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与孤灯》 第1章 孤灯初燃 夜色像泼翻的浓墨,淅沥雨声成为了黑夜的主音。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冷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雨幕的笼罩下,午哑急促的喘息和慌乱的脚步声在狭窄幽暗的巷子里碰撞回荡。身后急促的脚步和低声的呼喊越来越近了。他咬紧牙关,拼命加快脚步,但是左胸伤口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让他的速度逐渐减慢,那一滴滴落下的鲜血迹成为索命绳索,正慢慢将他拉向深渊。没过多久,他就感到眼前的景象如同被墨水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步沉重地像灌了铅。 就在意识逐渐涣散,几近绝望之际。昏暗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在暗夜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身后的追声和身体的疼痛让他几乎无睱思考,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每一寸肌肤,彻骨的寒意迅速吞噬了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刺骨的寒意麻痹了他的痛觉,更是一柄冰冷的利刃,狠狠刺醒了他因失血而变得有些混沌的意识。 岸上嘈杂的脚步声和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被湍急的水流之声吞没,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终于,在河水缓流之处,午哑艰难地爬上了湿滑的河岸,并迅速离开,趁着浓稠的夜色,如同一个幽灵,一头扎进了幽深的城内。他心中清楚,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否则恐怕不等天亮,自己就会彻底倒下。 此刻的午哑,虚弱至极,脑中一片混沌,思考几乎停滞。自己一向独来独往,何处才是安全?在这意识几近崩溃的边缘,他的双脚仿佛被记忆深处的一种本能牵引,不知不觉间穿街走巷,来到了对岸城内一条幽暗寂寥的背街。他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和疲惫,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反复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快步走向一条青石铺就的幽深小巷。 小巷尽头,一扇紧闭着的木门静静地矗立。门前铺设的青石板上,岁月的侵蚀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斑驳痕迹,如同无声的语言,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午哑站在门前,凝视着这扇熟悉的木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压抑的喘息,脸上写满了挣扎,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人还在迟疑,右手却已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铜制门环。清脆而低沉的“笃、笃”两声响起,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不再犹豫,再次抬起手敲击三下,“笃、笃、笃”。这特别的敲击如同某种神秘的暗号,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而神秘。 很快,门内传来了响动,一声略带责备却又难掩欣喜的声音便从门扉空隙中溢出:“你不是说再不来了吗?”声音清澈柔和,却依旧透着几许娇媚,让人不由勾起心底的柔软。 紧接着,吱呀一声轻响,门缝缓缓打开,借着门内透出的微弱光芒,一道纤巧的身影探了出来。那警觉的目光,扫视到门外的午哑,脸上立即露出一抹盈盈的笑意。可是,当她看清午哑苍白如纸的脸色、湿漉漉仿佛刚从水中捞出的身体,以及左胸处那刺眼的、不断扩散的鲜红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双明亮的眸子猛地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午哑却已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动作中充满了急切与隐秘,然而,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一软,倒向她的怀中,仿佛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她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紧紧扶住了午哑正在倒下的身体,脸上迅速地恢复了镇定,急忙将他扶进门内倚着墙壁。 随后,她小心地探身外望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关紧了院门。紧接着,她搀扶着午哑进到内屋,便立刻转身出来关上房门,然后快步奔向西厢房,压低声音急切地喊道:“小红!快去告诉嬷嬷,就说我身子不适,今晚不见人了!” 说完,她便匆匆返回屋内。昏黄的烛光下,她一眼就看到他左胸仍在渗血的的伤口,强忍住内心的不安,俯身将他从椅子上扶起,又小心地将他扶到床榻之上。 “你到底怎么了?”子萤俯下身体,关切地问道。声音急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嗯。”午哑深吸一口气,迎着那无法掩饰的焦虑与关切的目光,声音沙哑而低沉的答道:“子萤……我……我累了……我要先躺一下。”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昏睡了过去。 子萤轻轻呼唤了几声,见他无反应,便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伤口。血虽然还在渗出,但不再那么汹涌。她找来布带将伤口重新扎紧,又帮他调整姿势,垫高枕头,让他躺得更舒适些。正准备去找出午哑日常中衣时,房门传来轻轻的响动,小红手里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当她看见床上血迹斑斑的午哑时,原本带着几分俏皮的笑脸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骇,眼中也充满了惊愕和担忧。子萤头也未抬,仍是凝视着午哑苍白的睡颜,声音仍是清柔,却藏着一丝冰冷,说道:“若走了消息,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小红听到这话,脸上惊愕的表情瞬间收敛,脸色马上变得正常,带着几分撒娇,软声细语道:“姐姐真是,还不信人了。” 子萤微微点了下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但眼中那丝警惕并未完全散去。她抬手,向小红摆了摆,吩咐道:“赶快去准备些东西,别耽误了。” “好的。”小红点头道,目光不安地瞟向床上的午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要我去找些药吗?” 子萤还未开口,小红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接着道:“哎呀,对了!刚才做事不小心……手割开了一条口子,还挺疼的呢!”说着,她举了举自己的手,脸上露出夸张的疼痛表情。 听到这话,子萤脸上忽地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几分了然和宠溺。她再次向小红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仿佛在驱赶一个淘气的孩子:“死丫头,去吧!” 随着小红的离去,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午哑沉重的呼吸声在静谧中起伏。子萤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她想不明白午哑伤得如此之重,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她知道午哑在黑暗中生活,但从未真正想过黑暗的残酷。现在,看着他苍白脸庞,听着他那愈加沉重的呼吸声,一股难以遏制的担忧和心疼,骤然涌上心头。 她生怕午哑一睡不醒,可是一想到这儿,她又暗暗骂自己怎么能如此胡思乱想,想咒死他不成?又转念一想,有些日子未来的他,生死关头仍是选择回到自己身边,所有的等待、委屈、不安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毕竟,许久未来,以为不会再来。现在,当他以一种最狼狈、最让她心疼的,却也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证明了自己……内心深处只剩万分欣喜。 子萤静静地坐在床沿,默默地凝视着床上的午哑,宛如一盏为他守夜的孤灯。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无言的守护。漫漫长夜,不知到了何时,漆黑的屋外只剩下黑暗中呜咽的风声。这个夜晚,还远未结束。 