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色勒痕》
1. chapter1
第一章
喜马拉雅的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艾米莉·狄金森
你从卧室玻璃窗中看过凌晨四点的天空吗?
雾蒙蒙的深灰蓝色调,静谧在无边的画布里沉默翻涌,像迎接,也像抗拒。
房间里,蚕丝被斜斜搭在女孩子的腰腹,光滑的丝绸面料被冷白漂亮的五指抓出褶皱。
床上的女孩子躺在两只枕头空隙间,额头微湿。
半合的双眼望向窗外的方向,一条腿半曲,如玉如瓷的圆润膝盖骨轻颤。
似是没了力气,又似到了什么重要时刻,另一条原本绷直的腿也摩擦着床单向上收起。
粉润薄唇紧紧抿住,原本半合的水润星眸彻底闭上。
潺潺溪水从指缝中流过,又在某个瞬间被拦截后热泉骤泄,最终只留下女孩子压抑绵长的一声嘤咛。
“肴叔叔……”
女孩子抬起有些痉挛的细白胳膊搭在眼眶,掩盖了精致的面容,也藏起了眼角滑出的泪痕。
这样是不对的。
荼舒知道。
又躺了十分钟,身上唯一的遮盖从腰际滑落,她起身赤脚走进浴室,没等水热就站到了花洒下面,任由冰凉的水花自头顶落下。
光洁瓷砖上模糊映出女孩子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搭配面无表情的漂亮五官,纯欲又清冷。
这是没人见过的荼舒。
水温升上来,热气在墙面上凝成水珠,下坠的同时如橡皮擦一样将瓷墙上的风景彻底涂抹。
重新回到卧室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她从靠近窗户一侧的枕头上拿起明信片,取过床头柜上取过昨晚就准备好的03号收纳册,小心地收入新的一页。
赤足走到隔壁书房,柔软的地毯无声吞没她半干发尾滴落的水珠。
书桌前,她拿起桌子上的宝珠笔,在最新的收纳页右上角写下了昨天的日期,以及明信片上的地点。
笔迹与明信片右下角的签名有九分相似。
收纳册放入书桌最下层的抽屉,她探身看向电脑后的世界地图。
修剪整齐的粉嫩指尖在地图上滑动,找到刚刚写过的地点,指尖停顿。
波兰,瓦维尔。
现在,肴叔叔的时间比她慢七小时。
地图与整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并不匹配,是她搬进来后在网上专门找人定制的,几乎占了电脑上方的大半面墙。
在地图前站了两分钟,荼舒后退坐回米白色人工体学椅。
开着的电脑上是还没写完的论文,自动保存时间停留在前天晚上睡觉前。
没打算重新回床上,荼舒戴上眼镜继续没有查完资料。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
荼舒敲完最后一句话起身洗漱收拾。
半小时后。
“荼舒,这儿!”
程乐打着哈欠站在小区中庭向荼舒招手,等她走近,程乐挽上荼舒的胳膊抱怨:“早知道就不该选这门课,一星期两节,还都安排在早上,简直要命!”
荼舒失笑:“那你还拉着我选这门课?”
“那不是大一时听学姐说这门课好过么!”程乐趴在她肩头嗅了嗅:“你还有时间洗澡吹头发?!我十五分钟前才起床!”
荼舒没解释自己昨晚几乎没睡,拉起口罩跟她一起朝学校的食堂走。
满足地咬了口小笼包,程乐眯眼:“果然还是跟着你的作息好,不然我肯定爬不起来吃早餐!对了,你意定监护人这次又给你寄什么了?”
昨天荼舒收到快递短信后连社团活动都请了假。
能让清冷校花这么激动的,一年多来,程乐只能猜是荼舒那位只闻其身份的意定监护人。
“明信片。”
荼舒搅拌着小米粥,不紧不慢地回她。
程乐一直觉得荼舒满足她对南方人的一切幻想,精致,婉约,说话慢条斯理。
而且她声线里还有股形容不出的磨砂感,任何时候都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让人情不自禁耐下心听她讲话。
程乐等了半天不见她继续,睁圆了眼睛问:“没了?跨国快递就这?那为什么不直接拍了给你发邮件!”
程乐不理解。
难道男人到了中年都有这种怀旧癖好?比如她爸,有车不开,现在上下班非得路边扫码骑自行。
荼舒不想聊这个话题,反问她:“你昨天说嘉荣园那儿你可能要退租,是打算回宿舍住么?”
程乐:“是房东准备把房子出掉,给我爸打电话说就租到年底。我高中就是住校,现在是不可能再回去住宿舍的!等放假了再看看小区有没有合适的,别的地方要么太远,要么太旧。”
说完她羡慕地看着荼舒:“要是我爸也早早把房子买下就好了!”
荼舒垂眸。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父亲早年买下的,不仅R大这边有,另外几所高校附近也都有。
只是父亲没来得及看到她的高考成绩,也没机会像从前约定的那样送她到大学报道……
“你吃完了么?我们得去教室了。”
程乐点了手机屏幕看时间,然后迅速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嘴里,抱着豆浆就站起身:“走走走,早点去抢个好位置。”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荼舒是计划保研的,在人均卷王的R大,绩点低一分都可能掉出百名!
荼舒抬手也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喝完,不然到外面一会儿就凉了。”
“没事儿,还剩几口,走几步我就解决!”
两人到多媒体教室的时候八点零五分,距离上课还有三十五分钟,教室里已经有坐在第一排看书的同学。
程乐拉着荼舒进去:“咱们还是第二排?”
“好。”
在第二排中间靠过道的地方坐下,程乐把电脑打开,点开她刚收到的照片跟荼舒分享:“蔡文姬!怎么样?”
“COS的很成功。”
荼舒不混二次元,但审美可以跨越次元壁。
“是吧!我对这次的约拍也很满意,别的照片还没传过来,等到了我再给你看!”见荼舒已经开了电脑,程乐及时止住话题。
这节是采访案例分析,没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荼舒就直接点开了英语六级资料。
大一上时她已经完成四级,后来因为和参加互联网+竞赛时间冲突,只能把六级放在今年的下半年。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专注的脸上,柔和精致的五官被撒上淡淡的金色,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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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乐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蓝牙耳机里是听力模拟测试,荼舒在笔记本上写的认真,没注意时间的流逝,也不在意时不时落在身上的目光。
直到程乐戳她胳膊,荼舒才转头。
“老师来了!”程乐无声提醒。
荼舒眨了下眼睛挪回视线。
关闭电脑软件,取下耳机,换成这节课要用的教材。
她握笔正要调整姿势,视线却定格在PPT投映出来的课件上。
坐半边是这节课内容的介绍,而右边则是一张国外近期热门财经报道的封面。
封面应该是在某个私人书房拍的,模糊的书柜背景下,一尊科技感十足的飞机模型旁,矜贵温润的男人身穿简单的西装马甲套装坐在沙发上,双手随意交握放置在膝头。
露在镜头一侧的腕骨上戴的不是腕表,而是一串泛着莹润光泽的黑奇楠。
这并非一张正脸照片。
男人的侧脸线条硬朗干净,高度突出的眉弓下鼻梁高挺,浅色的嘴唇没有笑意,却不会让人觉得疏冷,只是莫名与人拉开了距离。
黑色针孔领衬衫处是最简约的银色领针,将男人喉结延伸下去的线条尽数封锁。
“哇靠!好禁欲的崽!”程乐低声惊呼。
同样的吸气声萦绕在荼舒耳畔,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宝珠笔。
“看来我选的案例很不错!但请别只顾着看精英帅哥,也注意下老师熬了数个通宵,掉了大把头发给你们写的本节课内容!”
讲台上,老师刻意等了片刻后诙谐打趣。
一直到课件翻页,荼舒才缓缓收回走丢的心神,泛白的指尖松开。
敛去所有异常的情绪,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图文并茂的专业内容上,却总是不自觉的被剪切的画面吸引。
大半堂课下来,笔记只有寥寥几句。
“啧啧,我说怎么没在国内报道里看到过这么优质的男人,合着人家是海外起家的!”程乐用胳膊撞了撞荼舒:“这篇报道说池钧肴才二十七,福布斯U30已经连上三年,也太强吧!”
荼舒:“嗯…他一直是个很优秀的人。”
从来都是。
课件已经讲到尾声,接下来是Q&A时间。
“老师,报道介绍他接受采访时还单身,而且在本地非常受女性欢迎,请问现在他的婚姻状况是怎么样的?”
有大胆的女同学歪楼提问,引得教室里哄笑声一片。
“这个老师也不清楚哦,关于池先生的报道并不多。但!同学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请关注高质量报道提纲和逻辑本身。”
“那他会回国发展么?毕竟航天事业的高精尖人才我们也需要啊!”
老师摊手:”如果我能决定这件事,那么你们在R大应该选不了我的课!其他同学还有问题么?”
荼舒忽然举手。
一瞬间教室里安静下来。
除了做Pre,这位成绩优异但性格孤僻校花同学真的很少在课堂发言。
荼舒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重新回到首页的课件。
她不否认这确实是一篇很有噱头的报道。
但她真的,不太喜欢别人对自己的意定监护人评头论足。
2. chapter2
“老师,报道的最基本要素之一就是客观性,但您挑选出来的这篇显然不合格。”
荼舒的话不可谓不犀利。
举着手机录屏的程乐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太敢说了啊!
老师却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说来听听?”
“报道在开篇着重介绍了池钧肴先生的家庭背景,而后介绍了他首次崭露头角的项目以及业内业外人事的一些知名人士的评价,其中却单独又对项目立项顺序的进行分析;继而大篇幅讲述了他最重要的一次商业拓展事件,分析了事件过程中池先生与对方各自的所采取的方式方法,并引用了当地一场并购与反并购案例作为参照,但这场并购案中,池先生被映射代表的是当时被评价为恶意竞争的一方。“
“我不了解金融,但清楚新闻报道的原则。”
“首先,池先生一直从事航天设计工作,并非得到相关扶持后才立项。这权威杂志《TF》和《BB》中都有就该争议的相关调查结论,项目不存在程序违规和腐败风险。“
“其次,商业竞争行为并不能作为个人性格,其中某些隐晦的影射很不合适。”
“最后,作为一名财经记者,不应该随意夹带报道别人私生活。”
“以上就是我个人认为这篇报道不合格的原因。”
荼舒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有种娓娓道来的温柔。
发言结束半分钟,教室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别人是否认可自己的观点,毕竟从身份上说,一个在校大学生和一个国外热门报道的成熟记者相比,她天然处于劣势。
但她不后悔这样说。
关于肴叔叔,他的每一篇报道,荼舒都看过很多遍,分析过很多次……
掌声自前方传来,由老师开始,一声,两声,直到教室里掌声如雷。
程乐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手腕上:“卧槽,牛啊!这段上传学校论坛,绝对高光!“
说完她立刻将镜头缓缓转动,录下这一刻其他人敬服的表情。
荼舒再次一战成名。
早在她凭借拿到四级高分和互联网+项目金奖后,学校里就有不少人膜拜学霸校花。
这次因为程乐发在学校论坛的视频被搬运到社交平台,她的发言在媒体圈又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图书馆里,程乐关了手机声音刷视频,继而将屏幕怼到停下来喝水的荼舒面前,小声道:“看评论!他们都在夸你!”
视频下的留言很多,大多数是对荼舒观点的赞同,还有些人在抨击国外记者报道偏颇。
居然还有因为颜值停留的,在视频评论区求博主指路正主。
荼舒浅笑,不予置评。
手机传来振动,荼舒看了眼立刻从图书馆里走出来接听。
“厉害啊阿舒!”赵昔月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荼舒捏着灌木丛的草叶,神态略有些不自在:“惜月姐……”
“前段时间忙着团里的演出,今天上网就看到你的视频,我们阿舒太棒了吧!”
荼舒不确定地问:“你回来了?”
“对呀,你什么时候有空,姐姐请你吃饭。”
荼舒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赵昔月,想了想道:“那这周五晚上吧,惜月姐方便么?“
“没问题,我这周休假,到时候我去接你!”
荼舒不自觉弯起漂亮的眉眼:“好。”
“阿舒,你视频说的是不是那个池钧肴?”
荼舒抿了抿唇:“嗯,是肴叔叔。”
赵昔月惊呼之后是又一声感叹:“他现在也太厉害了吧!”
