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第1章 杨雯 夏日炎炎，午间暑气蒸腾。 国文中学正在午休，教学楼和宿舍楼都鸦雀无声。 空荡的教室内，电子表显示“13:00”。 气氛安静，又因为夏日的灼热显得压抑。 杨雯刷完一套英语卷子，拉开椅子，起身去开水房打水。 摁下“热水”键，接到半个玻璃杯后再换成“冷水”，直到接满，她将杯子放在一边的洗手台上。 杨雯弯腰洗了把脸。 凉水抚过燥热的肌肤，她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感觉看着还是很凌乱，干脆将头发低盘在脑后。 这才拿起水杯，杯身上刻着“国文中学”的字样，是去年她入学时学校发的，保温杯，据说比外面一二百的质量都好很多。 走出开水房向右一拐弯的第二个教室就是高二甲班。 走廊配有几个立式空调，此时正源源不断送风，很清凉。 忽然传来喧闹的脚步声，有人在走廊拍篮球。 “砰——砰——” “艹，你拍着我了，滚一边儿去！” 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你推我搡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杨雯与他们打个照面，面色不变地走过。 余虎盯着她看了一眼，一脚踢在李家骏小腿上，“这都第几回了，她大中午不睡觉啊。” 开学到现在，他俩中午打篮球回来，每次都能碰见这姐们儿。 李家骏见那道身影已经拐进甲班的教室，撇撇嘴：“那可是甲班战神，自从上高二她就不午休了，听他们班施蔻琦说，她一中午至少能刷两套卷子。” 他和余虎打篮球还不是天天打呢，但听说杨雯没休息过一回。 “她上回月考多少？” “物理化学还有数学生物都差点满了吧，英语差点，听说才考120。” “嘶——” 余虎倒吸一口冷气，将篮球放进班级后头的行李柜里，和李家骏一块儿回宿舍楼睡觉去了。 出教学楼，经过一楼甲班的窗户时，还能看到女生埋头学习的身影。 余虎撇撇嘴：“就算能考上京大又怎么样。” 李家骏苦着脸：“大哥，当然有用啊，又不是谁都像你爹妈开着大公司，毕业就出国镀金，我们这种平民只能自己考。” 余虎觉得他装，抬手搂了下他肩膀：“装什么，李红英是你亲姑姑你怎么不说呢。” 李红英是甲班班主任，在南城当地有一家计算机公司。 李家骏嘿嘿一笑。 两人嬉闹着走远。 甲班的教室没开空调。 杨雯不喜欢空调的冷气，热得很了也只是开个窗子，余虎和李家骏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太阳的光线一排排洒在桌面上，杨雯看看自己中指上的老茧，便又继续埋头做题。 黑色中性笔在演算纸上划来划去。 “啪嚓”翻过试卷，最后一道导数题完成，今天超量完成任务，学习效率很高，她很满意。 杨雯抬头看时间，“13：40”。 2点下午开始午自习，再有5min同学们就会陆续走进班级。 果不其然，一道软软的女声响起，“哎呦，这天可真热呀，琦琦，快点儿，开一下空调。” 楼馨柔热得脸颊通红，施蔻琦比她早到一步，正在教室外面收自己的遮阳伞。 施蔻琦翻个大白眼：“你没长手啊？” 一边说，她一边走到空调旁调了风速和温度，楼馨柔立时向她抛了个媚眼。 杨雯听到走廊嘈杂的脚步声，起身去上卫生间。 施蔻琦打量着她离开的背影，装作不经意走到杨雯座位旁，看她桌上又多了三套卷子，撇撇嘴。 楼馨柔捂着嘴笑：“你撇什么嘴，人家大学霸就是爱学习。” 施蔻琦就听不得“大学霸”三个字，她瞪了眼楼馨柔，后者识趣地闭嘴，生怕被迁怒。 甲班人都知道施蔻琦看不顺眼杨雯。 杨雯没同桌也有一大半是她的原因。 方际中几个男生也从后门涌进来，见施蔻琦又在杨雯桌边晃悠，嘲笑道：“又偷看人功课啊，你每次偷看，每次都考不过。” 施蔻琦和方际中向来不对付，两家生意场上也结过仇。 施蔻琦丝毫不怵他，骂道：“谁偷看了！那是我有上进心，不像你，回回考班级倒第一。” 方际中翻个白眼，不想理她。 甲班一共三十五个学生，有不少小团体，方际中家世算不错，平时交好的都是自家生意场上的富二代，跟施蔻琦根本说不来。 杨雯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进教室，这时候班级已经闹成一团了。 