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可言说的兄妹中情蛊后》 第1章 01 窗户拂入的清风吹起轻薄的帘子,隐隐露出帘后两人的身影。少女垂头静静地坐在床侧,她的双手被男子牢牢握住,如何也挣脱不开。 “为何要离开,你还是想嫁给他吗?” 男子神色温和,语气也出奇的轻柔。可是商云熹知道,这都是假象,他如此模样已是在疯狂的边缘。 商云熹双眼泛着红,方才被捉回来时她已经哭过一场。可现在看见商明珩,她鼻尖还是忍不住泛酸:“我们都不要再犯错了……” “犯错?这怎么能叫犯错呢。”商明珩轻笑着摇头,“凝露,我们可以做这世上最亲近的兄妹,自然也能做最亲密的夫妻。” 商明珩垂头吻上商云熹发着颤的指尖:“凝露不愿说,那我们便做些其他吧。待你没了气力,便会乖乖待在我身边,对吗?” 商云熹试图将手抽回来,可惜商明珩握得太紧,她仍然做不到。下一瞬云熹顿住身子,她瞧见商明珩张唇将指尖含住,随后感觉到湿濡的舌头包裹住她的指头。 云熹挣扎得更加厉害,但是商明珩随后的话让她安静下来。 “但凝露如果仍旧要逃,”商明珩仰头看向云熹,“那我们便再种一次情蛊吧。” 商明珩的手指探入云熹袖内,顺着手臂缓缓上攀。他嘴角明明扬起淡淡的笑,可是面上神情却显得格外哀伤。 商云熹颤抖着嘴唇摇摇头,然而瞧见商明珩如此模样,她心底不由泛起一阵疼痛。这到底是她的哥哥,救她、育她又护她的哥哥…… “凝露,你与哥哥同生共长,历经世间险恶,又遭逃亡之苦。可我们仍未反目分离,这本就是天作之配。”商明珩半跪在地,头轻靠在妹妹的膝盖上,“我们的姻缘早在八年前便已牵下。凝露就当是可怜我,施点情意与阿兄吧。” 寒风从窗口涌进,吹拂过裸露在外的手腕。而商云熹忽地被这阵寒意惊醒,睁眼便看见屋顶青灰色的瓦片。她的脑袋还在隐隐发疼,这几日热病将她折磨得苦不堪言。 商云熹动作轻缓地下床,她方才似乎做了梦。但梦见什么她却忘得一干二净,好像隐约出现哥哥的身影。 天色已经微微亮,商云熹走出房间时还闻见后屋传来苦涩的药味。她转身朝后屋走去,那里也是厨房的位置。 “哥哥?” 商云熹没有听见回应,她走进厨房也没有瞧见哥哥的身影。 看来哥哥为她煎好药后便出门做工了……商云熹将汤药倒入碗中,把剩下的药渣放进干净的小竹篮,这些明日还要再熬一次。 汤药已经变得温凉,商云熹一口气将它饮尽,可还是苦得她紧皱眉头。 商云熹将另一只装有药渣的竹篮拿在手上,随后走至前院将它们都倒在花草的根部当作养料。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七年,商云熹未曾在史书上听闻这个朝代。她只知道,如今社会动荡混乱,甚至能碰见盗匪烧杀抢掠。百姓生活困苦,能维持勉强的温饱便已不错。 而七年前,商云熹醒来时发觉自己处在一片火光之中。那些盗贼追杀着百姓,抢走他们身上值钱的宝贝。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时,商明珩将她牵走躲进废墟之中。 而这一牵,便是整整七年。 只是商云熹一直想不通,前世自己将近十四岁,怎么来到这个世界时反而成了个十岁的孩童。起初她以为自己是魂穿,然而这具身体腰间的胎记却和前世一模一样。 “小熹。” 听闻熟悉的声音,商云熹抬头看去,瞧见刘家娘子正慢慢朝她靠近。她轻轻弯唇:“刘婶婶。” “前几日听你阿兄说你得了热病,最近可是舒服些了?” 商云熹点点头:“好多了,多谢婶婶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刘娘子眼神飘忽不定,随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小熹啊,你们家可还有多余的柴薪?我想再借些。” 商云熹知道这些柴薪是还不了的,刘阿婶的夫家……商云熹视线落到刘娘子不断遮掩的手腕上,她隐约能瞧见尚未散去的青青紫紫:“婶婶等我片刻。” 商云熹怀抱着一堆柴递给刘娘子:“前段时间落雨,这些是没湿掉的干木柴。” “真是谢谢小熹了。” 刘娘子一伸手,便露出手臂上猩红还未结疤的伤口,一瞧便是被硬竹鞭打出来的。 商云熹眼神一顿,随后轻声道:“婶婶若是不忙,进来坐坐吧。” 可是刘娘子慌忙地摇头,说着她还有事未弄完,得早些回家。 商云熹没再出声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娘子走远。而待刘娘子走到拐角处时,商云熹便瞧见一名男子出现狠狠推了刘娘子一把。刘娘子怀里的木柴掉了一地,可他只是狠狠啐了一口,转身便往前走。 那是刘娘子的夫君…… 如今生存不易,商明珩不仅要进山砍柴打猎,闲暇时还要进镇做工。而平日他不在家时,刘娘子对商云熹多有照顾,将她看作自己的半个女儿。 只是可惜,刘娘子的夫君是个好吃懒做之徒,全家的开支都靠刘娘子一人绣花卖布。后来他患上酒瘾,竟然开始对刘娘子拳打脚踢。 商云熹心怜刘娘子,明里暗里都会帮她一把。可是如今世道艰难,没有谁会永远伸出援手…… 再也瞧不见刘娘子的身影后,商云熹转身回到屋子里。以前哥哥出门,她便待在家中跟着刘娘子学习刺绣,虽然如今的手艺仍然糟糕。 商云熹浇花、刺绣、读书,一天时间便这么打发。起初她就是文盲,不仅不认字,甚至有些话都听不懂、说不明。是哥哥一点点教她,从识字到句读,甚至还要教她讲话。 春日的夜幕来得快,天黑沉沉地往下压,仿佛下瞬就要碰到房顶。而一至傍晚时分,商云熹便忍不住向外观望,试图在道路的尽头看见归家的人影。 可惜连着瞧了好几次,商云熹都失望地回到屋子里。天色彻底暗下来,她坐在油灯旁摆弄着今日绣的帕子,她倒是觉得手艺比以前进步许多。 烛火突然摇曳,商云熹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她抬头,正好瞧见商明珩走进屋来。 他穿着黑色直领披风,内里隐隐露出暗绿色的交领长衣,耳垂下细长的吊坠被风吹得不停摇晃。 倒也不是商明珩故意作美,几年前他的耳朵被人划伤,耳垂处留下丑陋的疤痕。最后商云熹为他刺了耳洞,戴上流苏吊坠掩盖这伤疤。 “我去端菜。” 商云熹面上露出笑意,她随后站起身要往后屋走,只是方至门口便被商明珩拦下。 “我来。”商明珩将沾了灰尘的外衣脱下挂在门口,随后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商云熹,“阿熹,你瞧瞧。” 商云熹接过打开,看见里面装着几本书、一只木盒还有两套衣服。而木盒中放了一支精致的珠钗,瞧起来便很昂贵。她盯着崭新的衣物:“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 “不多。”商明珩将饭菜放在桌上,声音温润如春雨,“再过几月你便要及笄,那时也是大姑娘了,首饰和衣裳怎能少。” 及笄……商云熹在商明珩对面坐下,她面上神情不再如方才激动:“等我及笄后,就要开始寻夫家吗?” 