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途新迹》 第1章 第一章 昏暗的房间,安静的环境。 蒋以珩艰难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半睁开眼望天花板愣神。昏沉的脑袋,滚烫的身体,还有每呼出一口气都好似在喷火的胸腔,无一不昭示着他正在发烧。 蒋以珩看着好似在旋转的天花板直想吐,闭上眼伸出手在枕边划拉,摸来摸去什么也没碰到,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把手机落在了客厅。虽然禁闭的窗帘遮挡了光线,但是蒋以珩知道,现在肯定已经错过了上课时间,说不定老赵已经把状告到了大哥面前。 告就告吧,蒋以珩迟钝的想,反正大哥的电话也不一定接得着,再说自己一个人被丢在家,该被批判的应该是他才对。 蒋以珩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忽然房门外传来动静,蒋以珩猛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语气焦急 “小珩” 安南看见“失踪”的人安稳的躺在卧室床上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小珩,你怎么没去学校,不舒服吗?” 来人抬手抚上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怎么这么热” “没事,有点发烧而已” 蒋以珩半坐起身靠在床头 “南哥,你怎么来了?” “学校把我的电话都快打爆了,我要是今天找不到你,就该报警了” 蒋以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手机忘在客厅,没听见闹钟响” 难怪早晨打了许多电话都没人接,安南有些无奈,数落的话在心里绕了一圈还是没开口 “能起来吗?我们先去医院?” “能” 蒋以珩莫名觉得安南好像有点生气,这会儿不敢反驳,说什么是什么。在安南的帮助下蒋以珩换好衣服,安南又轻车熟路的在他的房间里翻出证件,还特地帮蒋以珩拿上了他的手机,临出门的时候蒋以珩却不动了 “怎么了?” 安南疑惑的望着他问 “还有什么没带?” 蒋以珩打量了一下安南身上的衬衫 “你出门就穿这个?” M市现在已经入秋,昨天又刚刚经历大降温,安南今天要是穿着这么个薄衬衫出去走一圈,就可以跟蒋以珩一起去医院了。其实安南也不是为了风度,只是得知蒋以珩没去学校,不知所踪且联系不上的时候慌了神,哪里还记得拿衣服。 “没事儿” 安南站在玄关处环视一圈,看见了沙发上叠好的几件衣服,从中顺手抽了一件厚外套 “这样就行” 这件衣服是蒋以珩的哥哥蒋以琚的,蒋以琚比安南高一些,故而衣服穿在安南身上显得格外大,安南被包裹在里面几乎遮住半张脸 蒋以珩见状皱了皱眉,从沙发上捡起另一件衣服递给安南 “穿这件吧” “怎么了?”安南不明所以 “这件挺好的” “太大了” 安南抖了抖衣袖 “还行吧” “没洗哦” 安南一秒想起蒋以琚抽烟喝酒,放浪形骸的样子,嫌弃的脱下衣服 “你怎么把干净的衣服和没洗的放在一起,叠那么好,你分的清吗” 蒋以珩笑笑 “我忘了” 秋季大概是流感高发期,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好在医生检查完说问题不大,只要退了热就行了。蒋以珩做完检查后被安排到输液室输液,输液时间有些长,眼看临近中午,想着蒋以珩很久没吃东西,安南独自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转来转去找到一家粥铺,给蒋以珩买了一碗瘦肉粥,顺便炒两个清淡小菜。 等餐间隙,安南掏出手机回复了蒋以珩学校老师的消息,顺便给蒋以珩请了两天病假,老师很快同意,安南跟老师道了谢,又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发送于半小时前,尚未回复,安南习以为常,准备收起手机,来电恰巧而至。 电话甫一接通,蒋以琚爽朗的笑声就从手机里传来,这人丝毫没有对于正在生病的弟弟的担忧,言语间还有些得意 “安南,我刚下飞机,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这次又麻烦你了,哈哈” “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挺精,居然还在学校的紧急联系人里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安南语气冷淡 “是啊,不然等联系上你,你弟弟都烧成干儿了” “至于么,不就是发个烧,这么个大小伙子还能烧坏了?” 蒋以琚对此表示不屑 “况且不是还有你呢,你在我放心” 安南无语道 “到底咱俩谁是他哥,你能不能别说走就走,有点当哥的自觉” 安南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这些年蒋以琚为了挣点钱养家,向来是随来随走,有时候上一秒还在家里吃饭,下一秒接了电话就要出发,安南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外面到底做些什么生意,但是好歹独自一人把弟弟抚养长大了。 哦,也不能说独自一人,毕竟还有安南这个上赶着的老妈子一般的存在。 那头果然立刻道“小珩当然是你弟弟了,你留着吧,端茶倒水啥的,应该用的上,等你老了,也许还能给你端个尿盆啥的” “......”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安南抬起手就准备挂电话,那头好像早有预料,连忙叫道 “开玩笑呢,别挂电话啊,哥回去好好谢谢你,还得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安南难得提起兴趣,重新把手机靠回耳边 “你这趟出去终于找到金主吃上软饭了?” “金主谁包养我啊,养也要养你这种长得跟女孩似的小白脸啊,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安南挂断电话,思索要不要把人拉黑,不等动作,对方立刻发来一个红包,和一个软萌兔子感激的可爱表情。 安南嫌弃的掠过和主人性格严重不符的表情包,点开红包数了数后面的零,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然后招呼老板再加一个菜。 等到输完液,蒋以珩的烧已经退了,人看起来也精神多了。问过医生后,安南取了药就带着蒋以珩离开了医院。 路途畅通,两人很快回到蒋家,安南指挥蒋以珩去收拾东西跟自己回家,自己则在屋里转转,随手替他收拾收拾房间。 蒋以珩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这几年安南只要知道蒋以琚出差,就会把蒋以珩接回家,一来二去,蒋以珩住在家里的时间都没有在安南家里多,他的东西安南那里都有。蒋以珩收拾了几本书和作业提在手里走出房间,却没看见等他的安南 “人呢?” 蒋以珩左右看了看,发现蒋以琚的卧房开着,探头看过去,安南果然在房间内,正低垂着头站在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蒋以珩好奇凑上前去,发现是一份有些眼熟的大红请柬 请柬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正中央,底下还压着一份请柬词,字迹丑陋,一看就是出自蒋以琚之手,不过看起来准备的很用心 “啧,哥还真是固执,说了这款不好看,他还不放弃” 安南偏头问道,“什么?” 