有扔纸飞机的，前后桌说话的，哈哈大笑的，桌椅挪动，施蔻琦坐在她后面。 “duang”一声。 椅子被踹倒，黑色的书包滑落地面，里头仅剩的几本书也掉出来。 坐在她附近的人面面相觑，看了眼杨雯从不波动的神色，都装没看见。 杨雯好脾气，走过去，扶起椅子，沉默着坐下。 施蔻琦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又猛地踹了脚她的椅背，冷笑道：“装什么。” 杨雯感受背上的力度，依旧面色不改。 楼馨柔拽拽她的衣袖，小声提醒：“你今天怎么了？” 施蔻琦抱着双臂：“没爹没妈的东西，学习好能怎么样，真以为学习好能改变命运啊，你未来就算考上京大也是给我提鞋的命，傻x。” 杨雯垂眸，将桌面上的三套卷子收进桌膛，装没听见。 施蔻琦最讨厌她这副窝囊样。 她又踹了一脚，“说你呢，没听见啊！” 全班人都安静下来。 没人敢惹施蔻琦这位祖宗。 施家捐了一栋实验楼。 “铛啷啷——” 班主任李红英踏着上课铃从前门走进来，瞥了眼嚣张不已的施蔻琦，一声不响的杨雯，淡淡道：“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 说着，她走到施蔻琦身边，示意她把桌椅拉回来，不要阻碍杨雯学习。 施蔻琦咬着牙，拉回课桌。 不少人互相递眼色，看出李红英软处理的态度。 ... 夏日天长，晚上七点天还亮着。 杨雯将桌面整理干净，只放了笔袋和晚自习要用的练习册在桌面上，起身去吃饭。 走到学校后巷，卖土豆泥盖浇饭的阿嬷正在给学生们盛饭。 “奶奶，要一份盖饭，加2元的青菜。” 这是杨雯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她弯弯眉眼，开心地递过去手里的十元现金。 刘奶奶一边盛饭，一边问：“饿坏了吧，中午都没见你出来。” 杨雯立时点头：“对啊奶奶，我中午刷了三套卷子，这回英语阅读题全对了！” 她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刘奶奶知道她学习成绩好，给她的分量总比别人多。 日落西山，层云裂空。 杨雯拎着盖饭，找了处长椅，坐下吃饭。 她最喜欢吃刘奶奶做的土豆。 糯香，沙软。 原先在县里，土豆可以吃一年四季。 打开一次性盒饭的盖子，她一口土豆泥，一口米饭，偶尔加一些青菜，狼吞虎咽。 十分钟解决。 她用纸巾擦擦嘴，抬头，周围黑漆漆一片。 “啪” 远处路灯亮起，照出昏黄的光。 不少摆摊的摊贩们都慢悠悠起身回家去了，街上瞬间剩她一个人。 杨雯对黑暗很熟悉，她起身，将吃完的饭盒扔进垃圾桶，慢慢回到国文中学。 班上同学大多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住宿的只有她一人。 回到教室，方际中坐在第一排写物理练习册，瞥见她的身影，叫住她。 “杨雯——” 杨雯一愣，路过的步伐顿住，“有事？” 她和班上大多数人从不说话。 方际中阖上物理书，“你怎么这么窝囊？”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 杨雯困惑地眨眨眼：“考第一也窝囊吗？” 男生爆了个粗口，“靠，施蔻琦那么对你你也不还手？” 班上仅剩的十几个同学看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人。 杨雯摇摇头：“你看不惯她，就自己去和她说，不要把我当枪。” 方际中被她说得面色通红，女孩穿着校服，单薄的身影缓缓落座。 他猛地捶了下桌子。 杨雯不理他，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八点晚自习正式开始。 杨雯开始预习新的英语课文，计划表上多列了几个要背的英语单词。 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又刷满两套卷子。 国文中学甲班和乙班不留作业，因为家世显赫，学生们回家自有名师培训，远比坐在教室瞎学强。 晚自习结束，她拿起水杯去开水房，却被方际中拦住。 