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兄弟是直男》 第1章 捉奸 真特么手贱。 我为什么要打开这扇门…… 索洛尔看着房间昏暗的顶灯下,衣衫不整的一对狗男女,只觉得无比丢脸。 那男的手上带的表甚至还是他送给他的,好几百万的表,特么的,就是喂条狗也不至于这么快打我的脸吧。 他身后还有喝高了的狐朋狗友,一时没认出那男的是现在正挂着“索家二少索洛尔正牌男友”名号,却和别的女人鬼混的渣男。 几个人还在他索二少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捉奸现场上,不嫌事大地一个个大声嚷嚷着: “哟,已经开始玩起来了,走啊,咱们也进去玩啊!” “就是,前面怎么不走啊,傻站着干嘛?” “我知道,肯定玩的什么新花样,索少和孟少都看呆了哈哈……” 哈你个大头鬼!等等,孟司特?不会是他给我设的局让我出丑吧? 今天可是他的主场,他是故意让大家看到我出丑的吧,现在还不说话,一定是在一边看戏偷乐吧。 索洛尔心里念头一转,眼神也溜到他身旁的世交损友孟司特身上。 孟司特看上去比他还呆若木鸡,被他胳膊肘怼了两下子才醒过神来,接连“卧槽”两声之后,简直像先发制人般拉着他的胳膊,道:“我没看错吧?” 孟司特看一眼那对狗男女,又转过头来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简直像要发癫一样:“这怎么办?这丢人丢大发了……” 我谢谢你告诉我我丢人丢大发了。索洛尔不无恶意地胡思乱想到:最好你当场发个羊角风,说不定就能把这事含糊过去了,至少今天最丢人的不是我。 正在场面嘈杂又极度尴尬时,俱乐部的经理终于赶过来了,他半路上就听领班说了个大概,如今顶着狂奔过来的满头大汗,先战战兢兢又着急忙慌地对着几个俱乐部的小姐低声喝道:“没看到丁少,雷少都喝醉了吗?快扶到房间休息去!” 这一个个不省心的,都看个什么鬼热闹,经理我想避都避不开,你们还围起来看,这是咱们能看的热闹吗? 经理眼瞅着那几个喝多了嘴里胡咧咧的小祖宗被带离现场,又用眼神逼退了剩下几个没一点眼力见的无关工作人员,正准备赶紧擦擦额头上马上要掉下来的汗时,不防一回头就看到一脸震惊的孟二少,和被他牢牢拉着的索二少面无表情…… “啪!” 他额头上的汗掉到地上,把他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是地毯,无声地就吸掉了他的大汗珠子。 他松了口气,眼神又一不小心溜到当事人索二少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总觉得索二少的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阴鸷,像是阴影里藏着的野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这里的时间几乎凝固,这里的一秒简直度日如年,经理愁成八字的眉毛恨不得夹死已经恢复衣冠楚楚的另一个当事人: 哭也好求也好,大哥你说句话呀,光整衣服有什么用,你整好衣服也是为了这场子圆过去吧…… 听说这男的还是索二少交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都交往快半年了…… 不对,才交往五个多月,听说什么钱呀资源呀都给了,都混上他们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了,也算得上这帮纨绔子弟里难得的真心实意了,这怎么收场啊? 索二少也不发话,不会想着把他活埋了吧?经理站在空调的冷风里,冷汗贴着脊梁骨下去,自己都要把自己吓得哆嗦起来。 此时,比起所谓被背叛的暴怒,索洛尔心里除了丢脸尴尬之外,也许还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安可,也就是渣男,也只是在他不小心出柜后,姐姐提出要他不许鬼混,只能交正经男朋友的要求之后,第一个主动追求他的人,他也没多在乎,反而…… 等等,是他先追我的!索洛尔愤愤地看着已经穿好衣服,只管坐在那里,像是等着他先发话的安可:你先追的我,闹成这样你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可是看着安可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索洛尔几乎无法对这双相似的眼睛恶声恶气,这也许就是他接受他追求的另一个原因。 尤其是现在,在晦暗灯光之下,在那双眼睛的眼波流转之下,安可达眉眼脸部的轮廓越虚化,越扩大他的想象,他的神情越是镇定自若,越是接近他的记忆里的那个人。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还是索洛尔先败下阵来。 他顶着身后众人压抑着的兴奋不已的呼吸声,咬牙骂道:“渣男,算我倒霉。” 