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御泽】有灵》 第1章 C1 黄昏时有台风过境,暴雨袭卷而至,天色也已经很暗。在大风胡乱吹打破窗的时候,御幸一也凝神,耳膜里只聚焦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咚,咚,踩在木地板上,却不像普通人走路时的频率。 气息几乎笼罩在鼻尖了。 御幸隐在柜子之后,按在刀柄上的左手握紧。在下一个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的时候,他猛地冲出,战术眼镜下目光锁定了眼前的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活物,横斩一刀,鲜红的血液霎时飞溅。 原本捏塑成右手的部位此时只剩了三根稀拉的手指头,毫无生气地倒下去,其余的手指萎缩在这摊腐肉中,其下漫出浑浊的血水。御幸从容后退两步,刀锋向下,沾上的血随之滑落,刀刃恢复了拨出时的雪白,扭转收进鞘中时映出房间外两个匆匆赶来的身影。 “啊仓持——” “仓持前辈小心,情报说这只妖会易形,这人身上妖怪的气息那么重,肯定就是那只妖变的!” 御幸招呼还没打完,另一个面孔陌生的少年就一点道理不讲地窜到了自己面前,一脚飞踢过来,御幸迅速偏头躲开。在少年接下来出拳之前预判了他的攻击,抢先按住了他的手腕反架住。少年顺着他的动作冲出另一拳,御幸惊讶于他关节的柔软,屈肘格挡时感觉胸口被抵上了一个硬物。 少年露出得逞的笑,在大雨中赶路让他全身都湿透,雨和汗水糊住的刘海没有遮住那双明亮的眼睛:“束手就擒吧!” 御幸低头看向他抵着他胸口的东西,圆的,不大不小,是一个棒球。 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等了两三秒,无事发生。 “欸?”少年有点疑惑,转了转手腕要再次把棒球按到御幸身上,这次却被御幸直接握住手腕一扭,少年痛呼一声,棒球就从他手里卸下,落到了御幸手里。 御幸轻笑,把玩着那个看上去和普通棒球无异的小球:“你的除妖介质真有意思。” “你,快把它还给我!喂,你这个……” 这时一直站在门口对这场“闹剧”袖手旁观的仓持洋一才终于插着兜走了进来,脸上还是那副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好了泽村,这位是御幸,前段时间被外派做任务了,今天刚回总部。你们别闹了,来收尾吧。” “啊?”被叫做“泽村”的少年扭过头,雨滴顺着他额头的发丝流下来,还是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御、御幸?” 御幸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松开了泽村的手,这下轮到他把棒球抵在少年的胸口上:“叫‘前-辈-’,还给你啦。” 泽村收了棒球,还皱着眉头。转身看到蹲下来摊开布袋的仓持,和御幸一起走过去看到妖怪尸体,这才明白过来:“所以这是那只妖怪?! 死了之后缩成这么小一团啊,难怪刚刚我没看到。” “应该要说,那只妖本体只有这么大。当然咯,你过分相信你的鼻子,所以眼睛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御幸俯身仔细查看那只已经停止萎缩的手,调侃归调侃,神态却认真。 “那是因为你这家伙身上妖怪的气息也太重了!明明就很可疑嘛。”泽村帮仓持提着布袋的一边,争辩道。 “扭打过,它死了,剩一个活人,就直接朝我扑来了,你鼻子是真的很灵,”御幸站起身来,身上背着的刀在他脑后露出白布条裹住的刀柄,“这是只小妖。” “是啊,分明才是个‘孩子’,却害了这么多人,这种类型的妖怪真是可怕……”仓持把袋口收紧了,也站起来,把鼓囊的布袋扛在肩膀上。 “‘孩子’……”泽村跟在两个人后面往外走,若有所思。 御幸在这时问:“是新人?” “不是,我去年就加入公会了,已经是正式除妖师了!”泽村立刻说道。 “他刚从长野分部调过来,叫泽村荣纯,上头让我先带着他,说起来这应该算他来总部之后第一次出任务吧?这小子心还是太急。” “这次是个意外啦……”泽村吸了吸鼻子。 林中小屋的门已经倒了,风夹着冰凉的雨滴灌进来,仓持戴上兜帽:“哦对了御幸,你回程路上就收到消息了吗?原本是分配给我们的救援任务,结果被你抢先了。” “这么说确实是……”泽村附和一声。 “我也是路过,只能说我运气好吧?” “可算了吧,就你那个运气……”仓持嘁了一声,一脚迈进风雨里。 “那就只能怪你们来太慢了。”御幸扬眉笑起来,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在跟着往外走的泽村又要皱起眉头反驳之前先一步把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第2章 C2 回总部没几天,御幸就被叫到会长办公室了。本来他以为是会长对上次外派还有要交代的地方,但敲门进去时居然看到了泽村被收站在会长桌前。 怎么了?这是挨骂了?因为第一次任务没办好吗? “好,既然御幸你到了,那我就开始说了,”会长高桥对御幸点点头,“这次叫你们来是想……” 两个人在会长说完接下来这句话之后皆是一惊。 “什么?” “搭档???!” “对,”高桥喝了口茶,嘴唇抿住微笑时眼角的周围垒叠,“你们可以先试试看。” “可、可是我才和仓持前辈出过一次任务诶?!”泽村双手差点就撑到高桥的桌子上了。 “因为亮桑回来了吧,仓持还是要找老搭档,”御幸充分理解仓持不继续带泽村的理由,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但是会长,我单独行动很久了啊?确定……让我来带他吗?” “确定让他来带我吗?”泽村也跟着指向御幸,“不是,我也不算新人了啊,为什么要人带?” 会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两个人还处于半懵的状态。御幸转头和泽村对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高桥说了一大堆理由,什么一个人行动不安全啊在公会里就是要培养协作能力啊,什么虽然有经验了但对新团体不熟悉要多多磨合啊,但是御幸更倾向于相信这个会长就是因为强迫症犯了、一定要把剩下来的两个干员组队而已。 但也确实,片冈会长已经离职了,所以自己作为?独狼?的特权也要被取消了吧。 还是,高桥已经对自己起疑心了? 御幸开口:“事已至此……” “我说,御幸一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泽村捏紧了拳头,打断了御幸的话。 “……哈?” “你就是看我才来东京,不信任我的能力吧?觉得我会拖你后腿是吗?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我判断错误把你当成妖怪,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他像是憋了很久才说出这段话,尾音稍微有些颤抖。 御幸眼珠转向他:“啊,确实。” “你!……”知道是事实,但就这么被对方承认就是看轻自己,比一般的羞辱还让人受不了,泽村咬紧了牙关,拳头攥得更紧,指甲就要嵌进肉里。 “所以我说是就是了?”御幸话锋一转。 “什么?” “喂喂,你不要这么就看轻自己,也不要随意就这样给我想法下定论啊,”而且我到底也是你的前辈,至少称呼上还是带点尊重吧,御幸侧过身正对着泽村,“我只是单纯觉得就这样组队可能有点欠妥,不过……” “就是因为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才激起挑战欲吧?就像你说的,东京这些家伙都这么看你,让他们大吃一惊应该会很爽吧,”御幸挑眉,又露出那副惯常的笑容,期待着,明明对将来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稳操胜券一样,“怎样,要和我搭档试试看吗?” 泽村低下头,突然朝御幸迈出一步。御幸回过神来时,泽村已经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他手里,是那天他扣在泽村头上的棒球帽。 “还给你,”泽村看了御幸一眼,呼出一口气,“再怎么说,也要先搭档一次才知道合不合适。