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海风拂面》 第1章 01、老街绯闻 暑假,即便是马路炎炎发烫的大中午,骑楼老街阴凉的外廊下,也能看到不睡午觉,溜出来玩的小孩子。 彩彩和堂姐欢欢,一人拿着一根路边捡的树枝,正蹲着逗蚂蚁。 她俩发现一只超大的蚂蚁,在地上叠了几片棕榈叶子,专心看蚂蚁在树叶间晕头转向。 没一会儿,欢欢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拉,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和堂妹嘀咕:“彩彩,我有一个秘密,只跟你说,你不许告诉别人喔。” 彩彩没吭声,堂姐每次都说只告诉自己,但转头和阿文、阿巧也这么说,根本不是只跟自己讲的秘密。不过她还是从蚂蚁身上挪出五分心思,竖起耳朵听着。 欢欢自顾自说起来:“我妈妈给我生了小妹妹,”一起玩的小伙伴只她有亲妹妹,欢欢想和彩彩炫耀,“我阿妹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宝宝,像洋娃娃一样。彩彩,你也是阿姐了喔,但小宝宝肯定只喜欢我捏,只有我是她亲阿姐哦,你不是。” 彩彩本来还有点开心,她也是姐姐了,可堂姐分明是想笑话自己没有亲阿妹,就像她炫耀小猪铅笔盒一样。 彩彩抿着嘴巴,戳了戳地上的棕榈叶:“我也让我妈妈给我生个亲阿妹,我阿妹才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宝宝。” 欢欢哼笑了一声:“等你有妹妹再来和我比吧,你阿妹肯定和你一样,像一只大黑蚂蚁!” “像就像,蚂蚁多可爱,比你可爱一百倍,哼!” 两个小姑娘不欢而散,彩彩气嘟嘟跑回家,穿过自家杂货铺,从后堂上楼去。彩彩妈吴美芝睡过中觉才起,看到女儿一头汗,接了盆水,拽住她按着洗脸:“低头,闭眼。” 彩彩紧闭着眼睛由妈妈揉搓,嘴巴闲不住,噗了噗水说话:“妈,欢姐说我是黑蚂蚁,她是大坏蛋。” 吴美芝“嗯”了一声:“又为什么吵嘴?” “伯娘生了妹妹,欢姐说我不是小宝宝亲阿姐,小宝宝不喜欢我。妈,我也要妹妹!” 吴美芝没忍住笑出了声:“呆瓜,你当妹妹是铅笔盒啊,没地方给你弄去。” 彩彩懂些事了,但懂得不多:“妈,你和爸爸都是大学生喔,很厉害咯,我要一个阿妹嘛,就一个。” 国家政策婚姻生育,给她一个小孩子也讲不清楚,美芝一边用椰子油给女儿搽脸,一边认真糊弄她:“妈妈单位有规定,一家只能养一个小孩,再要一个,妈妈就要丢工作。你爸不上班,妈妈再没了工作,咱家就没钱吃饭了,不能让小宝宝饿肚子吧,你爱吃肉爱吃零嘴,全都买不起了喔,还想要妹妹嘛?” 彩彩咬着手指头理解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要妹妹,是因为爸爸不上班没工作:“爸爸笨蛋!” 彩彩妈偷笑,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进屋吹风扇去,下午把七**数字汉字每个写一页,写完了才许开电视,妈妈晚上回来检查。” 彩彩“吱”了一声跑进房间,肯定是要先看会小人书的。 吴美芝拿上包准备去单位,下楼看到丈夫在躺椅上还没睡醒,走过去踢了踢他小腿肚子:“李国龙,大嫂生了,你知道不?” 彩彩爸一惊,坐直了身子发懵:“生了?我没听见电话?” “没来电话,欢欢和彩彩说的。” 彩彩爸抹了把脸:“公爹仔不?” 吴美芝冷笑:“找人看B超,托关系花钞票,大嫂在乡下一躲就是大半年,偷偷摸摸,就为生个耀祖,事与愿违了喔。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这下塌天了,也不知小孩子运道好是不好,怎么投进他家门里了。” 彩彩爸回过神来:“他家条件好,是男是女都是亲生的嘛。” 美芝扬了扬眉,没再说老大家的闲话:“你听着点电话,阿梅说不准哪天到,别误了接她。” 彩彩爸点着头起身:“吴主任交待的事,哪敢怠慢。” 美芝睨了他一眼:“给阿妹开个椰子,在外头玩了半天没喝水。” 女儿的事真不敢怠慢,彩彩爸立马进后堂储物间挑了个椰子,美芝从前门出来,跨上自行车往单位去。 这一下午,彩彩爸依然没接到阿梅的电话,倒是终于见着了本尊。 傍晚天色要暗没暗的时候,彩彩爸起身开灯,看见门口有个短发女人,右手拎着黑色旅行包,左手牵了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孩,歪着身子朝店里张望。 彩彩爸以为是想问路的游客,主动打招呼:“要买什么?进来随便看咯。” 短发女人又看了眼门牌,笑着回话:“请问是吴记吗?我找吴美芝。” 