安可一愣,辩解道:“我是被人陷害的,真的,房间应该应该有监控,把监控调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一旁的经理也醒过神来,正要叫人去调监控看看,却听到索洛尔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调的,还嫌我不够丢人,我也不找你麻烦,就这样算了得了!” “所以你本来就想分手喽?也是,都谈了快半年了,你也腻了是吧?” 安可嘴上这么说,却同时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说我们都清楚,你连亲都不敢亲我,我们压根都没有开始过,你根本就是个怂货。 索洛尔也有些慌了,生怕他一冲动就当众抖搂出他们所谓恋爱五个月,连手都没拉过一次的事实,那就更丢人,更引人遐想了。 他一时绞尽脑汁,想着先把这事糊弄过去,要不恐吓他几句? 安可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哼”了一声,利利索索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道:“你是金主,既然你想分手,那我当然无话可说。” 说完,他把一个东西往索洛尔怀里一摔,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众人都如摩西分海一样给他腾出一条路来。 索洛尔眼见他离开,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安可把他送的手表摔还给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简直像销毁罪证般把表往地上狠命一摔,骂道: “我都看到了你还要狡辩,哼,就你这种货色也配姓安。” 说着,他把孟司特的肩膀一撞,嘴里还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一边就这么横冲直撞地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还有人意犹未尽:“就这么走了?” “是啊,我拳头都准备好了,二少今天怎么这么大度,圣诞节那会还为一个男的喊打喊杀的,今天吃错药了?” “所以难道那个才是真爱?”还有人八卦地扣起了字眼,“索少最后是不是说他也配姓安?唉,我记得那个谁是不是也姓安……” “行了行了,都特么闭嘴,”孟司特揉着被撞的肩膀,一瞪眼就镇压住了这些小碎嘴子们,“什么姓安不姓安的,瞎猜什么,你们有我听得清楚吗?洛尔说的是心安,意思他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 对兄弟私事略知一二的孟司特勉强帮忙遮掩了两句,又重新叫人来热场子。如此一夜笙歌之后,随着酒精灌满脑袋,这件小事就被挤出了这些人本就不那么大容量的脑袋里。 而索洛尔负气跑回家里,一气之下完全忘记了第二天是星期一。 他又是生气,又是丢脸,又是生气丢脸的,心里完全逃避去公司,免得不小心碰到安可,干脆在家睡到下午,才听到房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定是大姐。索洛尔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从沙发上拿了件浴袍就赶紧套上。 果然是大姐,她叫来保姆,拿钥匙打开被他反锁的房门,施施然走进来,烈焰红唇,眼神犀利,居高临下地陈述道:“你今天没去上班。” 索洛尔今天难得有些底气:“我哪有心情上班,我都被绿了,再说了,这班有我没我不都一样吗?” 索菲亚直接忽略掉他后半句:“什么被绿了,小安都和我解释了,没这回事。” “他说没这回事就没这回事,哼,”索洛尔多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那我脸都丢了总是有这回事吧?” 索菲亚上下扫视了一番他的脸,勉强道:“好吧,随便你,不想谈就算了。” “不算了还要怎样?”洛尔忍不住抱怨道,“他害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我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还有脸找你。” “不是他主动找我,是我看你今天没上班又不接电话,才去问的他,你也别怪他,其实他人还行,我问什么他答什么,没告你黑状。” “你什么意思?他人还行,那就是我不行了?有你这么损亲弟弟的吗?” “停!你感情上的事是你的私事,我懒得管,但是这件事就事论事,你扪心自问,如果昨天不是安可,是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你还会不听他解释,就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扣吗?” 索菲亚说着,就开始双手抱臂,眼睛里似乎也流露出一点轻蔑之色,像是准备和他好好探讨一番。 “不是安可还能是谁?你在说什么……”洛尔说着说着有些底气不足,眼神也开始游离起来。 “我说谁你心里清楚。” “我……” 他心底一下子闪过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笑一下就会弯起来,就像是天上的弯月,可以轻易照亮他的全世界,却永远无法自私地握在手心里。 一阵莫名的酸涩涌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喷出怒火去压住眼里的酸意: “我说这事都怪你!你为什么非要我正儿八经谈恋爱,现在钱也花了,脸也丢了,我要是花钱买的,我能这么丢人吗?!” 第2章 找月亮 缺心眼的损友,偏心眼的姐,给我带绿帽子的前男友都能被谅解,我却被骂得有家不能回。 索洛尔站在湖边的柳树下,不觉悲从中来,眼含泪花地呆看着夕阳下的湖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耳边传过来几句有点大声的窃窃私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人站那干嘛?不热么,不会是想不开想跳湖吧?” “没事,医院的这湖看着深,实际上贼浅,小腿肚都没不过的,淹不死人的。” “那就好,我还在想医院有个湖多不安全。” “放心吧,医院经验多丰富,放心走吧。” 说话的人渐渐走远,索洛尔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塞得满当当的裤子口袋:傻子才跳湖,我有更高级的办法,等我使出绝招…… “洛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洛尔闻声回头,金色的夕阳光一下子打到他发红的眼眶上,就像淡红色的玫瑰花瓣被镀上一层黄金保护层。 其实不回头他也能听出来人是谁,索洛尔连忙用手挡住阳光,遮住他哭得发红的眼睛:“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来人微微一笑,像是做过千万次一样,极其熟稔地就拉住他紧张得扣裤缝的的手腕:“我在这规培,进去说话吧,这里这么热。” 索洛尔猝不及防地被好兄弟握住手腕,半边身子麻得像一块木头,半边身子像飘在半空中一样,就这么一声不敢吭地被拉到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了。 大概是从闷热的地方来到凉爽的空间,两个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 索洛尔看办公室没人,就对着在里面换衣服的好兄弟没话找话起来了:“唉,你刚刚手里拿的什么呀?” “饭,我今天值班。” “哦哦,你饭啊,”索洛尔嘴上随便溜达着废话,眼睛一转,又好奇地问道,“唉,这里也有一份饭。” “那个不能动,”他说着,就一边扣扣子,一边从里头走出来,“那是二线医生的饭。” 洛尔顿时收回戳在那份盒饭盖上标签的手,讪笑道:“我就看看,这外包装长得和你的饭也不一样哎。” “那是医院食堂统一配送的盒饭,”他随口解释道,“这是我是自己去买的饭,当然长得不一样。” “医院食堂统一配送的盒饭,”洛尔像个小鹦鹉一样重复了一遍,又新奇地看着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继续没话找话,“那你怎么没有?” “我又不是正式员工,我是在这规培而已。” 他一边解释,一边抬手拦住想过来看他胸牌的洛尔:“我这衣服是脏的,细菌多,乱摸小心把你这过敏体质给撂倒了。” 洛尔悻悻地收回手,眼睛珠子还紧紧黏在他身上:“什么是规培?” “就是实习,”不知道是不是解释得不耐烦,他顺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洛尔也憋不住想笑起来,想抱怨说你不让我摸你,你怎么摸起我来了,脑袋又回味起被摸那一下的余韵,心里痒痒得嘴上根本停不下来:“我都上班两年了,你还在实习,这儿怎么这么小气,饭都不管。” “那还是你厉害呗!”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一如往昔,几乎要在洛尔心中搭成一座喜鹊桥了,“那饭不好吃。”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护士猛地推开虚掩着的门:“安医生,有抢救!” “好,马上来!”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身像是想说句什么,顿了一下,对洛尔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开了。 要是他想留,不用我说也会留下来,要是他想走,我又何必多说。他想。 他走之后,洛尔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轻松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张办公桌上的书歪的角度格外熟悉,走过去打开一看,果然扉页上龙飞凤舞的签着个熟悉的名字:安典。 