蒋以珩点了点请柬 “婚礼请柬啊,我哥挑了好几款,一款比一款丑,这款是其中最丑的” 蒋以珩耸耸肩吐槽道 “偏我未来嫂子纵着他,居然连这款都说好看” 结婚?嫂子? 蒋以珩的话一字一句清晰落入耳中,安南却怎么也听不明白,愣愣的看着蒋以珩 “你说谁要结婚?” “我哥啊,他没告诉你吗?” 安南闻言怔忡了几秒,抬手撑住桌沿,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 “要结婚了,这是好事啊” 安南嘴上说着好事,脸上却不见喜色,语气也十分落寞,听起来更像是在劝慰自己 蒋以珩直觉安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南哥,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安南忙侧过头去,生硬道 “我没事” 蒋以珩看着安南的侧脸嗯了一声道 “没事就好,是因为太突然了,被吓到了吧” “那天让我帮忙挑请柬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在哪买了个媳妇回来” 安南配合的扯着嘴角笑了下 “是谁?知道吗?” 蒋以珩没太听清 “什么?” 安南努力稳住声线,重复道 “你哥哥的未婚妻,是谁?” “哦,你说我未来嫂子啊,还是那个江雪呗,分分合合好几年了,再不结婚我都要疯了” “江雪” 安南口中轻念着她的名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孩的样子,娇小可爱,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江雪总是笑着的,大概是真的喜欢蒋以琚,蒋以琚想来也很中意。两个人能相爱并走到一起,光明正大的接受大家的祝福,大概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了吧。 “挺好的” “婚期定好了吗?” 蒋以珩这才意识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蒋以琚真没把自己婚礼的事告诉安南,只得斟酌道 “不太清楚,他可能是想等回来再商量吧” 安南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走吧,你哥哥精挑细选的东西,碰乱了他回来肯定要发脾气” “哦” 蒋以珩跟在安南身后,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反手扣上了卧室房门,安南也跟着回头,目光一闪,什么也没说。 第2章 第二章 小病来得快去的也快,第二天一早,蒋以班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轻松,大脑也不再昏昏沉沉。收拾好房间,蒋以玩拖沓着拖鞋去洗漱,一开门差点和安南撞个满怀,吓得安南连忙后退,蒋以珩看着明显已经洗漱完毕的人愣了愣,又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堪堪指向数字七 “七点,南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嗯,有事需要出趟门” 安南推了推堵在门口的人,蒋以珩侧身让开,而后叼着牙刷倚在门边,目光跟着安南,看看他来回走动,走进卧室又走到客厅,最后看着他从玄关鞋柜里翻出一双不大穿的鞋子,给自己装扮了一身黑色,沉闷而庄重。 蒋以珩对安南这少见的装扮感到好奇,安南并不想多说,嘱咐了几句,让他自己在家记得吃药,自己晚上回来,就出门了。 安南不在家,蒋以珩也不想做饭,随便对付一口就回房间看书了。蒋以珩现在就读M市一中高三年级,和所有备战高考的学生一 样,每天都被淹没在繁重的课业里不得脱身,蒋以珩拿出书本开始埋头苦学,再抬起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他扔下笔伸了个懒腰,从桌边拿出静音的手机,才发现一堆未读消息。点开对话框,是吴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先是问他生病好了没有,又说他周五没去学校,老师布置了许多作业,已经给他带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蒋以珩又切换到三人小群,消息已经叠加了几十条,蒋以珩指尖向上滑动,粗略看了一下未读消息,大多是吴啟一个人在群里喊,要约两人一起去打篮球,王召偶尔回复几句,说下午有空,问蒋以珩行不行,其他大多是闲聊。蒋以珩把消息浏览完后,略微思考了一下回复道 蒋以珩:可以 吴啟:大哥你终于回消息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病的不省人事,准备和小召儿去看你呢 吴啟:可以,什么可以? 蒋以珩:不用来看我,抽空去看你的脑子 王召:珩哥说的是下午的篮球赛 王召:@吴啟,你自己约的,不记得了? 吴啟:我说了太多话,忘了 蒋以珩:...... 王召:...... 吴啟:那就下午三点吧,还在社区那个篮球场,怎么样? 王召:没问题 蒋以珩到篮球场时,吴啟和王召都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三中的学生,看着面生,蒋以珩以为他们都是王召叫来的朋友,也没多问。 半大小伙子们被关了一周,好不容易得场空闲,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借着比赛好好发泄压力,比赛刚开始时,对面打的很猛,蒋以珩这方则防守为主。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攻势明显变弱,蒋以珩瞅准时机,仗着身高优势接连抢断对方几个球,硬是把比分拉回一点。 吴啟紧随其后,一个假动作把球飞快传给王召,王召刚摸到球就被对方围堵,动作间王召不慎被狠撞了一下,球脱手而出,对方又得一分。打球时有身体接触很正常,但是经过几轮后王召发现,对方似乎有针对性的在尽量防守自己,王召抬头环视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自己侧前方的一个男生身上,对方察觉到王召的视线轻蔑的笑了一声,丝毫不惧。 王召看破对方的小把戏,挑衅的向他吹了声口哨,再拿到球时一个背后运球躲过围堵,趁对方愣神带着球连过两人,一个起跳,将球抛向篮筐,就在这时,王召侧后方的人突然跳跃起来,直直撞向他,蒋以珩眼疾手快,拉了王召一把,才没让他直接飞出去,否则撞上篮筐支架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肘在粗糙的地面蹭过,火辣辣的疼。 王召踉跄起身,目光锁定的那人身上,直接扑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蒋以珩和吴啟对视了一眼,跟扑上来的其他人也动起了手。混乱打斗间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报警了,大家一哄而散,蒋以珩三人一路跑到小巷里,直到背后没了人声才敢停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 三人坐在巷子里的小摊前,拿着刚从药店买的碘伏给伤口消毒,蒋以珩消完毒把衣袖放下来遮好,免得回家安南看见担心。 “没事” 王召鼻子里还塞着止血的棉球,说话瓮里瓮气的 “运气不好,遇到垃圾了而已” 吴啟在一旁给自己腿上上药,膝盖摔破了皮,疼的龇牙咧嘴的 “你可得了吧,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在球场上我都看到了,你盯着人家眼睛里都冒火” “那是因为他总是恶意截我球,还推我,我不还手我还是人吗” “也是” 吴啟气的跳脚“狗东西,打篮球还背后耍手段,刚才就应该把他打残,让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看他还敢不敢” 蒋以珩撇了他一眼 “那你还喊报警” “呃……”吴啟挠挠头,干笑道 “我们就三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我不是怕咱吃亏么” “是吧,小召儿” 吴啟耸肩撞了撞王召,王召没吭声,低头把桌子上大家用完的药一样一样收回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脾气不好,刚到三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还总是和人起冲突,我同桌怕我跟别人打起来,就总是在中间劝架,一来二去,我俩就成了朋友” 王召和蒋以珩,吴啟三个人是铁哥们儿,王召在三个人中也是学习最好的那个,没想到升高中的时候,连平时吊车尾的吴啟都考上了一中,自己却发挥失常,只能去三中。 刚去三中时,王召根本接受不了现实,加之身边没了蒋以珩和吴啟,整个人都处于自我厌弃的状态,十分暴躁,跟谁都能呛两句,也因此入学很久也没交到朋友。 直到遇到了张奕显。他好像很怕自己的这位暴躁的新同桌打架,总是在王召和别人吵起来的前一秒挺身而出,比王召还低半个头的身影挡在两个人中间,开始当和事佬。有了张奕显的加入,王召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一来二去张奕显成了王召在三中的第一个朋友。 作为朋友,就要学会礼尚往来。于是在张奕显生日那天,王召特地提了蛋糕去替他庆祝,没想到却遇见了被人堵在巷子里的张奕显,堵他的人正是杨晋,两人正在吵架,杨晋语气很凶,逼着张奕显说不再和自己走的太近,并且答应他的追求。 “啊”吴啟恍然大悟“所以那个什么杨晋误以为你俩是情侣,觉得你挖他墙角” 王召听见情侣二字,顿了一下才点头道 “是” 蒋以珩道“那杨晋其实并不是真喜欢你同桌吧” 吴啟道“肯定不是,谁追求人是把人赌巷子里放狠话,我看他就是见不得小召儿交到了朋友” 王召摇摇头“也许吧,我不知道” 吴啟笑道:“搞了半天是这档子事,这小子心眼也太窄了,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他能决定的吗,要是真喜欢就去追呗,背后里搞阴招,真不是东西,今天打轻了” 吴啟眼珠一转,凑到王召面前,八卦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喜欢他?还是为了气那个杨晋啊” 王召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当然是真的” “哦~”吴啟揶揄道“长得漂不漂亮,带来我们看看,兄弟们给你把把关” “对吧,珩哥” 蒋以珩难得在这种事上和吴啟统一战线,附和道“嗯,把把关” 王召闻言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露难色。看的吴啟一头雾水,蒋以珩也不解的看着他,王召才慢吞吞道 “带来可以,长得也还行,就是……” “就是什么?”吴啟听话听一半干着急“你说啊” “就是……他是个男的” “咳”蒋以珩一口水没咽下去,呛的直咳嗽 吴啟接受能力强一些,愣了几秒后给王召竖起了大拇指“牛” 王召离开后,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蒋以珩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好像还在刚才的冲击里没反应过来。吴啟平日里也爱看这些东西,男孩子们聚在一起,也会讨论,不过现实里见到是第一回,觉得稀奇,在蒋以珩一旁喋喋不休 “你说,男人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跟喜欢女人是一样的吗?” “他们会和其他的情侣一样牵手拥抱吗?” 吴啟想了一下两个男人拥抱亲吻的画面,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嫌弃道 “不过说起来,要是有男人这么对我,我得吐,太特么恶心了” “恶心吗?”蒋以珩道 “不恶心吗?”吴啟反问道 “两个男人在一块搂搂抱抱,能硬的起来吗” 蒋以珩静默了一下,好像不太能想出那个画面 吴啟说着说着心思一转,见蒋以珩强装淡定的样子促狭道 “你不会也是走这种路子的吧,难怪班里的女生跟你表白你理都不理,下次再有人托我给你递情书,我就说你喜欢男的,哈哈哈” 蒋以珩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有病就去治” “嘿嘿”吴啟笑了两声“开玩笑嘛” “唉?别走啊,等等我,作业还没给你呢” 第3章 第三章 蒋以琚出差在外也不消停,人虽然不在家,东西倒是寄了不少,半个月下来,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快把家里堆满了,在一个周末的半夜,蒋以琚终于赶了回来,顺便毫无心理负担的敲响安南家的门,把两个人拉起来给他做苦力。 在把最后一个箱子从车里搬到家的那一刻,蒋以珩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动了,安南生无可恋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睡衣,支着脑袋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蒋以琚倒是很兴奋,身上还穿着西装,毫无形象的也就地一坐,拿出剪刀开始拆包裹。 蒋以珩揉揉酸痛的肩膀,对他哥反常的行为感到不解,毕竟平日里连家里的日常用品这点小事都要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操心 “哥,你到底买了些什么?” 蒋以琚没空搭理他,蒋以珩就顺手拿过一个,也开始拆。 红包,服装,饰品,婚鞋 林林总总堆了一大堆 蒋以珩甚至还从包裹里拆出了对戒,女款戒指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钻石,他把戒指举起来迎着灯光看了看,又翻过快递单核对了一下,感叹道 “哥,虽说咱家穷,可你也太会省了,钻戒都买假的,我嫂子没意见吗?” “去去去,你懂什么” 蒋以琚一把夺过蒋以珩手里的戒指,小心放进丝绒盒里 “你知道老子花了多久才在网上找到这款外形差不多的戒指吗,还假钻石,那天那么多人,真的丢了你赔的起吗?” 安南看着这些为了婚事准备的东西,第一次有了蒋以琚要结婚的实感,安南抿了抿唇,低声问道 “你真的要结婚了?” 蒋以琚闻言眉毛一横,反手给了一旁的蒋以珩后脑勺一巴掌 “臭小子,你告密?” 