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走了。” 御幸看他转身离去,把手里显然已经清洗过的帽子捏了捏,自己也转过身走向另一边的楼梯。 所以那家伙没有感冒嘛。 啊,啊,还不知道从明天开始要变得多么麻烦了呢,毕竟那家伙可能才真的是?意料之外?。御幸也吐出一口气,棒球帽被反戴上脑袋。 第3章 C3 结果根本没有“从明天开始”这回事,御幸晚饭才吃到一半,对面的椅子突然被拉开,发出“哐”的一声响。御幸抬头一看,正对上泽村的眼睛。 “你就吃完了?吃挺快啊。”御幸挑起一边眉,嚼完饭咽下。 “御幸前辈,你晚上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御幸摇摇头。 “那我们今晚就去训练场吧?”泽村重心前倾,手肘压在饭桌上。 “诶——今晚就去吗?”御幸筷子没停,夹起鱼片放进嘴里。 “对啊对啊,前辈你吃快点。” “所以你还是很期待嘛,搭档什么的。” “那、”泽村立刻坐直了,“那反正都要搭档的,对象是谁也不重要啦!而且你最近不在东京不知道,这段时间妖怪作乱比之前要频繁很多,所以我们一定要尽早做好准备!” 御幸想起今天下楼时看到的被蒙上白布抬进运尸车的担架,眉头皱起。 结果这就开始了。 泽村朝“目标”投出了棒球,动作看起来像训练过,投球的水平不低。棒球砸到“目标”之后,因为受力不小侧了一边,砸中的周围随即燃烧起来,由蓝焰转红,应该不是水一浇就能轻易熄灭的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御幸的刀还背在身上,抱着双臂在旁边看。而后他问:“说来我很好奇,你的除妖介质怎么会是棒球呢?毕竟但看一个球,确实很难让人联想到武器。” “这个嘛,因为我是在高中一场棒球比赛上被‘选中’的,”泽村抬手,棒球就自动飞回他手中,“虽然我也很想吐槽,但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能投成这样。那……高中打进过甲子园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也做过捕手啊,”御幸拔出刀,侧转了刀锋,“只是刚当上正选队员就来除妖了。” “啊,那都很可惜,”泽村又投出一球,这次火焰在胸口开始燃烧,“我也才进一军呢。” 御幸摆出架势,提刀砍向一个逼近的“目标”,利落地削去目标的一只手臂。他却有点走神,没由来地在想,如果自己也是在棒球比赛上觉醒的,会不会武器就成捕手手套了?这算什么武器?果然还是棒球棍伤害值更高一点吧? “那御幸前辈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泽村看他挥刀,没几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说,“好厉害……” 御幸一刀扎进目标的“心脏”,刀尖从另一边刺出来,直接捅了一个对穿。接着拔出刀反手又是一斩,从后方袭击的目标身上被划出一道很长的伤口,立刻丧失了行动力。解决了两个,御幸收了刀,对泽村说:“也是很难让人相信的经历吧……那天我去市场买菜回去做饭,路过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大爷,我正低头挑菜,他突然拿出一件东西说要送给我,就是这把刀。就这样被‘选中’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后来那个大爷呢?” “给了我刀之后就消失了,我后来又专门去市场找过几次,没再见过他。” “感觉好神秘……” “我说,泽村,”御幸在目标攻击的间隙走到他身边,战术眼镜反射出训练场晚间*亮着的大灯灯光,“我们讨论一个战术。” “什么?” “本来我也觉得棒球和大刀的组合很奇怪,但是你没发现这刚好是远攻和近战的搭配么?虽然你投球的远程攻击不如弓箭或者其他武器那样能稳定输出,但触球燃烧刚好弥补了这一缺陷。而且你体术也不差,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如果在近战中能够夹击……” 泽村捏着棒球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老实说我也不常和人配合,实战中不知道会不会掉链子。” “你之前的搭档呢?” “因为真的很少有武器能和棒球相容啊……”泽村撇了撇嘴,“之前老家的搭档总说不知道该怎么和我一起打,所以我经常不用棒球之间上手揍,然后他用介质把妖杀掉,哈哈哈哈。” 所以体术是这样训练出来的啊。御幸沉默了片刻,重新拔出刀拉开架势:“那我们来试试吧!” 第4章 C4 “泽村!球!”御幸横刀架住眼前妖怪的獠牙,腿后撤一步,咬牙抵扛住这只妖近乎恐怖的压感。突然妖的后背被一个硬物砸中,接着开始冒出火焰。妖吃了一惊开始咆哮,御幸则是微微一笑,握着刀迅速往左闪避。妖因为惯性往前栽倒,身边突然闪现一个人影,接着一脚重重踢上它的脖子。泽村收回了棒球,御幸的刀已经刺入妖怪的后心。 作为目标的妖怪化作数据消失。 “不错,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泽村终于听到御幸一句难得的夸赞,抬手擦汗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哦对了,御幸前辈,我今天的行李就已经放到你的房间了。” 御幸闻言驻足,转头对泽村说:“好,那训练结束就回去收拾吧。” 托礼酱那句“搭档就应该同吃同住增加默契度”的福,泽村从原来的寝室搬到了他的房间,空置了很久、用来放杂物的上铺等来了他的新主人。 搬过来前泽村问仓持:“难道御幸前辈之前一直一个人住吗?之前也听他说‘单独行动’很久了……” 仓持愣了愣,而后拍了拍泽村的肩膀:“当然不是一进公会就是孤军作战啊。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他可能比较好。但是他真的很强,你也知道的吧?你这小子还有的练呢,” “——不过,那家伙终于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在夜里行走了啊。” “喂,泽村,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御幸抬头看着在上铺整理床被的泽村,洗完澡之后的头发翘起来两根,有点懒散地飘着。 “啊啊!我在听,怎么了吗御幸前辈?” “就是刚才打那种力量级的妖怪的时候,你要注意避开正面对抗,要考虑到自身的力量和武器特征,这点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吧?而且你有个动线明明可以触身球之后翻到它身后,但是你错过了这个*,是担心翻过去之后后背会暴露给妖吗?” “啊,那个是……”泽村攥住枕头的手又松开,他没有想到御幸居然连这点都注意到。 “所以才说‘搭、档’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把后背交给我吗,”御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你完全可以信任我的。” 泽村失语了片刻。 “嘛,算了,这种果然在实战中才能更好地感受吧。”御幸笑笑,朝书桌走去,坐了下来。 “那个,御幸前辈,”泽村叫住他,“可是你也很久没有被人托付后背了。” 御幸怔住,目光从训练记录册往上移到泽村脸上。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御幸前辈应该也是有过搭档的吧?但是为什么现在总是一个人呢?因为不习惯和人合作吗?虽然你的性格不怎样,老喜欢捉弄我,但是能够感觉到你对除妖这件事是认真的,也不会敷衍地去对待搭档的配合,所以到底为什么……” 御幸的目光变了变,眼帘垂下。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苦涩:“可能是因为,没有办法再接受自己的搭档在自己面前死去吧。” 泽村睁圆了双眼。 “你知道吗,从总部乘新干线一路向西,有一片墓地。黑色十字架一个接一个立着,那里埋葬的都是牺牲的除妖师。每年我去的时候,站在那些十字架面前,都觉得自己和手中捧着的花中马上要被风吹走的那片花瓣一样,分明还有依附,却摇摇欲坠。” 