果然是他,还是和高中那会一样,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名字。 洛尔放心地坐到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随便翻了两页书,又把这张办公桌上上下下巡视了一遍。 他原本只是想坐着等安典回来,可是这办公室的冷气太足,桌上的病理学教材太晦涩难懂。 不知不觉的,他就把头埋到书里睡了起来,就像六年前,他和安典还在高中做同桌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他就常常把脑袋埋到书里睡觉,睡着睡着,就会被安典摇醒,叫他听讲,叫他吃饭去,叫他放学了该回宿舍了…… 那都是六年前了,那时候他爸妈嫌他太难管,就把他送到以严格著称的柳江高中去,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安典。 起初只是因为安典品学兼优,脾气又好,才被安排和他做同桌,也就是所谓的带一带他。 可是后来,在这个封闭的寄宿学校里,人人心里都只有学习、考试、高考,就算课间,也只和志同道合的同学说说笑笑。 他满肚子花花肠子果然如他爸妈所预料的那样无处安放,他整个人也像幽灵一样,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四处穿梭,无人理睬。 只有安典,大概是因为他受了索氏集团的资助,吃饭学习,日常活动都肯带着他。洛尔刚开始当然十分别扭,并不想接受这份屈就的善意。 可是最后,孤独还是打败了他,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至少,在那三年里…… “啪!” 枕着的书掉了下来,他也随着惊醒了。 他打着哈欠低头去捡书,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九点了。 顾不上睡得发麻的手臂,索洛尔赶紧掏出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的信息。 他刚准备给大姐回个电话,就看到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在置顶上:你们俩好好说话,别耍你那狗脾气,有空带他回来吃饭。 洛尔有点发愣:他是谁?难道大姐知道我和安典在一块?她怎么知道的? 他想点开去看,手因为发麻一时滑点到下面孟司特发的消息:你和安典在一块?叫他一块出来玩啊。 啊?怎么回事,大家都和安典挺熟?可我们这半年都没怎么见面啊。 洛尔试探着给孟司特回了个消息:你和安典很熟? 好一会,孟司特才回了个问号,又回了个反问句: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你也知道那是我兄弟,那可不是你兄弟。索洛尔愤愤地戳了两下手机屏幕,还是忍住没把这句话发出去。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要说安典比他受欢迎,那可太正常了,可他要是追问起来,那好像就不正常了。 他起来转了两圈,脑袋里的事情没想明白,肚子倒有些发虚了。也是,这都九点了,他晚饭还没吃呢。 可这地方也不方便叫人送饭进来吧,叫外卖,地址他都不知道写哪。 洛尔想了想,就极不见外地把目光放到安典的晚饭上: 红烧鱼,又老又嫩,又腥又酸,简直和西湖醋鱼有的一拼。 椒盐虾,冷了的冷冻虾配椒盐,至少椒盐味是对的! 小青菜,还真是小青菜,有油有盐的,油是油,盐是盐,清淡! 洛尔撇着嘴,有滋有味地吃完这顿饱饭,又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秘密武器——芒果! 他本来的计划里,是想到医院吃下这个大芒果,然后过敏,抢救,通知家属,让大姐为她那些无情冷酷的话后悔。 可惜了,他现在吃饱了。 他抚摸着芒果表面的绒毛:都怪我太善良,安典这么忙,我就不给他添乱了,我吃了他的饭,就把这个芒果留给他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传来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他打开门,就看到安典一边打哈欠,一边眯着眼在洗手池那洗手。 过了九点,外头护士站的灯已经被关了大半,洛尔也能感受到,在阴影之中,安典疲乏的神色,揉皱了的衣袖,就像落在水里,被揉皱的月亮一样。 安典洗完手,转身看到洛尔站在办公室门口呆看着他,不觉一笑:“你还没走呢,吃饭了么?” 洛尔有些不好意思:“太饿了,我把你的饭给吃了。” “没事,吃了就吃了,你不嫌弃就好。” 安典有些意外洛尔的好养活,正想说二线医生到值班室休息去了,他可以吃二线的饭,却看到洛尔从口袋里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大芒果。 