荼舒无声扬起唇角。
电话挂断,荼舒没急着回图书馆,站在满是萧爽秋风的大楼前,忽然想起了池钧肴和她生活真切的寥寥交集中的初见。
杭城春日总是雨多且绵长。
冰冷的灵堂外二叔荼泽忙着拓展人脉,婶婶梅罗宁不停打探她之后的生活安排。
到处嘈杂一片。
从国外连夜回来的池钧肴撑着黑伞走进院子,细雨里,他冷白匀称的指间腥红明灭。
看到她后,他灭了烟。
片刻后客厅沙发上的抱枕递被他递过来:“垫着点,你如果病了,他会心疼。”
见她不说话池钧肴没有勉强,只是温声劝诫:“这几天会很辛苦,如果坚持不住也会有遗憾。”
然后他接手了家里所有事情的安排。
二叔没再上蹿下跳,婶婶也没再耳边聒噪,一切变得井井有条。
当时来的宾客很多,她知道有些人是因为池钧肴临时赶来的。
等一切结束,池钧肴从郊外带她回家。
他开车的姿势娴熟松弛,没有任何攻击性。
密闭空间里淡淡的海洋系车载香水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车停下来的时候荼舒没有察觉。
“到了。”池钧肴回头提醒。
她下车对池钧肴认真鞠了一躬:“这几天谢谢肴叔叔,您如果有事可以先忙,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安排。”
那几天他手机总是不断震动,客房里的灯光每晚亮到深夜。
荼舒想,他一定很忙。
池钧肴下车,绕过车身走到她面前扬了扬手机:“我们要不要互存一下联系方式?”
荼舒当时愣了下,回神拿出自己的手机:“好,我扫您。”
池钧肴虚虚拍了下她的脑袋:“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如果我不在国内,也会安排人帮你。”
荼舒握紧手机,低头藏起酸涩的眼眶。
“好。”
刚扫完码的手机页面弹出一张银黑两色的飞机模型头像,很有科技感。
只是,她想她应该会很少联系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对于成年人的世界,不随意打扰也是一种尊重。
所以后来除了重要的事,她从不会轻易给他发消息。
但去年年初的某天,赵昔月忽然问她,为什么当时在二叔荼泽和池钧肴之间选择了后者作为监护人。
她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轻声反问:“他不好么?”
彼时赵昔月漂亮的美甲敲打在玻璃酒杯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怎么说呢!他在京圈地位比特殊,上学时候连级跳,别人本科还没毕业他已经拿到了剑桥的双硕学位,创建的科技公司A轮融资过亿美金…用我一个票友的话说,这人在他们圈子里也是别人家孩子,是那种从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不是不好,是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
以至于当时在荼家见到他本人时,赵昔月都有点恍惚。
最后,赵昔月叹了口气总结:“我们虽然不差,但不得不承认,和这样的人还是有差距的。”
然后她停下指尖的敲打,忽然问:”你喜欢他?“
荼舒惊慌到没控制住身体的微颤。
她还记得赵昔月当时借着酒意在耳边的呢喃。
神明于高处,不见蝼蚁。
阿舒,我怕你会受委屈。
*
波兰,私人庄园会所。
装修奢华高雅的房间里麻将声呼呼啦啦,烟草的味道浸入每一寸暗纹地毯。
电动桌上不知谁的手机震了下,正在码牌的任乔明点开手机,堂妹任苒发了个链接。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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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和钧肴哥在一起?快看这个视频!“
任乔明随手点了播放。
清澈温柔的声音传出的刹那,麻将桌对面男人手腕上的黑奇楠磕碰在桌沿上,发出哒的一声。
房间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直到声音消失,带着黑奇楠的手拿起边上的火机点了根烟。
烟雾从那张形状好看的嘴里吐出,升腾扩散,模糊了男人俊美脸上的冷感。
“视频哪儿来的?“
任乔明:“任苒发来的,我转你?”
旁边摩裟着麻将的许怀维等他发完又点了播放,看完之后扔了手里的麻将,啧了一声:”高工资养着一帮废物!还特妈不如个学生!“
说完下巴冲手机点了点:“给我也转一份!”
任乔明看向对面。
池钧肴点开链接,再次播放。
视频是侧面仰角拍的,逆光中,女孩子漆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额角有一缕绒发蜷城半个卷贴在冷白清透的皮肤上。
柔软的羊绒毛衣下摆被她掖进一角,露出纤细的腰肢曲线。
“以上就是我个人认为这篇报道不合格的原因。”
发言很稳,自始至终清晰冷静,但字字珠玑,毫不客气。
画面定格在视频的开头,教室窗外婆娑的树影,少女特有的青涩柔软和沉静自信的神态融成奇异的美景,如平静海面下随时喷薄的火山。
烟灰落在昂贵的手工西装马甲上,池钧肴随意地弹了下。
上扬的嘴角挂着浅笑,他看向任乔明:“谢了,今年给任苒的压岁钱翻倍!”
许怀维敲敲桌面:“什么情况?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任乔明:“你没见过也应该听过她名字,视频拍的是荼舒。”
“……靠!”许怀维脑袋转向池钧肴:“荼港家那个独女?不都说是朵富贵菟丝花,又娇又弱么?这特妈哪里看着像?“
池钧肴点了视频保存,腕骨黑奇楠滑动,他撩眼反问:“你意见很多?”
“我能有什么意见!当初荼港把人交给你,还以为会是个麻烦,没想到后来她都快安静的查无此人了!我原本还以为真是什么单纯好养的奶兔子,视频里怎么看都是只爪子锋利的缅因!“
池钧肴淡淡瞥他。
“得,我多嘴行了吧!“许怀维把玩着打火机,身体向后靠:”不过公关部的人确实该换一换了。“
池钧肴一只手夹着兀自燃烧的烟草,另一只手划开聊天软件的置顶。
聊天记录停滞在一年半前。
【肴叔叔,生日快乐。】
他没回,她也没有再发。
拿起桌上的水杯,池钧肴仰头喝尽,忽然问:“梁教授是不是还在?”
许怀维点头:“老头儿性子挺倔,看样子不把你挖回去不会罢休!”
池钧肴闭了闭眼睛:“我答应。”
许怀维猛地推了码好的牌。
“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你要撂挑子走?”
“你知道的,相较于金融我更喜欢研发,但我的身份在国外做航空研发很受桎梏,倒不如接受梁老的邀请,回国试试。”
许怀维一脚踹翻椅子:“放屁!老子还不知道你池三?要是肯回国接受资源当初也不会要荼港那笔天使投资!”
池钧肴轻笑:“那时年少不懂事。”
一直没说话的谭宁撑着下巴打量池钧肴:“你自从做了荼舒的监护人就定期回国,一年多前你突然回Y国,之后就把定期行程取消了。这一年多你都没再回去,为什么?”
池钧肴失神了一瞬,面不改色收起手机。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人。”
3. chapter3
谭宁抬手给池钧肴空了的水杯添上茶:“这个我们都知道,所以呢?”
池钧肴气笑:“所以你今晚都快把画展赞助输完了,还有心情八怪?“
“你不懂,八卦是我灵感的源泉。”
眼看着麻将是打不下去了,任乔明问:“真打算回去?”
“嗯。”
“住我那?酒店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池钧肴起身拿过旁边沙发上搭着的外套,淡淡道:“再说吧。”
从会所离开,池钧肴直接回了Y国。
到了常年居住的独栋,他没有开灯,踩着浓稠的黑暗走进卧室。
手机连接房间音响,磨砂质感的声音伴着环境音出现在独居男人的房间。
“老师,报道的最基本要素之一就是客观性……”
池钧肴站在床尾沙发前,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解开马甲,随着衬衫的领针被取下,男人身上清隽矜贵的气质逐渐变得具有攻击性。
宽肩窄腰,薄肌紧实,线条感充斥在身体每一处。
左侧肩胛骨下方,栩栩如生的蓝色蛇刺青随着他的动作宛如活物,随时等待着吞噬些什么。
男人幽深的眸光垂落在手机屏幕中张合的粉唇上。
在发言结束和掌声响起间有短暂的空白,似紧张又似倔强的女孩子的抿紧了嘴唇,两瓣粉红间霎时染上了浅浅的白。
男人眸光里闪过一抹锐利,骤然苏醒的巨兽孤零零伫立在黑色丛林中躁动。
池钧肴皱眉低头,面容清冷。
视频播放结束,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方点击播放,然后转身走进浴室。
仿佛习惯了置之不理,他没给饿极的凶兽任何投喂,由它徒劳挣扎抗议……
*
专业课刚结束,程乐立刻收拾好电脑拉荼舒去食堂。
出教室的瞬间程乐猛打个哆嗦,跺跺脚:“好冷!我有点后悔穿裙子出来了!“
“提醒过你今天降温啊。”
程乐心虚:“晚上社团不是有活动么,这套裙子方便我换新战衣!”
搂紧了荼舒的胳膊,程乐没话找话分散瑟瑟秋风带来的杀伤力:“莫导临产,刚才说下节课会有新的带课教授,你说谁能接她的班?”
“她是硕导,专业能力和她相当的系里有好几位。”
程乐搓搓手祈祷:“求个心善人美作业少的导师来拯救我!”
荼舒莞尔:“还不知道来的老师是谁,你这次的论文别再拖到最后一天。”
程乐忍不住歪在她肩膀上哀嚎:“谁家好人现在还要手写论文?莫导临走前还给我双倍伤害!”
两人说着就到了食堂,暖气从上周起开始供应,程乐感受到铺面的暖意立即朝喜欢的窗口跑去。
荼舒到现在还是不适应这种乍暖乍寒的温度变化,鼻子有些不太舒服。
两人点好菜在最里侧临窗的桌子前坐下。
荼舒喜欢先喝汤再吃饭,这会儿因为太烫,就先将小碗捧在了掌心。
程乐吃着茶叶排骨幸福地眯了眯眼,手机亮起推送消息,她抬头问:“这周会展中心有漫展,周六一起去?”
荼舒想起赵昔月的习惯,略带着鼻音道:“我明晚有约,太晚的话不一定回来,周日陪你去吧。”
“什么情况?夜不归宿的约会?”程乐连排骨都顾不上吃了,八卦的问。
不怪她好奇,实在是荼舒平时太规律了!
她的熊熊八卦之火太灼热,荼舒忍不住逗她:“是啊,所以别把周末帮你想论文的希望放我身上。”
程乐哪还管什么论文,奈何荼舒就是什么也不肯透露,吊足了她胃口。
一直到吃完饭她都没放弃,荼舒无奈地站在分岔路口:“是惜月姐,她明天来接我一起吃饭!”
程乐恍然:“就是那个骑机车贼帅的姐姐?她好像是很久没来过了。”
“嗯,她前段时间出差。”
“行吧,那我们周日去漫展,听说这次知更鸟那边还请了乐队!”
荼舒对COS圈了解不多,点头答应后和程乐分开,程乐去社团,她去图书馆。
池钧肴站在食堂的窗户前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挑了挑眉走回食堂的教职工包间。
就在荼舒她们刚才座位的后面。
晚上十点的校园因为图书馆闭馆迎来短暂的热闹,荼舒随着人群走出来。
米白色羊绒风衣的领口被她拉到下巴处,她望着昏黄的路灯缓缓突出一口白气。
嘉荣园距离学校并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就能到小区。
只是今夜走在路上,荼舒莫名有些不安。
几次回头也只发现同她一样刚出校园的同学和路边卖小吃的临时摊位,并没什么不对。
危机感迫使荼舒加快了脚步,手机也调出了紧急联系电话页面。
明明是深秋冷瑟的季节,荼舒额头却紧张出一层薄汗。
顺利进入小区,无事发生。
荼舒长长舒了口气,紧张后的疲惫让她双腿有些发沉。
手机在掌心震动,她边走边滑开信息。
【荼舒,荼舒,你回来没?】
是程乐发来的消息。
因为都是校外居住,又是同一个小区,为了安全考虑,两个人如果不是同时回来的情况下,晚回的人都会发个消息以示平安。
荼舒低着头给她回信息,到了单元楼下,她正准备上台阶,鼻息间忽然闻道遥远又熟悉的海洋系淡香。
她有些不确定地抬头张望。
矜贵俊美的男人正弯腰从车里下来,浅灰针织马甲搭配米白衬衫,右臂上搭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肴叔叔……”
荼舒不敢置信地轻轻呢喃。
男人抬头望向他,眸光在昏黄路灯映照下显得那么温柔。
“荼舒。”池钧肴唤她,嗓音清润又干净。
荼舒小跑着朝前奔去,又克制地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乌黑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和小心翼翼:“肴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钧肴朝她迈了一步,刹那间荼舒仿佛坠入神秘深沉的海底,僵硬着四肢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懵懂又无措的心情像极了初见时的模样。
池钧肴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声音温和:“今天刚回来,好久不见。”
末尾简单的四个字敲击在心上,让荼舒委屈地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盯着两人一步之遥的鞋尖,颤抖着眨了几下眼。
再次抬头的时候,下巴从羊绒大衣里扬起,迎着他的眸光乖巧浅笑:“好久不见,肴叔叔!”