他从回忆中抽身:“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开始放弃和人搭档了。当时公会的会长还是片冈先生,他特许了我做‘独狼’。” 而且说起最近,似乎自己回来以后,恶妖伤人的事件确实比往常这个时候要多不少,季节还没到,按常理说妖应该不会在这时就有骚动,但近期任务多到几乎人手一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异状…… 御幸看着泽村明显沉下去的神情,知道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沉重,耸了耸肩:“但是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也想试试……” “我不会死的!”泽村很大声地说。 御幸被这句话一惊,差点没能握住笔。 “我不会死的,”泽村重复了一遍,看着御幸的目光炙热,“我会很信任地把后背交给你,我也会很努力地去变强。所以御幸前辈,不要放弃我。” 御幸眨眨眼,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阵尖锐的提示铃接连响起,这是指挥台紧急通讯的铃声。两个人的神情即刻严肃起来,御幸在泽村翻身下床的时候按下通话键,高岛的声音随之传来:“紧急任务,即刻出发。” 第5章 C5 任务地点精确到一所中学后方废弃的停车棚。像那样的任务,御幸在之前也经历了很多次。和泽村的配合多少还有瑕疵,但好在两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都强,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对上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第一次实战就能有这个默契,御幸还是有点惊讶的。 但是这小子果然还是太莽了……御幸刚撤回那排自行车后就看到刚把那只妖的外皮烧得七七八八的泽村握着棒球又要冲出去,抓住他的手肘往回拽:“稍微控制一下,今天的任务不是杀掉它,是要带回去接受‘教化’,你知道的吧?” 泽村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但是最近这些妖实在太猖狂了,报道里的那些……” “但它是个有‘智’的妖,”御幸按着泽村的肩膀,“妖的世界里没有人性可言,但如果可以教化则优先教化,这是守则第二页的内容。妖也是生灵,‘善’和‘恶’是可以引导的。” “可是如果不是它们,那些人都不会死了……”泽村把棒球握得更紧,仿佛蓝火下一秒就会窜出,“谁善谁恶又怎样,全都杀了、不都解决了?” 御幸看着他的神情,感到不对劲:“泽村,你怎么了?” 瞳孔中有红光闪烁,是被控制了?这只妖是有幻术型技能?可是礼酱给的情报上没有说明啊…… “别拦我。”泽村开口。 但是御幸眼神一变,怒喊道:“闪开!” 黑影从黑暗处聚拢来,代替月光如冰凉的雨水一般从泽村的背后爬上来。黑影将“身体”聚集在头部、一点点变形成一根尖刺,就在它蓄力完成就要扎入泽村后颈的一瞬,泽村被御幸猛地扯到身后,出现在黑影眼前的是一把真正反射着剔透月光的长刃。 ——这里还有另一只妖! 这只才是会幻术控制的妖,泽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缠上了,悄无声息地。 “泽村,清醒了没有?!”御幸一刀斩过,妖被打退,重新隐进黑暗里。御幸抱住控制接触之后昏过去的泽村,躲到另一处隐蔽点,喊着他的名字,语气焦急。 该死,果然还是大意了么…… 最先的那只妖已经找过来了,御幸把泽村平放到平地上,在挥刀而出时接通了通讯器:“礼酱,这里是御幸,出了意外,现在还能找到增援吗?” 妖在凌厉的刀风下发出凄厉的尖叫,御幸不能直取要害,砍上去的时候都是用的刀背。高岛在那边也失了几分淡定:“待命的只有见习生了,情况有多危急?” 御幸再次用刀背震开那只妖的一击:“有一只情报之外的妖,幻术型,泽村已经丧失行动力。两只都有‘智’,不能直接抹杀。” “明白了,我现在联络。” 这只妖比自己想象中还有难缠,分明受了不轻的伤,攻击却没被削弱多少。御幸闪避不及,右臂被抓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但也正是在这一刻御幸找到了能够一击制敌的*,竖过刀刃半俯下身蓄力,在对方亮出尖爪掏向自己心脏时跃起,刀即将劈落之时却突然察觉到身后突至的寒意。 ……不会吧? 难道这两只妖是一早就联合了?! 御幸在那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沉闷的声响在刀击中妖后颈之后响起。他迅速转了刀锋回身,后方却先传来爆破声。 被刀劈中的妖倒下来,御幸看见了泽村在还未散去的硝烟之中缓慢站起,身形还有些摇晃。 第6章 C6 他抬手,棒球收回,攥在手中握成一个拳头。而后转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和御幸如出一辙:“这次我守护了前辈的后背哦。” 本来以为是个打火机,现在能当炸弹了,后续还能发展成什么样?御幸端着餐盘等在一边,看泽村还在两个套餐之间纠结,有些无奈地歪头笑了笑。 嘛,不过这家伙是真的有意思。 泽村终于做了决定,端着餐盘快步朝御幸走来,跟他一起找座位坐下。 “喂看他,就是那个刚调来总部的泽村荣纯吧?听说他的除妖介质是棒球。” “噗……棒球怎么攻击啊,他不会真是关系户吧?抱御幸前辈大腿……” “我听说好像他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棘手情况了,真会找事。” 御幸偏头看向泽村,少年的表情果然变了,端着餐盘的手指都用力得有些发白。他神色如常地领着泽村朝那边的过道走去,在经过议论声最大的那伙人时开口:“我说,泽村,如果你的棒球不止对妖怪有杀伤力就好了。” 泽村只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那就可以像引爆炸弹把这里炸掉了,”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泽村扬起嘴角,故意提高了声音,“反正我很早就想炸掉这里了,毕竟——闲、人真的很多,是吧?” 泽村和御幸对视,很快明白过来,笑得和他一样坏:“确实呢,我引爆你拍刀,威力更大。”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甚至在两个人走了之后也只敢使点眼色打打手势。 但是泽村坐下之后还是有点消沉,对着那碗垒得高高的白米饭好像也丧失了要一鼓作气干完的斗志,也没有平时和御幸扯东扯西聊天。气氛实在有点沉闷,御幸抬眼再看向他,开口道:“我原来还是第四棒。” 泽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他在说棒球:“哦,那很厉害啊。” 接着他才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嗯……虽然我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看清楚了能打到,但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教练总让我短打!御幸前辈你力量够又有副强肩,肯定能扛出长打吧?传说中的‘不动四棒’……” 御幸欣然接受了泽村的夸赞,笑容多少带了点嘲讽:“这么说对比是有点惨烈……” 下一秒他就被泽村抓着领子往上举起,还来回摇晃:“是想找茬吗?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御幸一也!” “啊啊所以我想说!要不要我把‘不动四棒’的棒球棍送给你?” “你说什么??” “怎么能这么对待前辈……”御幸被摇得有点晕,“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拿一个球没有什么气势的话,扛着一根棒球棍更有威慑力一点。” 泽村愣了两秒,松开了手。 御幸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呼出一口气:“你其实很清楚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对吧?” 