商明珩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他抬头看向云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到这点:“阿熹可是有心仪的男子?” 商云熹摇摇头:“没有。但我若是……”不出嫁呢。 可她总不能让哥哥照顾她一辈子,毕竟哥哥未来也会成家。最终商云熹还是没将那些话说出口。 商明珩性子淡如茶,云熹鲜少瞧见他情绪起伏的模样。两人在家闲聊时,通常是云熹说,商明珩听,偶尔再应上两句。可今夜云熹安静得不寻常。 商明珩拿起桌边的手帕,盯着手帕上的绿直筒瞧了好几瞬:“今日也与刘阿婶学刺绣吗,竹子绣得很生动。” “没有,今日婶婶只是来找我借柴。”商云熹轻轻摇头,试图将那些糟糕可怕的想法抛诸脑后,“我也觉得好看,这些竹子我绣了一下午呢。” 刘娘子的事商明珩也有所耳闻,可那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不能出手干涉。他也知道阿熹同刘娘子亲近,少不得被这些事影响心绪。 “那明日我去山里砍些柴回来。” “你不去城中?” 听见商云熹的话,商明珩手中动作一顿,随后他面色如常道:“明日不去。” 商云熹眼中一亮:“那我也与你去山里。” 商明珩忽地轻笑:“你去做甚,给那些蚊虫送吃的?” “光取笑我,”商云熹记得上次进山回家,她的脖子和脚踝上被咬出不少红印子,“你身上被咬的也不少。” 见云熹心情好转,商明珩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听着云熹讲她刚看完的故事。 饭后瞧见哥哥将碗收到厨房,商云熹跟过去帮忙,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商明珩的手在抖。虽然极其轻微,但她眼睛细,瞧得出来。 商云熹走到商明珩身边,握住他的手腕:“你今天做工是不是受伤了。” 商明珩闻言愣了几瞬,随后才安抚道:“小伤。” “我瞧瞧。” 说着,商云熹便掀开他的袖子,瞧见随意裹着纱布的手臂。她知道哥哥在城里做着搬运货物的活,可这活实在不安全,商明珩时不时还要受些伤。 “你这伤……” 商云熹皱眉,可最后还是没将话说明,只是动作轻轻地替哥哥擦药。那些血肉甚至往外翻,瞧起来触目惊心。她又仔细地替商明珩缠上纱布,垂头小声道:“哥哥有想过不做这行吗?” 商明珩伸手勾过云熹下颌悬落的泪水,他声音放得很轻:“阿熹,我们要活下去。” 排雷: 1.妹妹很依赖很依赖哥哥,爱哭爱掉眼泪。哥哥是完完全全的妹妹脑,妹妹全肯定,属于妹妹杀人,他帮忙埋尸。 2.兄妹日常文。前期是不太纯粹的兄妹情(但此时两人都很正常),彼此依靠扶持;中期哥哥感情变质,妹妹心理挣扎;后期双向病态奔赴。 3.解压xp之作,剧情简单又无脑,估计不长(?)。注重哥哥妹妹的感情线。【反正就是不正经,很放飞,慎!!!】 4.有副cp;有其他人喜欢妹妹;有哥哥强.制爱情节和一丢丢dirty talk。 5.主女主视角,少少量男主视角。 6.本文架空,部分服饰和称呼借用隋唐时期,但考究很少很少很少。 7.千万不要带入现实,一定要分清小说和现实,一定要分清小说和现实!!!小说三观也并不代表苯人三观。苯人是正常人,根正苗红! 凝露是妹妹的字,及笄时哥哥取的。 因为个人觉得15岁实在太年轻,私设及笄年岁为18,所以现在妹妹17岁,哥哥比妹妹大4岁。 另外关于及笄前女子不能使用正式的发簪一说,本文不做参考,私设什么都可以戴。 之后妹妹会通过erotic dreams记起书中的故事,且梦是碎片化、零散、毫无规律的,后期才会连成一条线,前期看得很懵是正常的。设定可能有些复杂,但不影响看文,后续慢慢揭开。 其次妹妹并不完全属于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大概只会在最亲近的哥哥面前活泼一点。 最后请不要在评论区说任何有关妹妹的坏话,我会生气。 ***综上,大家自主避雷。补药在评论区乱讲乱说补药啊,我的排雷写得超级清楚啦。不然我真的会发疯发疯发疯。毕竟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允许我随时发疯的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我们要活下去’。 夜已深,可商云熹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她脑海中全是商明珩的话,在乱世,最重要的便是活下去…… 起初两人年纪小,没有钱财、没有房子、没有食物。而因面容的好颜色,两人常常在林中东躲西藏,避开那些有古怪癖好的盗匪。 后来是她和哥哥在客栈后厨替人刷碗,才赚了点微薄的钱财让自己填饱肚子。再之后,哥哥因力大而干起搬运货物的活,只是最初他身上总是留下很多大大小小的伤。 商云熹也曾和哥哥一同至城内做活,然世道混乱,她常常碰见醉汉痴鬼对她眼神凝视和言语戏弄。 后来商云熹真失手捅了两名朝她动手的男子,最后是她和哥哥一起将他们埋藏。正因世道混乱,没人会在意两个人的行踪和生死。 但从那之后,商云熹选择待在家中。哪怕是乱世,杀人,也从来不是她的本意。 屋外传来微弱的声响,商云熹听见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又合上,随后院子里传来流水哗啦的声响。 她翻过身看向窗户,柔和的月光如华美绸缎般流入房内。商云熹没有睡意,便听着屋外的动静,盯着满地的月色发神。 直到某刻商明珩的低哼声从窗外传来,商云熹才猛地直起身。 难不成哥哥还有其他伤瞒着她? 商云熹匆忙披上外衣出去,拉开门便瞧见商明珩站在水池边。 他身上衣服凌乱,一瞧便是胡乱地套在身上。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脸侧,遮掩住他全部神情。商云熹只能瞧见水滴顺着商明珩的发梢不断往下滴落。 她抬脚朝商明珩走去,可刚走出两步,便瞧见商明珩抬手让她不要靠近。 商明珩的声音有些喑哑:“我没事。” 可商云熹瞧着那不像是无事的模样。他的呼吸很急促,就连肩膀也在微微发颤,就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是身上还有伤吗?” 商云熹下意识想要上前,但最后还是止住脚步停在原地。 “没有。只是做噩梦了。”商明珩转过身彻底背对商云熹,“阿熹,快进去休息。” 月光落到他的身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商云熹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甚至关节处都隐隐泛着白。