李家的两栋骑楼挨在一起,楼下的门面原本都是李记,卖海州特产,老一辈走后,兄弟俩不大和睦,几番斗气分了家,李二在里面这间门市开起了杂货店。 彩彩爸开了灯,觉得她有些眼熟:“喔咿,吴小梅是不?” 阿梅松了口气:“我是吴小梅,您是彩彩阿爸?” 彩彩爸赶紧把人迎进来,笑呵呵看了眼孩子:“是是是,美芝还没下班,喝口茶先歇歇。” 阿梅晃了晃孩子胳膊:“阿南,叫姨爹。” 小孩白白净净的,长相十分秀气,只是抿着嘴巴蹙着眉头,不肯开口叫人,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不高兴。 阿梅“嘶”了一声,张口要教训他,彩彩爸连忙打圆场:“小孩认生嘛,以后熟了就好。咦,我记得你家是男孩几捏,我记错了啵?” 阿梅端着茶杯哈哈大笑:“阿南今天漂亮喔,你看姨爹都以为你是女孩子。彩彩呢?家里多个姐姐她高不高兴呀?” 这话大人听得明白,阿南是男孩子,身上穿着裙子,只怕舟车劳顿有缘故。躲在楼梯间偷听的小彩彩,只当家里真来了个姐姐,兴冲冲跑下来:“爸,我妈呢?” 妈妈下班的辰点,彩彩比谁都掐得准,彩爸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舍得关电视机啦。过来叫人,是你三姨来了。” 彩彩有些害羞地走过来,躲在爸爸怀里唤了声“三姨”,吴小梅高兴得什么似的,放下茶杯过来抱她:“彩彩好乖哦,越大越漂亮咯。” 彩彩没见过这个三姨,不过妈妈常常提起,忽然被抱起来,倒是不害怕,但有些拘谨,被夸了越发不好意思,她转过脸来,指着一旁阿姨的小孩:“是妹妹,妹妹漂亮。” 在彩彩的小脑袋瓜里,比自己矮的就是妹妹,这个妹妹小小的,白白的,像洋娃娃一样,她可喜欢啦,欢姐家的阿妹肯定没她漂亮。她不明白姨姨和爸爸为什么笑个不停,一被放下来,就走到妹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妹妹,我带你上楼看电视,你渴不渴?给你开个椰子好不好?” 郑南虽然被她牵着走了,但心里仍然不高兴,他不喜欢穿裙子,不喜欢走亲戚,不喜欢被夸漂亮,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应付大人。 也不喜欢应付小孩子,不喜欢被人拉着一起在脸盆里洗手。这个小孩还有点笨,妈妈明明说过的,海州有个阿姨,阿姨家有个妹妹,她怎么分不清大小! 原本想赌气一直不理她,可她拿来的椰子好好喝。 彩彩对漂亮的妹妹无比包容:“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没关系喔,不喜欢说话,我们就一起看动画片,好不好?” 阿南愣愣点了点头,换来彩彩甜甜一笑。 原来不喜欢说话,也没关系。 这天吴记杂货铺早早打了烊,街坊不知道李二家来了什么亲戚,只知道李二家多了个和彩彩一般大的男孩,一个年轻漂亮的短发女人。 李大家躲到乡下生二胎的事,似乎不足为奇,李二被女人领着孩子找上门的事,才足够劲爆。 没几天,那孩子眉毛眼睛和李国龙一模一样的话都传出来了。大人间不怀好意讳莫如深,自然遮遮掩掩,孩子间却没什么顾忌。 李欢欢本来也觉得小郑南很可爱,可他不说话不理人,只跟在彩彩屁股后头,欢欢不高兴,揭穿了彩彩的谎话:“李清彩,你说谎,阿南才不是你阿妹,他短头发,是男孩子,他妈妈也不是你三姨,是你爸爸的小老婆。” 彩彩知道“小老婆”不是好话,先捂住了阿南的耳朵:“李欢欢,你说你家有小宝宝,我们都没看到,你也说谎,你爸爸才有小老婆,你爸有钱不学好,我爸没有工作,他是个穷光蛋,才不会有小老婆!” 欢欢说不过她,跑过来揪彩彩的辫子,彩彩真的生气了,松开阿南用力推开堂姐:“不要抓我头发!” 阿南看到彩彩被欺负,口中“啊”了一声冲出去,举起胳膊出拳,原本想打李欢欢胳膊,结果欢欢往前踉跄了一步,拳头落在了脸上。她天生沙鼻子,立马涌出鼻血,在场的几个小孩都傻了。 等欢欢哭嚎着满脸血跑回家去,彩彩才回过神来。 她和阿南可能闯了大祸。 欢欢爸爸刚从乡下回来,心情不大好,把欢欢往老二家一扔就走了。吴美芝吓了一跳,赶忙先给欢欢清理鼻子,彩彩主动承认错误,说了前因后果,还把头发扒拉给妈妈看:“妈,我肯定也流血了,你帮我找找。” 美芝心里好笑,但这不是件小事,冷着脸叫她罚站:“李清彩,你去楼梯下边罚站去,好好反省。” 郑南挺着胸脯站出来:“我打的!” 掷地有声的呢,美芝头一回听他说话这么响亮:“郑南,你也去罚站,我现在带欢欢去卫生所,等我回来,你们挨个检讨。” 晚上吴小梅也知道郑南打了人,抄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抓住郑南一通抽,她气得双眼通红,身子直发抖,美芝见她状态不对劲,赶忙上前阻止。 