他瞥了眼女孩儿刷得掉渣的小白鞋，站在她身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还手？” 杨雯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的鞋。 这双鞋她穿了两个夏天，在菜市场买的，花费15元，施蔻琦曾经炫耀，她随便一件礼服都要十几万，顺势笑话她的穷酸。 出身富贵有多好吗？ 这倒未必。 这只会让人忘记他们本来的面目，忘记他们和别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忘记他们也应该勤劳、善良且富有人应有的品格。 人应有的品格，毋庸置疑，要区别于兽性的狂躁和冲动，人应该善于思考、充满智慧且时常警醒。 出身显赫是更高的起跑线，但人生并不是只有起跑线一个选项，路在脚下，选择也在脚下。 有些人在这条起跑线上修养人的觉知，可有些却纵.欲享乐。 杨雯拿着水杯，绕开他走，“我和你们说不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杨雯 第2章 白明 方际中看向她的背影：“能有什么说不通的？” 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杨雯不理他，端着水杯，如平常般走进开水房。 摁下“热水”键，接到半瓶，换成“冷水”键，接至全满。 杨雯侧过头，将保温杯放在洗手台上，洗手台上是巨大的贴墙镜子，她弯腰用清水洗脸，困意立时被驱散。 夜晚十点，按照往常，杨雯会继续学到11点半在回到宿舍楼。 高二常驻的住宿生只有她一个，国文中学当初招揽她时也答应提供优良的住宿条件。 宿舍楼没有门禁。 她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这才拿起水杯回到甲班教室。 方际中还在等她回话。 见她连个眼神都不给，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收拾东西也走了。 杨雯背起书包，离开时关掉教室的灯，没跟方际中走同一个门，反而从教学楼侧门，向学校后门走去。 迎面吹来清凉的晚风。 杨雯背着书包，孤零零走在街上，这条街就是后巷。 因不属于国文中学的学区范围，路灯少，街道老旧，陈设捡漏，街道两边的墙只能容纳一辆小汽车通过。 偶尔有骑自行车回家的人，经过女孩儿时总瞧上几眼，等看清是国文中学的校服，又忙不迭蹬远了。 晚风吹起风中的团絮，大半夜虫子叫得也少，昏黄的路灯打在树旁，倒显得静谧。 杨雯站在路灯下，等着约定好的人出现。 升入国文中学后，国文中学给她配备市面上的顶端手机，除非特殊情况，杨雯很少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 路灯下，她借着昏暗的灯光，拿出手机，解锁后打给联系人之一。 “嘟......嘟......” 对面很快接通电话。 一个慌张的男声出现，“喂——小雯，你等等我，我马上到，我现在被人追呢。” “砰——我艹，” “你tm不长眼啊！” “别让他跑了！” “快——抓住他！” 杂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来，杨雯眉头一皱，看向已经被挂断的电话界面，无奈地将手机放进兜里。 国文中学的校服外套呈黑白肩袖，白衣身，左胸绘有国文中学独特的徽章，因为面料昂贵，又贴合学生们的形体，自远处很轻易就能辨认。 后巷整条街老旧不堪，铺子们的牌匾都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时不时就有几个牌匾“嘎吱”掉到地上，流浪的老汉们若是注意到，就会趁监控不好使的功夫将其捡走。 后巷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顾贺——你TM给老子站住！” “老子今天不砍死你！” 一个黑衣少年在最前方面目狰狞地奔跑，染得花红柳绿的锡.纸烫迎风摆动，露出光洁的额头。 猝不及防看见女孩儿，他瞳孔一缩，张嘴就喊：“跑——快跑——” 他身后一长串跟着十五六人，手里有拿甩棍的，有拿棒球棍的，总之都凶神恶煞，看着顾贺的表情，似是要将他生吃活剥。 