第2章 雨夜暗流 窗外,夜色沉沉,细密的雨丝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仿佛低语着无尽的故事,为这间小屋笼罩上一层湿冷的静谧。 午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模模糊糊之中,一直感觉到有个熟悉而温暖的存在,时而在床边坐着陪伴,时而在旁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天,还是三天?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子萤,那个有着清澈柔和声音的女子,只要一有空隙,就会安静地坐在床边,有时只是看着他,有时轻轻握着他搭在被褥上的手,耐心而沉默地等待着。 夜深了,外面漆黑一片,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 突然,一阵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午哑猛地一震。一柄闪着银灰色光芒的飞剑如闪电般刺向他的左胸,快得几乎无法反应。刹那间,他只觉全身沉重,仿佛灌满了铅,动弹不得。最原始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疯狂升腾。他想逃,却已无力可逃,只能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喊。 “午哑,醒醒,快醒醒!”一个急促又温柔的声音,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梦境中沉重的压迫感,他也感觉到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在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午哑猛然睁开双眼,周围的光线刺得他一阵眼花,本能地闭上了,再次睁开时,一个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子萤?”午哑的声音干哑而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和微微的颤抖,“这……这里是……在你这里?” 子萤眼中的担忧瞬间化为欣喜,温柔地说道:“你终于醒了……” 猛然,前几天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像是要炸开一样,忍不住闷哼一声,伸手按住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剧痛才稍稍缓解,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他能感觉到子萤一直挨着他坐着,柔软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 “几天了?”午哑缓缓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三天了。”子萤的声音有些高兴,不过带着些许的担扰,“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 “我一直在昏睡?”午哑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是的,”子萤点点头,语气又有些庆幸,“只有第一天晚上勉强醒了一次,吃了点我喂你的东西,然后就又烧起来了...我这几日都急死了,只是见你呼吸日渐平稳,伤口也没再恶化,才稍稍放心些。”她看着他,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担心。 午哑看着她温柔的脸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感。他微微沉默,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说道:“嗯,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子萤微微一愣,脸上温柔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她扭过头,胸口微微起伏。当她再次迎上午哑探寻的目光时,微红的眼眶中带着笑意,轻声道:“你不应该来找我吗?”声音轻盈,却无比坚定。她的心中,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午哑一时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子萤清澈的眼眸、坚定的话语、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的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他知道她真的关心他,但他也明白,这种关心中隐藏着某种他不愿触及的东西。 思绪还在飘忽之间,子萤已经体贴地拿过一旁温着的粥碗,用银勺轻轻舀了一勺,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温柔地喂到午哑嘴边:“别想那么多了,先喝了这碗粥。你昏睡三天,除了第一晚喂你的那点汤水,就没再进食了,快把这碗粥喝了暖暖身子。” 午哑看见那纤长白皙的手指,以及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宛如玉雪雕琢,肌理间透着莹润光泽,耳畔又传来那温柔可亲的声音,一时间竟无法抗拒……心神一时有些恍惚,随着一股暖流入口滑入胃中,驱散了身体深处的一些寒意,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些混乱的记忆。 三天了。今天,几缕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这几天里,午哑努力回忆着那些令人不解的细节,怎么会让自己去刺杀一位修士,一切为何如此离谱?死林只管结果,现在一定是在到处找自己,失败的下场他很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午哑在心中不停地叩问,答案却始终模糊不清,无法触及。思绪每盘旋一次,那份沉重便在他的心上压下一分,一缕难以言喻的恐惧也如藤蔓般收紧一圈。 他静静地望向窗外,心中一片空洞,只有那份愈加沉重的迷茫:“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正在窗边发呆之际,门帘轻轻一掀,子萤走了进来,带着些许娇嗔,柔声道:“你怎么又起来了?不好好躺着休息。” 午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轻声地说道:“我要走了。”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子萤一愣,急忙上前,眼中满是担忧地问道:“为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午哑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苦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伤...岂是一两天能完全好的。”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雨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犹豫,“再说……留在这里,也给你添麻烦……现在我身无分文……嬷嬷也会说你的。” 子萤闻言,不禁咯咯一声,笑道:“嬷嬷那我给了,你不必担心,这儿没人会赶你走!” 午哑转头看着窗外小雨,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今晚就走吧。” 子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叹道:“明知道伤没有完全好,却还是执意要走……你总是这样。” 午哑没有回答,默默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再次飘向窗外。仿佛在看着远方,却又什么也没看到。 子萤又接着道:“今天早上我没去,小红去的,不过她没看到什么记号。” 午哑点点头道:“我的伤已好了大半,至于前几天的事,我始终记不太清。”说完,深深叹了口气,“只是外伤,为什么脑袋变得迷迷糊糊的?” “那你就在多呆几日,待身体彻底康复,说不定那些模糊的片段就能想起来了。”子萤语气柔和,尽力安慰他。 午哑沉默片刻,缓缓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子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子萤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依旧轻柔地说道:“你知道,我从不问你的事情,只要你来,我就高兴。”她顿了顿,轻声接道:“但你肯定不是那普通人家。”她顿了顿,眼神更深了几分,“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前几天的伤,一点也不像普通的争执打斗……” “那像什么?”午哑追问道。 子萤忽然笑了笑,调皮的眼神看着午哑:“倒像……你……”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你是……” “是什么?”午哑眉头微皱,眼神充满了疑惑,声音变得急切,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子萤看着午哑质疑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眼眸泛起薄雾。