阿梅靠在美芝身上痛哭:“他要是跟他爸一个德性,我死了算了!” [墨镜]闪现~新文开更! 1、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破镜重圆的故事,思来想去还是按照时间线写啦,爱看重逢戏码的可以先养肥~ 2、存了点稿,但不多,再不开文要欠绿江字数了,所以尽量不断更,尽量~ 3、四城系列还有一本蜀州预收中,可能会是两个疯子的故事,戳戳专栏收藏哟~ 4、我知道有小伙伴着急古言,咱别急,一坑一坑来,阿成可能会迟,但阿成不鸽~ 5、开文撒花,求收藏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老街绯闻 第2章 02、好爸爸坏爸爸 阿梅的确不是彩彩的亲三姨。 她和美芝都是荣山村人,不过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两家并没有亲戚关系。 村里人彼此间称呼不大会叫名字,除了有小名诨号的,在家里是三妹,别人也会唤一声三妹,约定俗成,也或许是乡里人的亲切。 阿梅她们上学的年代,村子里只有小学,中学要去镇上读,念到初中的女孩很少,能读高中的,满村里就只有阿梅和美芝两个。 同村同校同班,在美芝念大学,阿梅嫁去儋州之前,她俩几乎形影不离,即便分隔两地也没断了联系。两家孩子不叫对方妈妈一声姨,大约就要叫干妈了。 美芝并不认识阿梅的丈夫,在彼此通信的只言片语中,大约知道他是个条件不错的人,父母是造船厂的工人,他大专毕业后,进了船厂做技术工,待阿梅还算不错。 阿梅说要离婚,美芝虽然意外,但并没有多劝。她不了解阿梅的丈夫,但了解阿梅,如果还有坚持下去的可能,她为了孩子,怎么都不会如此坚决。 她们这一代女性,大多只是理解了离婚的概念,并没有接受这件事本身。 美芝陪几近崩溃的阿梅在楼上待着,不必她开口问,阿梅缓过来些,道出了离婚的始末:“阿南他爸,进监狱了。” 美芝有些震惊,她原本猜测是不是男方作风不好,阿梅平时看着风风火火不拘小节,原则问题上,还是很较真的:“之前你说得含糊,我还以为他外头有人。” 阿梅接过美芝手里的毛巾擦脸,深深吐了两口气:“船厂前几年人才引进,招了不少大学生,他觉得领导重视学历高的,被压了一头,没以前舒坦,就领着一帮子弟工跟外地工人对着干。 什么领导受得了这样的刺头,好言相劝劝不听,把他开除了。家里都说,如今时代不同了,出来找别的事做也好,我以为他这回听劝,去洋浦安心做工程呢,没成想他是去给王宏旺当马仔! 那姓王的,说是干部是村代表,其实就是个土皇帝,当地人都知道他坏事做尽不是东西,早年在盐场侵占国有资产发家的人,一门心思搞灰产。 我那时就要离婚的,他不肯,说孩子不可能给我。我之前不上心掉过一个,生阿南不容易,这辈子大概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他凭什么不给我?磨了一年都没松口,也是老天有眼,他罪有应得,斗殴伤人判了十年,我要起诉离婚,他知道肯定没胜算才离了。 阿美,我真的怕小南像他爸,公公婆婆对我对孩子都挺好的,但我不敢待在儋州啊,他们老两口竟然觉得儿子冤枉,坐牢是被陷害的,郑永昌自己都不上诉,他爸妈还要上访呢! 阿南才几岁,这么大点就会动手打人,我能把他教好吗?我还怕他阿公阿婆教坏他,万一他跟他爸一样,骨子里就愿意走歪门邪道,我真的死了算了。阿美,我好心焦……” 两个孩子听不到楼上妈妈们的交谈,还在楼梯间罚站,彩彩心里不服气多些,探出头去望了望,见没人管她俩,悄悄挪了两个小板凳过来:“阿妹,坐。” 阿南摇头,彩彩想起他刚刚屁股遭殃,自己坐下拍了拍膝盖:“你坐在我腿上就不疼了,姐给你垫着。” 阿南腿站酸了,身上还疼,想了想,挨在彩彩身边,半坐不坐地靠着她,彩彩亲了亲他脸颊:“我妈说亲一口就不疼了,还疼吗?” 阿南有些害羞,红着脸摇了摇头,彩彩学着妈妈的口吻给他讲道理:“你听阿姐说,我们小孩子是不可以打架的,把人打伤了,爸妈就要赔钱,他们赚钱很辛苦,所以三姨才生气打你喔,以后阿姐教你吵架,你看欢姐那么厉害,其实她吵架吵不赢我捏,阿姐聪明哦。” “她扯彩彩辫子。”阿南闷声道,“她讲阿妈坏话。” 彩彩心里也这样想,但欢姐鼻子哗哗流血,既叫人害怕也让她心软了:“我们……我们讲道理,让她道歉。” 阿南哼了一声:“她才不会,她坏。” 彩彩正要说欢姐不坏的时候也挺好的,一双大手伸过来,抱起阿南,坐在了彩彩旁边的小凳上:“欢欢只比你们大两岁的嘛,她乱讲话,都是跟家里大人学来的,真正要教训的是大人。 阿南,姨爹认真跟你讲喔,拳头可以解决问题,但一定是你试过所有办法都行不通,最后最后才能动拳头。打人会被警察叔叔教育,你自己也会受伤,是不是呆瓜办法?” 