蒋以珩委屈的捂着头,控诉道 “干嘛打我,是你自己不收好请柬,南哥进你房间帮你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 蒋以琚这才想起,蒋以珩生病那天,自己确实让安南帮忙寄了一个自己落在房间里的u盘。蒋以琚抬手在蒋以珩的后脑勺呼噜了几把,哈哈笑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蒋以珩偏头躲过他哥的摧残,往安南身边蹭了蹭。 蒋以琚坐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安南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提前泄了密,哈哈哈” “这次出差,我们顺便去了江雪家里,她家里都很高兴,事情基本上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日子定在下个月,所以我这手忙脚乱的,还得找你来帮忙” 蒋以琚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幸福,脸上的笑意都没下去过,安南看着,觉得自己也应该跟着他一起大笑,然后骂他重色忘友,再为兄弟两肋插刀,忙活出一场不够惊艳却充满心意的婚礼,这才是自己作为朋友应该做的事。 可安南做不到,他的眼前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却能撕扯着安南的理智,让他左右为难,不得其法。 安南抿抿唇,看着面前的人,问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就是你认为对的人吗?” 蒋以琚收敛笑意,直直的望着他 “除了她还会是谁?” 是啊,还会是谁呢? 又能是谁呢? 安南低头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累了,先回去了” “哎,好” 蒋以琚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毫不在意,蒋以珩见状犹豫一下也追了出去,直到关门声砰的响起,蒋以琚才泄力仰倒在地板上,抬起手臂挡住刺眼的灯光和眼底泛起的酸涩。 那天晚上,安南梦到了那个很久没再见到的人。 他还是安南记忆中那个样子,穿着一件洗的旧旧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书散漫的倚靠在门前,说是在看书,目光却始终不经意的落在院子里。院子里有不少孩子在玩,他却从来不参与,只是看着。 于是安南听见梦里自己笑他假正经,拿着书装样子,紧接着就被他一书本打在脑袋上,那人笑着说他该打。两人嬉闹着,年少的蒋以琚从院子里跑来,自然而然的加入了那人的阵营,安南突然被两个人针对,迅速落了下风,只能落荒而逃,两人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逐渐重叠,契合到梦里的安南甚至无法分辨。 场景一转,安南坐在书桌前,透过窗望着斜对面的住户,那里黑乎乎的,似乎没人在家。外面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门外不断传来大人们走动的声音,似乎还有哭声,安南也想出去看看,但是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脚步。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年幼的蒋以珩被大人推进来,大概是雨来得急,没来得及打伞,蒋以珩的身上湿透了。母亲找来毛巾衣服塞到安南手里就掩门匆匆离去,安南没动,梦里的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年幼的蒋以珩仰着头看着他,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细碎的哭声从怀抱里漏出来,安南无措的拍着怀里人幼小的脊背,一大一小互相依靠在窗前,安南始终没等到对面的那盏灯再亮起。 蒋以琚的婚期到的很快,安南作为蒋以琚的多年好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得跟着出力,收拾婚房,订酒席,宴宾客,一堆琐事忙的晕头转向。 蒋以琚的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新人在台上致辞,蒋以珩被抓去充当伴郎。暂且空闲下来的安南就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幸福的一双人,端起酒杯为他们祝贺。 等蒋以珩带着他哥的委托找到安南的时候,安南正半趴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望着台上发愣。看见蒋以珩下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又伸手去桌上摸酒杯 “你们真奇怪,哪有敬酒是兄弟俩来的,又不是你们俩结婚” “奇怪,真奇怪” “奇怪什么?”蒋以珩接过安南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南哥,你醉了” 蒋以珩看着他哥和嫂子在忙着招呼客人,估计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就先搀扶起安南,准备在酒店开个房暂且安置他一下,醒醒酒。 “我没醉”安南推开蒋以珩的手,扶着椅背踉跄站稳,力证自己不需要照顾 “你去……你去照顾他,他不能喝酒的” 蒋以珩看了一眼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的江雪,丝毫没觉得她不能喝 “她挺好的,不用你管,有我哥呢,我先送你去休息,好吗?” 安南醉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椅子,抓住蒋以珩伸过来的手 “那你跟我,回家” “现在吗?”蒋以珩看看宴会厅里才进行到一半的宴席有些犹豫。 安南见蒋以珩不动,以为他不愿意,有些负气的收回手 “你不去算了,别后悔” “我后悔什么”蒋以珩有些哭笑不得的扶住安南手臂,把人重新安顿在凳子上。 “南哥,你先坐会儿,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片刻后,蒋以珩去而复返 “走吧南哥,我送你回去” 安南闻言满意的点点头,拽着蒋以珩踉踉跄跄往酒店外走去。蒋以珩怕他摔倒,几次想去扶他都被他推开,只能随他去了。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安南突然止住脚步,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车钥匙塞在蒋以珩的手里 “我喝酒,你,开车” “我不会啊” 蒋以珩无奈笑笑 “我们打车吧” 安南不解的望着他,刚想问什么就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 “车来了” 安南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就被蒋以珩塞进了车里。安南和蒋以珩一左一右坐在后排,蒋以珩把安南那边的车窗打开一点,散散酒气,安南就把发烫的脸凑去车窗边,深秋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安南舒服的眯起眼睛。 