如果没看过她视频里自信飞扬的模样,池钧肴或许察觉不到她在自己面前的异样。
长长舒了口气,池钧肴伸手将荼舒娇小温暖的身体带进怀里。
这一刻,被海水包裹的窒息感破裂,变成更汹涌的涡流,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朝更深处拖去。
拥抱很短暂,池钧肴一触即离。
荼舒的时间却被禁锢在刚刚的瞬间。
“抱歉这么久没回来看你。”池钧肴重新站直身体,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以后不会了。”
走了两步,没听见跟上来的声音,他侧首回眸。
光影打在他出色的五官轮廓上形成一层光圈,迷人得有些不真实。
他的眸光像把钥匙,让荼舒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快走几步和他并行。
想到他每次来去匆匆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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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舒仰头问:“肴叔叔这次回来几天?还要出差么?如果您不忙的话,我能和肴叔叔一起吃个饭么?”
单元楼大厅的光很柔和,这会儿也没人经过,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所以尽管她的声音不大,池钧肴也听清了。
池钧肴摁了电梯,看着她浅笑:“最近不忙,你什么时候有空?”
荼舒想说她今天就有空。
但现在已经夜间十点多,显然不适合。
“明天,明天您有时间么?”
池钧肴挑眉:“你明晚有空?”
他的声音像平静海浪上翻起的小小浪花,随意中带这些小小的缱绻戏谑。
荼舒耳尖不受控地变了颜色。
她轻咬了下嘴唇,片刻后点头:“有的,明天我订好位置告诉您。”
对惜月姐爽约不好,但肴叔叔不知道能在国内几天,她不想错过。
但还没等她想好等会儿怎么跟赵昔月解释,池钧肴忽然笑出了声:“下周吧!我刚回来,这两天事情也比较多,下周一你有安排么?”
荼舒说不上失落还是松了口气,立刻道:“没有安排,我周一下午只有一节课,结束后就能出来。”
“嗯,我知道。”
电梯恰好这时候打开,池钧肴将电脑包和礼物一起递给她:“上去吧,周一见!”
荼舒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知道,还想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但最终她也只是沉默地走进电梯里,安静地朝他挥挥手。
池钧肴站在原地,一直看电梯停在她住的楼层才回到车前。
他没有立刻上车,从口袋里拿了打火机和烟,熟稔地点了一根。
荼舒在黑暗中站到落地玻璃窗前,俯视着车前瞧不真切的身影,心跳如鼓,眼眶湿润。
她不知道他要回来。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428天。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成年了不再需要监护人,还是因为他真的太忙,又或者是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以前每个季度都会来看她的肴叔叔改变了这个习惯……
刚刚的约定对她来说就像荒漠迷失的人终于找到归途,足以让人喜极而泣。
这一刻,荼舒无比期盼周一。
以至于梦里都充斥着无处不在的焦灼和迫不及待。
潮湿的渴望被点燃,荼舒如搁浅的鱼儿摆动尾鳍,在纯白的沙滩上将身体绷成难耐的曲线。
一抹绚丽的蓝色入眼,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捕捉,然后任由它亲吻完指尖向上游走。
微凉湿滑触感缠绕到胸口处,荼舒主动抬腰迎合。
蓝色的尾端在她炽热敏感的身体上轻轻拍打,陌生的痒意和微微的刺痛,让她想闪躲又期盼。
纠缠之下手腕被束缚住拉至头顶,荼舒试图反抗,可她的动作似乎惹怒了原本温柔的蓝影。
它变得粗暴凶狠,一度让荼舒有窒息的错觉。
“不要……”
荼舒猛地睁眼,呼吸紊乱。
半晌,她有些厌弃地起身,将床上还没拆吊牌的蓝色丝绸方巾抓在手中。
是她的错。
不该拿着肴叔叔送的礼物入睡。
以至于还没佩戴,已经弄脏……
而此刻的池钧肴刚冲完澡出来,冰凉的水珠沿着人鱼线浸入浴巾,他擦着头发不急不缓地接通响了几遍的通话。
“你晚上不睡觉?”
许怀维:“老子可是推了好几个女人的邀请专门致电慰问!这么久才接,鏖战了整夜?”
池钧肴打开电脑开始查看邮件,听到他没营养的话凉凉道:“感谢慰问,有事邮件,没事睡觉。”
许怀维啧了一声:“值得么?那小孩能接受你癖好?别搞到最后鸡飞蛋打!”
4. chapter4
池钧肴点邮件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微凉没有起伏:“不劳操心。”
许怀维对他再熟悉不过,知道这是真生气了。
“行吧!你的研发立项……”
尽管许怀维对他的拆伙很生气,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回国后的安排,两人又聊了会儿工作。
挂断电话,池钧肴看了眼外面的已经亮起的天色,想起许怀维刚刚的问题无声扯唇。
伦理和名利他都能不在意,舍弃癖好又是什么很难得事情。
去行政楼办理入职手续的路上,池钧肴跟着梁教授的助理经过某间教室。
不经意间注意到坐在第二排的笔直身影。
女孩子漂亮的脸上表情专注,除了前面的老师,她的世界仿佛和周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眨动,在巴掌大的脸上留下小小的剪影。
原来她平时在学校是这样的状态。
“池老师?”助理见他停下喊了声。
池钧肴:“没事,走吧。”
荼舒从笔记里抬头看向窗外。
她似乎又闻到了淡淡的,海洋的味道。
但楼道走廊里空无一人。
是她又出现幻觉了么……
荼舒一直是个很自律的人,失神片刻后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微侧,斜着背对教室门窗,重新收拢分散的注意力。
最后一节课结束,荼舒和程乐一起出来。
赵昔月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很快会成为焦点的人,黑色夹克外套搭配同色紧身裤,切尔西短靴点在地面,一条笔直长腿伸出来,又酷又飒。
“阿舒!”她一眼看到荼舒两人,招了招手。
荼舒笑着走到她跟前:“惜月姐!”
三人风格不同的美人聚一起引来不少关注,甚至还有男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程乐从荼舒手上拿过她的电脑包和资料:“东西我给你带回去,你们俩快去约会吧!”
荼舒有些不好意思,赵昔月也开口邀请:“今晚没别人,一起啊!”
程乐摆手:“我家崽崽今晚营业,就不去啦!周末愉快!”
说完先朝小区的方向走了。
不远处,刚从车库驶出的欧陆还堵在门口,视线从融入车流的机车上收回,池钧肴指节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你还要多久?谭宁都到了。”
车载蓝牙里传来任乔明的声音。
池钧肴:“半小时。”
今晚是任乔明给他办的接风宴,池钧肴熟悉完新工作的一应事务刚准备出发,没想到再次意外看到了荼舒。
女孩子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中长款外套,长发扎成了高马尾,青春的朝气彰显得淋漓尽致。
前面的车子开始往前移动,池钧肴收回心神,欧陆也汇入车流之中。
日料餐厅。
“阿舒,你看想吃什么,先点,我去趟洗手间。”
荼舒点点头,拿过服务员递来的点餐板。
先选了两杯饮料,又点了赵昔月喜欢的甜虾和自己喜欢的北极贝就停下来,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赵昔月回来。
只是十五分钟过去了,赵昔月还没回来。
她发了消息询问。
【马上】
赵昔月回她。
没过两分钟赵昔月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荼舒有些担心。
赵昔月撇撇嘴:“遇到一个傻缺。”
荼舒将饮料推到她手边:“别气啦,点了你喜欢的石榴汁。”
赵昔月探身捏了捏她的脸:“哎呦,还是阿舒最贴心!”然后她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又瘦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荼舒小时候真的是个白胖可爱的小团子,直到读高中前都带着软嫩的婴儿肥。
后来荼伯父离开,她越来越瘦,直到现在,脸上的肉肉都快捏不起来了。
荼舒弯起眼睛:“可能是因为我平时锻炼,看起来瘦了些。”
赵昔月不管什么原因,手指在点餐板上戳戳戳,一副要把肉肉给她养回来的架势。
荼舒也不拦着,等她点完才问她出差是否顺利。
“就那样呗,现在听戏的人不多,现场能坐满2/3就算烧高香了。”赵昔月喝了口果汁,转换话题:“别光说我,你呢?”
荼舒:“我这学期专业课和考试比较多,还加入了孙教授的课题组,其他的和以前一样。”
赵昔月用吸管搅动着果汁:“我看你视频,池钧肴现在好像混的不错,你和他联系没?”
“嗯…肴叔叔回来了,昨天。”
赵昔月嚯了一声:“衣锦还乡啊!那你……"
荼舒知道她想问什么,夹着的北极贝落在芥末酱油的料碟里,红白的软肉上沾染黑褐。
放下筷子,她回望赵昔月迟疑的目光,坦然道:“喜欢,一直喜欢。”
赵昔月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惜月姐,喜欢他这件事,我从来没觉得委屈。即使永远没有被人知晓的机会,但它切切实实存在过,督促我更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离他更近。”
“可是青春很短,阿舒,如果将来遇到更合适的人呢?”
荼舒将西瓜汁握在掌心,笑得乖巧:“我觉得,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所以没有如果。
旋转楼梯的拐角,黑奇楠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光华流转,池钧肴停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直到下面吃饭的两人切换了话题,池钧肴转身回到楼上。
谭宁:“这么快?你回车上拿的酒呢?”
池钧肴弹开打火机,漠然道:“今天将就喝清酒吧。”
任乔明剥着虾调侃:“反正他也不喝,哪管我们死活!”
谭宁有些嫌弃:“上厕所遇到疯女人,喝酒得将就,这餐厅跟我八字犯克,下回换个地方约!”
池钧肴难得在这种事上发表意见:“这餐厅挺好。”
“这儿料理算比较地道的,食材也新鲜,不少明星来这儿打卡,你别撒邪火殃及人家餐厅。”
在场几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这餐厅关门。
餐厅老板跟任乔明关系不错,他还是开口提醒了谭宁一句。
说完他问池钧肴:”R大那边怎么说?“
“梁教授是想多校联合立项,资金方面他们解决,我负责研发部分,顺便替一个硕导带门课。”
谭宁好奇:“想象不到你为人师表的样子,什么时候开课,我也去听听。”
池钧肴:”那你回炉报考个R大,我带你。“
谭宁咬牙:“逼一个艺术生考R大,你心越来越脏了。”
本着互相伤害的原则,谭宁幸灾乐祸:“伯母给安排的相亲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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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可不好一口回绝。”
池钧肴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
荼舒和赵昔月吃完饭没回嘉荣园,直接去了赵昔月在西城的大平层。
这里常年留着她的房间和日常用品,荼舒简单洗漱完和赵昔月道了晚安。
躺在床上,她拿出手机。
指尖点开那个看了无数遍的头像,转到动态页,手指僵住。
原本空无一物的动态页有了更新。
没有配图,只简单几个字:没有如果
重新切回对话界面,荼舒想发消息问肴叔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上面三条没得到任何回应的信息,手指又滑了下来,把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
她是被强加的责任,没有任性探知他隐私的权利。
荼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
她给手机插上电源去洗漱,赵昔月已经在训练室做完了日常训练。
“你今年冬天的衣服是不是还没买,吃完早饭我们去逛街!”赵昔月贴着面膜对荼舒道。
荼舒是不怎么逛街的,但赵昔月不是。
等两人拎着大小包袋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赵昔月:“打个车吧,先送你回去。”
但天气太冷,又赶上周末,网约车很难排队。
荼舒的鼻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先坐地铁离开这附近再打车的时候,一辆暗绿色欧陆在两人面前停下。
“肴叔叔?”