她咬了咬嘴唇,声音陡然拔高道:“你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 午哑一时愣住了,望着她泛起水雾的眼眸,不知道如何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仿佛这一刻直指彼此心底的某种情感已经失控。 午哑轻叹一声,低声道:“我留在这儿,只会带来麻烦。本来是与你无关的事,却给你带来危险。” 子萤眼神清澈而坚定地望着午哑,说道:“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只要你在这里,我就没有好害怕的。” “可是……”午哑脸色变得凝重,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次我真的害怕了!”。说话之间,那天晚上老者深不可测令人窒息的磅礴威势,再次攫住了他的心神……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为何要让他去刺杀? 午哑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坚决地说道:“这次……反正,我必须离开。” 子萤不说话了,缓缓抬起手,轻轻拭去了一颗不经意间滑落的泪珠。 一整个下午,子萤都不在屋内。或许是有意避开,或许是忙于她在这宅院中的事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独自待在房间里的午哑,离去的决心却在静默中愈发坚定。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并非侥幸逃脱,那位老者……是故意放过了他。为什么要放过自己,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图?他一定要走,一定要查清背后的真相。然而,尽管如此坚定的离意,他的心头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即将离去的孤寂与和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淹没。 黄昏时分,屋内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最后一缕残阳从窗棂斜射而入,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了金色。子萤才拎着一个藤编的箱子,脚步轻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走了进来。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看一眼午哑,只是默默地帮午哑将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及一些常用的小物件细致地收拾进去。 她的动作轻柔而有条理,但背后却掩藏着一种机械般的冷漠。午哑站在一旁,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发紧,像一个做错了事却又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第3章 血色来客 天已完全黑透了,那场自黄昏开始便未曾停歇一刻的雨,此刻似乎下得更大了,不停敲打着孤寂的窗棂,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更添了几分凄冷。 子萤和午哑面对面坐在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但两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绳索捆绑,彼此沉默无言,只有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两个人还干坐着干什么,快吃啊,再等等饭菜都凉了。”小红端着菜盘,脸上带着盈盈地笑意,推门走了进来。 午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好,先吃些东西。” 小红把菜盘放在桌上,眼神在午哑和子萤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下,笑道:“你们俩先慢慢吃。嬷嬷那边催着要汤呢,我先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子萤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拿起筷子,伸出右手微举,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慢慢夹了一块清炒时蔬。烛光摇曳下,午哑一眼就注意到她右手手腕上一串新添的珠子正幽微地泛着温润的光泽。 子萤将那片菜叶送入口中,吃的很慢,低着头似在思考着什么。终于,慢慢地咽下了菜叶,子萤这才抬起头望着午哑,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催促道,“你也快吃吧,这个是我亲自炒的,以后……恐怕你吃不到了。” 午哑抬起头,迎上子萤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眼神不经意的闪动了一下,挤出一丝笑意,随即缓缓拈起了一片时蔬。 还不等午哑将那片时蔬放入口中,突然房门“砰”的一响,被人粗暴撞开。子萤和午哑抬头望去,只见小红背朝屋内,慢慢的倒退进来,她的动作僵硬,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吓傻了一般。 只见小红挣扎着退到子萤身边,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绝望地抓住子萤的衣袖,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嘴巴张的大大的,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看……看……嬷嬷……死……杀……杀人了?” 话音未落,一道猩红如血的身影紧跟着进来了,一袭血红色长袍曳地,衣料质地似乎与普通布料有所不同,烛光下光泽微弱,每一处褶皱都像是凝固的血迹,衣上绣着亮红的图案。而腰间悬挂着一把红柄红鞘的长剑,剑鞘的表面被刻上了复杂的花纹。男子的面容虽是英俊,但脸色却异乎寻常的苍白,仿佛长年未不见阳光,整张脸陷入一种病态的虚弱,眼眶深陷。 只见他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那形状轮廓,赫然是一颗人头,仔细辨认,竟是嬷嬷的头颅。 嬷嬷虽极是贪财,但平日里对子萤小红却也不薄,如今亲眼目睹她被人如同屠鸡宰狗般砍下头颅,子萤不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惊恐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午哑见到来人,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仍坐在那里,动也未动,仿佛石雕一般。他看着眼前一切,眼眸深邃如渊,静静地注视着,神情变得平静得近乎冷酷,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红蝎,与她俩无关。” 红蝎发出一种喋喋怪笑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令人毛骨悚然:“收留你的人,下场只有死。” 子萤这时已伸手扶住了小红,轻轻拍着她的背,焦急而关切地呼唤:“小红,没事的、没事的,撑住!”她的声音带着惊恐,但听得出仍在尽力保持镇定。 红蝎冷冷地扫视子萤她们一眼,语气森然道:“不过,她们还有用,毕竟你这几天躲在这里不出门,她们可是进出太多次了。”说罢,目光倏然一凝,盯着午哑,声音冰寒彻骨,“东西在哪?”语气笃定,已经认定是午哑了。 空气骤然凝固,浓烈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小小的屋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午哑依旧静静看着来人,未发一语,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既无畏惧,也无愤怒,平静得令人心悸。 红蝎见状,依旧不慌不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他慢悠悠地走到圆桌一旁坐下,左手扶着刀柄,右手伸出,那是一双惨白手,皮肤薄得仿佛能看见血管蜿蜒的脉络。然而最骇人的是他的食指,那指甲长约一寸,甲尖弯曲鲜红欲滴,如同刚刚从血池中浸泡而出,凝成了一抹妖异的色彩,看着诡异而又瘆人。 午哑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继续低头吃起东西,仿佛眼前的红蝎,不过是窗外的一缕穿堂之风,根本不存在。 红衣人扫见午哑,见他淡然自若的姿态,脸上一抹冰冷的笑意,并没有发作,而是朝子萤扬了一下头,命令道:“过来,倒酒。” 子萤听到红衣人的召唤,娇躯不由得微微一颤,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应道:“是……是,大爷。”她一边回应,一边转身对小红轻声说道:“去,再拿一套新的餐具来。” 红衣人端起子萤斟满的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猩红的酒液,默默地品了一口,但眼神始终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兀自沉默进食的午哑。