酒店到小区的距离不算太近,司机师傅见安南喝醉了,还特意把车开进了小区停在单元楼下,蒋以珩跟司机师傅道了谢,才转到另一边把安南扶下车。 在酒店时安南虽然醉了,但是自己能走路,最多是走路不稳,这会儿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晕头转向一点力气也没有,全靠蒋以珩支撑着。 安南比蒋以珩略微要高一些,蒋以珩为了扶稳他,只能将他的手臂搭在脖颈,揽住他的腰带着他走,安南醉的厉害,整个人都软软的靠在蒋以珩身上,脑袋窝在蒋以珩颈窝里,一呼一吸都落在蒋以珩颈侧,异样的感觉让蒋以珩不由得收紧手臂,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蒋以珩咽了咽口水,把安南往反方向推了一点 “南哥,你别靠我这么近,没法走路了” 安南看着蒋以珩的嘴巴开开合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哦了一声,尽量站直了些。靠着蒋以珩半扶半抱,外加安南间接性独立,踉跄的那几步,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到家了。 蒋以珩把安南安置在沙发上,替他脱掉外套,解开领口,让他能舒服一些。又转身去厨房,在壁橱里翻出新买的蜂蜜,冲了杯蜂蜜水端出去,谁知一进一出这几分钟,沙发上已经没了安南的身影。 去上卫生间了? 蒋以珩想着,刚端着杯子转个方向,就听到安南卧室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等蒋以珩快步走进房间,就见安南站在床边,无措的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 “干嘛呢?”蒋以珩单手扶住有些摇晃的人,担心他摔在碎片上 “是要喝水吗?” 安南摇摇头,往窗边的书柜方向看去 “礼物” “礼物?” 蒋以珩没多想,把人按回床上 “新婚礼物已经送过了,你忘记了?你别乱动,再扎着” 蒋以珩把蜂蜜水塞进安南手里 “南哥,这是蜂蜜水,喝了会舒服一点” “你坐在这喝,别乱走,我去把碎片收拾了” 安南依旧摇头 蒋以珩有些捉摸不透安南的想法,安南向来自律,极少喝酒,也从不贪杯,他从来没见过安南喝醉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的安南相处。 蒋以珩挠挠头,又把水杯拿走 “不喜欢吗?那我给你换杯温水” 蒋以珩这边刚松手,安南又站起来,脚步虚浮的向窗边摸索,蒋以珩没办法了,只能扶着人过去,看他在书柜里胡乱翻了半天,掏出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礼盒 “还真有礼物啊?” 蒋以珩觉得稀奇,伸手去接,被安南狠狠拍了一巴掌 “嘶”蒋以珩揉揉被拍红的手背“喝醉了下手真狠” 安南不管他,抱着盒子就要出门,眼看要踩上碎玻璃,蒋以珩把人一把扯回,无奈道“去哪儿啊?” 安南回过头盯了他半晌,像是在仔细辨认,然后突然将礼盒举到他面前,含糊道 “礼物,给你” 然后又不高兴的小声补充道 “新婚快乐” 蒋以珩乐了,才知道他把自己认成了大哥,也没否认,毕竟跟喝醉的人没必要较真,只接过礼物道 “谢谢,那我拆了?” 安南点了点头,蒋以珩把东西放在一旁,佯装去拆丝带,安南又有些后悔,拉着蒋以珩的手臂,道“不许拆” 蒋以珩佯装生气 “不是说送给我吗?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蒋以珩本来也没打算拆,醉酒的人说的话都不做数,况且看这包装的褪色程度,应该是珍藏了好几年了,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送的,这会儿拆了,明天醒过来指不定要和自己拼命 安南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犹豫的问道 “送给你,你能不和她结婚吗?” “不结婚?为什么?” 从安南得知蒋以琚要结婚那天开始,蒋以珩就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他一边认真替蒋以琚安排好婚礼的所有事,甚至可以为了满足江雪对于婚礼的一个小要求,替蒋以琚连着三天跑遍市区,就为了买一个装饰品,一边却在大家都开心欢庆的时候独自望着窗外黯然神伤,他在这段时间像被割裂成了两部分,矛盾而痛苦。 蒋以珩不明白,也该不知从何问起。 安南这会儿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闻言只自顾自的抱着礼盒,低着头,不再出声。见安南突然安静下来,蒋以珩以他哥的口吻,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想我结婚?” “安南?” 安南听见自己的名字时身体莫名抖了一下,再抬起头时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南抬起头看着蒋以珩,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能无助的哭泣 “怎么办,怎么办啊” 蒋以珩被安南的哭声吓了一跳,看着安南红红的眼睛和那要落不落的泪珠,什么疑虑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不知所踪了,只顾慌乱道歉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你别哭呀 ” 不安慰还好,这下安南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重复喃喃道 “怎么办啊” 蒋以珩从来没见过安南醉酒,更没见过他哭,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笨拙的给人擦着眼泪,一边哄道 “什么怎么办?你别急,你慢慢说,我帮你,好不好?” 安南这会儿又不肯说了,抿唇看着他,僵持了一会儿后重新把礼盒塞回他手里,自己爬回床上躺下,不吭声了。 蒋以珩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糊涂了,拿着东西站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一会儿又找自己讨要。直到安南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整个人陷入沉睡,蒋以珩才轻轻动了动站的有些发麻的腿,捧着东西轻手轻脚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把那年代久远的礼盒放回了书架角落,重新用书遮挡起来。 第4章 第四章 冬日短,七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蒋以珩把自行车骑进车棚,长腿一支停在一边,他不太想回家,于是就这么坐在自行车上放空。老小区的住户不少,整栋楼只有零星几家黑着灯,还有些跟他一样的学生结伴回家,直到整个小区都没了什么声音,只剩下呼呼风声,蒋以珩才搓搓冻的有些发麻的手,背上书包回家。 “哥,我回来了” 蒋以珩推开门,习惯性的冲着客厅喊 江雪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蒋以珩的声音回应道 “你哥还没回来,饿不饿?