等等,芒果?! 洛尔眼看着安典脸色一变,如避蛇蝎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谁拿过来害我们的?!” “啊?”洛尔万分不解,举着芒果的手也一时僵住了。 这时,巡视完留观室的夜班护士也回来了,一眼看到芒果,就皱着眉,嫌弃地指指点点:“你是病人还是家属?感谢医生也别送芒果呀,芒果忙果的,我说今晚上怎么这么忙……” 洛尔虽然没听懂意思,也看得懂眼神,顿时被指得尴尬起来,好像他手里捧着的不是香喷喷的芒果,而是宫斗剧里用来害人的厌胜娃娃。 幸好安典讲义气,立刻放下嫌弃,拉过洛尔,解释道:“这是我朋友,顺路过来看看我的,他不知道这些。” “安医生朋友啊,”护士嘴里像转过几个核桃一样,尴尬又不失勉强地一笑,“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聊,我写记录去了。” 看着护士离开,洛尔再傻也知道都是芒果惹的祸,小心翼翼地看着安典的眼睛,先道歉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安典无话可说,收回手,抬起胳膊往外一指:“门在那,丢远点。” 第3章 被误会 洛尔处理完芒果回来,就看到安典靠着门,像专门等他回来一样:“你不是芒果过敏吗?” “啊?我……” 他的舌头打了结,不管是那场被分手的闹剧还是他愚蠢冲动的原计划,在安典面前,他都无法开口说出。 在他贫乏的生活里,安典就像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人世楷模,是他的圣经。人可以对着月亮许愿,但怎么好意思对月亮袒露自己的无知蛮横。 他只能回避一般,呐呐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是说这个,”安典不知道想到什么,捏了捏太阳穴,“算了,我还要值班,你要不自己回家去吧。” “啊?”洛尔不想走,也不是特别想回家去,“我在这呆着不行吗?我可以给你帮帮忙什么的。” 安典嗤笑一声:“你能帮我什么忙,你帮我睡觉得了,不想回去,那你就在这将就睡一晚吧。” 也行吧。 洛尔在休息室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也没等到安典来叫他,就自己顺着原路去找安典了。 大概是到了早上交班的时间,走廊和办公室的人一下子变多了起来。 洛尔贴着墙,做贼一样溜到昨天睡觉的办公室,正好在门口碰到眼下发青的安典递了张纸条给护士:“你拿着这个,帮我去对面拿点东西过来。” 他说完,转头向洛尔,镜片背后的眼睛像是困得飘忽不定:“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洛尔干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那还是有事,但是不方便说?” 安典真的有些疑惑了,洛尔可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他读书那会,一天至少有一百次能让老师和同学失去耐心。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睡觉,他的淘气和坏脾气就没有一刻消停。 虽然他本性并不坏,但他的奇思妙想和过分敏感的心,总会让他的情绪上上下下,像暴风雨的大海一视同仁地碾碎帆船一样,把身边的人卷入其中。 可是从昨天到现在,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芒果,他简直安分得过分,连抱怨的话都没有一句,实在令人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更沉重的成年人的秘密,才暂时压住了他栓不住的野马直脾气。 洛尔一时哽住,安典等了一会,干脆写了张纸条递给他,准备直接验证自己的猜想:“这是我一个师兄,你要是不方便和我说,就直接找他吧。” “好,我现在就去。” 洛尔拿了纸条就走,受上一张纸条的影响,他还以为安典让他帮忙去拿什么东西。 等到了目的地,他看着诊室门口挂着的泌尿外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安典误会了。 “来都来了,我给你常规检查一下吧,”对面的常医生已经戴好手套,一点精光从他的镜片后头射出,“我就稍微看看,不要忌疾讳医哟,小帅哥。” “我真的没毛病!”洛尔几乎想破口大骂。 可是诊室门口的长椅上还坐着其他等待的患者,要是闹出什么动静,被人拍了视频传出去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再加上这是安典的师兄,说不定安典还会问他的情况,洛尔攥紧了拳头,最终只能咬咬牙,痛快脱裤子证明。 好一顿科学审慎检查之后,他终于得以结束尴尬,刑满释放,逃也似的离开这里,走到楼道口打电话去了: “喂?