泽村沉默着坐下,点了点头。 “我们做自己想坚持的事就够了,他人眼中的到底也只是他人眼中的。” 御幸这样说着,重新坐下来。他又想到什么,笑得很任性:“但是这个呢……我就是想送你。” 泽村的语气有些怀疑:“你不会觉得它用不上了想要送人处理掉?” “你想太多啦……” 御幸看着重新端着碗大口扒饭的泽村,目光变得柔和。他默默呼出一口气,也拿起来筷子。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礼物。如果你想的话,把它当成护身符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次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搭档。 第7章 C7 之后就是一如既往地出任务、训练、出任务。高岛在走廊上遇到两人时还提了一嘴你们这组新搭档这个月业绩很好嘛,照这个劲头保持下去,奖金不用愁了。 然后泽村就凑近故作神秘地问御幸:“总部的福利是不是很好?” 御幸跟他简单说了一下提成比例和年终奖分级,当晚泽村睡觉的时候就开始说梦话了。 “好多钱……嘿嘿,找哆啦×梦……买台时光机,御幸一也是大雄……” 御幸那时还在想近期妖怪猖獗的异象,思考要不要直接去找那两只正在接受教化的妖问问。又想到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和泽村在一起,之前想在总部做的调查也被搁置,还有今天任务的复盘……事情一件堆一件,御幸难得乱糟糟理不清头绪,想睡难睡着,耳边全是从上铺传来的泽村念念叨叨、同样乱七八糟的梦话。 泽村不是喜欢看少女漫吗?怎么做的梦和那些一点都搭不上边啊? 他想起泽村前室友仓持的“叮嘱”,决定学一学这位朋友,抬腿一脚踹上上铺的床板。 “嗯!……怎么了?诶,怎么……”泽村惊醒,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好睡觉,笨蛋。”御幸叹了一口气,把眼罩往下扯了扯,重新找寻自己的睡意。 “哦……”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在床上滚了几下卷起被子又睡着了。 钱再多也买不到哆啦×梦的时光机啊,笨。还有,梦到我就算了,说什么大雄…… 果然比起这种“被动失眠”的情况,他还是更喜欢两个人躺在上下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之前有一个晚上聊到棒球,泽村说他们队的捕手对他的投球总是没什么办法,御幸翻了个身,随口说道自己很少有漏接的情况,又问要不要找个机会给他接球,泽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了。 “所以要不要我给你接球?” 泽村抓着床边的护栏往下探头:“要!我要!” 御幸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着他,在心里又说了一声“笨蛋”。 总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发生了不止一次,御幸第二天一早被泽村掀开被子吵着要训练之类也发生了不止一次。泽村提着棒球棍再进食堂被仓持看到调侃时,御幸还在打哈欠。 “喂御幸,你看着精神不太好啊。”仓持在泽村去上厕所时还看着他放在座位旁的棒球棍,总觉得眼熟,屈肘戳了戳御幸。 “啊,因为最近晚上太辛苦了。”御幸咬了一口水煮蛋。 仓持沉默了两秒,突然转头,看着御幸的眼神含有深意。 “干嘛啊。”御幸和他对上目光,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没想到,啧啧,进展这么快。”仓持笑得贱兮兮,还想接着打趣,泽村走了过来。 “御幸前辈,今天练什么?” “还是格斗,有些技巧你在实战中会忘掉。”御幸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仓持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果然这人又开口:“欸——泽村你今天居然还能训练么?身体吃得消?” “哈?你在说什么啊仓持前辈?” 御幸想拔刀了。 不过最近的泽村好像确实有点奇怪,在御幸上手给他调整动作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僵硬。尤其在触碰到腰、腹、大腿这些部位的时候甚至会有下意识避开的反应。御幸从背后按着他的肩膀,右腿屈膝伸到他的两腿之间让他*再分开一些好蹲得更低。谁知在身体贴上之后泽村就几乎跳起来,迅速和御幸拉开距离。 “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就是我肚子突然有点痛,我先去趟厕所。不好意思御幸前辈。”泽村摆着手,逃似的跑出了格斗训练室。 怎么好好的突然肚子痛?吃坏了?还是着凉了? 御幸抬头看看钟,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收拾完东西出了训练室往洗手间走,问问泽村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 现在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去吃饭了,也没遇到什么人。御幸很快走到门口,刚要喊一声泽村,就听见里间传出一些有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快速摩擦着,伴随压得很低不能被轻易捕捉到的声音。 该不会…… 御幸放轻了脚步走近,在抬手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哽在喉咙里的呼唤,声音和叫出的名字都再熟悉不过: “……御幸。” 第8章 C8 心不在焉,心不在焉。 御幸不知道该这么说泽村还是说他自己。有些事情是意料之中的,有些事情是意料之外的。他去教化所询问那天带回来的两只有‘智’的妖得到小凑亮介“好像跑出去了没有找回来”的回复时,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 但泽村这边确实有些不受控。导致御幸“采取行动”也有点不受控。对于泽村这边,本来御幸觉得*还没到,甚至已经做好了一直不点破就这样把现有关系一直为维持下去的准备,毕竟他对未来没有确切把握,变数实在太多。但实在没想到泽村居然现在就…… 而且只是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就有那样的反应了? 泽村洗完澡推开寝室门进来,毛巾还搭在头上。御幸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各自都错开了视线。御幸努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书册上,却不由自主地暗暗观察着泽村的动作。 揉着毛巾擦头发,看了一眼日历,坐下来了。盯着他的棒球在看,然后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支马克笔? 然后泽村像是做了一个决定,拿了东西站起来,要走到御幸这边。御幸匆匆翻过一页纸,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看了什么。接着泽村把笔和球递了过来:“御幸前辈,你可以帮我在棒球上签个名吗?或者做点标记……什么的。” 做标记? 哦,应该是那个……御幸想起了公会的传统,搭档之间互相在对方的除妖介质上留下一个特别的标记,就像暗号一样,来体现彼此在心中地位的特殊。不知道长野那边有没有这样过,那这小子估计是听了谁的八卦吧…… “哦,好。” 他自以为神色如常,从泽村手中接过了球和笔,不自觉摩挲棒球的动作却暴露了心中那些小九九。笔头落到球面之前瞄了眼日历,突然意识到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 回神时他已经在棒球上写下了“M”。御幸定了定神,把球给了泽村:“这样可以吗?” 泽村点点头,很兴奋地收回了球。 “那你要在我缠刀柄的布条上写点什么吗?” “先不了,再等等,”泽村看着御幸写的那个M弯弯眼角,接着又伸出手,这次他提着一个礼品袋,“这是谢礼。” “谢礼?欸?不用吧?” “你打开看看嘛。” 御幸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开盖一看,是一块叠着的鹿皮布。 “给你擦刀用的,我昨天工资到账了,就去买了,”泽村双手背到身后,拇指在那个黑色的“M”上按着,“其实,也不是谢礼,是生日礼物。仓持前辈告诉我的日期。” 他抬起眼帘,有些扭捏的、但很真诚地看着御幸的眼睛:“生日快乐,御幸前辈。” “球再给我。”御幸眨了眨眼,对泽村伸出手。 “欸?” “加点东西。”御幸拧开马克笔,在“M”旁边画了一个很小的爱心,然后把中间涂黑。 “为、为什么画爱心?” “是来自前辈的关爱。”御幸举起球比在脸颊旁对泽村做了一个wink。 “那是什么啊御幸一也!!噫!” 前辈对后背的关爱……这种话会脱口而出,大概本质上依然是一种逃避。逃避、或者是小心地去维护现在的关系。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了。他笑起来,把棒球放回泽村手中:“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嗯……离门禁还有点时间,我溜出去买个蛋糕吧?” 第9章 9-11 9 但果然还是影响到任务了。 已经缠斗了许久,这只妖有自愈能力,比他们想的要难搞,两个人的体力都被消耗太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要卖个破绽引它上钩,然后让泽村从后方攻击?御幸犹豫着,攻击的动作放缓,让妖有能够进攻的机会。 他应该能懂自己的暗示,趁妖的目标是自己的时候迅速绕到后方…… 可是泽村突然毫无征兆地冲过来,帮他挡了一击,肩膀几乎要被刺穿。御幸瞳孔紧缩,搂住泽村的腰把他护在怀里然后横刀斩出,几乎将妖从中截成两半。 那天泽村戴了棒球帽,被御幸抱着转身的时候帽子掉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御幸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捂着泽村的伤口给他止血的动作都罕见地有些慌乱,“这么简单的战术不配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个再偏移一点位置就是心脏……为什么自作主张?!” 泽村有点懵,没想到御幸会这么生气:“啊,我就是不想让前辈受伤,我没想到太多、我……” “你导师没有教过你除妖师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忌讳被私人感情影响吗?!” 御幸几乎是在低吼。但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不就相当于坦白…… 泽村怔了怔,果然神色沉了下去:“什么啊,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那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泽村直到伤口包扎完都没有对御幸说过一句话,包扎完也是一言不发地离开。御幸知道泽村觉得难堪了,甚至还可能以为是自己在玩弄他的心意、看他在自己面前表演,毕竟是自己已经知道了还装作无事发生。他没有主动开口,也没往泽村眼前凑。他问了医生知道没有大碍以后就自己回了寝室,但直到指针过了十点泽村还没有回来。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被私人感情影响到了任务,明明之前又不是没受过伤,看到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心还是乱了。他也没有像这样紧张过一个人啊,比起对搭档的担心,更…… 果然还是要说清楚才行么。 就算会带来更多不可控的变数,也不知道他自己未来会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泽村又会怎样看待,尽管如此他还是…… 御幸呼出一口气,拿上泽村那顶棒球帽,往器材室走去。 那家伙以前犯了错生闷气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到器材室一个人待着,御幸去那里捞过好几次人,这次他知道泽村肯定也在那里。 走廊的灯坏了一盏,光线有些昏暗。这个时节到晚上气温就会降很多,也不知道那家伙冷不冷。 门果然锁了。御幸抬手敲了敲:“泽村,你在里面吗?”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没有错过里面的动静。于是他接着说道:“我刚才语气太冲了,你不要放心上。” 泽村还是没有说话。 “把门打开,回寝室睡好吗?你受了伤还待在这里,会加重的。” 御幸有点没辙,他实在不擅长哄人,尤其对象还是泽村。他叹了一口气,倚在门边:“那你的帽子还要不要?跟我帽子的款式都是一样的,我拿回去就会搞混了。” 里面总算传来了脚步声。御幸站直了等泽村来开门。 “咔擦。”月光从门拉开的缝隙中漏出来。泽村眼眶还泛着红,不知道一个人哭了多久。他伸出手,说话时鼻音也重:“把帽子给我……唔!” 御幸抓着泽村的手腕把他推了进去,月光重新被锁进门里。墙角挤进了两个人,御幸摘下眼镜,吻上泽村的嘴唇。 10 “御幸一也,你说,我像个笑话吗。”泽村的声音还有点哑,帽檐压下一片阴影。 “我没这么认为过,”御幸牵着他的手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但是泽村你也真的太容易哭了吧。” “那为什么不挑明,之前还说`前辈的爱’这种话,让我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们在房间门口停下,御幸转过身,没松开牵着泽村的手,用另一只手抹去他又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还像逗小孩一样:“这么委屈啊。” “因为你坏、你,嗯……” 御幸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让泽村的脸又红起来。御幸笑着,还揪了揪他的脸颊:“笨蛋还是笨蛋啊,太可爱了。” 这样自由地遵从自己的心,是正确的吗,御幸有时会这样想。他看着泽村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拆了缠在刀柄的布条,把它摊开来,嘴里咬着笔帽,左手拿笔在上面描画。如他所说,当他们有了互明心意这一天,泽村会在自己的介质上留下标记。 “过来看!”泽村眼睛里亮晶晶的,要给御幸展示自己的“杰作”。 御幸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清出脑海,嘴角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朝他走过去:“画了什么啊……” 捅破了窗户纸,做什么都像暧昧,一起训练的时候更加容易擦枪走火,搭档除妖时的默契更像是心有灵犀。原本御幸想趁着难得的休假继续去教化所打探那些妖怪的去向,但是一被泽村拉住手,他的脚也就像黏住了一样。 干点什么都好,总想跟他待在一起,不做正事也行,反正是休假。说着要投接球玩玩到后来也会变味,随便冲个凉就回到宿舍。大白天寝室的窗帘拉得很紧,泽村趴在御幸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喘气。 “还来不来?” “不、不来了,”泽村揪御幸的发尾,不知道再向谁撒气,又像在耍赖,“要被折腾死了,御幸一也。” “这就不行了?” “谁不行?!不是,你也看看弄了几次了啊?” 御幸贴着他的耳朵亲他,还要忍着不留下容易被发现的吻痕。**似地跟他拌嘴,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很直白。 啊,他真的好可爱,逗起来更可爱。 啊,恋爱真好。 调查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啊。 