彩彩抓住阿南的手:“爸爸,三姨打过阿妹了,警察叔叔不来。” 彩彩爸捏了捏女儿秀气的鼻子:“小孩子交给阿爸阿妈教训,长大了再打人,就要被抓起来了喔,去一个吃不饱肚子,看不到家人朋友的地方生活。” 阿南低着头:“我知道,是监狱,我爸爸就在里面。” 彩彩爸一时语塞,没想到教育孩子还套出意外讯息来了,他尽量忍住惊讶,假装早就知道,假装这并不是大事,也明白过来阿梅那般失态的缘由:“阿南和彩彩一样聪明,知道你阿妈为什么打你,是不是?” “打人不对,不可以像爸爸,阿妈会伤心。” 彩彩爸知道阿南其实很懂事,没再多教育,手握成拳头摆在两人面前:“趁你们妈妈不在,咱们偷偷吃块糖,猜猜,哪个手里有糖。” 阿南轻轻点了点姨爹左手,彩彩凑过来,直接掰开爸爸右手拳头:“哇,泡泡糖!”她推了推爸爸的胳膊,“妹妹吃,阿南今天保护我,阿姐请你吃泡泡糖。” 彩彩爸笑着展开左手:“哎,这边也有喔。” 两个孩子咯咯笑,一起拆了泡泡糖吃,放进嘴里没嚼两口,彩彩“啊”了一声捂住嘴巴,彩彩爸赶紧放下阿南,蹲身搂住女儿:“咬舌头啦?” 彩彩“呜呜”摇头,松开手吐出了带血的泡泡糖,彩彩爸看到上头粘着一颗小小的乳牙,哈哈大笑:“咿唷,我家阿妹换牙咯,痛不痛?” 彩彩眼泪汪汪:“怎么可能不痛嘛,臭爸爸,还笑!” “babyteeth掉光,我们阿妹就不是小baby了喔。” “人家早就不是小宝宝了好嘛,我现在是大姐姐!”彩彩“哼”了一声,捧着泡泡糖扭头往楼上跑,嘴里含含糊糊叫着妈妈,“咩,咩,我牙掉啦!” 美芝听到女儿的声音,起身开门出来,彩彩一头撞进妈妈怀里,哭诉自己掉了牙,在流血。 美芝一边打水给她漱口,一边安抚她幼小脆弱的心灵,阿梅也讲起了旧俗哄她,上牙要扔屋顶,下牙要扔床肚,不然新牙会长歪。 彩彩渐渐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姨姨,妹妹知错了呐,你看我流血这么多,你不生气,原谅妹妹好不好?她屁股痛痛,板凳都坐不下,我们很乖的,以后不打妹妹好不好?” 阿梅把彩彩抱进怀里:“他知错就改,姨以后就不打他,要是敢再犯,该打还是得打喔,不过姨姨给彩彩面子,以后揍轻一点,打完也能坐板凳,好不好?” “好吧,那,那只能打五下,啊不,打三下。” 彩彩一动脑筋就想咬手指,结果掉了一颗牙,手指没咬住,牙龈还痛得不行,美芝把她的手按下去:“多大了还咬手,小心牙齿长歪了。” 彩彩指着杯子里已经和泡泡糖分开的牙齿:“妈,帮我扔屋顶,扔屋顶就长不歪。” 美芝似笑非笑:“吃手指头长歪了,扔屋顶也不管用,不信问你三姨。” 阿梅忍笑:“真的喔,呐,以后彩彩不咬手指,姨姨就打阿南三下,如果彩彩牙长歪了,要打五下。” 彩彩把手臂举高高:“谁再咬手指头,谁,就,是,小,狗!” 小孩子的问题,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欢欢也在阿姩的教导下,主动过来道了歉。 大人闹出来的流言蜚语才叫人头疼,尤其阿梅在对街不远租了店铺,打算开店卖女装童装,要和老街商户住户长久打交道不说,开店最讲究信用名声,就是李记这样的老字号,当年也因为新老板李国成不像样,丢了不少熟客。 美芝和阿梅商议了一番,决定让李二出面去解决这个问题。 彩彩爸妈人缘还是很不错的,会无端编造这种低级谣言的,除了李大的小舅子陈海,再没别人。他的生存法则是捧姐夫李大臭脚,其中又以贬低李二,说他家坏话见长。 彩彩爸才教育过俩孩子,解决问题不能光想着用拳头,所以去李记时,把他俩带上了。 赶上周天,店里客人不少,彩彩爸看到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选特产的顾客,就热心地上前介绍,讲完看一眼价格标牌:“喔咿,这一包要二十块钱呐,抢咯抢咯,听我的,往里再走几步,那个广记家,一样牌子东西,价格一半都没有,椰子饼还有现做的喔。” 一个旅游团的口耳相传,店里一下子冷了大半,陈海原本忙着收银没顾上,这才看到李二,对上李二,他既心虚又轻蔑:“二哥,得闲不在家喝茶,来我店里遛小孩啊?” “你店里?林北姓李咯。” 陈海恼火:“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彩彩爸走到柜台边靠着:“我家阿美生气了喔,家门都不让我进,我不来找你找谁?我心情不好,你这生意也别做了,我得闲跟你耗功夫。” 陈海点了点计算器:“秀才不装清高,会耍无赖了喂。” 彩彩爸轻笑:“甘拜下风咯。你说,我把我家铺子租给广记,等你姐夫找我,告诉他是你把我惹急了,我才六亲不认,他还能不能叫你看门的?李国成轻易都不敢惹我,你年纪轻轻,胆量不小哦。” 这陈海连纸老虎都算不上,最怕做错事叫他姐夫生气,于是硬着头皮挨家挨户上门解释,先前说李二的话是他自己瞎编的,问了才知道,那吴小梅和吴美芝一个村的,离了婚不好回乡下,来投奔亲戚。 