安典,我真的没毛病,真的!” “没病还不好?”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有些嘈杂,“我这边快忙完了,你到一楼等一下我,一起去吃饭。” “好吧。”洛尔只能先无奈应下。 等见了面,眼见旁边没人,洛尔又不依不饶地重申:“我真没那方面的毛病!” “嗯嗯嗯,知道了,”安典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又或者是被昨天晚上几个急诊病例带歪了,“我是说,嗯,你看我那个师兄怎么样?你姐不是让你找个正经男朋友吗?” 洛尔万万没想到当了gay他家里也不消停,催婚的风都吹到这里来了。 他几乎想脱口而出“那得急诊科医生来治我的相思病”,憋了又憋,还是窝窝囊囊地嘟囔道:“他不行,和我属性不合。” 安典听了,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一番,直看得洛尔心里发毛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安典看他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随口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不喜欢戴眼镜的人。” “怎么可能,”洛尔顺嘴接道,“你不就戴眼镜,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你还没带,你这是防蓝光的?” “是啊,而且还可以保护眼睛,防止病人的□□喷溅到眼球黏膜。” “咦,说得这么吓人。” …… 两个人随便聊了两句,就走到食堂门口,迎面撞上了昨天碰到的夜班护士。 脱了护士服,洛尔都没认出来,她脸上没有昨晚的死气沉沉,除了脸有点熬夜发黄,精神倒还反常地亢奋,热情地和他们俩打招呼: “安医生你带朋友来吃饭啊。” “是啊,准备吃了饭早点回去休息,昨天还挺忙的。” “是啊,早点回去休息,拜拜。” 两个昨日战友挥手告别后,安典一回头,就看到洛尔皱着眉,几乎向他告状一样抱怨道:“她不是昨天还嫌弃芒果吗?”怎么今天还提着一份芒果饭。 “她下班了呀,下班就可以吃芒果呀。”安典解释道。 等两个人坐下来吃早午饭时,安典又问道:“所以你昨天为什么要带着芒果来医院啊?” 洛尔看瞒不过去,就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计划:“我不想上班,和我姐吵了一架,就想让她着急。” 还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脑回路,再配上洛尔理直气壮的表情,安典终于再次看到了熟悉的索洛尔了。 他放下心来,喷笑不已:“你怎么这么幼稚,那你现在怎么办,芒果没了,回去上班?” “都这个点了,上班也迟到了,反正也是挨骂,要不我们今天玩一天?” 安典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祖宗,我上了一晚上班,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他看着洛尔,又许诺道:“你回去上班吧,我先回去补个觉,等你下班了我们再出去玩,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洛尔当然只能答应了。 没想到等他一步三蹭地走到公司时,索菲亚看他来上班,第一反应就是皱眉道: “你今天不和安典在一块吗?怎么还来上班?” “什么意思?和安典在一块不用上班?”洛尔不由得脱口而出。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索菲亚让助理给她倒杯咖啡,又给几个秘书布置任务,才转过头,认真对着洛尔道: “反正你对公司也没什么贡献,无非就是爸妈怕你在外面惹是生非,那你和安典在一块也可以啊。” 最好再把你那明明一清二楚,却又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处理清楚再回来,索菲亚暗道。 好吧,早知道我就和安典一块睡觉去,不对,补觉去。但是来都来了,洛尔也不至于那么缺心眼,好歹解释道: “安典下夜班要休息,他怕你不放心,就叫我回来一趟。” “我无所谓,”索菲亚耸耸肩,又对他叮嘱道,“但是你这两天要是在公司碰到安可,别和他打架,我准备把他派到国外分公司去,下个星期就走,就这几天了,收一收你那狗脾气。” 洛尔瞪大眼睛,委屈道:“这还有天理吗?他渣了我,你还给他升职,还派到国外去,那我的脸都要丢到国外去了!别人怎么看我。” 索菲亚对他的脑回路一万个不理解,看在好歹是亲生弟弟的份上,安可又算得上是个能力出众的下属,敷衍道:“人家也没有做错什么,调走了大家都好,你就当他不存在。” “可是……” “行了,你别管他了,你和安典究竟怎么样?其实你去年一出柜,我就想到是安典,可是你转头又和安可,总之,你们俩究竟怎么样?” 