她又担忧地瞧了好几眼商明珩,随后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因而她并没有瞧见商明珩回头看向她的那一眼,暗沉又克制。 清晨的山林间还弥漫着朦胧的白雾,空灵的鸟鸣在安静的林中不断回荡。偶尔有小动物从草木间探出头,但很快又被脚步声吓得缩了回去。 商云熹踩着商明珩的脚印跟在他身后。见商明珩停下砍枝木,她也跟着挥砍刀,随后将木块都丢入商明珩的竹编筐里。 两个人的速度显然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商明珩便将竹筐装满,喊着商云熹回屋了。 然而刚下山往村口走,商明珩却突然顿住脚步,随后侧目将视线落到不远处:“阿熹,我有样东西落在山上了,你先回屋。” 商云熹没有问是什么,她眨眨眼道:“那我把柴背回去吧。” 商明珩轻笑道:“你能背回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商明珩垂眸将砍刀放进她的手心:“你帮我将它拿回去就好。” 云熹屈指握住:“好吧。” 商云熹继续朝村口走去,她还能感觉到哥哥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又隐隐觉得今天哥哥实在不对劲,他一直在回避着视线,一次也没有和她对视…… 商云熹抬起手背轻摸脸颊,该不会她脸上还沾着东西没有洗干净吧。 回到家中,商云熹将砍刀放在院子里,随后走进厨房将昨日剩下的药放在灶台上熬。之后她便听见屋外有人唤她,商云熹走出去一瞧,那人竟然是刘娘子的夫君。 她深知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路过院子时将砍刀捡起别在腰间。商云熹礼貌道:“陈阿叔?” 陈阿叔咧着嘴笑:“就你一人在家吗,你阿兄呢?” 商云熹和商明珩虽然搬到村子里有好几年了,但两人住得偏,鲜少和村子里的人交谈。而两人刚来时,有人瞧见兄妹俩年幼,想要敲打欺弄一番,结果都负着伤回了家。自那之后,便无人再敢惹商家兄妹。 商云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阿叔是有什么事吗?” “小熹你也明白我们家的情况,如今叔的儿女年纪正小,你阿婶又挣不了几铢钱,现在家里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陈叔垂着头叹气,“我饿着倒也无所谓,只是可怜我那对儿女。所以啊,我想问问能不能向你们讨点米。” 讨点米?这次竟然连装都不愿装了。 商云熹想到昨日她瞧见的一幕,那刘娘子昨日怕是被他逼着来借米,但最后还是说不出口,换成了借柴。 今日倒好,这老头竟然自己上门讨要。如今的世道谁过得容易,这米又不是被水冲来的,说有便有。 可商云熹面上还是漾起笑:“陈阿叔,我也想借点米给你们。但是如今我家也过得艰难,我和阿兄有两日未能吃上米了。” 谁料她这话一出,陈阿叔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小熹啊,你的婶婶对你那般好,你都不肯帮帮我们吗?” 商云熹心中确实挣扎,刘娘子对她好是不假,可但凡她今日借了米,陈家便会像寄生虫般缠住她和哥哥。 “陈阿叔,我家真的也无米可吃。” “没米?”陈阿叔彻底不装,他神情完全冷下来,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商云熹,“你家怎么可能没米。你那兄长在外不知做些什么勾当,会没钱买米吗。” 商云熹面色倏地变白,她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微微发颤:“你说什么?” 陈阿叔冷笑:“你兄长那副模样,就算以色事人又怎么会让你知晓。” 商云熹被他这番无耻恶心的发言气得浑身发抖,她拿起随手放在门口的药渣篮,连药带篮直接砸到姓陈的脸上:“为老不尊,恶心透顶。” 陈阿叔气急败坏地拂干净脸:“臭娘们,老子……” 见他想要推开门,商云熹拿出藏在身后的砍刀:“我看在婶婶的面上唤你一声叔,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既然要胡乱编造我兄长,那我何必以礼相待。” 瞧见商云熹手中的砍刀,陈阿叔不敢再随意上前。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若是惹急了我,先割了你舌头,再杀了你也没人知道。”商云熹冷冷盯着他,随后将砍刀扔到他脚边,“还不快滚!” 虽然陈阿叔走了,可商云熹还是气不过,这群人凭什么张着嘴就在那胡编乱造。 “怎么站在这里,药都要煎糊了。” 听见商明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商云熹才忽然回过神来,随后闻见满院子的药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我忘了,现在就去瞧瞧。” 商云熹转身就要往后屋走,然而商明珩却圈住她的手腕。 “阿熹,发生了什么?”他弯下腰凑近商云熹,“眼睛都红了。” 商云熹本来并不想哭,但是听见哥哥的声音后,眼泪还是止不住掉了下来:“方才刘婶婶的丈夫来了我们家……” 商明珩半垂着眸,瞧不清眼底的神色。他伸手轻轻擦掉商云熹面颊的眼泪:“别担心阿熹,先去把药喝了。” 随后见商云熹走进厨房,他转身将被扔在门口的砍刀捡了回来。 商云熹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太久,不过下午便收拾好心情坐在床头看话本子。别人如何说她到底也管不了,总不能将他们舌头都割掉,越想也只会让自己的心情越糟糕。 日暮西沉,天边被染上淡淡的红。商云熹还在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却突然听见商明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阿熹,我出去一趟。” 商云熹立马扔掉手中的书,从窗户探出头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商明珩抬头望了眼上空:“天黑之前。” 然而待商明珩离开不久,云熹又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声响。她以为是哥哥去而复返,探出头去瞧时却发现是李阿叔带着一群盗匪往这边来。 遇上这种人也真是倒了血霉。商云熹气得发颤,但还是反应迅速地从后面窗户翻出去往山里跑。她甚至都能想到那姓李的是如何向那群盗匪求饶,然后拿她出来挡刀。 