女人家离婚带着小孩不容易,大家同情也好唏嘘也罢,总归不再胡乱议论了。 彩彩和阿南隐隐约约觉得学到了一点东西,但世界的复杂,远远超乎小孩子的想象,她们很快又遇到了,想破脑袋也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终于迎来一个好爸爸,哈哈哈~ 阿姩就是婶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好爸爸坏爸爸 第3章 03、消失的妹妹 美好的暑假过去大半,欢欢这样的小学生开始拼命赶作业,彩彩和阿南还没有暑假作业的烦恼,不过之前犯过错,彩彩又因为掉了牙齿不好意思出门,两个人竟然一连几天都安稳在家待着,没出去乱跑。 常言道,不怕孩子呱呱叫,就怕孩子静悄悄。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刮台风,闷了一宿,下午渐渐起风了,老街不少商铺准备提早打烊,彩彩爸最干脆,头一个掩了门,想在下雨前接美芝回家。美芝前一天值夜班,后头也闲不了,她们林业单位最怕台风天。 他正要上楼叫两个小的到阿梅店里待着去,阿梅已经急急跑回来:“老李,你去接阿美是不?你去吧,我回来看孩子,你这留个门,雨衣雨伞好卖。” 彩彩爸想想是这话:“好好好,不耽误你生意吧?” 阿梅一笑:“这种天,我那有什么生意。” 彩彩爸搬了箱一次性雨衣出来,看天色越发不妙,急急发动摩托车接老婆去了。 阿梅卖了两件雨衣才察觉不对劲,彩彩爸的摩托车,动静可不小,往先一听着声音,彩彩就会噔噔跑下来问爸爸去哪,今天怎么没反应? 她站在楼梯口朝上喊了一嗓子:“彩彩,阿南,楼上窗户都关好了没?” 俩小孩半晌才回:“关好啦!” 阿梅实在不放心,上楼来看她俩,二楼原本是一个房间一个大开间,现在又隔出一个小房间,阿梅母子俩一人一间,客厅两家共用,美芝一家三口住三楼,彩彩还一直跟爸爸妈妈睡呢,是看阿南自己一个人睡觉,才愿意和爸妈分开。 阿南小房间的门敞着,二楼静悄悄的,阿梅拔了电视机插头,又去三楼找:“你俩捉迷藏呢,要下雨了,都跟我下去待着,彩彩,阿南?” 她象征性地敲了下彩彩房门,推开一看,俩小家伙都坐在床边地毯上,身子贴着床沿,脸红扑扑的,笑容里透着心虚,分明是在遮挡床底下的什么东西。 阿梅不动声色:“走,刮台风了,咱们下楼去,把楼上电都关了。” 彩彩舔了舔牙:“三姨,我们等一下自己下楼,就一会会。” 阿南灵机一动:“妈,我们看完哪吒闹海。” 阿梅以为他们藏的是小人书:“今天准你们看,别藏了,拿上跟我下楼去,赶紧的,你姨爹接你二姨下班去了,没人看店。” 彩彩一听没人看店,急得沉不住气,把床肚里藏的东西一裹,贴着床抱进怀里,又缩着身遮遮掩掩站起来,刚一起了身,小炮仗似的“嗖”一下从三姨胳膊底下窜出去,闷头往楼下跑。 阿南紧跟其后,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亲妈拽住了后脖子:“彩彩怀里抱的什么?不是小人书吧,怎么好像有手有脚的动呢!” 她有些吓着了,这要是藏的活物还得了。 阿南想了想回话:“妈,我们喜欢呢,你要帮我们说话。” 阿梅眉头一皱:“喜欢什么?还哪吒闹海,敢扯谎了你,”又刻意高声说话,让彩彩也听见,“不说实话,还想我帮你们啊,门也没有。” 到了一楼,彩彩果然抱着那东西在楼梯口等着,脸上挂着讨好谄媚的笑:“三姨,我们捡了一只小狗。” 阿梅走近了一看,是只半大不小的黄狗,得有半岁了,身上黄色,尾巴四肢带点白色,倒还算干净,在彩彩怀里不叫也不怎么动,眼神有些怯怯的,瘦得厉害,总归可怜巴巴的。 别说俩小孩心疼,阿梅看到都有些不忍:“你们在哪捡回来的?它耳朵这是怎么了?” 彩彩提了提小狗抱好:“几个西路仔玩鞭炮,往皮皮耳朵里面放!前天我又看到他们欺负皮皮,姨姨,皮皮好可怜喔,我和妹仔要保护她。” 阿梅竖起了眉:“前天就捡回来了?一直藏在房间里?” 彩彩摇头:“我们在天台搭了房子,今天刮风才抱进来的,三姨,我妈不许我养狗,皮皮好乖的,帮帮我们吧。” 阿梅瞧着也知道这小狗乖了,都不叫唤:“这么乖,怎么叫它皮皮?” “我看别的小狗都好顽皮,我和妹仔希望她活泼一点嘛。” 阿梅双手叉腰,一副这事不好办的为难模样:“你妈妈不许你养狗,是因为你会过敏咳嗽呀,外面捡的小狗,很多细菌你们知不知道,沾上虱子跳蚤要剃光头的。” 彩彩紧紧抱着小狗:“皮皮很干净的,我们给她洗澡了。” 阿南看彩彩都快哭了,气咻咻“哼”了一声,越过妈妈站到彩彩跟前:“阿姐,我来想办法,二姨不同意,我就出去租房子,你和皮皮搬过来和我住。” 阿梅伸手戳了戳儿子脑袋:“狗胆包天了你,一个月就一块钱零花,租垃圾箱都租不到,还要彩彩跟你住,看你姨爹不把你腿打断。