索菲亚话头一转,又关心起另一个问题。说真的,她真不明白,两个人明明是水到渠成的事,怎么能磨蹭到现在,洛尔是煞笔,可安典智商还行啊。 洛尔没想到自己的少男心事连大姐都看破了,吞吞吐吐道:“他是直男。” “这样啊,难怪你们俩关系弄得这么奇怪。” 索菲亚本想说,那你没试试把他掰弯。看着自己智商堪忧的弟弟,觉得他未必能掰明白,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的意思:“那就算了吧,你别祸害人家了。” 是啊,别祸害人家了。洛尔委委屈屈地想着:都说情侣走到最后都会变成亲人,我和安典一步到位,直接就是最好的兄弟,多好! 他在办公室照常摸鱼到下班,等了又等,到其他人都下班回家了,还没等到安典的电话。 怕打扰安典睡觉,又怕安典忘记和他的约定,和别人出去玩了,他就先试探着发了条信息去问问。 没想到安典立刻回了信息:我在孟司特家,你也过来吧。 第4章 对不起 安典在孟司特家?! 索洛尔一下子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孟司特撬我墙角。 他火气一下子冲到天灵盖,几乎是压着道路交通法的底线,风驰电掣地就把车开到孟司特家。 还没等他气势汹汹地把车门一甩,房子传来的尖叫声就把他的火气吓萎了。 “不好意思,索少,我们家小姐这两天不舒服,医生在给她打针。” 出来迎接他的保姆阿姨连忙解释道歉。 索洛尔这才猛然想起来,孟司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龄应该很小,再加上体弱多病,一向在外面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今年圣诞节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好像也露过面,也许安典那个时候照顾过她。想想安典普照大地的善良,洛尔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果然,他还没进屋,就看到孟司特站在走廊上对着墙壁无聊地吐着烟圈,多半是被吵得受不了了。 他只当没看到,轻手轻脚地就绕到屋子里,隔着屏风就看到安典坐在沙发上,周围一群白大褂和佣人围着他,那直冲云霄的哭叫声就是从安典怀里发出来的。 洛尔看着就来气,自己的妹妹麻烦别人的兄弟算怎么回事,他转身回去,对着孟司特喷道:“你们家破产了?连个哄你妹妹的人都找不到?” 孟司特吓得烟头差点戳墙上了:“你小点声。” 他拉着洛尔,久旱逢甘霖一样抱怨起来:“我妹妹这两天不舒服,脾气可吓人了,连我爸刚刚都挨了一顿挠,幸亏安典过来帮忙,才把她暂时哄住了,你可别进去捣乱。” “谁捣乱,我和安典约好出去玩,要不是你们家非法占用他的下班时间,我才不稀罕来你们家。” 孟司特看他那样,也自觉理亏:“那什么,那我先进去看看。” 洛尔哼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此时屋里的声音已经安静下来,多半是该打的针已经打完了。孟司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着胆子进去一探究竟。 过了没一会,他就眉开眼笑地跑出来,宣召洛尔进去了。 洛尔这回走进去就看到一个黄毛小丫头坐在安典腿上,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小外套,像个小猫崽一样又瘦又小,完全看不出来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她坐在安典的怀里,安安静静的模样倒像是他的女儿,可是脸上那种病态的乖戾是安典从来没有过的。 看到他和孟司特进来,这小丫头理也不理,洛尔也不在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安典完事和他一块离开。 这时候,佣人上了热茶和点心。洛尔抱着双臂,就看到那小丫头抱着一块兔子饼干,舔来舔去地啃个没完。 等她想拿第二块饼干的时候,安典拉住她的手:“等会该吃饭了。” “我不吃饭,”她眼睛里像有眼泪又要冒出来一样,“我要去睡觉。” “那就睡觉,”孟司特想把她从安典怀里接过来,“哥哥抱你上去睡觉。” “我不要你,我要爸爸!”她扭着身子不让孟司特抱,又钻回安典怀里。 “好好好,爸爸在楼上书房呢,让阿姨抱你上去找爸爸好不好?” 看上去孟司特也被这个妹妹折磨得不轻,简直像哄着小祖宗一样才把她哄走。 这一折腾,天也晚了,洛尔和安典干脆留下来吃晚饭。 不知道是不是累得够呛,饭桌上三个人,只有洛尔马力全开地挑三拣四。 孟司特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你特么比我妹妹还难伺候。” 洛尔得意一笑:“然而,那是你的妹妹。” 你还是我兄弟呢。孟司特被气得够呛,饭也不想吃了就离开了。 剩下两个人,洛尔又对着安典,抱怨道:“你看看他们,你帮他们家哄孩子,他们连饭都不陪你吃完,多没礼貌,下次别理他们了。” 