厨房还有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 蒋以珩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跟江雪相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谢谢嫂子” 江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点头道 “不客气,那你回房间学习去吧,饿了我再给你做” “好” 蒋以珩拖着步子回到房间,抬手把书包扔到书桌上,整个人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自从蒋以琚和江雪结了婚,江雪就住到了家里。江雪工作地点就在家附近,空闲时间也多,蒋以琚不在家时,她就主动承担起照顾蒋以珩的责任。但是这样一来,蒋以珩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再住在安南家,上学时间紧,也没空去找他,如此算来,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安南了,蒋以珩烦躁的抓抓头发,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屋外传来江雪的说话声,不知是在打电话还是开视频,说话絮絮叨叨的,听得蒋以珩更烦了,他站起身准备关上房门,突然听见江雪感叹一句要下雪了。 要下雪了吗? 蒋以珩关上房门,掏出手机打开日历算了算,发现自己果然快要过生日了。蒋以珩出生在冬天,基本下完冬天的第一场雪后不久就是他的生日,这个算法还是在他很小,记不住日子的时候安南教他的。 蒋以珩小的时候,生日都是一家人一起过,后来父母去世,他的生日就只有大哥陪着他,可蒋以琚太忙,并不能每年都记住,直到安南搬来M市,安南成了每年的这天固定陪着他的人,而且他从来不会忘记。 蒋以珩点开安南的头像,调出对话框,发了句话过去 “南哥,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雪降温,注意保暖” 安南可能在忙,蒋以珩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就老老实实回到书桌前学习。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蒋以珩闻声转头,看见他大哥站在门口。 “等会儿再学,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 蒋以琚走进房间,把手里提着的餐盒随意放在书桌上,餐盒里装着汤,满满当当,随着蒋以琚的动作在餐盒里晃荡,眼看就要溢出来,吓得蒋以珩把近旁几本书飞快抽走。 蒋以琚见状抬手拍拍餐盒,笑道 “放心吧,包装严实着呢,我特意嘱咐了的,正经乌鸡呢,好好补补” 说着又拍拍蒋以珩的肩膀,道 “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表现很好,成绩优异,让我作为家长好好支持你” “不错啊” 蒋以珩微微翘起唇角,语气平淡 “还行吧” “装吧你就” 深谙弟弟性格的蒋以琚嗤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沓钱递过去 “给,收好” “干嘛,这是奖励?” “算是吧,明天我要出差,你嫂子跟我一起去,不确定出去几天,多给你留点钱我放心” 蒋以珩闻言笑意减消,接过钱放在一旁,背对蒋以琚摆手,示意他快出去,蒋以琚被蒋以珩翻脸不认人的做法气笑了,骂骂咧咧的走了。 蒋以珩啧了一声,拿过手机查看,发现他跟蒋以琚说话这会儿安南回复了自己,蒋以珩点进去一看,却是安南要被学校安排出去交流学习的消息,安南作为M市大学的老师,出去交流学习是常态,算算时间,回来已经是在生日后了。 蒋以珩有些无语,这一个个的出差真会挑时间,最后只能拍张照片丢三人小群里。 蒋以珩:图片 蒋以珩:本周六,我请客,有人吗? 吴啟:有有有 吴啟:真有钱,珩哥发财了啊 吴啟:@王召,冲冲冲,跟着珩哥有肉吃 王召:来了来了,珩哥大手笔啊,我们去哪聚 吴啟:去北城呗,有家新开的电竞体验馆 王召:不行,北城太远了,加上玩的时间要一天,我妈最近盯得紧 吴啟:你干啥了,上次模拟考你不是考挺好吗,你妈不满意啊 王召:那倒不是,我妈最近好像发现我谈恋爱了,但她没证据,所以最近我出门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否则就会被她夺命连环扣 吴啟:三个小时,那你别来了吧 王召:没关系,这周六我妈去我外婆那儿,从十点钟到晚饭前她不会回来 蒋以珩:那就来我家吧,周六家里没人,你俩回家也近 吴啟:对啊,去珩哥家聚,你妈如果发现了就说在珩哥家学习,你妈那么喜欢他,不会说什么的 王召:没问题 几人约定好时间地点,就纷纷下线了,蒋以珩也没心思再学习,就收拾收拾去浴室冲澡,洗完澡回来发现吴啟接连发了几条语音过来,蒋以珩坐在床边举着吹风机吹头发,顺手拿过手机点开语音贴到耳边,吹风机声音太大,语音压根听不见。蒋以珩准备放下手机待会儿再听,吴啟紧接着发过来一条链接。 蒋以珩毫无防备,随手点开链接,被吓了一跳,视频整齐排列,光看封面就知道是什么,手机上方适时弹出吴啟的消息 吴啟:蒋哥,送你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吴啟:不用谢 后面跟着一个挑眉揶揄的表情包 蒋以珩叹了口气,默默抚额,就知道这小子不干好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对这种事懵懵懂懂,充满好奇,总是会凑在一起讨论这种话题,蒋以珩向来不感兴趣,也不参与。就在他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个视频封面吸引了他,半露的背影像极了某个人,蒋以珩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点开了视频。 那天晚上,蒋以珩做了一个湿热暧昧的梦,梦里的安南有着极致的诱惑力,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醒来的蒋以珩在浴室待了很久,在这场荒唐的梦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破土而出,暴露无遗。 吴啟和王召是下午到的,提着吃的喝的满满登登的登门,蒋以珩开门时被两个人犹如愚公移山的气势吓了一跳。 蒋以珩侧身让两人进门,这才发现在王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清清瘦瘦的男孩,看着很腼腆,不怎么爱说话,王召只介绍说是他在三中的同学,叫张奕显,不过蒋以珩还是在吴啟那挤眉弄眼的暗示里看出了些端倪。 张奕显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上,小声的跟蒋以珩打了个招呼,就溜进盥洗室跟洗手的王召凑在一起。王召洗完手还没擦,见人过来,就站在洗手台前故意甩着手,把水溅了张奕显一脸,张奕显也不生气,浅笑着躲开,又被王召拉过去,重新打开水龙头替人洗了手再擦干。 