去,找个空纸箱,先把小狗放进箱子里,不许抱着了,等天气好了,先送动物医院,能不能留下它,看你们两个心诚不诚吧。我可以帮你们说话,但首先第一步,不许编瞎话,要说实话,不可以再瞒着大人,做得到吗?” 两个小家伙猛点头。 彩彩爸妈在雨势大起来之前到了家,彩彩忐忑不安地把捡狗藏狗的事告诉了妈妈,美芝非但没生气,还有些惊喜地捧着女儿脸蛋关怀:“真的呀?一下也没咳嗽?鼻子痒不痒?” 彩彩看妈妈没发火,心里有了点底气:“妈妈,我都长大了,身体很强壮哦,可以留下皮皮吗?” 美芝大概实在太困了,没精神和俩小屁孩斗法:“养狗狗和养小朋友一样,都必须要用心负责哦,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可以放弃,不可以耍赖,明白吗?” 彩彩和阿南异口同声:“明白!” 美芝笑了笑,又嘱咐去看医生前,不许再把小狗抱进房间抱进怀里,就上楼补觉去了。 这个台风天,和以往的一样,狂风卷起海浪,暴雨拍打门窗,风雨袭过树木,奔过街巷,一夜呼啸后,留下略显狼狈的城市,以及继续忙碌的人们。 雨过天晴,彩彩和阿南拥有了一只名叫皮皮的黠灵犬,五个月大,左耳失聪,轻微营养不良。 小伙伴们因为一只狗狗的加入,更加团结友爱,谁家都没有养宠物,皮皮自然成了团宠,在大家的投喂下,肉眼可见地长大长胖了,慢慢有了狗狗的调皮,喜欢吐着舌头跟在彩彩身后跑来跑去。 欢欢特别喜欢皮皮,连带着对彩彩都有些讨好起来,以前从不会分享零食的她,过来串门还给彩彩和阿南带饼干。 阿南对欢欢很防备,看到欢欢拿着个东西凑到皮皮鼻子底下,立马制止她:“你别乱给皮皮吃东西!” 欢欢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后:“不是吃的。” 彩彩和阿巧在路边,正捏着鼻子收拾皮皮的大号,阿文在阿南边上看见了,帮欢欢说话:“阿南哥,欢姐没有喂皮皮吃东西,只是给它闻一下。” 阿南收紧了狗绳,并没有放松警惕:“闻什么,我看。” 欢欢犟着不拿出来,阿南就用身子挡着,不让她摸狗,阿文只是抓耳挠腮,彩彩和阿巧过来,尴尬的氛围也没能缓解,彩彩拉着欢欢走到边上,小声问她:“姐,你给皮皮闻什么?是不是想让她帮你找东西?” 欢欢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把手里攥着的一小块帕子给她看:“彩彩,我阿妹不见了,我想让皮皮帮我找一找。” 彩彩又惊又慌,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姐,这是很大很大的事喔,伯爹伯娘有没有告诉警察?” 欢欢抹了把眼泪:“他们才不敢告诉警察,就是我爸干的,他把妹妹送走了,我妈回家每天哭,问他送到哪里去了,他也不说,我想把妹妹找回来。” 小彩彩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混乱复杂的情绪冲击,她疑惑且愤怒,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茫然:“你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们都还小,并不明白一个小婴儿被父母送走意味着什么,听了欢欢的叙述,都在认真想办法。 阿南觉得,要皮皮出马,必须要知道欢欢的妹妹大概被送到了哪里,不然满大街找,肯定找不着。 阿巧说,应该找大人帮忙,她们都太小了,搞不定。 阿文急得跺脚,说赶紧挨家挨户拍门找呀。想想阿南的话,又问欢姐,她爸爸把小宝宝送哪去了。 彩彩觉得大家说得都对:“我们先回家问一问,也许大人知道小宝宝为什么被送走,如果她只是生病了,在医院打吊针呢?明天在这里集合,大人不帮忙,我们就自己挨家挨户去找。” 有些家长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不大愿意给孩子说大人的事,而有些家长觉得孩子不懂,说起话来又没什么顾忌。 阿文家在老街没有铺子,只是住在这里,他爸妈和商铺人家不常来往,知道的不多,说几句闲话也避着阿文,不许他听。 阿巧爸妈就是广记的老板,自古同行是冤家,她家和欢欢家一向不大和睦,阿巧奶奶说李国成落鼓倒颠,抛弃亲生闺女不要,以后就是生了儿子也要遭天谴。 欢欢缠着舅舅问了半天,陈海只知道姐夫送养小孩的人家很有钱,是个房地产老板。 彩彩和阿南采取偷听战略,彩彩爸不知详情,猜测那个有钱的房地产老板,可能是珒海大厦的老总,李大以前吹嘘过,和这位大老板一桌打过牌喝过酒。 于是,暑假快要结束的某一天,五个小孩牵着一只狗狗,徒步半个城市,边走边问,来到了珒海大厦楼前。 