天色已经渐渐沉下来,山路陡峭,商云熹走得并不顺畅。细小的树枝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划出血痕,可是商云熹不能停下,她得躲起来,不能让盗匪找见她。 身后传来声音,商云熹知道是那群盗匪追上来了。她不敢回头,鼓足劲往前跑,至少这条山路她比他们都熟悉。 “还跑!” 哪怕听见声音,商云熹也没有停下脚步。然而下一瞬,一只弯刀陷入她的脚边。 “再跑,下一刀就是你的腿咯。” 商云熹缓慢地转过身,发现她的身后只有一名盗贼。若是只有一名……她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弯刀前面,眼底泛起泪水:“我……我不跑了,爷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才对嘛。”盗贼恶笑着朝商云熹走去,随后将手中的刀别在腰间,他伸手想要触上商云熹的脸颊,“乖点爷才会疼……”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想要垂头看向胸口,可脖间的利刃却让他没法低头。 商云熹缓缓松开握住弯刀的手,就在她用刀穿透盗贼的身体时,一把尖刀也刺穿了他的脖子。温热的鲜血迸溅到她脸上,商云熹恶心得想要呕吐。 而待盗贼的尸体倒下之后,商云熹扑进来人怀中,熟悉的荔枝香让她平静下来:“哥哥。” 商云熹的眼泪又一次掉落,可这次并非作戏,她是真的害怕。过了几年平静日子,突然又回到被盗匪追着跑的时候,说不心慌那是假的,更何况哥哥还未在她身边。 “可有受伤?” 商明珩将商云熹从怀中扶起来,低头细细打量着她,随后抬起袖子将她脸上的血渍擦干净。 见她摇头,商明珩轻声道:“那你在这等我片刻。” 若是之前,商云熹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商明珩回来,可这次她却鬼迷心窍地选择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随后她瞧见李阿叔倒在地上,周围还有那些盗匪的尸体。而李阿叔的双腿似乎是断了,他正费力地往商明珩身前爬,嘴中还念叨着他不想死。 商明珩背对着商云熹,她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看见他将一只砍刀扔到李阿叔的面前。 “将舌头割掉咽下去,我就不杀你。” 第3章 03 商云熹愣愣地看着那一幕,而瞧见李阿叔真的拾起那把砍刀时,她转过身躲在树的后面。到底还是不忍瞧见,可若是让她去求情去救他……又凭什么呢。 那人痛苦的闷哼声传来,紧接着又是商明珩冷漠的音色。 “小声些。” 商云熹再也听不下去,直起身便往方才那地跑去。盗贼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随后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不多时,商云熹便瞧见商明珩从不远处走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回去了吗?” 商明珩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视线落到云熹被划破的脚踝:“我背你回去。” 商云熹也不忸怩,弯腰环住商明珩的脖子。 年幼时她和哥哥逃脱盗贼的追杀后,她便会趴在哥哥的背上睡觉。而哥哥就会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出无尽黑暗的森林,在黎明绽放时唤醒她。一眨眼,时间竟然已过去七年。 “阿熹,明早我们便离开。” 商云熹闻言转头看向商明珩,只是流苏耳坠滑过面颊,让她漾起阵阵痒意。 她伸手将商明珩的流苏理顺,但是随后她便感觉商明珩的身子一僵。 商云熹以为是她将哥哥扯疼了,连忙松开手。她小声问道:“那我们去哪啊?” “去洛阳。” “洛阳……好远啊。”商云熹垂眸,“那我们走之前,去看看刘婶婶好不好?” 商明珩点头:“好。” 商云熹回到屋子时,发现里面已经一片狼藉。她的好几件衣服散落在地,哥哥给她买的首饰也全都不见踪影。她弯腰想将那些衣服捡起来,可是商明珩伸手将她拦住。 “这些都脏了。”商明珩神情淡淡,“去洛阳后买些新的。” 商云熹闻言收回手,起身拿出藏在柜中的新的一套,那是昨夜商明珩带回来的。 涧石蓝大袖襦,芙蓉色荷叶边半臂珪衣,紫缘边印花桃夭色下裙,甚至还有蔽膝和披帛。瞧起来倒不像是她一介平民穿的,更像是那些贵族小姐的衣裳。 “怎么了?” 商云熹将目光移向商明珩:“我只是……觉得好繁丽。” 倒不是她自卑自怜,如今乱世,她只怕惹祸上身。 “阿熹,去到洛阳后,”商明珩显然明白云熹在想些什么,“你不必再担忧卑鄙小人和那些盗匪。也是哥哥的错,当初落居于此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不是的!”商云熹连忙摇摇头,“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所以……她杀人,是自保,是正当防卫。他们不死,便是她和哥哥受辱。这般想着,商云熹冰凉的指尖终于缓缓回暖。 商明珩离开之后,商云熹简单地收拾明日离开时需要的东西。她对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留恋,只是这间屋子中,充满她和哥哥平静却温馨的回忆。 第二日是晴朗的天气,商云熹走出房门便瞧见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山间。她抬手将月白色的头纱拢在发髻上,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 “这样就不会晒着太阳。” 商云熹转头看向商明珩,然而哥哥一和她对视便生硬地转开目光。 他声音淡淡道:“走吧,去见刘阿婶。” 村子里一片混乱,许多人都在修整残破的屋子,地上仍然躺着那些盗匪的尸体。而此时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就是他杀了那些盗匪。” “真可怕啊。” “别说了,忘记那几人的舌头了?” “阿熹,到了。” 听见商明珩的声音,商云熹才忽然回过神。她甚至还没朝屋子走去,便看见刘娘子匆匆忙忙地朝她走来。 刘娘子眼眶泛红:“小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不起,我昨夜没能……” “没关系。”商云熹知道刘娘子想要说什么,她放下头纱,“婶婶,我今日是来向您告别的。” 