蒋以珩冲着张奕显的背影扬扬下巴,低声问吴啟 “你请来的?” “怎么可能,王召他妈看得紧,两人见不着,就把你这儿当约会圣地使呢” 吴啟看两人旁若无人的打闹,低声吐槽道 “不过这两个人关系还真挺好,处的跟真情侣似的,这一路过来,我快被狗粮撑死了” 蒋以珩若有所思看着两人,闻言冷漠的转过身 “撑死拉倒,普天同庆” 几个人凑在一起,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刚开始还规规矩矩的两两一组,捧着游戏手柄对招,后来就逐渐放肆起来,在房间里打起了真人追逐战,吴啟看不惯王召和张奕显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样子,玩具弹不停的往两人身上打,结果没想到本应该和吴啟统一战线的蒋以珩,有意无意放了水,让吴啟惨遭那两人报复,最后王召和张奕显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玩累了的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休息,吴啟一边扯着衣领一边嘟囔着太热,指挥蒋以珩把空调调低些,结果被同样躺在一边不想动的蒋以珩踹了一脚。倒是张奕显从地毯上爬起来,找到遥控器调低温度,又蹲到王召身边,拽着人的衣袖往上拉 “别躺了,地上凉” 王召嗯了一声,顺着张奕显的力道起身,跟着他一起坐到了沙发角落,还顺便给张奕显开了一瓶饮料递过去。 吴啟目睹了这一切,捂着心口在地上躺半天,最后被蒋以珩作势从头上跨过去的动作吓的一个激灵,迅速起身捍卫自己的尊严。 在之后的时间里,吴啟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好胜心,即便是几人临时兴起的小游戏,吴啟也要誓死打败那对秀的晃他眼的小情侣。终于在最后一轮卡牌游戏里,吴啟一拖一完成完美逆袭,成功让王召和张奕显输的底朝天。 吴啟得意洋洋的单脚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对面两个人,誓要想出一个不一样的惩罚来解心头之恨,最后思来想去,双手一搓嘿嘿笑道 “要不,你俩亲一个吧” 没见过,好刺激 吴啟话音未落,就被蒋以珩一把薅住后脖领掀翻在地,蒋以珩觉得吴啟的脑子可能进水了,他捂住吴啟的嘴连连道歉,十分后悔让吴啟这个脑残来家里。张奕显也不知听没听见,依旧端坐在那没什么反应,倒是王召,听完话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真的走到张奕显身边,猛的低头亲了下去。 蒋以珩不可置信的望着两人,吴啟则乘机扒下蒋以珩的手,大叫着鼓掌欢呼。 在吴啟的欢呼声中,几人根本没听见门锁的响声,等蒋以珩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被不知何时回来的蒋以琚反手一个巴掌甩过去,而后怒气冲冲的指着三人,言语间毫不客气 “都给我滚出去!” 第5章 第五章 安南停车慢了一步,等他进屋时只见蒋以琚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的抽着烟,江雪一脸尴尬的坐在一旁,客厅里到处都散落着零食饮料,屋里一片狼藉。 蒋以珩低着头站在客厅角落,显然是挨了训,安南走近了些才发现蒋以珩的一边脸肿着,看样子还挨了打。安南有点后悔,自己不该为了找个方便车位耽误这几分钟,跟着一起上来也许还能拦一拦。 安南把手里的礼袋递给蒋以珩,轻轻推了推他 “大人不在你也不能把家里糟蹋成这样,真是该打,赶快收拾收拾,时间不早了,你哥嫂还没吃晚饭呢” 蒋以琚闻言一拍茶几,指着蒋以珩 “你今天敢动,老子打死你” “安南,你今天不许护着他,否则别怪我把你请出去” 安南没见蒋以琚动过这么大的火,不知道兄弟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南只能硬着头皮劝道 “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谁没犯过错?他做错了事,你也打了骂了,再生气也没用,不如告诉他下次怎么做,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安南说罢碰了碰蒋以珩,示意他跟蒋以琚道个歉,缓和下气氛,蒋以珩却一动不动,好像没看见 蒋以琚越看他这样子越生气,吼道 “我看他比我能耐多了,哪里需要我教他。自己还没成年,就敢交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还敢带到家里来,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今天非要让他长长记性” 蒋以琚越说越生气,猛地站起身,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居然准备解了皮带抽人,江雪连忙拉住他,安南也站在蒋以珩身前,把人护住。 一直没说话的蒋以珩这会儿突然开口,语气坚定 “他们是我请到家里来的,都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喜欢什么人是他们的权利,我不能阻止,你也不能” “不能是吧,我让你看看能不能” 江雪根本拉不住暴怒的蒋以琚,蒋以琚在气头上被蒋以珩一激,更加没了理智,他推开安南,扬起皮带狠狠一抽,他已经被气昏了头,根本不顾皮带会打在蒋以珩哪里。 安南眼看着这皮带冲着蒋以珩的脸而去,担心伤到他的眼睛,情急之下扬起手臂替他挡,皮带落在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南哥” 蒋以珩见状慌忙拉过安南的手臂查看,好在天冷衣服穿得厚,没什么事,就是手背上方才碰到的地方红了一大块,有些地方破了皮,丝丝往外渗血。 “没事” 安南拍拍蒋以珩的手,示意他放开,转身对蒋以琚说道 “以琚哥,让我跟小珩谈谈?” 蒋以琚也没想到会伤到安南,冲天的怒气也不好再发,瞪着眼睛站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回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江雪跟着进去,示意自己会劝解。 怕兄弟俩再起冲突,安南指挥着蒋以珩把自己糟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然后提着他那个还没开封的生日蛋糕,把人带回了家。 客厅里,蒋以珩拉着安南的手替他处理伤口,安南就用另一只手慢慢的拆开蛋糕,把生日帽扣在蒋以珩头上,插上生日蜡烛,简短的替他过个生日,然后切开一块蛋糕放在蒋以珩面前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蒋以珩坐到安南身边,从面前的蛋糕里挑走水果 “互相喜欢的人表达爱意而已,大惊小怪” 安南想起下车时看见,那三个匆匆冲下楼的男孩,心下了然,叹了口气,问道 “你还记得你父母是怎么离开的吗?” 蒋以珩倏然转头看向安南 “什么意思?” 蒋以珩记得那天,是外婆的生日,父母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去了外婆家,没过多久父亲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回赶,自己则被留下。那天的雨很大,蒋以珩就在那场大雨中永远失去了他的父母,后来他被接回家,却没能再见到父母,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难道另有隐情? 