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午哑抬起头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平静地问道:“我没有完成任务?” “不,你完成了。” 午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问道:“那你为何找到这儿来?” “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红蝎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丝嘲讽。 “什么东西?”午哑眉头微蹙,心中疑窦丛生。 红蝎轻蔑地一笑,鄙夷地说道:“你还不承认?人死了,咽喉一刀!但是东西不见了。” 午哑只觉得越发蹊跷,想了想,又问道:“是我的刀?” “是的,我认得。”红蝎答道。 午哑脑海中思绪千转,强自淡定喝了一口茶,平复翻涌的心情,沉声说道:“我说了,我只管杀人,从不知有什么东西。再说了,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私拿?” 红蝎忽得笑了,苍白的笑容变得邪恶:“那东西,倒还真值得你冒死私拿。” “所以,也值得你亲自出手?”午哑冷冷地反问,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红蝎微微侧头,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缓缓说道:“私吞者,死!我比不上你,还想多活几年。现在,你若听我好言相劝,自觉交出东西。念在你我旧日情份,我给你一个痛快。”说着,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冷酷,“否则,你一定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再说了,你也知道,你的事我一向特别感兴趣。” 午哑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就算我真拿了,你能从我这儿拿走?就算拿走了,你会老老实实地交上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自信与压迫感。 红蝎勃然变色,一股阴寒的杀气瞬间爆发,语气毫不留情道:“你终于承认了。”说完,他顿了一下,盯着午哑,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冷冷道:“你还能动吗?温柔之乡,果然让你迟钝了不少。” 午哑看了红蝎一眼,语气淡然,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善于用毒,最喜欢在暗中下黑手。不过,我伤得如此之重,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你还在怕些什么?” 顿时,红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恨恨道:“你真以为你一定能胜过我。”话音未落,周身杀气暴涨,那鲜红的指甲更红了。 午哑盯着红蝎,眼神幽深如潭,说道:“你我素来不和,早该一战,一了百了。”说罢,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先是转头看向子萤,子萤迎着午哑的眼光,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将头扭开。接着,目光流转,午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红。 红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笑一声,说道:“看来,那药开始生效了。你是不是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午哑闻言,微微抬起眼睑,眼神如刀般盯着红蝎,森然道:“那你,为何不过来试试?” 闻言,红蝎脸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轻轻一笑,平静地说道:“你素来心思缜密。而且五日前竟能刺杀成功,我还是不得不高看你。”说罢,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子萤,厉声道:“我看你那发簪不错,正好过去扎一下,看看他左胸的伤口长好没有?” 子萤闻言,大惊失色道:“大爷,他的伤口还未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簪子去扎……”她的话语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声音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红蝎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介意割下你的头。” 子萤眼神充满了挣扎与无奈,指尖在发髻间摸索了半晌,才颤抖着从头上摘下一根闪闪发光的银簪子,再次硬着头皮,带着哭腔哀求道:“午公子左胸有伤,实在要扎……要不……换一个地方吧?” 红蝎冷冷看着子萤,那眼神逼得子萤几乎喘不过气,不敢对视,低下头轻咬下唇,缓缓向午哑走去。但她还是没有扎向午哑的左胸伤口,而是轻轻扎在了午哑右肩上,转头对红蝎说道:“扎……扎出血来了。”说话之间,几乎要哭出来了。 红蝎眼神中闪过一丝更加浓烈的阴霾,脸色变得愈加阴深可怖,冷冷道:“我让你扎的是左边!你竟敢不听。”说完,目光凶狠地落在子萤脸上,面露浓烈的杀意,低声怒喝道:“看来你对这旧情人,还是下不去手?” “大……大哥,您先喝口酒,我来给您夹菜”。子萤强颜一笑,向红蝎走了过来。 第4章 公子入局 红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马上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突然,子萤将手中那根闪闪发光的银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红蝎刺去。红蝎面带冷笑,躲也未躲,只是快如闪电般地伸手,一把抓住子萤手腕,“当啷”一声,银簪掉落桌上。然后手肘转动,顺势一击,子萤径直飞了出去,撞到床沿后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以及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小红,此刻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勇气,惊呼一声,“小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去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子萤。 但见红蝎捡起桌上的银簪,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下,银簪在他那惨白修长的指尖飞速旋转,烛光下只见寒光闪烁不定。突然,他手腕一抖,银簪化作一道银色的流星,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笔直地刺进了午哑左胸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之中!直没至柄!午哑额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身体猛地绷紧,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眼见殷红的鲜血如同泉涌般不停地从午哑胸口溢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上洁白的上衣,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妖异红花。刚被扶起的子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过来拔出银簪,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 红蝎看着这一切,眼神闪动,却并未阻拦,只是阴恻恻地笑道:“这种药无色无味,入体之后逐渐麻痹五感六识,没有人能逃脱。”说罢,又看了看子萤,眼中带着一丝玩味,说道:“不错,不错。竟能有如此美人一心相随,倒真是你的福气。”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神再次变得阴冷起来,转头看向一直瑟缩在角落,几乎被吓傻了的小红,语气森冷地质问道:“你这几日进出频繁,有没有见他藏过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帮他传递过什么物件?” 小红摇摇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我这儿有些珠宝手饰,你拿走便是。” 红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哈哈大笑,笑声阴森而刺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更添恐怖,说道:“午哑昏睡这几日,白天的换药和擦洗你干的最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我每天只是服侍子萤姐姐和午公子,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小红声音颤抖地答道。 