池钧肴下车,对赵昔月轻轻颔首:“在附近办事看到你们了,需要帮忙吗?”
赵昔月看向荼舒。
荼舒:“会打扰你的安排么?”
“没事,东西先放上来吧。”
他将两人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到后备箱,赵昔月主动做到后排:“阿舒坐前面。”
赵昔月和池钧肴不熟,道了谢之后没再开口说话。
荼舒坐下乖乖扣好安全带,开口的声音有些闷:“谢谢肴叔叔!”
池钧肴没说话,从中控取了纸巾盒递给她:“感冒了?”
荼舒摇头:“不太适应这边的冬天。”
池钧肴说话永远不疾不徐,让人轻易放下戒备:“这里冬天是干燥了些,家里放加湿器吗?”
“买了两个,平时只要不是一冷一热都还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甚至忘记了后面还有个赵昔月。
支着耳朵刷手机的赵昔月不经意间抬头,看着陌生的景色:“这好像不是去R大的路?”
池钧肴:“嗯,先送赵小姐回去。”
“…池先生知道我住哪里?”
“如果赵小姐没搬家的话。”
赵昔月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视线掠过回头望她的荼舒,无声叹了口气。
车子到了赵昔月居住的小区地库,荼舒跟着下车:“肴叔叔,你如果忙的话我等会儿可以打车回去。”
池钧肴越过车顶看她:“今晚在这儿住?”
“不是。”荼舒指了指后备箱:“惜月姐买的东西太多了,我帮着送上去。”
池钧肴取下她们分好的东西送至电梯口,礼貌地跟赵昔月点了点头,对荼舒道:“我在车上等你。”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荼舒却莫名心跳漏了一拍,甚至连藏在高领毛衣下的脖颈都感觉灼热。
5. chapter5
荼舒不知道面对特定某个人的时候,身体和大脑总是不受控地想到奇怪的事情算不算有病。
重新做回副驾,池钧肴问她:“直接回学校,还是?”
荼舒不敢直视他,小巧精致的下巴藏进衣领里,小声道:“都可以。”
声音细糯黏腻,还带着她个人特色浓郁的磨砂感。
池钧肴掌心盖在黑奇楠上摩裟了两下。
车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荼舒不安地动了动膝盖。
然后池钧肴忽然就笑出了声音,清润的嗓音在慵懒音乐的衬托下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听我安排?”
荼舒抓着包的手蜷缩了一下,点头。
池钧肴:“那就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学校。”
他没有刻意吊人胃口的习惯。
说明安排,荼舒悬着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却心虚地唾弃自己:想什么呢,这不是自己的梦里。
一路上荼舒望着窗外。
玻璃倒影里,简约高级的墨蓝色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身型,银色羽毛项链垂在胸口,又点睛般增加了时尚感。
他偶尔会看后视镜,下巴抬起时,脖颈间起伏的线条引得荼舒有些口干地吞咽了下口水。
“渴了?”
池钧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荼舒惊慌地坐直身体,这才发现前方是红绿灯。
“旁边有水,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荼舒一边摇头一边伸手。
却没想到池钧肴的手已经放在上面,她的指腹按在炽热的筋骨上,烫的心脏一颤。
池钧肴拿水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水抽出来拧开,递到她掌心:“凉的,少喝点。”
“谢谢肴叔叔……”
绿灯亮起,车子左转,等驶过红绿灯,荼舒才听见他再次开口:“跟我不用那么客气。”
接下来的时间荼舒都没再乱看,只盯着前方一辆辆短暂同行的车辆。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距离学校并不远的创意菜馆。
“想吃什么?”池钧肴给她拉开座椅的同时问。
荼舒:“我不挑食的,您点吧。”
池钧肴再次笑出声,拿过菜单点了四菜一汤,交代:“所有的菜都少放盐,不加香菜,胡椒猪肚鸡汤也别做太辣。”
荼舒擦手的动作顿住。
肴叔叔还记得她的饮食习惯。
那是高中的最后一年,池钧肴在高考前到杭城看望她。
家里的阿姨因为儿子结婚请了假,池钧肴就带她到外面吃饭。
北方菜,口味对她来说偏重了些,所以她尽量挑着看起来清淡的菜吃,很小心,却还是被池钧肴敏锐得发现。
当时的她只有满心的局促不安。
让餐厅重新上菜的时候,池钧肴坐正了身体,认真对她说:“荼舒,我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监护人的角色,这身份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喜好或者禁忌,是可以提前告知我的。这样我不会因为做错了愧疚,你也不用为难自己,你觉得呢?”
“提出要求并不是什么过分事情,相反,它会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你可以考虑学会它,使用它。”
温和的语气,鼓励的眼神,那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所以她告诉他:”肴叔叔,我不太能吃重口味的东西,对香菜还会过敏。“
从那之后,她和他一起吃饭的次数虽然少,但餐桌上再没出现过她不能入口的菜色。
“想吃大福么?这儿的甜点师傅手艺还不错。”
池钧肴的声音让荼舒从记忆里回神。
她指向菜单:“想吃这个水果的。”
池钧肴喊来服务生,点了三种不同的水果大福。
等菜期间,荼舒几次看着池钧肴欲言又止。
“是想问什么?”池钧肴主动开口。
荼舒:“…这顿饭算周一的约定么?”
池钧肴轻笑:“不算,今天是我请你吃饭。”
荼舒的脸瞬间涨红,她不是在计较谁请客啊。
“今天我请客也可以的”顿了顿又补充:“周一也请。”
池钧肴眼底涨满笑意:“通常,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我不太习惯让女士请客。”
荼舒脱口而出:“什么算意外?”
说完她放在桌子下的脚收了收,有点懊恼嘴巴不听脑子指令。
池钧肴哑然失笑,他想了想,道:“比如丢了钱包,比如家里人请客。”
交流和公开场合的独处终于淡化了一年多没见的陌生感,荼舒也渐渐放松下来。
池钧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荼舒主动和他攀谈:“肴叔叔对这里很熟悉?”
“来过几次,是朋友投资的餐厅。”
荼舒心想难怪他连这儿点心师傅的水平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波兰好玩嘛?”
那是他寄给她的最新一张明信片的国家。
池钧肴也不介意她话题的跳脱:”波兰现在是早冬,等春天或者秋天的时候带你去,很漂亮。”
荼舒的眼睛陡然亮起来:“那赫尔辛基呢?”
“这个季节的话,那儿很冷。”
荼舒一连问了好几座城市,池钧肴都耐心的回答,并给出中肯的意见。
他已经忘记第一次给荼舒寄明信片是什么原因,但他记得当时女孩子很惊喜。
后来他每到一个城市,都会给她寄张明信片。
哪怕在他没有联系她的这一年多里。
饭菜上来,几乎都是荼舒喜欢的菜色,两人这才停止了交谈。
池钧肴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吃饭的速度不算慢,但很优雅。
而如果你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吞咽完食物后放下筷子认真回应你。
等到大福上来的时候,荼舒揉了揉肚子,为难又不舍:“肴叔叔,吃不下了。”
池钧肴被她湿漉求饶的眼神望着,喝了口水,缓缓道:“可以打包。”
这顿饭,池钧肴请客。
从餐厅离开的时候已经夜幕四垂。
池钧肴提着一个跟他气质十分违和的打包纸袋走在前面,荼舒有点后悔刚刚没把那三只水果团子吃掉。
回去的路程只花了十五分钟,池钧肴照旧送他到楼梯口:“上去吧,周一见。”
荼舒却站在楼梯口没有进去,她仰头望着池钧肴:“肴叔叔,周一定好餐厅,我怎么发定位给你?”
女孩子学会用小心思了……
池钧肴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点开和她的聊天。
【位置发在这儿】
包里手机振动,荼舒很克制才没当着他的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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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钧肴伸手揉了揉她浓密柔软的发顶:“上去吧,早点睡。”
荼舒上去了。
但没能早点睡。
她抱膝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时隔四百多天,他重新给她发了消息。
因为开心,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水果酒,搭配三只大福,竟然把自己的喝到微醺。
白天的衣服已经换下,此刻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墨蓝色蕾丝睡衣,除了特殊位置,冷白的皮肤在经纬间若隐若现。
长发散开遮盖了背部的风景,暴露在外的四肢白皙修长,脚趾上透明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最后一口酒饮下,荼舒燥热的身体就像刚刚被她吃下的水果大福,轻轻咬一口,就能看到里面晶莹剔透的缤纷。
只需要一把勺子。
轻轻触碰。
就能给白嫩薄皮里承载不下的黏腻汁液找个出口……
疯狂而强烈的渴求伴着失控的力道摧花折枝,在冷白的画布上涂抹出深浅不一的红。
纤薄贴身的睡衣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刺啦。
一侧肩带断裂……
荼舒将脸深深埋进毛绒地毯,如搁浅的鱼儿汲取氧气。
第二天。
生物钟已经固定的荼舒从睡梦中醒来。
她迷茫地看了眼客厅的狼藉。
*
“怎么突然要洗地毯?”程乐一身冬款新中式站在荼舒楼下,看着干洗店的人将滴水的地毯拖上车。
“撒上了果汁,我自己冲洗不干净。”荼舒错开她的眼睛撒谎。
两人约好了今天去看漫展,等干洗店的人走了,两人也立即出发,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到家。
第二天,周一。
“你要不要给我们点儿活路啊!班里很多人电子版都还没弄完呢!”
荼舒赶在第二节课前将上午在图书馆誊抄好的论文交给了班长。
班长表示校花实在太卷了!
莫导的课是在周三,但荼舒考虑到明天除了上课还要去孙教授那参加课题研讨,只能赶在今天把作业交上去。
早就见识过荼舒卷王的时间表,班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等荼舒转身回到座位,他默默拍了张照片发到班群里,又引来哀嚎一片。
下午第一节结束,荼舒打车到了定好的餐厅。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只点了一杯果汁。
餐厅里人不多,舒缓的意大利歌曲很有浪漫的氛围。
荼舒想,如果今天她没有事情要跟肴叔叔商量,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就餐场地。
目光落在手边的透明文件袋上。
指尖在右下方签名处拂过,然后又像被刺伤般挪开。
一遍又一遍。
池钧肴停下车,从车窗玻璃里看到的就是这样重复场景。
临窗而坐的女孩子画了淡妆,长发微卷,随意地垂落在胸前。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是莫名的酸楚和犹豫,如即将面对暴风雨的娇嫩花苞,既想挣扎绽放,又随时可能被摧折。
从不在车上抽烟的池钧肴莫名犯了烟瘾。
想了想,他还是直接下车朝餐厅走去。
冬日刺骨的寒风穿透昂贵的西装面料,在肌肤上割出一道道无形的印记……
6. chapter6
“肴叔叔,我想结束和您意定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
这是在一顿极度安静的晚餐后,荼舒说的第一句话。
池钧肴手放下手中的酒杯。
“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最难的话已经说出口,荼舒心底压着的巨石仿佛也被人搬开了些,
她抬头和池钧肴四目相对。
压下心底深处最不堪的原因,将手下压着的文件推到他面前:“肴叔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池钧肴的目光落在他早已经注意到的文件上。
“只是这个原因?”
意定监护人和监护人不同,签署的时候就表示荼舒已经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所以“成年”这个理由,她撒了谎。
荼舒抿了抿唇:“当初是因为二叔不靠谱,爸爸才将我托付给了肴叔叔…这几年,谢谢肴叔叔对我的照顾!”
她说的很认真。
池钧肴想,如果不是因为在餐厅,她甚至可能还会认真地给自己鞠个躬。
伸手将文件袋里的纸张取出来。
第一张是律师起草的意定监护协议。
第二张是由荼舒提起的解除意定监护协议。
荼舒歉疚地看着池钧肴,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也没说。
池钧肴并没有认真看协议的内容,视线在解除协议的日期上顿了顿,他问:“你带笔了么?”