杨雯微微张嘴，二话不说，抬起腿就向东飞奔。 巷子里喊打喊杀，不少筒子楼的居民都从窗户探头瞅，看见最前方的国文中学的校服，立时报警。 “喂，你好你好，警察同志吗？这里是国文中学后巷，我是幸福家园的居民，有个国文中学的姑娘被一群流.氓追呢......” 杨雯不敢报警。 她发誓，顾贺要是没干点伤天害理的事儿，不会有人在和平年代，动用“甩棍”这种帮派产物。 顾贺纯自作自受。 两个人一前一后拼命跑，终于感觉身后的人追不动，这时候已经跑出后巷。 两个人立刻折返，从一条小胡同钻到后巷中间的一个旧平房院子里，旧平房很多年没人住，不担心有人发现。 杨雯抱着书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蹲在地上，一边喘一边问：“你又干啥了？” 顾贺一屁股坐在地上，面目扭曲，他一边揉自己的彩色锡纸烫，一边大口喘气：“我啥也没干啊。” 杨雯登时拔高音量：“你啥也没干？你啥也没干个屁！” 顾贺喊冤：“我就是回了趟丽云县。” 杨雯纳闷：“你去丽云县干啥？咋的，又打退堂鼓了？” 顾贺立马摆手，“嗐”了一声，“我最近在南城看见王嘉那个狗东西他弟了，一打听他弟在二中作威作福，我寻思，这可得锉锉他的威风，小爷我直接杀回去，半夜套麻袋给王嘉他弟揍了一顿。” 杨雯：“王嘉他弟？王忠，去年听说王嘉特意给他摆了个升学宴。” 顾贺嗤之以鼻：“升学宴？整个丽云县谁的风头能盖过你去，王嘉也就存心和咱们打擂台，他欺负咱没爹没妈，走着瞧，咱自有造化。” 夜深了，小院静悄悄的，只有邻居家的狗在“汪汪”叫。 警笛声远远闪了几下，杨雯听动静，应该不止一辆。 她对顾贺招招手：“走吧，应该都没事儿了。” 顾贺知道她有脑子，立马起身，和她一块儿往国文中学的后门走。 杨雯问：“这帮人是王嘉新招的？” 顾贺耸肩，一摊手：“应该是，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被他蹲着了，咱俩以后得换地方碰面了，他这两年盯着你呢，你可得小心点。” 王嘉那个畜生什么都能做出来。 南城的监控系统没有其他城市那么发达，国文中学虽然阔绰，但对后巷的贫民窟没有丝毫震慑，这里鱼龙混杂，90年代没严打时，到处都是地.痞流氓。 杨雯踩着顾贺的影子，一步一步，低头在想事情。 顾贺不知道她小脑瓜又在想什么，就直接说道：“王忠那块儿，我估计这段时间丽云县不会太平。” 杨雯停下脚步：“还得弄他。” 这话有点狠，不像她能说出来的。 顾贺从裤兜里拿了盒烟，抽出一根点上了，“咋弄？我再回去，也不好调动，咱们从丽云县走太久，以前玩儿的好的都不太来往了，没人手，不好干事儿啊。” 王忠已经被揍一次，王嘉以后都得严防死守，之前他下手已经是打草惊蛇。 后巷附近是南城的一条侧主干道。 主街的街景远比后巷繁华百倍。 立交桥和高架桥载着车流，连接南河两岸，高耸的写字楼和起伏不定的商厦交相辉映，霓虹灯和数不清的豪车争相炸街。 南城大桥上，两人肩并肩在桥上散步。 杨雯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心想这就是现实世界的残酷。 底层人向上爬，总要历经千难万险。 顾贺没有学历，没有资本，一个人在南城过得很艰难。 他是杨雯唯一的念想，杨雯希望他过得好。 她从书包里拿出两千，整齐的红钞票，在她手里鼓出一个弧度。 顾贺立马警惕地看向她：“你又掏钱干啥？我不要你的钱。” 杨雯过得不容易，她一个孤儿在贵族高中总被欺负，他听她说过，但是他们没法反抗，只能这么沉默地忍下去。 杨雯想了想，对他说，“也不算全给你，你得帮我办个事。” 顾贺神情放松下来，问：“啥事儿？” 杨雯说：“你去买一身西装，最高预算一千五，以后能派上用场，然后把你这锡纸烫染黑，剪了，做发型，变成大背头。” 有一次班上家长会，她看到班上同学-唐乘风的大哥就是这么个作派。 人靠衣装马靠鞍，杨雯知道，换身行头就能改变很多东西。 顾贺纳了闷了：“你让我给你办事，怎么买的都是我的东西。” 女孩儿就是不一样，跟小棉袄似地。 杨雯继续道：“你听我说，这两千咱就先当个形象投资，你现在在哪儿干活？” 顾贺高中毕业就没读了，他根本不学习，高三成绩一塌糊涂，后来他和杨雯的养奶奶去世了，更一蹶不振。 