红蝎语气一沉,道:“你若不肯说,我到有许多办法让你开口。只怕到那时,你会后悔现在的嘴硬。” “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小红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绝望的坚定。 眼见红蝎脸上杀意越来越浓,那只戴着血红长甲的右手缓缓抬起,子萤心中大急,惊呼一声,猛地冲上前挡在小红身前,说道:“大爷,我们真的没有拿什么东西。您别着急,先喝杯酒,来,我给您倒。” 红蝎抬起头看了一眼子萤,突然右手伸出掐住子萤的脖子,右手食指鲜红的指甲顶住子萤咽喉。 子萤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她双手本能地抓住红蝎的手腕,拼命挣扎,但一切都只是徒劳,根本无法撼动红蝎分毫,反而因为挣扎,那锋利的指甲在她颈间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红蝎转头望向午哑,声音冰冷而残酷:“你若不说,我就先杀了她!” 午哑脸色越发冷峻,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他仍然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红蝎接着道:“看来,你并不在乎她的死活,想来你肯定不会说?好吧,你就坐在那儿,亲眼看着我先杀了她,再来处置你。”说罢,又看着脸涨着通红的子萤,说道:“你对他一片痴心,却换来这般下场。只能怪你自己瞎了眼,认错了人。”说着,惨白的脸色越发残酷,只见右手食指微顶,洁白脖颈上,一滴鲜血缓缓地渗出,染红了红蝎妖异的指甲。 眼见子萤命悬一线,整个人都快要窒息过去,小红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午公子,你救救小姐啊。我求求你了,看在我们服侍的份上,救救小姐吧。” 红蝎看着地下跪着的小红,冷笑一声,说道:“他素来铁石心肠,看来你们还是不够了解他!” 这时,午哑冰封般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深深叹了一声,说道:“我与你素来不对付,但这事与她们俩无关。况且今日就算你杀了我,拿到东西,最后也难免跟我一样?” 红蝎冷笑一声道:“后面怎么样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知道你那天从香溪河里逃出来,一定是将东西藏在河岸附近了。” 午哑闻言,眼神猛得闪动了一下,但旋即正常,声音平静地说道:“我确实没有拿什么东西。” 红蝎冷哼一声,说道:“那我就先杀了她。” “好,你动手吧。”午哑的语气平静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解脱。 红蝎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这才是你!一向冷酷无情。你竟然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杀,那我就成全你。” 子萤已经被红蝎掐得脸色涨得通红,几乎已经喘不上气来,一直还在拼命的挣扎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然而,午哑冷漠的声音传来后,她的身体不由的一僵,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走,拼命挣扎的双手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像是失去了灵魂,真的放弃了反抗。 小红抬头看着午哑,布满泪痕的脸庞,写满了难以置信,大声哭喊道:“午公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快拿出来呀,救救小姐啊!” 午哑脸色阴沉,眉头紧皱,桌下的右手紧紧按着刀柄,但似仍在下决心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房门咯吱一声,被人径直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红蝎瞳孔骤缩,身形猛得绷紧,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一个面白无须、身着华丽白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体态富态,却步伐轻盈,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审视的光芒。身穿白色的衣袍,看着十分随意却又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那人看着眼前一切,似若无物。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后,望向如临大敌的红蝎,满脸笑意地说道:“如此美人,你竟能下得了手?真是粗鲁,还不放开。”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红蝎看着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忌惮,竟然真的依言松开右手,子萤骤然解脱,捂着脖颈,猛咳数声,弯腰大声喘气起来。小红这时才反应过来,赶忙哭喊着上前,小心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子萤。 那富态男子温和地看着子萤,待她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微笑着向她示意,道:“来,子萤姑娘,到本公子这里来,先给我倒杯酒。”子萤缓过劲来,抬头看见来人,一脸惊愕,结结巴巴问道:“安……安公子,你……怎么来了?” 安公子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胖脸上,此刻更是堆满了和煦的笑容,说道:“这几日天天差人去请,都说子萤姑娘身体不适,约也约不到。我实在是等不及了,趁今夜雨声如琴,特意前来,听子萤姑娘一曲。”说完,他目光扫过子萤,当看到她那红肿的手臂和洁白脖颈上渗血的伤口时,那和煦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沉。 他的视线转向脸色难看的红蝎,笑容依旧,语气却陡然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与不满,训斥道:“红蝎!果真是个粗鄙不堪的莽夫!对如此娇弱的美人,出手竟也这般不知轻重!” 说完,他竟旁若无人地一把将子萤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当着众人的面,故作心疼地轻轻揉捏子萤受伤的手臂,动作温柔体贴,眼神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和狎昵。 子萤虽是青楼出身,但此时面对午哑和红蝎,又是这般场景,不由满脸尴尬,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深处瞬间闪过的一丝极度的厌恶。 红蝎看着安公子这般旁若无人的姿态,脸色阴晴不定,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只是沉声质问道:“安公子,你深夜到此,究竟意欲何为?!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安公子头也未抬,已经开始帮子萤整理起头发,一声轻笑从他唇边逸出,带着一丝玩味,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你平日里看着还算斯文,今日怎么竟如此粗鲁不堪?”待整理的差不多了,这才抬头望向红蝎,说道:“来,把桌上的簪子拿过来。” 红蝎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根银簪便弹入他手中。他抬头望着安公子,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挣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喝道:“你要这个女人,那就带上她,滚得越远越好!”说罢,猛然抬手,银簪如流星般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直射向安公子面门! 安公子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寒光一闪,左手看似随意地一伸,两根手指如铁钳般精准无比地一夹,竟精准地将那势若奔雷的银簪,牢牢夹住,然后顺手帮子萤插上,一边轻捏着子萤的脸颊,一边旁若无人的低声私语。 第5章 玉碎珠沉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午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忽得开口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你在屋外,究竟听了多久?” 安公子这才转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笑道:“我本想多看看,省去一些麻烦。不过,这家伙东西没拿到,反到伤了美人。那我可就看不过去了。” 午哑继续问道:“你听出了他有私吞之意,所以就进来了。” 