人头,他觉得还是跟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
况且晏清沉着冷静,看着像是还懂一些这里头的门道,即使遇到危险,也从未抛下他这个累赘。再这样一个出处是危险的鬼村之中,晏清是徐大心中最可靠的好人。
“帅哥,我跟你走!”
即便刚才从二人的对话中得知,树上挂的只是扎纸人,徐大还是害怕得不敢看。
他上前一步紧抓住晏清的手腕,急迫的声音满是哀求:“我想活命,求你!求求你们!别丢下我……”
“走。”晏清打断了徐大带着哭泣的哀求,反手抓住他发抖的手腕,“我们去找大山,先确认阿伟的情况。”
没记错的话,阿伟和陆远这两个年轻的新人是跟着大山一起往东边去了。
此时,正午的日头悬在空中。
本该是阳气最盛、驱散阴霾的时刻。
然而,那光线穿透薄薄的灰雾,落下来却是一片冰冷的惨白。非但没有给人带来暖意,反而将村中破败的屋舍、歪斜的门窗、映照得更加死气沉沉。
6.第六章:人皮红幡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吸进肺里还带着一股土腥和若有似无的腐朽气味。
大山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碎了一块的眼镜片模糊了视线,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和烦躁烧得更旺。
“大山哥,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什么王媒婆吗?”
阿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紧紧贴着巷子冰冷的土墙,年轻的脸上是强撑的勇气,但眼神里却满是恐惧。
旁边的陆远也好不到哪去,脸色发白,双手紧张地搓着裤缝,眼神不住地瞟向巷子深处那片更浓稠的阴影。
“废话!”大山没好气地低吼,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他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记住了,原住民让我们做什么事,帮什么忙,都是任务。再不情愿,也得小心谨慎的完成,不然……就自己挖个坑躺里头等死吧!”
大山推了推鼻梁上歪斜的破眼镜,催促两个新人,“都打起精神!跟紧我!别他妈东张西望!”
他带头大步往前走,阿伟和陆远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只是没走几步,阿伟就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前、前面!”阿伟拽着陆远躲在大山后面,手指颤巍巍的往前一指,惊慌失措的说道,“是那个!那个管事!”
赵管事突然就出现在巷子尽头,鬼气森森地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站”在那里。
他穿着古旧的玄色长衫,身形像一个瘦长干枯的稻草人。头颅歪斜地耷拉着,几乎要贴到肩膀,脸上涂着层死白的粉,两团猩红的腮红在阴沉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块。
嘴角挂着僵硬诡异的笑容,赵管事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缓慢转动,最终聚焦在三人身上。
刚刚他也是这样突然地出现,差点把阿伟吓死,也是赵管事让他们三人过来寻王媒婆。
“贵客……可算来了……”赵管事沙哑的嗓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王媒婆就在拐角的矮房子……嘿嘿……请三位找她拿了红幡……去后山……插在新郎官的坟头上……再……取一捧……坟头土回来……”
那“嘿嘿”的笑声钻进耳朵,阿伟和陆远同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大山身后缩了缩。
恐怖世界里的坟堆,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知道了。”大山强装冷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记得要在太阳落山前回来……”赵管事那歪斜的头颅似乎又往下耷拉了一点,浑浊的眼珠往外凸起,死死盯着三人,“吉时耽搁不起……”
三人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赵管事那令人窒息的气场范围。
拐过巷角,一栋低矮的土屋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土坯。
虚掩的门,给他们留下了一条幽暗的缝隙。
“王……王媒婆?”大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伸手去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臭和劣质香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三人同时捂住了口鼻,胃里立刻翻江倒海了起来。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门口投进的一道惨淡光线。
光线背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
看起来干瘦,头发也稀疏干枯,像一蓬乱草,勉强挽着一个歪斜的发髻,穿着一身老式的深色褂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王媒婆。
幽暗的光线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沙哑得漏风的声音幽幽传来,“是赵家请来取红幡的人吗……”
阿伟和陆远躲在大山身后,哆哆嗦嗦的,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大山在心里骂娘,本以为挑两个看起来年轻力壮的,就算不能帮衬自己,也不至于拖了后腿。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白长这么大的个,居然一个比一个怂!
“是。”大山硬着头皮说道,“管事的托我们来的。”
即便经历了四次蜃境,大山依旧会觉得恐惧,更何况闭户村是他经历的第一个,白日就能见鬼的蜃境!