刘娘子明显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瞧了眼商明珩:“你们……要去哪?” “洛阳。” 商云熹又与刘娘子寒暄片刻,之后在商明珩的提醒下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她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刘娘子唤住她。 “小熹啊,他是不是死了……” 商云熹想到昨夜那个场景,就算哥哥真的没有杀他,那山里的血腥味也会引来不少熊狼。她抬头悄悄瞧了眼商明珩,随后轻应了一声。 “死了也好,他死了也好……” 刘娘子面上扬起笑,可随后她的眼底又泛起泪花,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是喜是悲。 “阿熹。” 直到听见商明珩唤她,云熹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后许多。她蒙上头纱,匆匆朝哥哥跑去:“这就来。” 至洛阳的路程算不上长,商明珩便决定走水路。而商云熹好奇又担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乘过船。 两人白日先是至城中,随后又搭马车到码头。这时的天空已经变成淡淡的粉,太阳彻底隐入山间。 商云熹抬头打量四周,码头停着几只客船与商船。天色已经昏暗,但仍有不少工人往船上搬运货物。 傍晚码头人数不减,商明珩虚虚环住云熹的肩膀:“走吧,阿熹。” 夜晚卷起微风,倒映在水中的青山被吹得泛起层层波澜,两岸的景色也在商云熹眼中缓缓后退。 商云熹心情雀跃:“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洛阳?” “四日后。” 起初商云熹因着新奇站在甲板上四处打量,可她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她转过头看向商明珩:“我们现在可以去客屋吗?” 闻言,商明珩便带着云熹朝备好的房间走去。 两人的房间被安排在船的尾端,商云熹走在半途时便觉得头更加疼痛,身体也渐渐乏力。她想自己或许是晕船了。 商明珩瞧见她的面色不对劲:“哪里不舒服?” 商云熹眼前有些恍惚,她费力地眨眨眼睛:“可能是晕船,睡一觉便好。” 商明珩放慢脚步,与云熹并肩而行。待将商云熹送回房间,他轻声道:“我去端碗生姜水。” 商云熹泛起恶心想要呕吐,可她胃中空空,只是一阵干呕。最后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体的难受感才稍稍缓解。 “阿熹,张嘴。” 商明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云熹感觉到勺子轻轻抵在她的唇间。她不喜欢生姜的味道,可还是勉强地饮下两勺。但嘴巴里泛起的腥辣味道,让商云熹没忍住伸手将勺子推开。 她似乎听见商明珩的轻轻叹气,可好在勺子没有再送到她的唇边。 下一瞬,商云熹察觉到哥哥隔着衣袖将她的手腕环住,随后拇指重重地朝某处按压下去。 突如其来的酸疼让商云熹下意识抽回手,可是商明珩却紧紧圈住她。而一段时间后,那抹酸疼感渐渐消失,身子也变得舒畅,商云熹手上挣扎的力度减弱。 商明珩声音里带着轻微的笑意:“舒服了?” 商云熹昏昏欲睡,并没有出声回应他的话。 见商云熹似乎睡过去,商明珩没再出声打扰她,只是松开手将她的手臂放在被子之下。 可担心她还是不舒服,商明珩半垂眼眸,将食指放在云熹的耳后,力度稍轻地按揉。 而此时的商云熹早已熟睡,只是这次她又做了一场朦胧的梦。 房内悬挂着轻薄的红纱,层层纱帘之后是两人纠缠的身影。商云熹本想转身离开,可不知是什么牵引着她,让她掀开纱帘抬脚一步步朝两人走去。而越是走近,商云熹越是能瞧见那旖旎的画面。 隔着轻纱,商云熹能看清那两人的衣袖交缠,裸露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就连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也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只剩最后一层薄纱,商云熹并不想将它掀开。但是她的身后仿佛有一只手操控着,强迫她揭开这最后一层。下一瞬,商云熹惊恐地发现,她从旁观者,变成了当局人。 她感觉到耳后传来温热的触感——那人的唇缓缓移至耳垂。 令人发颤的痒意霎时传遍浑身,商云熹转头想要避开那人,可无济于事。他的动作也愈加过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从她腰间探入,指尖在她胎记处不断徘徊……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就在商云熹疑惑之时,她感觉脸颊滑过一抹冰凉的东西。她垂眸去看,瞧见那人耳垂上戴着流苏耳坠。 哥哥……商云熹不会认错,那是她亲手为哥哥刺穿的耳坠。 像是验证她的想法,那人抬起头与商云熹对视,露出与商明珩一模一样的脸,甚至声音都没有丝毫改变:“凝露。” 见他垂下头想要吻自己,商云熹紧闭双眼,伸手抵在商明珩的肩膀。 “不对!哥哥,我是……” 就在这时,暧昧的画面瞬时烟消云散。商云熹再次睁眼双眼,发现哥哥牵着她在山林间不断奔跑,而两人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盗匪。 商云熹记得这次的逃亡,她和商明珩都丢了半条命。 她一度以为她要与哥哥阴阳相隔。 那时两人都藏进狭小的山洞,而洞口的石头挡住了两人的身影。就在两人以为逃脱盗匪的追杀时,盗匪可怖的脸却突然出现在洞口…… 而梦外,商云熹不自觉地唤出声:“哥哥……” 商明珩听到云熹的梦呓,随后瞧见泪水缓缓从她的眼眶渗出,滑落,藏进发间。 “嗯。”商明珩应声,随后抬手轻轻拭过泪珠。 他能猜到云熹做了什么噩梦:“没事了,别怕。” 涧石蓝是很浅很浅的青蓝色,芙蓉色是较浅的橙红色,桃夭色是浅粉色。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小红薯上能搜出来。 另外如果好奇衣服是什么样子,直接搜仿隋朝服饰就好。苯人感觉这种形制的服饰并不多,有点冷门。之前买过一套,实在太好看了。 资料显示,晕船时可以通过穴位按摩缓解,文中是内关穴和翳风穴。 内关穴:前臂掌侧,腕横纹上2寸。 翳风穴:耳后,下颌角和耳后乳突之间的凹陷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第4章 04 商云熹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可待她醒来,那些画面又变得模模糊糊,她只记得梦中那些艳丽的色彩——纱帘轻扬的绯红,枝头朦胧的霉绿和黑暗中一闪而过的银光与血色。 