他比杨雯大三岁，杨雯刚上初中的吃喝都是顾贺供的。 杨雯高考没去其他更好的重点中学，就是因为国文中学条件开得好。 别人读书花钱，她读书国中每个月要倒贴4000块钱，学费全面，奖学金另算，高考考得好还能再给钱。 顾贺：“还是老张那儿，但是我被王嘉盯上了，以后得换地儿。” 他干的是酒吧夜场的活儿，又经常请假，得亏老张还算和善，不可扣他工钱。 杨雯：“你得换条路子，老在夜场不是个事儿，身体垮了，圈层也突破不上去。” 顾贺乐了：“小雯，你哥我哪能讲究那些，我又不是你这种聪明人。” 学习不好，底层人也就这些出路了，王嘉当初也是这么闯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人想效仿，谁都想当大哥，但都没有王嘉的好命。 杨雯低头走路，一步一步，突然抬头：“你辞职后，穿上西装，梳上大背头，钱够的话喷个讲究的男士香水，去南河海浴场看看，找个木屋铺子，那片地皮最近施家要接手，海浴场zf一直没往下批标书，你看有没有机会先把那木屋铺子的产权拿下来。” 顾贺犹豫：“那得多少钱？” 杨雯想一想：“这消息比较封闭，海浴场一直没什么发展，木屋铺子黄很久了，要想盘下来也就不到十万。” 顾贺惊呼：“我艹，那么贵。” 杨雯摇头：“咱们拿合同办事，还可以往下压价，进行转让时先付定金，保证到手后再付全款，法律上没问题，订金按照10%给，可能一万甚至更少。” 顾贺问：“那剩下的九万咋给？” 杨雯想起施蔻琦和楼馨柔说的悄悄话，这两人也各带小心思，说的时间不一定准确。 “等拆迁款。” 海浴场既然要重新经营，zf肯定要重建，重建自然涉及拆迁。 顾贺心里打鼓：“万一不成呢？” 谁都保证不了这消息准确。 杨雯：“我有招儿，不用担心。” 顾贺这回是真好奇了，但杨雯打小就聪明，别人看一步她看十步。 他揉了揉杨雯的发顶，也快走到国中的大门了，就约定回头在其他地方见面。 杨雯害怕他花钱畏畏缩缩，又给他塞了300块钱，顾贺看着她进校的背影，眼眶一湿。 他扒拉扒拉自己的锡纸烫，双手插兜，硬生生把眼泪咽下去了。 夜色深沉，月亮高挂中空。 国中宿舍没有门禁。 杨雯换了身黑色帽衫，继续向学校后门去。 出后门，果不其然，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看身形差不多是刚才王嘉派来的人。 杨雯将书包挂在校内的树上，借着身形瘦小蹿出去。 后门这条街，蹿来一辆摩托车，车上下来个宽肩长腿的黑发少年，他抱着头盔，手机忽然有动静。 他一皱眉，不耐烦接通：“又咋了？” “我刚到......知道了......我认识......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砰”一圈，少年被一只细长胳膊猛地向后勒，只感觉拳风如注，那只拳头不客气地砸向他右脸，白明懵了。 他破口大骂：“我艹你大爷......” 那个不长眼的打到他头上来了！ 少年一扭神，躲过那拳头，兴许是实战经验过少的问题，眉骨还是被重重一磕，青紫乍现。 黑衣人很灵活，双手撑在摩托车上，两腿并拢踢中少年腹部，白明闷哼一声，直接坐在地上。 本躲在树下的那几个瘦猴见状吓得乱窜，有一个二愣子举着木棒冲上来，黑衣人蹲在摩托车上“啪啪”扇他两个大耳刮子。 但那木棒戳到她的帽子，二愣子被扇得脸疼，手下木棒乱挥，直接挥飞女孩儿的帽子。 白明刚从地上起来，还来不及拽住她，等看见一抹清瘦的侧颜，人已经跑了。 第3章 转校生 清晨，6点。 杨雯穿上校服和校裤，洗漱过后，去食堂买鸡蛋、豆浆和油条，花费二十元。 贵得要死。 她叹口气，决定以后还是去后门采买早饭。 食堂阿姨知道她学习好，挡上自己窗口的监控，多给她夹了一根油条。 杨雯弯弯眼：“谢谢阿姨。” 阿姨：“多吃点，看你瘦的。” 六点半，准时到达教室。 第一节是英语课，在国中，英语老师是最清闲的学科，少爷小姐们月月出国，口语和发音不算难题，最差的学生也能考120分。 倒是杨雯，因为环境问题，英语是她的短板。 英语课上李红英不讲太多语法，直接放一些原版英文电影，介绍相关文化知识。 只有杨雯学得吃力。 国中课本不适合她，她找来其他重点中学的课本，按时背单词、做题和复习。 