荼舒从包里拿出常用的宝珠笔递过去。
看到标识熟悉的宝珠笔,池钧肴眉梢轻动,而后在解除协议上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飘逸,灵动遒劲并存的那种飘逸。
是她多年前第一次看见时惊艳的笔触。
“这份解除协议你需要让律师去做一下公证才有效。”
池钧肴十指交握放在餐桌上,黑奇楠在水晶灯下反射出幽冷耀目的光。
荼舒点头。
“你父亲的资产当年已经处理大半,大部分都存放在基金户里,还有一部分被我投入了股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安排律师做交接。”
荼舒却摇头,但同时也提出了条件:“股票我还是想委托给肴叔叔,但律师跟我说这几年您从没收取过委托费。如果继续委托,我希望肴叔叔能在扣除之前委托费用的基础上,正常收取委托费。”
这是她目前为数不多能给肴叔叔的感谢。
池钧肴淡淡勾唇:“好。”
荼舒被他的笑晃乱了心神,收起文件后,她看着那双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眼睛:“那,祝肴叔叔以后一切顺利。”
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悲伤和不舍。
准备这份解除协议的时候她就知道,失去这份牵绊,她和他,很可能会成为没有交集的不同世界的人。
但荼舒却没看到池钧肴眼底的笑意更加浓烈。
如海底深处蓄力的汹涌,随时准备在海面掀起狂风……
*
周三,上午第二节课还有半小时开始。
程乐趴在电脑屏幕前刷着学校论坛:“怎么还没公布代课老师啊!”
荼舒盯着手中的宝珠笔正在出神,听到她的抱怨回神道:“你论文不是已经交了?”
程乐颓丧地趴在课桌上:“我大晚上誊抄的,都没来及检查错别字!希望新来的老师别太计较。”
荼舒对于她的侥幸有点无奈。
单词背不进去,她索性关了软件,打开手机。
想了想,她点开输入键。
【肴叔叔,您已经回去了吗?】
等了两分钟,没有收到回复。
荼舒猜测他或许在忙,又或许是在飞机上。
还有一周就要开始六级口语考试,手机推送了一些考试相关的消息进来,荼舒顺手点开。
正在她浏览评论的时候,教授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荼舒慢半拍抬头,然后忘记了呼吸。
讲台的矜贵挺拔的男人已经放下资料,将脱下的外套随意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银色的领针在喉结下泛着冷光,墨绿色衬衫搭配同色系西装马甲衬得他清隽如松柏。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卷折衣袖,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的手臂,腕骨处一串黑奇楠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
“上午好,我叫池钧肴。”
清润的嗓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打破一室的寂静。
程乐抓紧荼舒的胳膊:“靠靠靠!我老公从二次元走出来了!”
周围吸气声此起彼伏。
荼舒还是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
“上节课莫老师留下的作业我已经阅读并给出了一些修改意见,现在请一位同学上来帮我把大家的论文先发下去。“
后排不知哪个女生忽然高声惊呼:“是上次分析课例的男主角!池老师!我是你的粉丝!“
池钧肴笑容礼貌又温和:“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同学说的分析课是哪节,但感谢你的认可。”
说着他翻了翻带来的一叠纸质论文,看到最上面的名字,笑容深了几分:“荼舒同学在么?”
自己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被喊出来,荼舒恍惚中站起身。
“老师……”
池钧肴唇角上扬出漂亮的弧度:“荼舒同学对么?可能要辛苦你一下,方便么?”
方便么?
她有不方便的理由?
荼舒站到讲台上,努力忽略淡香带来的干扰,认真念出论文封面上每一个名字。
等到脑子恢复运转,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变相的点名?
那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呢?
池钧肴就站在荼舒不远处,手上并没有拿点名册,只是会在每一个同学上来的时候颔首示意。
十五分钟过去,荼舒看了看几分剩下的论文,目光投向他。
池钧肴走近她,将剩下的论文收拢好放在一角。
熟悉的,浓郁的香氛让荼舒不自觉蜷缩起手指。
“看来有几位同学的论文要在我这儿滞留了,请同班或者同宿舍的同学下课后及时通知他们来找我认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荼舒精致的绯色脸颊上:“谢谢荼舒同学。”
荼舒几乎是拿着自己的论文从讲台上逃回座位的。
程乐这时候凑上来,低声给她看手机屏幕:“池老师真的太帅了啊,你站在他身边这张,好绝!”
照片里荼舒正在低头看论文上的名字,池钧肴单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正好望向她……
荼舒想,这节课她应该没办法专心上了。
但池钧肴真的很会讲课。
课件ppt很简洁,中间穿插了很多最新的国内外文献,遇到纯英文专业文献时他会逐句翻译分析,讲清楚组织构架和写作逻辑。
稍微分心都会跟不上节奏。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程乐笑眯了眼睛:“我觉得池老师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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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命导师啊!”
“因为他没留作业么?”
程乐拼命点头。
荼舒不得不提醒她:“池老师的课质量很高,可能期末考试也不会太简单。”
程乐呼吸一滞,跳起来:“呸呸呸!池老师这么帅气又温柔的人一定不忍心折磨我们的!”
荼舒觉得程乐的期待会落空。
到了食堂,荼舒习惯性看了眼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
来自同一个人。
【不回了】
【讲课还听得懂吗】
荼舒走向窗口的脚步停住。
“怎么了?走啊!”程乐在前面招呼。
荼舒犹豫着打出一句话,包括那个新奇陌生的称谓:【池老师讲课很吸引人。】
消息发出后几乎是秒回。
【可你如果再不过去排队,可能要错过更吸引人的玉米排骨汤】
荼舒正要去的窗口正是做这道汤。
看到消息的瞬间她回头环顾张望。
与此同时,角落里和同事一起吃饭的池钧肴似有所感般抬起头,隔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与她对望,唇角微扬。
玉米排骨汤一点儿也没他吸引人。
荼舒无声反驳。
*
晚上从图书馆回到家,荼舒洗漱完靠在沙发上翻手机。
班级群里的沸腾已经平息,她向上找了一会儿就看到池钧肴那节课上同学们抓拍的很多照片。
程乐也发了好几张。
除了肴叔叔各种角度的单人照,还有拿给她看的那张。
每张图片下都有很多讨论,几乎涵盖了池钧肴公开的所有信息。
可以想见,肴叔叔下节课应该会来很多人。
她把照片都保存下来,点开池钧肴的聊天。
【肴叔叔怎么会想到做老师?】
想了想时间太晚或许他已经休息,正准备锁屏,手机震动了下。
【应邀代课一段时间】
原来只是代课。
至于应谁邀请,池钧肴没说。
荼舒不会过多打探他的隐私,只简单讲了下把学校食堂哪个窗口做的菜好吃,哪里环境最好适合消食散步,学校周围都有哪些门店,以便他需要的时候能及时找到。
正在吃夜宵的池钧肴眼底泛着笑意,编辑:“这些不着急,如果有需要我会问你,到时候你再跟我详细说?”
一旁同样在玩手机的谭宁抬头看见他的表情,胳膊撞了下任乔明。
被四只眼睛盯着,池钧肴扣上手机,挑眉:“不吃东西看我干什么?”
谭宁:“你不对劲!”
池钧肴笑着继续吃夜宵。
谭宁探头:“你该不会真打算对荼舒妹妹下手吧!池三,人家喊你肴叔叔,你良心过得去么?”
任乔明只看着,没说话。
池钧肴觉得这夜宵吃不下去了,索性坐直身体,双腿交叠,淡淡道:“已经不是了。”
“不是什么?”
池钧肴:“荼舒和我签了解除意定监护人协议。”
谭宁怔了怔:“为什么?荼港留了那么多遗产给她,没你镇着,她二叔一家子不惦记?”
池钧肴眸光里泛着冷意:“那也要荼泽的手能伸过来。”
房间里没外人,任乔明直白犀利地问了个致命的问题。
“但你不仅感情洁癖,床上还有点儿那方面倾向,她能接受?”
7. chapter7
谭宁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任乔明。
然后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洁癖和特殊倾向都是我的事。”池钧肴取下黑奇楠在指尖拨弄:“更何况,脑子不该被情潮驱使。”
感觉被内涵的两人:“……”
“这话你该跟许怀维说。”谭宁撇嘴。
几人说话间,池钧肴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再次震动。
【肴叔叔,你在论文上给我写的批语,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
池钧肴起身到外面客厅沙发坐下,拨通语音。
荼舒发出的消息删减了无数次,就像她自从看到批语后想了无数次。
纷乱的心情在语音通话邀请声中达到顶峰。
她咽了咽口水,接通:“肴叔叔……”
“嗯。”池钧肴半靠在沙发扶手上轻笑:“回家了?”
耳朵发痒。
荼舒伸手揉了揉。
“回来一会儿了…肴叔叔,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池钧肴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什么时候开始临摹我字迹的?”
果然被发现了。
荼舒有点难以启齿地尴尬。
“小时候在父亲书房看到过一份你写的计划书,觉得好看就模仿了…后来你每年都会给我发压岁钱,里面的留言卡我都有收集……”
她没想到肴叔叔会来代莫导的课。
论文已经交了上去,上面的字迹无可更改。
所以被发现的措不及防。
通话对面的池钧肴也有一瞬的意外和愣怔。
他唯一给荼港手写过东西,是当时在机场聊完后,临时给出的航空发动机紧凑型燃烧室设计项目的大致构思。认真讲的话,连计划书都算不上。
却因此获得了荼港的天使投资。
也是用那笔资金,他才有了后来的独立发展,更是和荼港成了关系匪浅的朋友。
“当时还在读书,字迹不成熟,现在还想学吗?”池钧肴说话的尾音上扬,有种莫名的诱惑。
荼舒从沙发上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水贴在脸颊上,用来缓解紧张和燥热。
同时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又开口:“想,但我的字基本已经定型了…”
毕竟肴叔叔那手字真的很漂亮。
“没关系,也可以当做闲暇时候的消遣。”
池钧肴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提议:“我这两天整理下的手稿,找时间给你送去。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荼舒捏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好,肴叔叔再见!”
等了几秒钟,荼舒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通话却还没挂断。
重新把听筒放到耳边,荼舒不确定地喊了声:“肴叔叔?”
“手被占着,你挂断吧。”
荼舒:“哦,好,肴叔叔再见!”
通话挂断的瞬间,轻飘飘的声音从池钧肴身后传来:“你的手是被空气占着吗?”
池钧肴避开谭宁往旁挪了下。
“荼舒妹妹很识货啊!你的字是从小跟王老练的,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学。”
池钧肴:“你最近很闲?之前不是说有灵感回来要闭关。”
谭宁表情僵了一瞬,抓了把头发:“遇见一个疯女人,这段时间大部分精力都用来跟她吵架了!”
池钧肴挑眉。
“不提她,这周末你回家吗?隋阿姨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
池钧肴:“明晚和梁老签合同,项目开始前会找个时间回去。”
谭宁耸肩:“行吧,反正话我带到了!不过下周许怀维回来过生日,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
池钧肴说这两天整理手稿,荼舒以为总要些时间。
但没想到周五下午的课刚结束她就收到了池钧肴的短信。
荼舒走在去行政大楼的路上,难得上岗的太阳晒得人忍不住眯眼。
冷白的皮肤被洒上淡淡的金色光晕,模糊了荼舒身上安静的清冷感,不自觉引得擦身而过的人频频回头。
这样的目光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持续不断,荼舒早就学会了忽略。
她只是在想象池钧肴在不算宽敞的工位里屈起长腿准备教案的样子。
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具体的场景细节。
直到敲响办公室的门。
“请进。”
清润温和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靠近,门被他从里面打开。
池钧肴指了指正在通话的手机,侧身把她让进来。
这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没有工位,只有一张木质纹理的宽大书桌。
除了办公设备外,桌子上放置了很多资料文件,但都收拾得非常整齐。
荼舒按照他的指引坐到旁边应该是会客区的单人沙发上,并拢双膝安静等他通话结束。
池钧肴的通话用的是英语,发音更像六级听力训练的女声英音,吞掉某些元音连读的时候,有些考验听力水平。
最近习惯使然,荼舒不自觉沉浸翻译,在他说完一句话时脑海里同步将它翻译成对应的中文。
却发现有些词汇翻译得不太顺畅。
池钧肴站在窗口回头时就看到她皱着眉头思考的模样,跟对面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在想什么?”