一觉醒来,商云熹身上的不适感已经减轻许多。她缓缓从床上直起身,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一直盯着床角发神。 或许是晕船让她整个人更加敏锐,商云熹闻见房内的潮湿味。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想要走到甲板吹吹风。 然而路过商明珩的房间时,商云熹却听见他的屋子里传来细微的交谈声。瞧见灯还亮着,她抬手轻轻敲门:“哥哥,你睡了吗?” 房门很快便被打开,商明珩那张昳丽却无甚表情的脸出现在云熹的眼前。 “还难受吗?”他垂眸看向云熹,见她摇摇头,又接着道,“我去给你端碗粥。” 可商云熹脑袋摇得更用力:“我不饿。我只是想去甲板透透气。” 她现在还有些犯恶心,什么都不想吃。 “好。”说着,商明珩往前一步,将房门带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商云熹竟然瞧见屋内的房顶飘过一抹蓝白色,只是商明珩的声音很快让她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此时的船外一片漆黑,借着月亮的微光,商云熹只能隐隐瞧见周围山峰的影子。她仰头看向天空,朦胧的月亮正悬挂在上中天,那现在大抵是子时了。 商云熹轻轻抿唇,随后转头看向商明珩。她的声音比以往还放得轻:“哥哥,你方才在屋中与谁说话?” “嗯?阿熹怕是听错了。”商明珩朝她扬唇轻笑,“房内我一人,我能与谁说话?” 夜里忽然起风,商云熹闻见风中夹杂着的淡淡腥味,有一瞬她联想到梦中的银光和血色。她虽然不记得梦见了什么,但她能猜到——那把反着银光的剑和从身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你若有任何打算,一定要告诉我。”商云熹不再追问,她只是盯着商明珩,“我们是兄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商明珩也垂眸同云熹对视,他声音温和道:“我的打算便是,让我们都好好地活下去。” 商云熹的眼眶有些发热:“不要骗我。” “不骗你。” 船内已经彻底寂静,商云熹能听见的,只有一阵阵风声和两岸猿猴的啼叫。她并不讨厌这些声音,相反,曾经在山中她便是和着这些声音入睡。 商云熹的思绪莫名飘得很远:“洛阳会是什么样子呢?” 商明珩沉默片刻,随后轻笑道:“金玉其外。” 商云熹听懂商明珩的言外之意:“那我们会在那里待多久?” “待到……”商明珩将视线落到远处的湖面上,“钱财到手为止。” 商云熹没有问商明珩为何要去洛阳,亦不会问他如何取得钱财。就算她和哥哥是最亲近的兄妹,彼此之间也有难以开口的秘密。 湖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商明珩垂眸瞧了眼云熹略显单薄的衣裳:“风起了,回屋休息吧。” 商云熹没有异议,跟着商明珩往船舱中走去。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如今这个时候,竟然也有人尚未入眠。 那人从她身边走过时,她闻到淡淡的花香,虽然很微弱但格外有记忆点。商云熹好奇地悄悄看去,却正巧与那人对上视线。令她惊异的是,那人竟然是名长相妖媚的男子……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朝她眨眼微笑。 商云熹不知道那人是谁,而当她反应过来转头瞧去时,哪还见那人的身影,仿佛方才只是一个幻象。而那人的蓝白色衣摆和她在哥哥房间中晃见的影子十分相似…… 商明珩看见云熹转过头回望:“阿熹,在瞧什么?” “没什么。”商云熹想或许那人的一笑只是她晃眼罢了。 在船上待了足足四日,商云熹觉得自己怕是有三日都是在床上躺着。她晕船的症状时有时无,但只要躺在床上,便会觉得舒坦许多。 而商明珩每日都会将清淡的饭菜端到她的房内,甚至盯着她喝上几勺生姜水,然后再给她按揉内关穴。 终于撑到下船的那日,商云熹感觉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清爽,连看河岸的青山都要翠绿几分。至洛阳时正好是清晨,码头却已经十分热闹,甚至还能瞧见不远处正在摆摊的小贩。 “走吧阿熹,离城门不远了。” 商云熹跟在商明珩的身侧,对于要待上一段时日的洛阳感到期待又担心:“我们今日要住在客栈吗?” “今晚先住客栈,我白日便去瞧瞧房子。”商明珩垂眸看向云熹,“阿熹想去吗?” 见云熹连连点头,商明珩嘴角扬起极浅的笑,瞧起来竟然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那先去客栈将行李放下。” 商明珩看中的房子位于一条小巷内。虽说是小巷,但地段说不上糟糕,从巷口出去便是洛阳城内较为繁闹的街道。这座房子有几个房间和一小方院子,若是乐意,还能种些花花草草。 商云熹也很满意这间房子,这院中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甚至设有石桌石椅。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在院中乘凉用餐的画面。 见房主离开,商云熹走到商明珩身边:“我们是将这房子租赁了吗?” 商明珩思索片刻:“大抵是这样。” 之后商云熹两人准备回到客栈,待今天房子打扫完,明日她和哥哥便能搬进来。 此时正好是中午,街道上比清晨倒是多了些人。商云熹瞧了眼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发现她们的发髻都十分新颖,是她曾经没有瞧见过的。只可惜她的手不太巧,盘不来那些稍稍复杂的发型。 然而转头她却发现哥哥直直看着某个地方。 商云熹顺着商明珩的视线瞧过去,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那群女子身上。难得瞧见哥哥如此模样,她心中起了逗弄的情绪:“你可是在为我寻嫂嫂?” 商明珩回过头来,目光下落至她的发顶,轻声道:“说什么糊涂话。” 回到客栈时,大堂内几乎已经坐满人,商明珩寻了个角落位置与云熹坐下。 店小二满面笑容地跑至两人桌前,将木制菜牌放下:“二位客官想用些什么?” 商云熹接过瞧了两眼便将它推给商明珩:“我想吃些清淡的。” 商明珩顺着云熹的话:“那就一份鱼羹,外添蒸饼和炒笋。” 大堂内闹哄哄的一片,商云熹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桌的人交谈。 “听说今晚教坊会有雅乐表演,就在对街的荷庭内。” “哎哟,那岂不是能免费观瞻?” 商云熹被他们的话吸引去了注意,虽然她的目光直直盯着茶杯,可耳朵已经快要放到那两人的桌上。 “那今晚可热闹了。” 其余的人参话:“那些演奏都是吸引达官贵人的,如今谁有闲钱去听吹曲儿啊。” 话题一下变得沉重,那些人挥挥手都不想再提。 商云熹有些可惜他们不再交谈。初来洛阳,她觉着一切都格外新奇,想要了解更多的事情。 店小二笑着将菜放置桌上:“两位的鱼羹、蒸饼和炒笋!” 商明珩将鱼羹端到云熹的面前:“吃吧,下午好生休息。” 在这几日的乘船中,商云熹虽然大多时候都在床上躺着,可是因为晕船她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总是做些奇奇怪怪却又记不住的梦。她还真想下午好生睡一觉,若是晚上睡不着……说不准还能去瞧瞧洛阳的夜景。 午后的客栈稍稍清静一些,堂中偶尔会传来店小二和其他客人的交谈声。可是这并不妨碍商云熹的入睡,她睡得很舒坦,比在船上那几日舒坦许多,甚至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 而待她睡醒时,窗外的天空已染上暗沉沉的蓝,那抹蓝由远及近渐渐变浅,仿若花青蓝的水倾倒在天际。 商云熹披散着头发靠在窗边,她的视线从半空落到远处街道上。那里已经围着许多人,她想或许是准备看雅乐表演之人。 商云熹也想去,只是她不确定现在哥哥有没有回来——临睡前,商明珩说他去瞧瞧洛阳城内做活的地方——她不能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离开。就在她盯着窗外发神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商明珩温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阿熹,醒了吗?” “睡醒了!”商云熹理好外衣跑去开门,她眼里浮现一抹期待,“我们是要出去?” 商明珩轻轻点头,随后瞧见云熹散着的头发,他问道:“想试试洛阳淑女的新发式吗?” “是这样?”商云熹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戴入,可额前很快便散下一缕头发。她果然还是没学会,哪怕哥哥一步步告诉她该如何绾发。 “算了吧,”她伸手将簪子取下,“我还是简单将头发束起……” 但商明珩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发簪,垂眸道:“我来。” 于是商云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着哥哥的手指在她的头发中穿梭。 商明珩的手指本就白皙修长,在乌发的衬托下显得更是苍白、骨节分明。商云熹看得出了神,以至她的视线也跟着手指不断移动。 商明珩同镜中的云熹对上视线:“瞧什么这般出神。” “你的手指。” 她的话一出,商明珩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手上动作忽然顿住。 但商云熹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小举动,她自顾自道:“你的手指又长又漂亮。” 成都大暴雨,从重庆回来的路上我差点被淹掉。 小姨发消息问我有没有划船回家。[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4 第5章 05 商明珩沉默,没有接云熹的话。 他在云熹的发髻上戴入一朵珠花,最终便绾成了洛阳如今最盛行的发式。随后他又将两条飘带递在商云熹的眼前:“哪种颜色?” 两种都是商云熹心悦的色彩,她也纠结着不知该如何选择。而余光瞥见哥哥衣袖是浅淡的绿,她伸手指了那根薄青色的飘带。 商明珩将飘带系在云熹的发尾:“好了。” 商云熹对着镜子轻轻摇晃脑袋,看着薄青色的飘带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飘扬。她面上漾起灿烂的笑:“哥哥手真巧,私下真的没有偷偷练过吗?” “如何练?”商明珩目光落在镜中,看着少女欢喜地触上珠花和发簪,“我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商云熹转过头朝他笑意盈盈地道谢,可是商明珩却面色淡淡地转开头,将视线落在窗外。 此时的天空已经彻底沉下来,街上也闪着明亮的灯火,人群的喧嚣声时不时从楼下传来。 商明珩转身离开:“走吧。” 商云熹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就算如今的洛阳金玉其外,她仍然很期待洛阳城繁华的夜。 洛阳城的夜晚灯火通明甚至将一方天地照亮。街上来来往往无数人,她们或穿着华丽,或朴实简单。不过她们大多走去的方向,都是对街的荷庭,想来是观瞻今夜的雅乐表演。 商云熹和哥哥走至荷庭时,外层已经围满了人,她只能踮着脚往里瞧。 荷庭建于湖心之上,四周悬挂着轻薄朦胧的纱帘。而隐隐纱帘后,伶人端坐荷庭之中,怀抱着各自的乐器。 由木材构成的九曲桥浮于水面,不过桥端又被一圈竹栅栏围住。百姓只可远远观望,不可踏上九曲桥,更别提进入荷庭内。 “好美……”商云熹喃喃道。 如今的世道荒乱,在这七年里,她和哥哥辗转多地。她也曾去过长安,可是那里的夜晚管理严格,晚上更多是死寂和压抑。后来与哥哥在乡间居住,深夜陪伴她的,更多是蛙鸣虫叫。 伶人还未演奏,商云熹便盯着她们手中的乐器瞧,结果发现一种她曾经见过但一时想不起名字。 商云熹绞尽脑汁,终于知道那叫什么名字,心中瞬时变得舒畅。 她伸手拽商明珩的衣袖:“右侧那乐器是不是叫箜篌?” “嗯。”商明珩立于云熹身后,让她安稳站在一小方地上,“从西域传入的凤首箜篌。” 商云熹点点头,随后视线落到那名伶人身上,隔着一层帘和面纱,她只能隐隐瞧见那伶人的面容。可是越瞧她越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然而就在商云熹要想起来时,空灵婉转的乐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那声音就像是从仙境中传来,让聆听者随之沉浸在安宁平静的秘境之中。 嘈杂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悠扬悦耳的旋律在空中飘荡。 可是商云熹此时的注意却不在奏乐之上,她紧紧盯着那名伶人的脸,真的好生熟悉。她到底在何处见过?之前在船上也总是…… 船上……船上!商云熹想起来了,那张脸和她在船上见到的那名长相妖媚的男子极为相似,甚至说他男扮女装也不为过。 