安公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涨红着脸的红蝎后,再次望着午哑,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他对你如此忌惮。果然,废物就是废物,你伤势还未痊愈,而且已经给你下毒,却仍然不敢向你出手。” 一旁的红蝎听到安公子的话,原本苍白脸色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右手死死地按住腰间的弯刀刀柄,骨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刀身也因他的愤怒而微微颤鸣,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安公子的极度忌惮与压抑的怒火。 午哑盯着安公子,冷冷道:“你确定?” “是的。”安公子答道,“这里面你的体温最低些,而且心跳越来越缓。他们给你下的这种‘蚀骨软筋散’,虽然主要是为了控制你的行动,让你无法反抗,但其毒性猛烈,若无解药,也只是让你死得更慢一些,更痛苦一些罢了。” 午哑看着安公子,眼中露出一丝疲惫,忽低垂下头,轻叹一声。叹息声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安公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打量了一下午哑,接着道:“你就算是没有受伤,又能如何?更何况你伤势未好,又身中剧毒。”说着,又使劲搂了一下子萤,左手竟肆无忌惮地探入她单薄的衣襟内,惹得子萤一阵娇喘,整个人已瘫软在安公子身上。 午哑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说道:“是的。即使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十足把握杀你。” “所以,你认了?”安公子饶有兴致地挑眉。 “我只是讲述事实。”午哑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有趣,当真有趣。”安公子玩味地轻笑一声,“不过,方才你心跳,可是乱了一瞬。” 午哑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安公子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午哑,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依我来看,这位子萤姑娘确实有些特别,能让你身受重伤走投无路之时躲到这里,倒真是不易!” “哦。”午哑淡淡回应一声。 骤然间,一直沉默的红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与不甘,猛然暴起发难!他右手的弯刀在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凄厉的血色匹练,挟着石破天惊的凌厉杀气与无尽的怨毒,直劈安公子毫无防备的面门!这一刀,他用尽了毕生功力,誓要将这个处处压制自己、羞辱自己的安公子斩于刀下! 安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不慌不忙,身形微侧,便以毫厘之差让那致命的刀锋擦身而过。与此同时,他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如同闪电般弹出,精准无比地轻轻弹在急劈而至的弯刀之上!“铛!”一声脆响,红蝎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攻势瞬间受阻,收刀不及,身形因此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僵直与停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安公子左手那只酒杯,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红蝎的额头!红蝎惨叫一声,额头鲜血迸溅,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仰面栽倒,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安公子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与不容侵犯的威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红蝎,语气森寒如九幽寒冰,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红蝎,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更意图染指不属于你的东西,死罪难逃!” 红蝎摔倒在地上,额前全是鲜血,但红蝎也甚是硬气,挣扎起来,一声不吭,任由额头鲜血流下,惨白脸上几道红痕,更加瘆人。 午哑看了一眼地上的红蝎,不由轻叹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悲悯,说道:“你这又是为何非要卷入这场是非?”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安公子,缓缓道:“你一招就将他伤的如此之重,果真深不可测。” 红蝎怒哼了一声,嘶哑地吼道:“姓安的,你不过也是想找到那东西,私藏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安公子眼中寒光一闪,厉声质问道:“红蝎!我问你,你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个东西的消息,谁告诉你的?”说着,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红蝎惨然一笑,眼中却燃烧着最后的疯狂,道:“今日就算你杀了我,死之前我也要看一眼那东西。” 午哑忽得插嘴道:“你已拿到东西了?” 安公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午哑,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红蝎,缓缓道:“拿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这时,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的子萤,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艰难地抬起手,向站在一旁,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小红示意了一下,用眼神指了指房间边上的一个柜子。 小红如同惊弓之鸟般,身体一抖,慌忙走向房间边上的柜子,颤抖着双手打开柜门,从最里面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用上好的红色锦缎包裹着的东西,那红布之上,隐隐有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吉祥图案,露出里面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被这个匣子所吸引,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里面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子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对的午哑,鼓起勇气,对安公子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邀功的意味:“启禀安公子,这……这是他那日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之时,硬塞给我的东西。他当时已是神智不清,口中却仍反复念叨着此物,所以……所以我想着,这一定是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宝贝。” 匣子被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从中散发出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玉石手镯。那手镯通体晶莹剔透,色泽碧绿如春水,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镯身之上,一丝丝极淡的天然白絮,如同清晨林间的薄雾,又似天边飘渺的云彩,巧妙地点缀其上,更添了几分雅致与灵动。 安公子右手依旧紧紧地搂着子萤柔软的腰肢,左手拈起那只玉镯,放在眼前,对着烛光,细细地观摩起来。已经站起身来的红蝎,看到匣中之物时,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嘶哑而疯狂的狂笑,语气中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不甘:“就这?原来不过就是个稍稍值钱的玉镯子而已。” 安公子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和煦笑容,转头看向子萤,仍是那和煦的笑容中,只是温柔的声中透出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柔声问道:“子萤姑娘,这就是午哑交给你的那个重要的东西?” 