池钧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旁边坐下。
荼舒还在思索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脱口而出:“在想‘pay lip service’。”
池钧肴:“……”
如果她没有把这几个词单独说,池钧肴丝毫不觉得“口头提议”有什么值得认真思考。
已经回神的荼舒脚趾在短靴里蜷缩,尴尬地不想抬头。
看着她红到脖颈的绯色,池钧肴用手指抵在了眉骨,压下几乎溢出的笑意。将一个A4纸大小的字帖临摹本递给她:“我手写的东西不多,这是以前练字时候用的字帖,你可以先看看。”
捏在浅米色笔记本上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骨节处纹路浅淡。
“谢谢肴叔叔。”
池钧肴:“是不是没课了?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下周六级考试,准备到图书馆继续复习。”
关于荼舒的作息习惯,池钧肴这段时间有了真切的了解。
说实话,他是意外的。
她生来就有富足一生的资本,但在荼港离开后,却跟自己商量要从私立学校转学参加高考。
他像曾经答应的一样尊重了她的决定。
本以为她会选择艺术类的学校,却没想到竟然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R大。
甚至早早做好了自己大学生涯的规划。
即使在他身边的圈子里,也很少见到像她这么努力的同龄人。
女孩子独立得让他刮目相看。
临近考试,池钧肴不想太占用她的时间:“那你先去忙,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我。”
荼舒抱着字帖起身,想了想,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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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前转身问:“肴叔叔,你这周六忙吗?不忙的话可以陪我练习一下听力么?”
池钧肴有点儿诧异地低头看她。
一是难得她会主动找他寻求帮助。
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拜托他这样的事。
“我更擅长美音英语,但六级考试是英美混合。”荼舒看向他解释,温柔声音里的磨砂感像羽毛拂过水面。
这个想法也是刚刚听到他跟别人通话临时起意的,荼舒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是没自信通过考试,但能解决听力部分的细节,提高分数,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而且,她的心造反说,想靠近他。
池钧肴没让她等太久,略思考了一下就点头答应,只是:“练习听力的话图书馆可能不合适。”
荼舒好看的眉毛皱了皱:“那到附近的咖啡馆?”
池钧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安排吧。”
*
谭宁睡眼惺忪的打开工作室院门。
“池三爷,这才早晨九点!”
池钧肴提着水果点心绕过他上楼进画廊,避开工作台附近的颜料走到休闲区。
等他将休闲区地毯上扔着的抱枕和桌面的散落的零食收好,看向双手环抱依靠在不远处打哈欠的谭宁:“你今天不是要去采风?”
“我早晨五点才睡,要采风也是下午出发。”
池钧肴扔了张房卡给他:“你去乔明那儿睡。”
谭宁气笑:“你只是要给荼舒妹妹补课,我为什么连自己的地方都不能呆了?”
池钧肴眸光微凉地看他。
谭宁捏着房卡双手高举:“OK,我去酒店!”
荼舒是在九点五十分跟着导航找到这座独栋花园。
之所以称之为花园,是因为这么冷的天气,院子里竟然还有不少花错落盛放,美得有些震撼。
低矮的缓步阶梯旋转,连接着二层画架错落的三面落地玻璃墙.
荼舒一眼看到正在里面坐着看书的池钧肴。
叠穿的黑色的高领搭配白衬衫,铅灰色西装裤,姿态随意地坐在满室缤纷色彩的画作里,本身也像一幅画。
荼舒在院外摁了门铃。
池钧肴笑着对她招手的那一刻,吹过脸颊的风都带了暖意。
“这是谭宁的工作室,一楼是工作区也是展示区。我想你练习听力可能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他这里比较合适。”
荼舒跟着他上楼:“这儿很漂亮。”
“他喜欢一切美或者新奇的东西。”
荼舒想问,那你呢?
张口时却看向一尊漂亮的飞机模型:“这是肴叔叔设计的吗?”
池钧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道:“两年做的概念模型,他说看着它有灵感就运了回来。”
荼舒点点头没再乱看。
她是认识谭宁的。
因为池钧肴常年不在国内,偶尔会让谭宁去杭城看她。
池钧肴等她脱了外套坐好,指了指他刚看过的书问:“我没有考四六级的经验,所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你有什么想法吗?”
荼舒其实也没想好。
针对考试她用软件训练比较多,再就是电影和名著有声。
所以来之前她不仅带了一些英文原著,还下载打印了部分历年听力题库。
可还等她做出选择,池钧肴调侃:“或者就从‘pay lip service’开始?”
8. chapter8
很正经的词组。
但从池钧肴口中念出来却让荼舒莫名红了耳根。
不是因为尴尬。
是心底的隐秘禁不住撩拨,泛起酸痒的涟漪。
桌上有两只倒好了水的玻璃杯,水位相同,荼舒拿了靠近自己的一只。
池钧肴眸光轻闪。
借着喝水的遮掩,荼舒以极快的速度稳下情绪:“肴叔叔,我想从真题开始……”
池钧肴也不再调侃她,接过资料,见她准备好了就直接开始。
荼舒在学习的时候很专注。
长发被银色的发夹在脑后固定,白皙的脖颈上垂落着几缕发梢,停顿思考时左手按在上面,会留下浅浅的粉色印记。
池钧肴指尖按在黑奇楠上,等她写完抬头时,视线收回,继续下一段。
一读一写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荼舒注意到他始终没有喝水,停下笔提醒:“肴叔叔要不要喝点水再继续?”
池钧肴的目光落在她刚刚饮过一口的杯子上。
收起资料,他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上午先到这儿吧!一会儿有人送午饭过来,要不要先吃点水果?我去洗。”
起身的同时他将桌子上的两只杯子收走:“水凉了,换成热的再喝。”
荼舒也跟着站起来:“我来洗水果吧。”
池钧肴任由她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从冰箱取了草莓和车厘子交给她,自己则拿着杯子将已经凉掉的水倒入水槽。
顿了顿,还是把自己和荼舒同时用过的那只玻璃杯洗干净,重新调了一杯给她喝的蜂蜜水。
*
荼舒喜欢吃草莓,但这个时候的草莓徒有其型,长出来就是骗眼睛的。
池钧肴察觉到她嘟嘴的小动作,失笑:“草莓是朋友酒店刚刚空运回来的,据说味道还不错。”
小心思被人抓包,荼舒摸了摸鼻尖。
草莓还没切好,池钧肴有电话进来。
荼舒上前接过餐刀继续将剩下的草莓切好装盘,又把两杯水一起端到桌子上。
画廊的视野很好,玻璃墙边儿盛开着几簇粉蓝,浅红,淡紫的绣球花。
荼舒端着一小碟草莓蹲在绣球边上,手指隔着玻璃墙点了点花蕊。
欣赏了几分钟,她又将忍不住看正在通电话的池钧肴。
他就只是单手插在口袋那样随意的站着,却因为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耀眼无比。
“妈,这两天真没时间,下周末就回去看您。”
“大周末的,回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隋女士对小儿子有点无奈。
池钧肴视线落在荼舒身上,唇角微扬:“有个小朋友下周考试,要给她补课。“
隋女士被噎得安静了几秒钟,阴阳怪气道:“我倒是不是知道我儿子什么时候有了这耐心!”
因为儿子自小聪明,家里亲戚几次想请他指点家里的小孩,他哪回不是还不等人开口就先找借口避开!
池钧肴按了按额角:“情况特殊。妈,有什么话等我回去说?”
隋女士听出了小儿子的不耐烦,又叮嘱了几句挂掉电话。
池钧肴转身,不期然撞上荼舒的视线。
荼舒有一瞬间的羞窘,却没有再躲,抬了抬手里的碟子:“草莓很好吃,肴叔叔也来尝尝。”
池钧肴不喜甜,更不喜欢甜腻的水果,可还是迎着荼舒清亮的眸光走过去。
浓郁的草莓果香在口腔炸开,池钧肴挑眉。
很甜,但不腻。
门铃响起,池钧肴和荼舒同时朝楼下望去。
任乔明提着打包袋站在院门外。
池钧肴:“你没这儿密码?”
任乔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啊,但这不是害怕打扰你给人补课么?”
池钧肴:“……”
又见到一个熟人。
荼舒打招呼:“任先生。”
任乔明笑着和她挥了挥手:“小荼舒,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任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任乔明朝已经在收拾桌面的池钧肴努了努嘴:“你肴叔叔从小有洁癖,入口的东西轻易不让别人碰。”
荼舒怔了怔。
路过刚才被她放下的小碟子时,脚步也有一瞬的停顿。
三人挪步到后面的餐厅,荼舒帮着摆饭,这才发现任乔明不仅带了披萨,还带了好几种海鲜。
任乔明:“听说你喜欢吃海鲜,店里早晨刚采买的,趁着新鲜给你们做了点儿。”
荼舒实在难为情。
明明是她请肴叔叔帮忙,结果不仅要他安排地方,还麻烦他朋友准备午饭……
趁着他们两人在说话,荼舒拿出手机搜索到任乔明的酒店。
四合院式的庄园,单日房价过万且还是售罄状态,倒是晚宴还能预定位置。
荼舒想了想,勾选了下周日,预定了一间十二人包厢。
任乔明并没有在这儿多做停留,和池钧肴寒暄几句,赶在两人开饭前拿钥匙走了。
不得不说,任乔明的酒店在吃食上,贵是有道理的。
包括披萨这种主食在内,都做的很用心,味道也保持了不同食材独特的鲜美。
荼舒觉得之后可以经常去任先生那儿照顾生意。
*
下午的听力训练换成了经典名著。
池钧肴的发音很纯正,速度不急不缓,刚好留出荼舒翻译的时间。
清润性感的嗓音加上暖融的太阳,荼舒高度集中精力一段时间后,有片刻的怔神。
“荼舒?”
荼舒瞬间清醒。
“抱歉肴叔叔,你刚说什么?”
“这一章已经结束了,我去趟洗手间,你要不要先到院子里逛逛?”
荼舒:“…好,您先去。”
等池钧肴的身影看不见,荼舒才懊恼地轻拍了下脸颊。
怎么能走神呢?太不尊重人了!
懊恼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是不同于上午的白水,有点淡甜的蜂蜜的味道。
起身推开露台的门,冰冷的空气和艳丽的色彩终于让离家出走的清醒回归,荼舒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短款貂绒薄毛衣,双臂向上伸展时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线,无限遐想而不自知。
池钧肴从洗手间绕出来时就看到那抹灼眼的冷白。
呼吸一滞。
胸口的蓝色蛇纹身隐隐躁动。
脚步调转方向,池钧肴站到窗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没有点燃,就只是那么含着。
这些年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有各自独特的魅力,接近时或委婉暗示,或明目张胆。
他池钧肴不是什么站在道德高岗的人,遇到感兴趣的,也尝试过开始。
至于结果,以一句“不合适”总结足够。
到了他这样的年龄,早已经学会坦然面对自己情感喜好和身体反应,不会委屈自己勉强接受。
而面对荼舒。
之所以选择退避,也不过是因为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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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舒在露台上放松了一会儿人,大脑已经清醒无比,于是又回到座位上。
刚刚那章的末尾没听到,这会儿趁着池钧肴不在,她拿过书看了眼,在自己的文档里补上翻译内容。
虽然这会儿池钧肴不在,但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荼舒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这场听力训练一直持续到下午四半点。
荼舒收好资料,把用过的水杯拿到厨房清理干净。
“明天还继续吗?”池钧肴拿起外套问她。
荼舒摇摇头:“明天要参加教授项目组的会议,我回去整理一下今天的内容,够用了。”
池钧肴沉默了几秒钟,从门口取过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
荼舒跟着他下楼梯,因为她比池钧肴高一个台阶,可以清晰看到雪白衣领上方修剪整齐的青色发根。
粗硬扎手的样子。
和他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
车子照常开到嘉荣园,池钧肴送她到电梯口。
荼舒中午时听到他和任乔明说晚上有饭局,进电梯前忍不住开口:“肴叔叔,你们吃饭会喝酒吗?那你要少喝点,我们学校很多男同学都已经开始保温杯泡枸杞了。”
池钧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等电梯开始向上工作,他后知后觉地被气笑了。
她是在提醒自己年纪大了,要比她的同学更注意保养吗?
走出单元楼,池钧肴并没有立刻上车,就这么倚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许怀维的电话恰好进来。
“呦,接这么快!”
池钧肴:“那你挂了重新打,我最后一秒再接。”
许怀维:“…火气这么大,谁招惹你了?”