安南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道 “蒋叔蒋婶是因为雨天山路湿滑,汽车撞到山体伤重离世,确实是一场意外” 安南看着蒋以珩闻言瞬间松懈下来的精神,有些不忍道 “不过” “他们突然返程不是偶然” 安南回想起那天,依然只能记得瓢泼的大雨。 刚开始天只是灰蒙蒙的,安南趴在窗前,看着斜对角的那间窗户。补习课下课的时间是五点半,从补课的地方到院子是十五分钟,大人们下班到家的时间是六点,自己只要在这十五分钟内把东西送过去,就不会被大人发现。 安南抬头看看挂钟,还有三分钟,他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个红色礼盒,拿出纸巾轻轻擦去上面不存在的浮灰,掐着时间准备出门。就在分针快要指向九的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安南寻声望去,正好看见对面关窗,吓得他慌忙把东西重新藏回抽屉。争吵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急得安南抓耳挠腮,又不敢过去,还好没多久大人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家,有些人试图敲门劝阻,不过都被挡了回来。好在大概半个小时后,争吵声停了下来,斜对角那扇窗户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对方好像发现了他,冲他挥了挥手,不等他回应就拉上了窗帘,安南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 再后来,那场雨越下越大,门外也越来越嘈杂,大人们来往奔走,还夹杂着哭声。安南的父母也被惊动,帮忙之余就在卧室守着已经睡着的年幼蒋以珩和自己。 “程彦一直是个好孩子啊,书读的那么好,老程夫妻俩不知多得意,怎么突然吵的这么厉害,还把蒋卫一家也牵扯进去了” “还不都是为了孩子,老程夫妻俩因为这特地没去上班,假都是我帮着请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是没说啊” 安父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孩,才压低声音道 “老程昨儿找我喝了一晚上的酒,愁得不行。他说程彦在屋里藏了不少毛片和小说,还有一封情书。” “谈恋爱了啊,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啊,程彦书读的好,长得又俊,招女孩子喜欢很正常啊,孩子大了,说两句得了,哪至于闹成这样” “你懂什么,他喜欢的是蒋家的大儿子” “什么?!”安母吃惊的捂住嘴巴压下惊呼,迟疑道 “不会吧,程彦看起来多乖巧懂事啊” 安父哼了一声道 “程彦乖巧,蒋家那大儿子可不是个好的,打架逃学他哪样不干,被他盯上,程彦能不被带歪?原先我想着孩子调皮些也没事,现在看来,以后不能让咱小南跟他玩了” “唉”安母点点头叹了口气,又道 “也别这么说,蒋家一家三口还躺在医院里呢,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家小儿子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意识回笼,安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那天程彦父母叫回蒋叔蒋婶是想要个说法,谁也没想到那天会……” 蒋以珩没想到,父母的突然返程,居然只是因为其他人一个假想的无须有罪名,就断送了两条人命。 这件事跟蒋以琚有没有关系还两说,但是蒋以琚大概觉得自己连累了父母。难怪他哥看到王洋和张奕显两人亲吻的画面反应这么大,怕是想起了已经离世父母。 蒋以珩冷哼一声,觉得可悲可笑 “要说法,我还想要说法呢,我父母两条人命我该去找谁讨?我和大哥年幼失怙又该找谁去算?” 安南在他一声声的责问中逐渐白了脸色,颤着手从面前盘中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奶油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才让安南觉得好受一些。 蒋以珩没发现安南的异常,父母离世的真相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缓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人呢?” 安南顿了顿道 “你永远不会见到他了” 蒋以珩问道 “什么意思?” 安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 “你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伤心,其实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他比你想象中更负责任也更爱你” “他今天是冲动了些,但是换做其他人今天也不一定能冷静下来,当年的事是个误会,却让你们兄弟俩成了孤儿,他痛恨是应该的。你现在知道了原委,回去跟你哥道个歉,说以后不和那些朋友来往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蒋以珩虽然难过,但是对安南的话并不全然认同 “我会去跟我哥道歉,但我没错,我的朋友们也没错,我去道歉只是因为他是我哥,仅此而已。” “你……” 安南叹了口气,道 “那你下次别再把你的这些朋友带上门来,至少别在你哥面前晃,这样总行吧” 蒋以珩看着安南 “为什么要躲着?就因为他们与众不同?他们跟传统的世俗不一样,所以只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是这样的,他们理应站在阳光下,和所有人一样,平凡的享受生活” “难道不是吗?南哥” 安南的心猛的一跳,望着蒋以珩坚定的眼神,听着那些似曾相识的话,好像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的无所畏惧,那样的赤忱而热烈,也可以挺起胸膛大声说这不是错,请勇敢的去追求你的幸福,不必恐惧,也不必躲藏。可前车之鉴触目惊心,如何能放手? “你在胡说什么!这根本不一样!” 安南几乎用尽所有力气般大声吼道 “你哥说的对,那就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不许再和他们来往。从今天起,不仅你哥,我也会盯着你,趁早收起你的那些危险思想,认认真真读书,长大老老实实结婚生子,别想有的没的,否则我和你哥一起打断你的腿” 蒋以珩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安南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愣了一会儿才抬手指了指 “南哥,你怎么眼睛红了?” 安南慌乱抬手揉了揉眼睛 “风大” “困了,我先去睡了,记住我的话” 说罢安南就匆匆回了卧室,留下蒋以珩疑惑的留在原地,不知道这房间里那儿来的风,就像他不知道安南的眼泪究竟为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