她们当然见不着大老板,也找不到小宝宝,连大厦门都没能走进去,就被门卫送去了附近派出所。 五家大人焦头烂额赶过来时,五个娃相互依偎着,在派出所的角落里睡着了。湛蓝色的塑料凳摆了一溜,欢欢靠着墙,年纪最小的乔巧倚在她身上,阿文在中间四仰八叉,阿南搂着彩彩,俩人头挨着头,皮皮蜷在彩彩脚边,也正呼呼大睡。 大人们惊慌失措后看到这样一幕,当然也觉得可爱,但几个小的肯定逃不过一顿打,阿文妈率先动了手,随后杀猪声伴着狗叫,一阵兵荒马乱,有些荒诞,又十分好笑。 只有阿南暗暗下定决心,等攒够了钱租房子,就带彩彩和皮皮搬出去住,再也不要挨打受管了。 小朋友们都很好喔[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消失的妹妹 第4章 04、小哑巴 阿南还没攒够租房的钱,就听说妈妈动了买房的念头。 今年彩彩和阿南上小学了。 阿南户口在儋州,老街这一片的两所小学,交借读费就能进的振阳小学,硬件跟不上倒罢了,普通话能讲利索的老师都没几个。 另一所是九小,不止在区里市里口碑好,放眼全省也算得上名校。彩彩在九小学区,面试成绩也优秀,入学没什么问题,到阿南这儿就有些麻烦。 在外人看来,他性格有些内向,因为不爱表达,显得好像比同龄的孩子慢半拍。家里人知道他聪明,但在短暂的面试时间里,给面试老师留下的印象,只有沉闷和近乎呆板的乖巧。 所以九小借读生的面试,郑南小朋友没能通过。 阿梅心里难过,但没挂在脸上,总归不是没学上,振阳小学也会有好老师好学生吧。 彩彩爸妈却觉得不行,振阳生源复杂,学校管理和教学又不严谨,将来和彩彩一比再有落差,对阿南成长的负面影响太大了,实在是下下之选。 美芝有个同学在教育局工作,关系不远不近,她提着烟酒跑了一趟,也是巧,老同学和九小的教导主任郭唯英很熟,帮美芝约了在郭主任家见一面。 虽然是托关系找人帮入学,但美芝打心底里觉得自家孩子不差,听说郭主任是对工作对学生很负责的老教师,老同学还特意嘱咐她千万别送钱,她就和阿梅商量了,把俩孩子带上一起去。 阿梅没教阿南怎么积极表现,只说要有礼貌,咱们再试一试。 郭主任见她们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才笑着收了礼。大人之间还在寒暄,彩彩嘴里摇了好几天的最后那颗乳牙,被她自己舔掉了,在陌生人家里,她不敢声张,阿南第一个察觉,大人们看过来时,他拉着彩彩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郭老师好,我叫郑南,这是我阿姐李清彩,能不能借一下水池台?我阿姐牙齿掉了,要漱口。” 郭唯英领着美芝娘俩去卫生间,回来继续和吴小梅母子说话:“我看他很机灵很勇敢嘛,面试那天是不是太紧张了?” 阿梅问儿子:“阿南,你面试那天紧张吗?老师都说你答题过于简略,不愿意主动交流呢。” 阿南摇了摇头:“不紧张,有老师抽烟,我一说话就咳嗽。” 郭唯英一听就知道是谁,很是气愤:“成天抓学生纪律,我看教师队伍里有些老油条,也该整顿整顿了!” 郭主任的丈夫闻声从书房出来:“阿英啊,别动气,血压喔。” 阿南朝卫生间看了一眼,和妈妈小声说话:“妈妈,我不喝水,但我想要这个纸杯,可以吗?” 郭主任的丈夫听到,笑问:“小朋友,你要纸杯做什么?” “给阿姐放牙齿,babyteeth不可以乱扔,带回家放好,新牙才整齐。” 郭主任的丈夫是教英文的,听他发音很不错,有些惊喜:“喔咿,你们家是双语教育?小孩发音很棒捏。” 阿梅直摆手:“我水平不够,哪有条件双语教育,他姨爹姨妈学历高,平时带着教几句,您说他发音好,看来他姨爹英文还不错,我以为教着玩的呢。” 郭主任丈夫饶有兴致地问阿南还会些什么,彩彩和妈妈出来时,听见阿南在念彩彩爸平常教的coconut,puppyic book之类,彩彩半真半假地捧场:“哇,阿南厉害喔,我都记不住。” 在大人和小朋友的共同努力下,阿南最终通过了考验,成为了九小的一枚新生,和彩彩一起,开始了比上悠闲,比下忙碌的小学生活。 从那之后,阿梅就计划着要把阿南的户口迁到海州来,小学入学,户口卡得还不算严,后头初中高中,看户口看学区看成绩,她来投奔阿美,已经给她家添了许多麻烦,总不能自己儿子上学也要人家一路操心上去。 她干个体户没有单位,落户也就是再婚或者买房,结婚她是不想了,买房合适,给彩彩留个房间,俩孩子这头住住那头住住,想想就觉得美。 阿梅真心想买,房价越高她心就越慌,报纸上的广告天花乱坠,一天一个价,彩彩爸却说这势头不对,炒得不像话,不是买房的好时机。 她实在难以冷静,只能找阿美说说,让她来给自己泼盆冷水:“年前四千多,翻过年来奔着六千去了,真有人买吗?海州有钱人这么多?” 