池钧肴:“机票定的几号?别错过了给你准备了生日宴。”
许怀维:“一想到这是老子三十岁生日,我特妈是真想错过!这要搁古代,妥妥人生过半啊!”
和许怀维年龄仅差三岁的池钧肴:“……”
走到垃圾箱旁边将烟熄灭,池钧肴抬头看了眼楼上已经亮起灯光的房间,坐回车上。
直到欧陆离开视线,荼舒才从窗户边转身。
打开客厅的投屏,随意选了部影片,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她转身回卧室去换衣服。
这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
在独处的空间里,除了学习的时间,她总是需要点声音。
等换了套简单的家居服出来,她将长发用鲨鱼夹固定好,洗手去了厨房。
其实她不太会做饭,也是最近两年才学会一些简单的菜式,所以平时能在学校食堂解决的基本就在学校吃完才回来。
至于外卖,每次点每次闹肚子,实在是不敢再试。
将近一小时过去,速食汤,凉调青芒丝,白灼虾,再加一碗米饭端上桌,荼舒把电影倒回到最开头的位置开始吃饭。
去洗餐后水果的时候,她想起了中午的草莓。
想了想,她发了个消息问程乐:【学校附近有哪里卖进口时令草莓吗?】
程乐的语音很快回拨过来。
“现在哪有时令草莓啊,都是大棚种植的!你想吃草莓了?”
荼舒:“嗯,所以想问问哪里有卖。”
“我最近没买过,哪儿的草莓勾的你啊?要不我明天陪你到那再看看?”
荼舒默了默:“…不太方便。”
“等会儿!”程乐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说的草莓是我想的那种可以吃的草莓吗?还是种在身上的那种?”
9. chapter9
实在不怪程乐会浮想联翩。
草莓啊,在她们这群褪去青涩又没有完全绽放的女大学生口中,是多敏感暧昧的隐喻代表词!
谁说只有男生会给自己找乐子,女孩子也有取悦自己的冲动。
再加上荼舒反常地欲言又止,真的很难让她不想到社团小伙伴提起的某些消费场所,进而有点不确定荼舒说的到底是哪个!
荼舒:“……”
程乐的语气变得兴奋:“咳!荼舒,外面的不干净!其实学校里也有不少人喜欢你啊,你考不考虑——”
“我只是单纯的想吃水果。”荼舒打断她,也没了想吃草莓的念头。
程乐失望地哎了声:“我还以为你也好奇呢!”
荼舒:“……”
不跟她计较,荼舒说起另一件事:“下周日惜月姐生日,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程乐有些迟疑:“我去合适嘛?虽然我很喜欢那个姐姐,但是不熟的话,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荼舒:“我和惜月姐都不是本地人,到时候邀请的人不会多,你和她也见过几次的,到时候一起过去吧,人多热闹。”
程乐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荼舒这么说了,她也没再推诿,甚至还接手了生日场地布置的事情。
*
随着项目组副教授的会议和安排出来,荼舒在接下来的一周都过得水深火热。
池钧肴上课时目光掠过她有些泛青的眼底,眉心轻折。
等晚上回到酒店的房间,又想起她下课时脚步匆匆的纤瘦背影。
找到荼舒的电话,指尖轻点。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接通时他还能听见她微喘的呼吸声。
“肴叔叔?”
池钧肴听见了她那的环境音,问:“你还没回家?”
荼舒扶着承重墙粗糙的墙面,努力平复疾走带来的剧烈心跳:“还在图书馆,肴叔叔打电话有事吗?”
他从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打电话,尤其还是这么晚的时间。
池钧肴:“我上午看你状态似乎不太好,最近很累?”
突然而至的关心让荼舒本已经有些缓和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小小挪动了下脚尖,道:“最近项目组的安排刚出来,要查的资料有点多。”
再加上要上课、准备考试,还要准备叫那自己的核心论文,她目前的时间安排确实有点儿超负荷。
池钧肴能隐约察觉到荼舒身上有种隐忍不发的急躁,像是在急着和时间赛跑。
他尊重她的决定,但还是提醒:“荼舒,学习和科研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荼舒仰头看向夜空悬挂的朦胧月亮,将喉咙的酸涩咽下:“肴叔叔,我只是想试试。”
试试能不能将通往金字塔的路,走的更快些,用的时间更短些。
重新坐回图书馆的位置上,荼舒望着屏幕半天找不回之前的状态,疲倦地揉了揉鼻梁,她跟旁边带着耳机玩游戏的程乐提议:“我们今天早点回吧?”
程乐对此乐见其成,比了个手势就在游戏界面输入了什么。
走在回小区的路上,熟悉的窥视感和危机感再次袭来,荼舒回头张望。
“怎么了?”程乐双手插在口袋里瑟瑟发抖。
荼舒:“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们,上次也出现过。”
在肴叔叔回来的那天晚上。
程乐也跟着环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但她相信荼舒的直觉:“那我们快点回去,以后晚上你也别单独出来。”
“嗯,你也是。”
程乐嗐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拼,要不是老程同志会问成绩,我这会儿肯定在家打游戏了!”
荼舒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随即莞尔:“你在图书馆也打游戏,小心我下次告状。”
程乐哀嚎:“可别!我那不是学不进去了才玩一会儿么!八点之前我都超认真的!”
谈笑中两人在小区的中庭分开。
到家后,荼舒心头还是有隐隐的不安,上网搜索了一会儿,下单了几样自卫工具。
周六。
生物钟准时将荼舒从睡梦中叫醒,白皙细腻的手腕拉开蒙在头顶的被子,缓了缓,起身下床洗漱。
检查完下午要带的东西,她正常去了图书馆。
而从图书馆到考场所在的位置有些远,荼舒中午吃完午没再回去,顺着林荫道慢慢走着散步,既是消食,也是放空。
因为时间还早,一路上走走停停,注意到足球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时甚至还停下了脚步。
周围只有自己一个观众,有戏谑的口哨声从球场内传来,荼舒顺着声音望过去,是踢后腰位置的男生。
漠然转过视线,荼舒看向正在带球的中锋,在他自大地没有传球而选择直接射门时轻轻皱了眉。
她看的专注,没注意身边何时又站了个人。
“看得懂足球?”
荼舒转头,正午的阳光照的有些刺眼,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长睫微颤。
视野渐渐清晰,极具辨识度的俊美五官放大在眼前,部分刘海掀起,露出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
不同于球场上男生,池钧肴的成熟优雅仿佛刻在骨子里。
驼色大衣搭配酒红色马甲西装给冬天都增加了暖色,一双优越的长腿即使被遮掩了大半也能看出笔直修长的腿型,
“肴叔叔怎么在这儿?“
今天不是工作日,他怎么会出现在学校的球场?
池钧肴双手插在大衣外套里与荼舒并肩而立:“来取点东西,你看得懂足球?”
他又问了一遍。
虽然声音还是那么清润温柔,但荼舒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凉。
指尖微微蜷缩,荼舒重新将目光投向球场,诚实道:“之前看到过一篇肴叔叔赞助足球俱乐部的报道,了解后就喜欢了。不过平时不太关注,世界杯和欧洲杯的时候有时间会看比赛直播。”
无声的笑意如融化冰山的暖风从眼底深处吹过,池钧肴看向她紧绷的侧脸,问:“想去看现场么?”
荼舒反应慢了半拍。
但她听出肴叔叔的情绪好了点。
之前是因为什么生气呢?工作不顺利?
“下午好好考试,如果成绩达到你自己的预期,明年带你去看欧洲杯现场。”
荼舒陡然睁大眼睛,而后又有点别扭地抿住了嘴唇,目光虚虚落在池钧肴胸口的位置。
做得好就有奖励,肴叔叔是把还她当小孩来哄么?
腕骨被大衣口袋里的黑奇楠温度烘烤得有些发烫。
池钧肴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
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却又被他自然地垂在了身侧:“早点过去吧,考试顺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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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翻译,荼舒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
考试是不允许提前交卷退场,她将答题卡倒扣在桌子上,望向窗外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曾经,她是喜欢冬天的。
甚至幻想过喜欢人会在初雪的夜里,撑着透明的伞和自己在纷扬雪花中并肩而行。
但现在所有关于伞的想象只剩下深浅不同的黑色。
唯一能让她能从中挣扎出来的,只有那抹不期而至的明灭猩红……
时间到,老师收上答卷。
纷杂声驱散了心中的阴霾,荼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考场。
程乐像是掐着时间打电话进来:“考完了吧!怎么样怎么样?”
荼舒扬了扬嘴唇:“应该不会低于650。”
“卧槽!厉害了!笔记资料都给我留好!”程乐开心的声音熨烫了荼舒的眉眼。
程乐:“对了!生日场地的布置已经跟酒店那边沟通过,摆台花卉是约的明天下午三点送过去,来得及不?”
“来的及,明天吃完午饭我们也提前过去。”
荼舒今天没打算再去图书馆,便一边跟程乐讲话,一边走出了学校。
只是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气很冷,程乐听出她没用耳机:“你快回来吧,到家再聊!”
荼舒:“好。”
拢了拢围巾,正要将手放进外套口袋,却发现原本只有她一个人身影的地面竟然多出来一道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荼舒后脊猛地生出一层冷汗,加快脚步的同时,把手伸进托特包。
也许是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跟着的那道影子被甩开了一截,只是还没等荼舒确认是自己疑神疑鬼,陌生的气息忽然靠近!
当肩膀即将被按住的那一刻,荼舒猛得抽出手里握着的波士顿皮拍子。
“啊!”
尖叫声在空旷的人行道上凄厉地响起:“操!别打了!别打了!”
荼舒握着手里的波士顿皮拍子,有些愣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池钧肴,抬眼间刚好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肴叔叔。
强势,狠厉,摄人。
池钧肴低垂了下眉眼,不知跟谁打了个电话,然后越过蜷缩在地上的男生,缓步朝荼舒走过来。
站到面前的肴叔叔依旧矜贵且优雅,如果不是他微微凌乱的发型,荼舒甚至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池钧肴低头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将她垂落的凌乱发丝拨到耳后:“你做得很好!有没有被吓到?”
宠溺的安抚像是在哄小孩子。
荼舒垂着脑袋摇头。
恐惧让她的身体还在颤抖。
池钧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语气又温柔了几分:“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那他呢?”荼舒颤声看向他身后。
池钧肴身形微侧,挡住了她的视线:“有人接手,别担心。”
荼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区的,等她克服恐惧冷静下来的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肴叔叔的大衣,甚至还在上面留下了掌心的湿濡。
“对不起……”荼舒收回手,有些局促地道歉。
池钧肴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腰间,失笑:“没事。”喉结动了动,又问:“倒是你手里的皮拍,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10. chapter10
波士顿皮拍是荼舒前两天定的防卫工具之一,收到后就一直放在包里带着,没想到今晚就派上用场。
将皮拍从手上取下,注意到池钧肴多看了两眼,荼舒就把拍子递给他:”网上说挺有用的,打在太阳穴的话甚至可以把人打出脑震荡。“
说到这儿,她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变了几分,不安地问:“我刚刚没打太阳穴,只敲到了那个人的耳朵,会把人打出脑震荡吗?”
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是两种性质。
池钧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不安,接过拍子在自己掌心试了下,点头:“不错的小东西,以后都带着吧。至于今晚的事,”他弯腰与荼舒平视,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像海浪夜晚的呢喃,温柔又不容反抗:“相信我吗?”
令人惊心动魄的英俊五官在眼前放大,荼舒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注意到他右眼的内眼角有一缕随意垂下的刘海紧挨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睛,指尖动了动。
静默几秒,池钧肴眼底漾着笑意站直身体,拿着拍子的手抬起。
荼舒握着皮拍的另一端,问:“我是不是又给您添麻烦了?”
“就算我现在不是你的意定监护人了,但身为老师,保护学生也是应该的。等会儿上去泡个热水澡,别让今晚的事影响心情。”池钧肴松开手。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是应该的呢?
从最初的开始,他们的每一次遇见,都是他在帮自己。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荼舒压下喉头的苦涩,带着某种她自己都不愿说清楚的冲动,轻声问:“肴叔叔,你能抱抱我吗?”