子萤此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如同受惊的小鸟般,拼命地点着头,柔声回应道:“是……是的。他……他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饮食起居都是我和小红贴身照顾,身上绝不可能再藏有别的东西了。这……这一定就是了。” 安公子拈起那只玉镯,动作轻柔而带着一丝玩味地,缓缓地给子萤戴在了她那雪白细腻的左手手腕之上,玉镯的碧绿与她肌肤的雪白相互映衬,更显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地说道:“嗯,虽然这可能并不是本座要找的那个东西,不过嘛,看不出午哑这冷酷之人,挑选的这只镯子,与你倒真是十分般配。现在,这镯子比放在那冰冷的匣子里,要好看得多。” 纤纤玉手,肤如凝脂,碧绿的玉镯更添了几分婉约与风情。一直沉默的午哑,目光落在本应亲手给她带上的玉镯之上,一瞬间竟有些痴了,但旋即那一缕恍惚与失神便藏匿到了眼眸深处。 红蝎突然讥声道:“你怎知不是这镯子,只怕你不识其中门道吧。” 安公子抬头,望向红蝎,阴恻恻道:“你怎么知道这个镯子不是,是谁告诉你的?” 红蝎脸色一变,自知失言,竟不敢回答。 旁边的午哑忙插嘴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天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这个任务偏偏给了我?” 安公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一个将死之人,不必再问了。等我先解决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再就是你了。” 说完,仍是冷冷地盯着红蝎,道:“我最后问你一次。”说话之间,一股杀意袭来。 红蝎的表情也变得凝重,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食指向前,鲜红的指甲变得更加妖异,鲜红欲滴,似已准备玉石俱焚。 安公子注视着红蝎,语气缓慢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宣判: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相持之中。 突然,异变陡生!安公子怀中的子萤,那双原本因恐惧而显得有些失神的眼眸中,骤然爆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她以一种与她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迅捷与力量,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猛地向上狠狠一刺! 安公子正全神贯注地与红蝎对峙,哪里会料到怀中温顺依人的子萤会突然发难!他只觉得颈间一凉,一股尖锐的剧痛瞬间传来!他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目圆睁,身体猛地向后仰倒,顺着椅子重重地摔了下去!一根闪闪发光的银簪,此刻正深深地插在他的咽喉之上,鲜血如同泉涌般喷射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华丽的白色衣袍! 只见安公子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一手死死地捂住血流如注的脖颈,另一只手则颤抖地指向子萤,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愤怒与不可思议。他用一种漏风般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你……你竟敢……暗算……我?” 子萤眼中充满了冰冷的嘲弄,冷笑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能掌控一切?我最看不起你种自以为是的人。” 第6章 恩断义绝 安公子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和无法抑制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眼睛充血,死死地瞪着子萤,说道:“你……你这个……贱人……” 午哑看着这一切,仍是未动,脸上竟未露出一丝惊讶,只是问安公子,道:“快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知道什么?” 安公子大声喘着:“你若救了我,我便告诉你。” 午哑摇摇头,低声道:“我救不了你。” 这时,红蝎狞笑一声,缓步逼近,语气阴森:“安公子,你真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掌控局面?真是……痴人说梦。” 安公子五官已变得狰狞,十分痛苦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仍是死死盯着子萤,让子萤心中一阵发麻,不由大声喊道:“快!快!杀了他。” 红蝎轻笑一声,道:“不用着急,他已经中毒,我正好细细地盘问一下。” 安公子这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声大叫,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恨意与不甘:“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话之间,他变得愈发癫狂,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猛然从地上挣扎着半坐起身,右手以鬼魅般的速度,猛力拔出插在颈间的银簪,带出一蓬暗红色的毒血,然后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淬毒的银簪狠狠地扔了出去!一道致命的银光,如同毒蛇的獠牙,直指近在咫尺的子萤胸口!! 子萤惊呼一声,瞳孔瞬间放大,本能地想要后退躲闪,却已然躲闪不及!那银簪来势太快,角度太刁钻!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一旁闪出,以一种奋不顾身的决绝,挡在了子萤的身前,用自己的胸膛,做成了子萤的盾! “噗嗤—” 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清晰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那根淬毒的银簪,精准无误地、深深地刺入了那道身影的心口要害!一股殷红的鲜血立刻从簪子周围沁出,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像一朵妖异的血花,在她胸前绽开。 这时,红蝎刀光追到,只见血光闪动,安公子人头滚落。 子萤看着胸口插着银簪、眼神迅速黯淡下去的小红,缓缓倒向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突如其来、惨烈至极的一幕。 直到小红那温热的身体重重地软倒在她的怀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生命流逝的冰冷感,才让她从极致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子萤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悲鸣:“小红——!”那声音如同受伤垂死的孤狼,在绝望的黑夜中发出最后的哀嚎。她紧紧地抱着小红那逐渐冰冷的尸体,放声痛哭,悲恸欲绝,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哭出来! 午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子萤的哭声渐歇,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垂眸,掩盖了眸中一闪而逝的锐利,眼神复杂地看着子萤,声音很轻却又如刀锋般锐利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子萤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脸上浮出一丝嘲讽与冷笑,说道:“与你何干!” 午哑脸上竟露出一丝难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会来?也是你下的毒?” 子萤沉默了,目光微微闪烁,仿佛有什么话卡在喉咙。最终她咬住下唇,将头扭向一旁,不愿再多看午哑一眼。 “你是不是……早……早就……”午哑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疲惫,低声道:“我怎么会……相信了你这种人。” 子萤的脸色瞬间骤变,像是被什么猛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屈辱的怒火,大声道:“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我在你眼中算个什么!一个卑贱的风尘女子?你又怎会真正喜欢上我这种人?” 午哑脸色已恢复了平静,扭头看向正在翻找安公子尸体的红蝎,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讥讽,说道:“你怎么会找他?” 子萤的唇颤了颤,眼神混乱交织着委屈与愤怒,终是再也忍不住,失控地大声叫道:“为什么不能是他,他是所有人中给了我一个我最想要的承诺!而你呢?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家,就连我替自己赎身,你都不愿意。