六点半到八点，距离第一节课有足足一个半小时，国中不早读，甲班只有杨雯一个人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消瘦的背影上。 黑色中性笔“刷刷”擦过卷面。 今天做的是语文卷子。 语文学科，杨雯不算长项，基础不像班上的那些富家子弟，自幼有名师和家风做熏陶，但她答卷结构严谨，作文逻辑性很强，落笔连环呼应，文采不足却笔力练达。 语文卷子速度不在快，在质量。 有的时候，一个早自习不一定能刷完。 她会在其他课间将这个时间补回来，尽量每周写完2篇作文。 如果能余出时间，就要用来背诵古代文化常识，这是她最欠缺的部分，底蕴太过浅薄，后天不免就要辛苦几分。 “7:50”，电子表显示时间。 班级里的少爷小姐们陆续踏入班级。 唐乘风刚进门，方际中就找他过去，问他要转学的事儿。 “你要去哪儿读书？京市？还是出国？” 方际中在家刚吃完饭，拉出背包，将多余的三明治扔给唐乘风。 唐乘风喜欢熬夜打游戏，今天七点半才起，洗了把脸就来了，生怕迟到又被家长训斥。 唐乘风大手接过，将三明治狠狠塞进嘴里，含糊道：“出国吧，我妈觉得我这成绩也去不了京市，以后走不了我姥爷的路。” 唐乘风外祖家从政，家里在南城和京市都有人脉，家风清正，唐妈妈自小对他很严厉，希望他担起长子的责任。 方际中眉头一挑：“你出国？老欧还是美国？” 唐乘风也没个准儿，他走的路每一步家里都安排好了，高中考六百三不过中人之姿，挑不起家族大梁，还不如快点走老唐家的商路。 施蔻琦经过两人，瞥了眼方际中。 方际中冷冷和她一对视，两人都转过视线。 后门又走进来几男几女，有的人故意没穿校服，露出前几天过生日得的好处。 洪芯苒昨天在家学到半夜，有几道不会的物理题，她坐在后排，盯着杨雯的后脑勺发呆。 她不明白，怎么就有人能全对。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同桌乔朔怼怼她，“看她干啥？” 洪芯苒叹口气，将题目推过去，“又遇到不会的，最近老王讲得太难了，他拿的是南中出的题，我看答案都不会解。” 乔朔物理还不错，考得比洪芯苒高一点，他眉头一皱，看两眼，就摇头：“得了，这题也就那匹孤狼能解出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脑子这玩意儿与生俱来。 乔朔瞥了眼杨雯的背影，低声道：“你去问她不就得了吗？” 洪芯苒当然也想，但她害怕施蔻琦。 大家来国中上学，多多少少都得顾忌家族势力，家族彼此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面对势力强的，做什么事都要忌惮几分。 就像楼馨柔，她和施蔻琦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两家有更深层的利益牵扯。 洪芯苒家里只是中产，哪敢当拉拢杨雯的出头鸟。 她摇摇头：“我周末回家问老师吧。” 乔朔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现成的学霸在那儿坐着，大家碍于施蔻琦都不敢去问。 杨雯不知道众人的心思，起身去上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顺便洗把脸醒醒神。 开水房有咖啡供应，但杨雯才高二，她想到高三再全力以赴，现在为了身体健康，只偶尔喝。 回到教室，正好和班主任李红英前后脚。 英语课照旧放电影，有人无聊得睡过去，有人在后头说话，李红英视若无睹。 她的视线落在杨雯身上，就见她正在刷英语卷子。 这么努力有什么用？ 李红英摇摇头。 别人的起点都是她一辈子追不上的高度。 ... 第二节是语文课。 语文课下课后，国中设置长达半个小时的课间操，施蔻琦犯懒，借口生理期不想下楼。 楼馨柔是校啦啦操队成员，她喜欢这种活动，每次都甩下施蔻琦自己去。 杨雯下楼排队，忽然看见学校后门的方向，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若干人，众星捧月，围着两个人进教学楼了。 其中年长一些的，穿着西装，年轻一些的，身上穿着国中校服。 她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做操、跳舞，最大限度锻炼身体。 