他虽然嘴上抱怨,眼睛里却闪着快活的光:“你看看他妹妹,简直跟小恶魔一样。” 安典看他这幅样子,觉得他和那个爱作怪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半是故意,半是真心地陈述道:“我觉得你和他妹妹挺像的,咱们高考前体检,你不也是要被摁着,然后也叫得那么大声吗?” “啊?我?那你不会是为了以后我病了好整我才学的医吧?”洛尔的思维果然又飘到外太空,自己把自己吓得脖子一缩。 安典被他逗得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终于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洛尔就带着他开车下山去。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离开这座山上的别墅,两个人就像离开了现实世界,进入到一片无人的荒野之中。 洛尔试探着道:“你和孟司特挺熟?” “没有,他一般是有事才找我,比如今天这样子。” “有事才找,说得你像是个备胎一样。” 一直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安典睁开眼睛,状似无意般道:“那你不也是有事才找我吗?我也是你的备胎?” “什么事,我没什么事找你啊?” 安典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微笑道:“你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找我找点安慰吗?” “哗啦!” 树枝划过车窗,洛尔吓了一跳,他勉强定了定神,才涩声道:“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 洛尔舔了舔下唇,又不着边际地开玩笑道:“直男说话真是没轻没重的,说什么备胎,小心我真把你当备胎用了。” 安典没说话,洛尔又笑道:“真的,要是你就好了,我大姐非要我正儿八经地谈,结果倒贴钱倒贴资源把人捧上去,还这么丢人,还不如让我花钱找呢,真是活生生的赔本买卖,还不如是你渣我呢。” 安典像是极为厌恶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渣你?”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惨白的月光透过车窗,打在洛尔脸上,他想说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直男。 安典也闭口不言,也许对于洛尔而已,稳定的确定的关系,就像是玩笑一样。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在他心里面一直觉得:如果终归要失去,不如还是不要得到得好。他喜欢确定的关系。 他想起有一次在办公室,几个女同事讨论痛经的时候吃止痛药的事,从对症的药说到抗药性上,他不自觉地就联系到和洛尔的关系上。 他知道洛尔喜欢他,他也并不排斥,但是这种事就像吃止痛药一样,现在固然可以吃药,两个人暂时快快活活一阵子,可是以后呢? 就像他那个前男友一样,他们在一起五个月,就算他们关系好,他能勉强挽留他五年,那之后呢? 寂寞不是痛,无药可医。 就算有药,洛尔也不会永远是我的药。 他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洛尔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多半不能理解。 可就算不能理解,他也知道自己又被讨厌了。 今天晚上的约定当然作废,下了高速,安典就让洛尔在一个地铁口停下,自己坐地铁回家了。 洛尔一个人回到家里,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他开始慢慢喝酒。 他喝得晕乎乎的,就像是回到高中时某个夏令营活动里一样。 他和同学们走散了,一个人在树林里转来转去,但是他的心却无比安定,他知道会有人来找他,他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他在迷失中像回到羊水里一样满足,他慢慢失去行动,就像躺在自己的坟墓里一样舒服。 他像突然真的躺到一个土坑里,身上似乎从四面八方开始爬满了甲壳虫,爬满了,就像鱼身上的鱼鳞一样密密麻麻。 他就像一条鱼,满身鱼鳞的鱼一样,那他应该用鳃呼吸,他突然长出了鳃,在水里畅快地呼吸。 等等他不是鱼,他是个人,他不会游泳。 这个认知一下子让他感受到窒息,像真的要被淹死一样。 迷迷糊糊中,他开始像胃里灌满水一样不停的往外呕吐。 又像被电击的鱼一样抽搐起来…… 他浑身发冷,在迷迷糊糊中他仿佛接近了他心里的那个人一样。 这让他害怕: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