警惕地注视着阴影里岣嵝的身形,大山紧攥着口袋里的平安扣。这是他上个副本壮着胆子摸尸,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他见那人用过一次,保命大概是没问题。
“红幡……就在……桌上……”王媒婆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们……拿……去……”
王媒婆说话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的臭味更加浓烈,那种死鱼烂虾的臭味,似乎是从王媒婆嘴里散发出来的。
陆远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阿伟也是一样,脸色惨白如纸,表情十分痛苦。
大山胃里也在翻腾,但他强迫自己上前一步,屏住呼吸,飞快地从陷在阴影里的桌面上,飞快地拽出那卷红幡。
红幡入手冰凉,像是皮质的料,触感上却有种恶心的粘腻感。
“走!”拿到东西,大山一秒都不想多待,拽着几乎瘫软的两个新人,踉跄着走了出去。
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三人如同溺水获救,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阿伟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妈的……这鬼地方……”大山看着手里这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布幡,狠狠咒骂了一句。
他下意识地想把幡布展开看看,但那股萦绕不散的尸臭和诡异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心,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山坟地,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新郎官的坟头,又不知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可是要想出去,就不能坐以待毙,大山也只能硬着头皮,攥紧这卷似乎带着诅咒的红幡,带着两个魂不附体的新人,朝着村后那片坟地走去。
闭户村的后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片地势稍高的乱葬岗。
低矮残破的土墙象征性地圈出一片区域,里面坟包起伏,荒草丛生,墓碑倾颓。
这里的风似乎比其他地方更阴冷刺骨,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湿寒和浓重的土腥味,吹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就……就是那个吧?”陆远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向不远处一个新挖的坟。
那是个空坟,早早挖好的一个坑,周围堆着土包,显然这新郎官也就是赵家的大少爷现在还没有下葬。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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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看,坟前立着一块石制的墓碑,在周围那些写着生猝年的简陋破木板中,确实要显得鹤立鸡群。
坟头的土色很深,湿漉漉的,仿佛刚被雨水浇透。
墓碑上写着赵得宝,他们从村民那打听到的也是这个名字。
大山展开红幡,“应就是它了。”
风吹过枯草发出的簌簌声,如同无数窃窃私语。大山示意阿伟和陆远在几步外戒备,自己则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那座新坟。
脚下的泥土异常湿软,每走一步都异常粘脚,在这紧张安静的氛围里,发出不合时宜的“噗叽”声。
当红幡在手里展开,大山无比确定那是一张一整面的人皮。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红幡用力插在墓碑旁边。
幡杆入土的瞬间,异变陡生!
起初,三人以为是地震,但很快大山发现,是他们脚下的烂泥,极其诡异地蠕动了起来!
不是简单的凹陷或松动,而是像下面有无数条巨大的蚯蚓在疯狂拱动!
湿泥翻涌,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又迅速塌陷下去!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尸腐和泥土腥气的恶臭,在一瞬间猛地爆发开来!
“小心!”
尽管是这里面的“老人”,面在对这样诡异的场面,大山同样头皮发麻,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在强烈生存意愿的驱使下,大山迅速从陆远手里抢过粗陶碗。他没有忘记此行的任务,飞快地挖了一柸坟头土扣在怀里,转身的瞬间大喊一声:“跑!”
伴随着尖叫,阿伟拔腿就跑。陆远腿软得发麻,跑起来的时候手脚并用。
肾上腺素极速攀升,三人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这片诡异的坟地。
坟地并不大,就在快要跑出去的时候,一只枯槁、青黑、指甲又长又尖、沾满湿滑黑泥的手,毫无征兆地从翻涌的泥土中猛地探出!五根冰冷滑腻的手指,如同铁钳般,一把死死攥住了落在后头的阿伟的左脚脚踝!
“啊——!!!”
阿伟的惨叫撕心裂肺!
那彻骨的冰冷和巨大的拖拽力瞬间袭来,他整个人被拽得失去平衡,重重扑倒在洒满黄纸钱的泥地上!
“阿伟!”陆远回头一看,魂飞魄散。想冲过去帮忙,却被眼前这恐怖景象吓得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艹!”大山目眦欲裂!他离阿伟最近,几乎在鬼手抓住阿伟的同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没有半分犹豫,大山猛地前蹲一步,一手抓住了阿伟拼命挣扎的右手,一手紧扣着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泥土下面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额角青筋暴起,大山脸憋得通红,朝身后的陆远吼道:“找东西砸它!”
陆远不敢动,看着那鬼手像是要将阿伟拉进土里,他苍白的脸上落下两滴惊恐的眼泪,这是他生平见到的最恐怖的场景!
“救命!啊!啊!救我啊!”
此时,阿伟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了翻涌的湿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