然而就在这种美好的时刻,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泽村立刻变得慌张,手忙脚乱地要找自己的衣服,差点从御幸身上翻下去。御幸拉住他顺便顺了顺毛,然后从容地从地上捡起衣服递给他,自己穿上裤子。 “谁、谁啊?”泽村穿好衣服又光着脚跑去拉开窗帘。 “安啦。”御幸套了件卫衣去开门,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小凑和仓持。 “怎么这么慢,”仓持有些不满,看到御幸后面的泽村一脸心虚的样子,也不想再吐槽什么了,“有任务,高岛小姐叫我们一起过去。” “一起?”御幸歪了歪头,两手插在裤兜里,“可是我们在休假诶?” 小凑的手刀难得劈在了御幸的头上:“叫你们一起就说明需要一起才能完成,谈恋爱也不止休假能谈吧。” 只有泽村脸还红着:“不是??!为什么两位前辈都知道啊??” 御幸之前也遇到过需要多对搭档合作的情况,往往是因为对面那只妖怪有较高的教化价值,可能是首领,也可能危险性过高,团队里需要带上一个引导型除妖师。而他们四个人里担当这个职责的,就是小凑亮介。 高岛说明情况之后四人就上路了,这次要入深山,几个人都带了背包,以防供给不足。 “说起来我还没去公会的教化所看过呢。”泽村和御幸并肩走在后排,看向小凑。 “其实跟幼儿园差不多,有些妖怪性格很恶劣总惹乱子,有些就很乖,”小凑手里转着钢笔,这是他的除妖介质,属于引导型向导的独特工具,“不过最近不知道是妖怪躁动还是看守的问题,总有妖跑掉,或者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派人去找也没有结果。说起来挺奇怪的……” 御幸闻言,微微皱起眉。 “那教化完成之后的妖,真的就不作恶了吗?”泽村又问。 “很难保证百分之百,但大多数都能融进人类的社会秩序,再不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且有的妖是很向往人类社会的,还会让公会给出证明去找工作,过上和人类一样的生活。” 仓持接话道:“那些妖逢年过节还会往教化所寄礼物和信件,你要是去前辈办公室能看到一面墙,都是用来放这些的。” “哇!感觉真的是在做很有意义的事!” 然而御幸则在心里苦笑:按前辈的性格,与其说是感恩,不如说是被震慑了吧…… 小凑微微一笑:“是的呢。不过这段日子收到信少了一些,我之前还有些伤心来着……” 御幸在心中暗道不好。在教化所里的妖失踪和公会高层肯定脱不了干系,那些从教化所出去的妖估计也已经…… “情报说这只妖灭了一个镇子,攻击力很恐怖。”小凑聊回了这次任务。 “而且这一只是有“智”的,需要带活的回去。任务难度只高不低。”御幸补充。 但是小凑前辈在的话,能够对妖暂施精神上的催眠使其解除暴躁形态、平静下来。而正如御幸所料,在其余三人一轮输出暂时把妖控制住了之后,小凑的开始进行精神催眠。 “其实我一早就想跟你们走。”在钢笔触碰到它的额头之前,妖突然开口。 小凑的动作停住:“是吗?那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因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那个镇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妖的双眼里流露出害怕,身体也缩起来,“但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救我对不对?东京公会带了很多妖回去,会安顿它们。” 小凑放轻了声音:“公会不是避难所,但你可以做些事情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我会日夜为那些逝者的灵魂祈祷。” 妖的手腕上被系上绳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几人后面走。它只到他们的半身高,远远看去像个普通小孩。 仓持已经和小凑聊起安置问题和教化所之后要添加的课程,泽村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进几句。 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御幸总觉得任务完成得太过轻易。如果只为自保,它大可不必大开杀戒,而且如果能做到灭人家门,逃到公会来寻求救助又为什么不可能? 还是…… 御幸觉察到一丝不对,刚要提醒他们,转头时脸上却飙上几滴温热的液体。 腥味,血腥味,红色。 御幸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那些血的来源,耳边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是被刚刚那只说着“一早就想跟你们走”的妖洞穿的、小凑的心脏。 11 仓持的右臂已经快拉不开弓了,鲜血沿着皮肤缓缓滴落。御幸让泽村找准时机再投一球,侧身按住仓持的肩膀:“冷静。” “我很冷静,”仓持没有看御幸,闭上一只眼睛再一次瞄准,“就是因为冷静,这只妖才不能留。” 恶根难除,恩将仇报。 教化了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御幸不知道他脸颊边闪过的那点光是汗还是泪,再开口时,仓持的声音沙哑:“我没有搭档了,御幸。” 一箭射出,御幸握紧了刀柄。 “不行,御幸前辈,那只妖退得太远,不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泽村退回掩体后,御幸看到他抓着棒球的手在轻微颤抖。 “箭还够吗,仓持。”御幸沉默片刻,开口道。 “还剩四支。” 留给御幸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探身出去查看周围地形,身边泽村的喉结滚动一轮。而后泽村喊道:“御幸前辈。” “怎么?”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仓持闻言也凝神细听,几乎同一时间和御幸变了脸色:“不好。” “——跑!!!” 黑压压的一片暗物、排山倒海一般朝三人佣过来。泽村的火焰在妖怪皮肤上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瞳孔中映出的亡魂幽火。它笑,露出尖齿,雪白的尾巴在后方竖起,真身方显。更多死去妖怪的面容在它身后被召唤出来。爪子往前踩上一步,黑潮就往前推进一分。 这是群妖之舞。 公会那边的支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目前对这只妖已经重新定性,不再遵从一般守则,人见可诛。三人为了防止被集火,选择分头行动。仓持先行一步找制高点,御幸和泽村在分岔道停下。 御幸擦去嘴角的血迹,刚刚他走在最后替他们挡了亡魂的一次攻击受了伤,但现在也顾不上了。他转头看向泽村,抬手蹭掉他脸颊上的灰:“害怕吗。” 泽村瞳孔微动,摇了摇头。 “真是的……我受不了这种悲情戏码。”御幸抬高眉毛,叹了口气。 “哪里悲情了,又不是回不去了。”泽村又露出反驳时的那种较真表情,手却逐渐攥紧。 御幸笑了一声,一拳捶上泽村的胸口,和初见时泽村拿棒球抵在他胸口时一样:“敢不敢跟那只狐妖比比谁的火更厉害?” 泽村咬紧了牙关。 “你说过,你不会死,还记得吗?现在我们两个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御幸的私心告诉他应该要抱一抱他。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们应该这样给彼此安慰。不仅是搭档,而且是恋人。但是他忍住了。如果这样做了的话,就会舍不得放开了吧。 “我肯定会赢的。”泽村抓住了御幸的手腕,低下头,又抬眼,深深地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啊。御幸拍拍他的肩膀,让人一听就放下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传达进泽村的耳朵,按压着他的心脏:“我相信你,搭档。” “行动!” 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再回头。 