时间就是金钱，她愿意当个财迷。 跳完操后，杨雯去篮球场投了几个篮，练了练胯下运球，趁无人注意时，十分钟后就回到教室。 ... 白明真的不明白，自己在京市上学上得好好的，怎么就非得来南城这个破地方。 他面无表情，跟着李红英走进高二甲班。 李红英一边笑，一边替他推开教室门：“你刚来南城，可能有不习惯的地方，到时候多和班上同学交流，他们人都不错。” 甲班发誓，第一次听见李红英如此和蔼温驯的声音，她嘴角扬起的弧度甚至比小丑还大。 乔朔几个本来趴在桌子上，闻言立刻坐直，脖子快抻出二里地去。 唐乘风一挑眉，回头看乔朔：“新来的？” 乔朔也伏案低语：“我发誓，新来这小子要么和李红英是亲戚，要么也是个腕儿。” 甲班都知道，李红英捧高踩低，最看家世。 梁仁猛地“卧槽”一声，“他手上戴那块儿表120个。” 几个人眉心一跳，也顾不上讨论了，都去打量新来的转校生。 白明没回李红英的话，正要跟着她进门，身前忽然钻进一个人影，游鱼似地，脖颈和脑门汗涔涔，连个眼神也没给他，绕过他径直到班里坐下。 白明盯着女生的背影看了看，她长发低盘，发质毛躁，不太顺滑。 眼神瞬间收回。 李红英站在教室前方拍拍手，“都到齐了吧，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都坐起来——今天，高二甲班又增添一名新成员，让我们欢迎新转来的白明同学——” 她带头鼓掌，但是大家掌声稀稀拉拉。 梁仁再探再报，“搜到了，他脖子上那块玉是去年岭秀拍卖场拍下的，总价值3千万，看着他手上的戒指了吗？海洋之心系列的——卧槽，世界孤品，一个系列五件饰品，起底1亿，这是真少爷。” 唐乘风瞬间想跪了。 施蔻琦跟他比算个六饼！ 这个班级又要出现新霸王了吗？ 所有人都注意到白明身家不菲，看着他的眼神都微妙起来，除了杨雯。 杨雯没功夫，她忙着刷题，这节课是化学，她在刷化学卷子。 有功夫她也不认识。 方际中悄声问：“姓白，白氏集团的那个白？” 全华国顶尖集团，在上头过了明路的，和上头合作极其密切。 梁仁摇头：“不知道，网上没他照片。” 众人看向施蔻琦。 施蔻琦原本还抱着双臂，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坐姿愈发端正起来，瞥了眼身边的楼馨然。 白明打断这稀稀拉拉的掌声，直接问：“老师，我坐哪儿？” 李红英有些受宠若惊，她巡视班级，见只有杨雯身边有空位，又看见施蔻琦不断示意自己的眼神，便说道： “楼馨然同学坐到杨雯身边，白明你去施蔻琦旁边吧。” 施蔻琦瞬间有种大获全胜的感觉。 楼馨然尴尬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我要和杨雯坐在一起？” 施蔻琦迫不及待道：“杨雯同学成绩好，你坐在她身边也不错。” 楼馨然一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只好收拾书桌，准备搬到杨雯身边。 杨雯顾不上理会他们的心思，她在计算化学方程式的配平问题。 白明见惯这种场面，他一皱眉，抬手一撩额前的碎发，直接道：“不用了，我坐杨雯旁边。” 说着，他直接迈下台阶，教室外两个黑衣管家正在等候，见他坐下，便端着两个箱子走到他桌前放下。 众人看着管家们消失。 白明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将箱子打开，自己拿出需要学习的资料，自来熟地拍拍杨雯：“同桌，咱们学校用什么课本？” 杨雯刚做完一道题，就见旁边坐个人。 她吓了一跳，白明立刻尴尬地问：“我吓到你了？” 杨雯摇摇头，从桌堂里拿出自己的化学课本，指给他看。 施蔻琦神色阴沉，狠狠踹了下杨雯椅背。 杨雯本来就没坐稳，被她一踹，差点摔下去。 白明被这动静引得回头看，见施蔻琦一脸“谁敢惹我”的模样，长腿狠狠一踹她课桌。 他剑眉锋目，本就富贵相，生气时更有威慑力，“比谁腿长还是比谁劲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转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