凭你的能力,随时可以带我离开,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嫌弃我,对不对?” 子萤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中了他。午哑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下。他脸上的讥讽与冷漠褪去,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够了!”这时,红蝎已经站起身来,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们下午怎么商量的?此刻说这些还有何意义。”说完,转向午哑,眼神阴鸷地地说道:“你若自觉,我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我自有我的手段。今夜,你必须交出东西。” 午哑脸色变得淡然,缓缓道:“我知道你有一百种方法逼问我,我也不想麻烦,只是最后问你一件事。” 红蝎目光锐利,语气冷然:“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红蝎喝道。 “让他问吧。”子萤忽然插嘴道。红蝎看了一眼子萤,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午哑沉声问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红蝎冷冷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那我问你,那天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午哑紧紧盯着红蝎,追问道。 红蝎已不耐烦,眉头紧皱,喝道:“你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午哑目光沉静,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声音低缓说道:“我没有拿任何东西。” 红蝎眼中杀意顿现,周身散发出冰冷的煞气,缓步向前道:“好。那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忽然,子萤走了过来,挡在红蝎前面,目光微微一凝,带着几分抗拒与坚持,柔声道:“我刚才说过了。他这几日一直昏迷,都是我和小红寸步不离地照顾,不可能藏什么东西的。” 红蝎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子萤手上带着那只手镯,声音陡然冷冽道:“你还带着他给的手镯?真是旧情难忘,难道你想背叛我?” 子萤瞪着他,怒声道:“背叛你?你胡说什么!他昏迷的时候,是我亲手给他擦拭身体的,身上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东西。你到底想找什么?” 红蝎没有回答,脑海中猛然闪过午哑那恍惚痴迷的表情——当时,安公子刚给子萤戴上手镯。他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这手镯?”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死死盯着子萤,一字一顿地命令道:“摘下来!给我看看!” 子萤摇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下意识地将戴着手镯的手向身后躲去,说道:“这就是个普通的玉手镯,我当时只是拿它糊弄安公子的,不会是你要的东西。” “快,摘下来给我。”红蝎的声音已近乎咆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完,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子萤的手腕,叫道:“你要不肯摘下来,我就砍断你的手,自己来拿。” “难道我还没有这镯子重要,没有那个什么东西重要?”子萤的声音变得哽咽,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当然,”红蝎冷哼一声,语气中尽是蔑视与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子萤突然像一头发怒的雌豹,暴怒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猛地向红蝎扑过来,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吼:“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红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耐烦的挥手一挡,子萤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看着地上的子萤,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自以为清白无暇。”他的话语如刀子般锋利,直刺子萤最深的痛处。 子萤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趴在地上,身体蜷缩着,痛苦地抽泣着,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这时,一直沉默在旁的午哑,盯着红蝎,缓缓说道:“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拿任何东西。现在,我也该走了。” 红蝎瞥了一眼地下安公子尸体,森然道:“安公子已死,下面就是你了。我一向觉得砍掉脑袋才是最保险的。” 这时,子萤已经挣扎着爬起身,使劲擦去脸上的泪痕,一丝决绝的目光扫过午哑,疲惫地开口道:“他已经中毒。”说完,她声音软了下来,努力地挤出一个妩媚地笑容,掩饰之前的愤怒与绝望,接着说道:“就让他留在这儿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快点离开这里……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红蝎,眼神也变得温顺起来,仍是妩媚地笑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轻轻倚靠在红蝎的臂弯,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红蝎低头看着怀中的子萤,怀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柔软与挣扎,但手臂还是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他低声道:“我对你这么好,给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子萤的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眼神如丝,直直地望进红蝎的眼睛里,声音更加温柔却十分坚定:“没有。”说着,伸出双手紧紧抱着红蝎,柔软的身躯如同藤蔓般缠绕上红蝎的身体:“我心里,一直都觉得……你……你才是最好的。是你给了我一个……我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 “是吗?”红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暗不明。 “当然是真的。”子萤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一丝撩拨人心的诱惑。 就是这时! 红蝎搂着子萤腰肢的手臂,猛然发力,反手一掌,狠狠劈在子萤的后颈之上! 子萤脸上妩媚笑容瞬间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红蝎冷冷地将她放下,转头看向午哑,眼中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失望与凶狠的戾气,冷笑一声,说道:“她带上那手镯,我就知道,她忘不了你。” 午哑的目光从瘫倒在地的子萤身上扫过,那双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沉声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红蝎露出一抹残忍自负的笑意,眼神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无法掩盖妒意,冷酷地说道“不过,她实在太迷人了,我还是舍不得。所以,无论为了什么,只有杀了你,才是最安全的。” “我是说,我也一向认为砍掉脑袋才是最安全的。”说话之间,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午哑,忽然缓缓站起身来。 红蝎眼见午哑竟然站了起来,心中猛地一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午哑,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质问:“你……你怎么还能站起来?!” 忽得,一阵风吹过,房内烛光闪动,房间变得昏暗。 红蝎转头看去,午哑已经不在了原来坐着的位置。只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除了那双明亮得令人心悸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