美芝看着报纸上硕大的5555,也十分困惑:“这还只是一个平方的价,像样买一套得几十万了,我一个工资才多少,八百块扣得有零有整。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买,要不要借钱的?” 阿梅对她没什么不能讲的:“郑家那边还算疼阿南,离婚的时候,我手上有些钱,儋州那边的服装店转让,也有一笔钱,我原本以为肯定够的,再涨下去也难了。 再说我见过这么多钱,没花过这么多钱呐。用老李的话说,商品房它就是商品,价格是供需关系决定的,会涨就会跌,要是跟股票似的买了就跌,老本赔进去,找谁哭去?想想心慌得厉害。” 美芝抬胳膊晃了晃她:“原来我家阿梅是个富婆啊。你也别全信彩彩爸的话,你买了是要住,为你们娘俩的户口,该花的钱省不了,租房不也花钱,再亏能亏多少,好歹安家落户了。 再说现在这势头,到什么时候跌呢。买肯定能买,不过彩彩爸有句话不假,越是心慌心急,越不能花大钱,看房不要钱,看多了脑袋不热了,才是该买的时候。” 阿梅心定了不少,彩彩爸在楼下冲完凉上来,阿梅立马起身要走,美芝留她:“你不问问老李?他懂的比咱们可多了去了。”一句话打趣两个人。 阿梅噗呲一乐:“你两公婆从来异口同声嘛,听你劝就够了。你们说话,今天我带彩彩楼下睡。” 美芝没应声,红着脸瞪了彩彩爸一眼,他这么早关店,洗了澡上来,又避着孩子,鬼也知道他什么心思。自从彩彩分了屋,这人劲头比年轻时候还足,返老还童了,假经作怪! ******* 彩彩和阿南二年级这年,市里搞民族文化节,大人们聊起来,是借着黎族花朝节的名头招商引资,小孩子们只知道学校要排节目,参加市里的文艺比赛。 彩彩班上个子高的几个女孩,被选上和三年级的姐姐们一起跳黎族舞。舞蹈老师教了黎族舞里相对简单的几个动作,要挑动作做得舒展好看的人。单看个头,彩彩其实差一些,是几个人里头最矮的,但老师实在喜欢她甩胳膊时秀气又灵动的样子,心里第一个就定了选她。 这事儿关乎学校荣誉,市里也重视,校长一认真,这阵子除了高年级,其他年级都把每天最后一课改成小学科,让有节目的学生去排练。 彩彩她们组几乎每天都练到天黑,阿南在教室写作业,等她排练结束一起回家,家里大人有时间就会来接,不过学校离家不远,俩人也有自己回去的时候。 这天阿南正安安静静写作业呢,被老师留堂又罚扫地的三个男生来闹他,阿南和班上的男同学玩不到一起,交流很少,男生小团体都叫他小哑巴,还编了个顺口溜: 小哑巴,不说话,看到女生呱呱呱,原来是一只癞há ma。 那三个男生拿着扫把打打闹闹,怪腔怪调念着顺口溜,阿南不理他们,他们还偏要凑近,为首的一个说:“郑南,你为什么只和女生玩?你上厕所怎么不去女厕所?” 另外两个过来抢郑南的笔:“你在给李清彩写作业吧,我要告诉老师。” 作业本抢过来,封面上却是郑南的名字,阿南怕他们撕坏了本子,赶忙说:“我快写好了,你们抄不抄?今天数学作业很难的。” 那三个男生最爱调皮捣蛋,最烦写作业,一听这话,都扔了扫把找自己书包,写作业磨洋工,抄作业快啊,几分钟解决了头疼的难题,他们对郑南也就和蔼起来:“以后你的作业都给我们抄,知道嘛,你和我们做了朋友,别人就不敢叫你小哑巴了,谁欺负你,我们帮你揍他。” “对!” 郑南笑笑,心想叫得最凶,最会欺负人的,不就是你们仨吗? 外头天色暗下来,男同学走了,阿南又接着看课外书,等练舞的女生说说笑笑回来,他已经收拾好他和彩彩的书包,等彩彩喝完杯子里的水,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和彩彩一起进来的几个女生,看到郑南又递水杯又递手帕,笑彩彩像个小公主:“李清彩,你不要欺负郑南,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还是你弟弟呢,你干嘛让他给你拎书包?” 阿南怕彩彩要背,抱着她的书包往外走,彩彩到底要理论几句:“许梦瑶,你练了半天舞不累吗?身上全是汗,背上书包更难受,我爸爸妈妈姐姐弟弟都给我背过书包呢,你没有兄弟姐妹,也怪可怜的,天天贴着汗自己背。我不是小公主,但我阿弟是小绅士,绅士,你懂吗?” 许梦瑶其实挺羡慕的,但哪里愿意承认:“什么小绅士,你弟弟他是小哑巴。” 彩彩抱起了胳膊:“对,我弟弟是小哑巴,他特别特别可怜,你嘲笑他,你不团结友爱同学,还拿他取笑,我要告诉老师,让老师把你的奖状收回来,你根本不是一个三好学生,哼!” “李清彩,我不说你了,你别告诉老师!” 外头两个人压根不搭理她,已经走没影了。 应该大致能看出年代吧,不过大家当架空的看就好,时间地点不可考,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4、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