他竟然扮作女子在此处奏乐。 商云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而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竟然抬起头和她对视,甚至又一次朝她眨眨眼。 她侧头避开那人的视线,随后看向商明珩:“哥哥,我们去……”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变得不安。他们拥挤着往旁边靠去,许多人都被旁人踩住脚尖。 商明珩伸手将云熹拢在怀中,因着人潮涌动,他不得不紧紧环住云熹的肩膀。春日的衣衫单薄,他甚至能感觉到怀中不断传来温热的触感。想到无数人朝云熹和他靠近,商明珩心中无端涌起一阵烦躁。 “阿熹,我们先离开。”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商云熹瞧见不少女子慌忙间将头纱拢在发顶。可很快,她便明白她们这是为何。 远处一名华衣男子骑着马闯入闹市,他的仆人挥着鞭子替他开路。而他懒散地跨坐在马背,手中的细金棍勾着女子的下颌,眼底全是戏谑的笑:“好美的娘子,去爷府上坐坐?” 那名女子惊恐地摇摇头,可男子只是轻轻啧声:“瞧瞧,连哭起来都如此美。那娘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明日爷亲自登门拜访。” 见状,四周之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怎么又出来作乱了。” “谁又能奈这纨绔何?他爹如今可是天子身侧的红人。” “他还嫌洛阳不够糟乱吗?” 男子渐渐朝荷庭靠近,他的仆人将竹栅栏踢开,站在旁边等着男子踏入九曲桥。 而此时的商云熹并未携带头纱,她低垂着头,跟着商明珩离开人群。 可那男子似乎瞧见什么,他手中的细金棍指向商云熹所在:“那边绿飘带的娘子,烦请留……” 然而他话音未落,手抱琵琶的女子走至他的跟前:“秦公子,娘子请您去庭内饮酒。” 男子的注意被分散,他看向庭内,那弹奏凤首箜篌的‘女子’朝他妩媚一笑。 商云熹跟着哥哥来到另一条街道,与方才荷庭之处相比,这里清静许多,甚至都瞧不见几个人影。 她伸手将发髻上的飘带取下,颇有些不满地塞进袖子里。 商明珩垂眸瞧她:“怎么了?” 商云熹皱眉:“那人太恶心。” “他嚣张不了多久。” 商明珩从云熹袖子中取出飘带,梳开褶皱后将它系在云熹的手腕上:“这般好颜色,何必让他坏了你的心情。” 商云熹没有出声,只是抚摸手腕上薄青色的飘带。她的确是一时气急,怎么能因为别人简单一句话而让自己难受。 她仰头看向商明珩:“我们再逛逛便回客栈吧?” “好。” 月亮苍白而静谧,悄悄地悬在半空。今夜的月色褪去浑浊,将清辉明亮的柔光散落在街道,照映出形状各异的影子。 “洛阳城内有花市吗?” “有。” “那我们买些花种院子里吧?” “可以。” 商云熹与商明珩并肩而行,两人的影子走动间渐渐重叠在一起。 商云熹夜里格外精神,直到鸡鸣声隐隐传来,她才阖上眼睡过去。只是这次她又做了那场可怕的噩梦。 梦中哥哥抱着她躲进阴暗的山洞之中,可最后还是被盗匪发现了踪影。她和哥哥拿着刀反抗,但没能逃过盗匪的手心。盗匪将她和哥哥关在潮湿的牢房。 而她因刀伤不争气地发起热,之后的意识都变得朦朦胧胧。 哥哥背着她逃了出来,再次藏身山林。然而盗匪穷追不舍,甚至威胁着要将两人烧死。 后来?后来她烧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她不记得哥哥是如何彻底摆脱那些盗匪,又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阿熹。” 商云熹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才发现窗外已经天明。 而此时商明珩正在屋外唤她:“阿熹,睡醒了吗?” 商云熹出声回应他,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今日该离开客栈,搬进租赁的院子里。她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东西,打开房门便瞧见哥哥立在门侧。 商明珩身着一袭芽绿色圆领袍,圆领最上层敞开未系,露出暗黄色的内层。与平日里着交领时的儒雅不同,今日的他瞧起来更加朗然。 甚至在他转头看向自己时,商云熹还从他面上窥见一丝丝温婉之意,与往日的冷淡漠然全全不同。 “怎么一直盯着我?” 商云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你瞧起来俊朗。” 商明珩伸手接过云熹手中的行李,垂眸轻笑道:“原来在阿熹眼中,我以往是无颜之人。” “当然不是!”商云熹眨眨眼睛,“是颜如舜华,颜如舜英。” 商明珩当然明白云熹心中的小九九:“是吗?我怕是担不起这两句。” “担得起,担得起!”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很快便走至新屋的门前。商云熹伸手推开门,发现院子的确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瞧不见。 “洛阳花市只在清晨开一个时辰,明早再去吧。”商明珩将行李放在屋内,“午后我去添置家用,阿熹要去吗?” 商云熹想了想,随后摇摇头。这个她并不无兴趣。 商云熹最终待在家中收拾行李,只不过屋子整洁,两人的物品也不多。她很快便整理干净,随后坐在梧桐下读书、绣花。待临近傍晚,商云熹又下意识地走出院门瞧巷口是否有商明珩的身影。 哥哥还没回来……她撑着脑袋看向石桌上的光斑,落日余晖透过树叶缝隙落在院内。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温暖的黄昏之下。 而待商明珩从屋外回来,落日早就隐下,天空也已经染上淡淡的蓝。他回过头便瞧见趴在石桌上睡着的云熹,她的脸侧甚至沾上一片树叶。 回来迟了,商明珩想,他并未料想今日会被人缠上。 他伸手欲将树叶从云熹面颊取走,然而下一瞬云熹却忽然抬手圈住他的手掌。 被触不及防地握住手时,商明珩整个人都僵住。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云熹的手冰凉。 随后他又听见云熹的梦话,声音很轻,细听还有些啜泣:“我喜欢,别伤害自己。” “颜如舜华;颜如舜英。”出自诗经中的《郑风·有女同车》。而这两个四字短语后来用于形容女子相貌姣好。 妹妹说这两句暗指哥哥今日貌若好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