跑出一段距离,御幸已经看不到泽村了。他别过刀,在左手小臂上划出一道血痕。左臂垂下,握成拳又松开,鲜血嘀嗒了一路。 会易形、有“智”的狐妖,危险系数超过初期评估,真是棘手。周围总有亡魂集聚,近身战很难有胜算,御幸很清楚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最终斩杀不应交由他来做,他需要当一个诱饵。用人血引妖过来,尽可能拖住,给其他两人创造机会。 很快周围就有妖气逼近了。御幸双手握住刀柄等待着,在察觉到杀机的那一刻猛地转身,大刀挥出把从半空袭来的黑火斩成两半,裤腿被亡魂的缠住,一点点腐蚀至肉里。御幸忍住痛继续左右挥刀,周围的“火”萎缩成黑色碎屑,在他身边簌簌掉落,又被震开,混进伤口流出的鲜血里,扎根入血肉死灰复燃的征兆。御幸心道不好,守刀入鞘往低处翻滚下去,在滚动时将这些缠上自己身体的“火”压灭。 这些东西是斩不尽的,找到催动它们的狐妖才可以。该死,可是狐妖本体怎么还不现身??! 景状在眼前天旋地转,御幸掐准*抽刀插上草坡,停在了急湍的河流前。还未站起,重新聚拢的亡魂之火又狂冲过来。御幸团身护住心肺,耳边响起凄厉的呼叫,非黑火经过时的风声,而是那样妖怪的哭喊。 「救我、救救我……」 「我没想害人,为什么杀我……」 「只会说的好听,其实只是想满足你们人类自己的利益,人类该死!!」 原来都是怀着恨意被杀死的妖…… 刀刃没能固定住,从草坡里滑了出来,御幸被掀到一边,重重摔在地上。黑火压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怒吼着,脑子被震得发疼,混乱得像要失聪。那些亡魂扒住他的耳朵、嘴巴、眼睛、伤口,争先恐后地要钻入他的身体,就这样吞噬掉他。 不、不能就折在这里。我要知道真相,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御幸的意识已经有点昏沉,眼前明明暗暗,忽然出现了泽村往前跑去的背影。 他努力地抬起手,伸向那个身影。 「我不会死的!」 我答应了他。 「所以御幸前辈,不要忘记我」 我要回去…… 雪白的狐尾一闪而过。 御幸在侵袭而来的纯黑之后看见了燃气的大火。红色的火舌愈窜愈高,那些怨恨的怒喊变成惊恐的尖叫。 好像动物毛发的触感,有体温,但是很快就要离开自己了。御幸在闭上眼睛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引刀回手,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声,把刀狠狠捅进身后狐妖的身体里。 第10章 12-15 12 奥村光舟找了一会儿,果然在顶楼飘窗前看到了泽村。他倚着窗户坐着,看向窗外,手上是一只有些许磨损的棒球。抛起,接住。停一会儿,再抛,再接。 那是泽村的除妖介质,也就是他的武器。这也是公会里流传很久的一个故事,让人啼笑皆非的——这个如今公会的主力之一当年居然是在高中棒球赛的投手丘上被“选中”的,据说投出球很难接,也难打。 他还常带着一个棒球棍,习惯性地扛在肩膀上,看上去很不好惹。但其实也就是吓吓普通妖怪,真正有灵的还是那只棒球。 球上有涂鸦,奥村有机会看到过一次,只是简简单单一个“M”的字母,旁边还画了一个很轻挑的爱心。奥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东京公会的传统他听说过,也许那是泽村之前的搭档做的“标记”。 “你看见了今天那具妖尸体上的伤口了吗。”泽村听到奥村的脚步声,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话。 “应该是刀伤,”奥村没有废话,“而且有残留灵气。” 泽村“啪”地接住了球,沉默。 “前辈还在找那个背着大刀的人吗?前辈的前辈?” 奥村入公会也有段时间了。听泽村同期的前辈们说,他以前的性格和现在不一样。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么咋咋呼呼,但现在有些时候……太沉默了。 「他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盯着外面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奥村想,可能是和那位“背着大刀的男人”有关,或许就是在泽村棒球上写下“M”的从前的搭档。毕竟他来第一天,泽村就问他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原来也是公会的吗?”奥村没忍住问。 “他是……”泽村回过头,抓着棒球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再继续,换了话题,“高桥会长说让你跟着我做完这次任务?” 奥村点了点头。但他知道这应该不算正式组了搭档,因为泽村似乎有些排斥和人一起行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嫌麻烦。 “他还是那么讨厌有人单着啊,真是强迫症……”泽村把棒球塞进裤子外套口袋里,抱怨了一句。 他从飘窗上下来,走过奥村身边:“那走吧,再去那周围找找线索。” 13 泽村觉得这次有点太巧了。有“智”、会易形,危险系数未知。这么多重合因素,泽村听说以后就主动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直在满负荷地奔波。而且这次有那把刀,是除妖师的刀。就算最终可能又是空干一场,泽村也还是要去试试。 他知道这样很蠢。当年他引爆最后一次几乎是放火烧山,仓持说最后一箭应该射中了狐狸脑袋,但他们沿着河一路找也没发现御幸。狐妖也不知所踪。那段时间泽村和公会的搜寻人员一起在山里找了大半个月,依然什么都没找到。一人一妖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没有刀,没有尸体。 那他就是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公会要给御幸在那片墓地上立一个十字架,泽村大闹了一场,还背了一个处分。到最后仓持都来劝他,事已至此,要往前看。 “前辈,你也觉得他死了?” 仓持站在夕阳里,红血丝密布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哀伤和无奈:“我和你一样……” “不一样!”泽村大喊出声。 “不一样……”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要找他,我会一直找下去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我还觉得他活着吧。 脚步声逐渐远离,仓持走了。泽村跌坐下来,在那一排排十字架面前失声痛哭。眼泪啪嗒地掉落,手怎样去抹都止不住。 但是御幸一也,你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呢。 你、放弃我了吗。 泽村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有些神经性的头痛。他抬手按揉着一边的太阳穴,突然嗅到什么,停下脚步。 奥村也跟着停下:“怎么了吗。” “有妖气,”泽村想辨别出方位,但是那私气味转瞬就消失了,“啧,不见了。继续走吧,注意戒备。” 这种会易形的妖行事总是比较低调,他们及其擅于伪装,会模仿,变成人最熟悉的样子,在他们毫无预料的时候出手将其杀害,有“智”的就更加。当初小凑前辈就是这样……泽村不愿再想,再开口:“除我们之外还有一路人,不知道是敌是友,要小心分辨。” 所以会是你吗,御幸一也。 奥村点头。 天快要黑了,前方转角。 两个人几乎同时摆出了迎战姿势,泽村靠肌肉反应接下妖的攻击,奥村扣下□□的扳机,子弹擦过妖的耳朵。 “打它的腿。”泽村拉开距离,高高举起左手,要来个命中太阳穴的触身球。 两枪命中,妖闪避不及被棒球直接砸晕过去。泽村上前查看,几下拍掉他头上冒出的火,和奥村一起将它捆绑起来时却发现它背上的刀口。 已经受伤了?难怪这么容易就被制服。 一样的伤口…… 泽村皱紧眉头,而在那一瞬间又闻到了刚才错过的妖的微弱气息。 “你先带它回公会,不用等我。还有,别让它死了,”他说完就跑开了。奥村还没来得及问,泽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巷后。 14 气息确实是指向这边。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黑暗中泽村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捏紧了手中的棒球,一步一步往前走。 “铛。”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泽村迅速转身,没看到可疑的身影。跑过去时看到那里有什么闪了闪,近了才发现是一把刀。 泽村几乎被钉在原地。 御幸的刀…… 他隐约看到刀柄布条上的黑色墨迹,呼吸一窒。 ……不可能认错,就是御幸的刀,那个标记是自己留的,刀的样式,刀上的磨痕,一定是他的刀。 他有些颤抖地握住刀柄,提刀站起,抬头看向四周,突然大喊:“御幸一也——!!” “我知道你在!出来!!” 有回声,没有回应。鼻尖又飘过一丝妖的气息,泽村咬牙,带着刀朝那边跑去。 御幸倒是觉得蛮难办的。 他本来不想惊动公会,自己暗中把这件事处理掉,谁知道这个任务居然是泽村在办。果不其然刀伤一下就被看出来了,味道也很轻易地就被捕捉到了,该说不说这小子的鼻子还是那么灵啊。 他丢下刀是想误导泽村跑去另一个方向,结果还是被他追上来了。 这下可怎么办呢,要暴露了。 御幸在夜的边缘飞奔,轻轻跳上屋顶,往下俯瞰,疑惑泽村怎么没跟上来,结果看见另一个“自己”正直直站着,而泽村拖着刀向他走去。 是另一只“易形”!之前要抓的时候被它逃掉了,也不知道它隐在暗处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居然这样狡猾地变成自己来骗泽村。 泽村走过去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看来是被骗过去了。御幸心下一急直接跳了下去,抓着那个“御幸”的衣领把它扯到一边:“小心,它是假的!” 可就在这时,颈间传来一丝冰凉。 御幸垂眼一瞥,接着看向那边——泽村手里握着他的刀,刀尖正指着他自己。 “你一直都是妖?” 啊,也是,这小子怎么会闻不出来呢,原来就是要引自己出来。该说御幸一也你那点心思太不会藏了,还是应该说他更会“欲擒故纵”了。 被摆了一道啊,泽村确实有长进了。 御幸的神情恢复淡然,熟练地一手刀劈向那只妖的后颈,把昏过去的它扔到地上。 “不是。”他否认。 “那你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耳朵、尾巴,指甲……还有你眼睛的颜色,你明明、明明……” 明明是那只白狐! 刀尖在抖。御幸往前走了一步,泽村立即道:“别过来!” 可他也后退了一步,刀锋只擦过御幸的皮肤,血往外渗出时的反应分明是妖受到介质攻击时的表现。 “你到底是谁!”泽村的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刀柄。 “是啊,我到底是谁呢。”御幸抬手,两指夹住刀背,往外一翻,大刀应声落地。 泽村手脚都在发软,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害怕,雪白的狐狸尾巴伸长,不止一条,齐齐围过来,托住他要往下倒的身体。御幸一步步朝他走近,和他面对面站着。 “是御幸一也,狐妖,或者都不是。” “怎么会这样……” “我想抱你,我还有这个资格吗。”御幸不知道这次是否是泽村觉得摇摇欲坠。 15 “……被河流带到了一个没去过的地方,醒来之后就这样了。”御幸推开门,泽村跟着进去了。 里面的陈设很简陋,是他的“临时据点”。御幸打了个响指让蜡烛燃起,继续说:“旁边是一具狐狸尸体,脑袋被一根箭刺穿了,应该是仓持的箭吧。皱巴巴的一团,但是心脏没有了,我不知道它是以什么方式进入我体内和我融合的,失去意识前我明明记得心脏被捅穿的是我。” “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泽村看着摇曳的烛光,问。 “刚开始排异反应挺严重的,心理上也接受不了,除妖这么多年了,突然自己变成这样,体内那只妖还是杀了自己的前辈的仇敌……有段时间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御幸拉着泽村坐下,仰头靠着墙,“但是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公会反正也回不去了,其实这样行动起来倒也方便。” “公会吗……”泽村低头看着地板,手指无意识地拧着,“小凑前辈出事以后,公会教化所被强制关停了,听说是会长直接下的指令,要求对所有妖都一律格杀。所以你是知道公会有不对劲的地方……” “活着的,死了的,都可以用来买卖,杀不杀都能赚,担心引起恐慌就直接一棒子打死,他们算盘一直打得响,”御幸没肯定也没否定,但他知道泽村已经明白了,“但我看你没杀。” “……我想带它回去,问问有没有你的下落。”泽村说。 “这几年,一直都这样?” 泽村沉默两秒,点点头。 “对不起。” 泽村咬牙:“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御幸微微偏过头看他,齿间泛起丝丝苦涩。 他垂眸,呼出一口气:“我投降。” “嗯?” “我没办法不和你见面,没办法一直这样躲下去。果然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御幸觉得自己再憋着得疯,可是好像说出来也挺疯的。 还是让他知道这些了啊。 泽村愣住,看着御幸连眼睛都忘了眨。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很让人意外的事情吗,”御幸还是上手把泽村的头发揉乱了,“你那位新搭档,这时候应该把那只妖带回公会了……” “不是新搭档。” “诶?” “没组搭档。”御幸觉得泽村好像抓错了重点,但他很乐意听到泽村这么说。 “你现在已经知道,公会不是你理想中的公会,至少高桥任会长以来,他们的罪恶行径是没法掩盖的。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如果你继续为公会效力,也许目前来看更加安全……” “那是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吗。”泽村抱住膝盖,打断了御幸的话。 “一个人在夜里行走,最开始就算是察觉到了喜欢也不愿意承认,也是因为这个吗。” 御幸知道泽村已经慢慢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心脏却不知为何越跳越快。其实现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是他,或者说,要不要给出一个许诺。 “那你要继续跟我走吗。”御幸终于开口,问泽村。 有风吹过,但是很奇怪的并不让人觉得冷。泽村想起之前的很多个晚上,和御幸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怎么想过未来,只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一起,把做正确的事一直做下去就好。他想跟上他的脚步,得到他的承认,终于有一天能牵住他的手。 蜡烛熄灭的时候夜晚真切地将这一切笼罩,未来从这一刻起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泽村依然期待着晚上的到来,再睁眼时就会有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他身边躺着御幸,能听到他的呼吸,再凑近一些就能听到心跳。 御幸会背着那把刀,或许伸个懒腰,或许只是一言不发却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和往常一样打开门向外走去。而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泽村会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等等我,忘戴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