静谧的单元楼门口,偶尔有路人经过,错落的灯光是别人的万家灯火,而她身边,只有肴叔叔。
提出要求并不是什么过分事情,相反,它会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你可以考虑学会它,使用它。
这是池钧肴教给她的。
她做的很好,不是么?
时间在她震如擂鼓的心跳声里被无限拉长,长到荼舒以为池钧肴在用沉默的方式拒绝她这次的要求。
狼狈得有点想逃。
只是她才刚转身,身体忽然被好闻的海洋香包裹,后背紧贴的坚硬和腰间环上的束缚让荼舒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同于上次他刚回国见面时的拥抱,这一次,旖旎得令人脊骨颤栗。
胸腔的震动从后脑勺处传来,池钧肴声音无奈:“说完就跑,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个拥抱。”
从开口到逃跑,前后不超过三秒。
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打算给他。
池钧肴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还是害怕了?”
想到她之前遇到危险时利落的反击和之后的反应,池钧肴忍不住逗她:“我以为你不会怕!”
荼舒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水雾,低垂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尖。
却没发现因为距离太近,她额头的碎发恰好摩裟在池钧肴的驼色大衣上,像是在以头抵胸无声撒娇。
但她可以把眼泪收回去,却抑制不住心底的隐秘抽芽生长。
荼舒想,肴叔叔一定不知道刚刚那个拥抱对她意味着什么。
晚上发生的事荼舒没跟程乐说,她到家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直接去书房继续查询资料。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池钧肴的电话进来,荼舒猜可能是调查出了结果。
接通电话,池钧肴直奔主题:“他说在互联网+比赛时见过你,之后几次加联系方式你都没通过,恰好遇到你今晚一个人,他又喝了酒,一时冲动才想拦你问清楚。你怎么想?”
荼舒眉头皱了皱。
她确实拒绝过很多不认识的人,但一起参加过比赛的人不会没印象。
荼舒:“他之前有跟踪过我么?”
池钧肴顿了顿,道:“他观察过你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你作息比较简单,身边大多数时候还有个女生陪着,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屏幕上显示着律师刚刚传来的记录文件,池钧肴眯了眯眼,道:“最近的两次分别在……”
荼舒回忆了一下池钧肴说到的两个日期,眼底微凉。
“肴叔叔,我不相信他的说辞。“
尽管自己的主观臆断没有佐证,她还是开口:“您说的两次跟踪发生时我都感觉到了恶意,也是在上次发觉有人跟踪窥视后我才特意买的防卫工具。”
她的声音很冷静。
冷静得池钧肴有点儿心疼。
“律师已经在调查取证,他不会再有机会靠近你,荼舒,别害怕。”
荼舒将手机换了一边耳朵接听,轻声狡辩:“没害怕。”
池钧肴在电话对面低低地笑了声:“那早点睡吧,别熬夜。”
*
这一夜荼舒睡得并不好。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蜡黄的脸色和黑眼圈,不得不找出许久没敷过的面膜和眼膜。
衣服换好之后,荼舒又难得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程乐见到她打量了好一会儿,问:“你这样确定是去给人过生日而不是砸场子?”
荼舒:“…只是昨天没睡好,用妆压一压。”
“你要不要看看周围的眼神再说话?这脸嫩得我都想上手!”
荼舒莞尔。
打车到了预定的酒店,程乐挽着荼舒的胳膊咽了咽口水:“这地方你哪儿找的?这也太…忽然觉得我定的花有点配不上这地方。”
荼舒也被眼前的极简风光影美学震惊到失神几秒。
网络上发布的图片实在不足以展示这座庄园酒店的流动美感。
两人被服务生礼貌地带向预定的包厢。
“那是在做什么?”任乔明从拱形门转过来就看到几个陌生的工人正搬着花材从木质小桥上走过,语气有些冷。
经理解释:“有包厢的客人今晚给朋友庆生,之前已经报备过了。”
“那倒是巧了!”任乔明不置可否。
策划公司的人很专业,几十种花材和装饰全部装点完也只用了两个来小时。
程乐正站在窗边拍照,荼舒看了眼时间,给赵昔月发了个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
谁知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外面一阵机车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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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就听见几人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推门而入后,赵昔月兴奋地揽住了荼舒和程乐,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对朋友说:“怎么样,我妹妹们审美不错吧!”
她今天带来的人都是玩了几年的女车友,属于非常开朗热情的性格,她们丝毫不吝啬对荼舒和程乐本人以及她们审美的夸赞,气氛瞬间被炒热!
没过半小时,程乐已经和她们相谈甚欢。
荼舒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拿过香槟杯在指尖转着听她们说话。
忽然,手里的杯子被人抽走,她抬头,笑:“惜月姐,你抢我杯子干嘛?”
赵昔月哼了声:“我记得老早就告诉过你,不许在外面喝酒!”
荼舒软软的撒娇:“惜月姐,我成年了…而且这可是桃红阿尔贡,不尝一尝太亏了啊!”
尽管知道她是故意的,但看着那双漂亮清透又可怜巴巴的眼睛,赵昔月还是忍不住头疼:“不行!果汁随便挑,酒,一口都不行!哭也不行!”
荼舒:“……”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赵昔月还是赵昔年,除非是在家里吃饭,否则他们都会不允许自己喝酒。
鼻间还残留着花香和柑橘果香,荼舒认输地起身:“好,不喝。那我先去趟洗手间。”
走出包厢,一室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内。
没了白日的自然光,此时酒店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不刺眼,也并非整齐的排列,只是很自然地嵌在某处,然后将景观打出的婆娑唯美的光影。
“你还好意思嘲笑我?除了乔明有未婚妻,谁特妈还有对象了?”
陌生的声音从隔壁洗手台传出,却提到了认识的名字。
“起码我们几个从不乱睡女人。”
这是…谭先生的声音?
荼舒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和隔壁出来的谭宁以及一个陌生男人迎面碰上。
谭宁意外:“荼舒妹妹?”
荼舒礼貌地打招呼:“谭先生,好巧。”
察觉到谭宁身边那人没有恶意的奇怪打量,荼舒皱了皱眉。
“是很巧,你肴叔叔也在,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坐会儿?”谭宁邀请。
荼舒其实对池钧肴的圈子并不熟,所知仅限于曾经替他来给自己送过礼物的任乔明和谭宁。
但显然今天还有别的人。
她摇头推辞:“还有朋友在,我就不过去了,谭先生再见!”
谭宁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许怀维拦住了荼舒的去路:“既然碰上了,一起呗!”
这可是能从他那撬走池三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好奇!
荼舒正准备开口,身后忽然深处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身后。
赵昔月挡在荼舒身前,眼神不善:“你谁?拦我妹妹做什么?”
谭宁双眼陡然睁大:“又是你这疯女人?”
赵昔月目光转向他,也有点惊讶:“是你这傻缺?”又看向许怀维:“傻缺的朋友?”
荼舒:“……”
闹成这样酒店的人不可能没有关注到,很快任乔明和池钧肴就一起走了过来。
11. chapter11
成熟男女的世界似乎没什么是一杯酒无法化解的。
“酒也喝了,谦也道了,赵小姐,今天咱俩都是寿星,给个面子?”许怀维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肆无忌惮释放荷尔蒙。
赵昔月:“你的事儿过了,那他呢?”
谭宁慵懒靠在桌沿上拨弄桌上的花瓣,闻言撩起眼皮:“你刚还骂我呢!”
荼舒左右看看屋子里泾渭分明站着的两拨人,又看了眼池钧肴,提议:“要不…都坐下说?”
总不能好好的生日宴不欢而散吧?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荼舒有点尴尬。
“听你的。”池钧肴噙着笑走到她身边,垂头问:“你坐哪儿?”
荼舒指了指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
池钧肴拉了把椅子在她的座位旁落座,双腿交叠,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问还站着的几人:“你们不坐吗?”
能混进池钧肴这个圈子的没有愚人,立刻有人附和:“池三爷都坐了,几位美女不介意多加我们几个吧!过生日嘛,人多热闹!”
原本还有空位的十二人包厢一下子变得拥挤,不过有任乔明这个东道主在,桌子餐具很快有服务员进来重新布置,气氛再次活络起来。
荼舒座位旁的女人冲她眨眨眼,很有眼色地换了个座位。
毕竟这几位看着就非富即贵,人家摆明了要做荼舒身边,自己往上凑就没意思了。
池钧肴的目光扫过桌子中央已经开了的香槟上,问:“你也喝酒了?“
包厢嘈杂,荼舒听不太清,微微侧身向池钧肴靠了靠:“肴叔叔说什么?”
垂眸凑过来的浓密发顶,长发不经意划过黑奇楠垂在手背上,池钧肴喉头微痒,清润的声音也略显低沉:“不许喝酒,听话。”
再次被禁酒的荼舒:“……”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怕她喝酒啊!莫非她曾经酒后干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捧着手里的百香果汁,荼舒有些郁闷,咬着吸管努力回想。
精致漂亮的女孩子这一刻有些呆萌,在池钧肴的衬托下更显的娇小稚嫩。
许怀维看了两眼,低头给池钧肴发了条消息。
【你特妈原来喜欢这种!我要不是知道她已经读大学,都特妈怀疑你要对未成年下手!】
池钧肴已读,不回。
酒意渐浓,一群人陪着赵昔月和许怀维切完蛋糕后就开始各自娱乐。
包厢里有麻将,有台球桌,甚至还有室内高尔夫等设备。
赵昔月和谭宁杠上,两人已经在麻将桌相对的位置上坐下,许怀维难得回国,自然不会错过国粹,三缺一,几人看向池钧肴。
池钧肴无所谓,外套搭在椅背上,冲荼舒招招手:“会玩么?”
荼舒:“我不懂这个。”
赵昔月把玩牌的动作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
荼舒心虚低头,假装没看到。
“没事,随便玩玩,输了算我的。”池钧肴笑得和煦温柔。
荼舒硬着头皮坐下,腰脊崩直,不敢碰到身后的外套。
不算熟练地码好牌,池钧肴伸手帮她调了几张牌的位置:“不用担心他们的钱包,可以做大点。”
许怀维瞪他:“老子今天过寿,你好意思带着你家小朋友坑我?!”
池钧肴眉毛都没抬:“给我家小朋友零花钱总比你在外面挥霍好。”
荼舒眼睫颤了颤,愈发觉得包厢内的温度过高。
几轮下来,谭宁和赵昔月无声厮杀,如果不是都自诩身份,荼舒觉得惜月姐能在桌子下踹谭先生一脚。
许怀维乐见谭宁给他喂牌,只是每到关键时候池三都会横插一脚,把他好好的局搅得稀碎。
“差不多得了!赵小姐给她喂着呢,用得着你多事!”再次被截胡,许怀维气的咬牙。
池钧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握住荼舒的手腕:“给他放点水,免得狗急跳墙。”
他的掌心干燥又炙热,包裹她手腕时暖流从皮肤透进血肉,烫得心脏处血液流速都跟着加快。
只是——刚刚那话是肴叔叔说的?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疑惑!”许怀维幸灾乐祸:“你肴叔叔可没你看见的那么文明高雅,抽烟搓麻放女人鸽子,他哪一样都没落下哦!”
荼舒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透,连指尖都变成了羞耻的粉。
收回刚刚被握住手腕,她转头看向池钧肴:“肴叔叔,要不还是你来吧?”
她觉得自己得出去透口气。
池钧肴安抚地在她后背拍了拍:“别理他。”
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许怀维一眼。
许怀维吐出个烟圈,随便扔了张牌出来,问:“上周回去遂阿姨给你安排相亲怎么说?我回去前能不能喝上你的订婚酒?”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用余光看了眼荼舒。
啪嗒。
手里的麻将掉落,眼前的长龙瞬间看不清花色。
池钧肴冷了眉眼:“你喝多了?”
气氛僵住,谭宁也不和赵昔月较劲了,淡淡瞥了眼许怀维,问赵昔月:“看你朋友圈,唱戏的?在哪个团,改天带朋友去捧个场。”
赵昔月皮笑肉不笑:“上次餐厅碰坏的手表已经赔你了,辛苦动动手指删掉联系方式,谢谢。”
谭宁气定神闲:“看你最近那身演出行头,是小生?哪部戏?”
赵昔月似笑非笑,随口忽悠:“演出版《金玉奴》,看上我的行头,莫非谭先生也想做回莫嵇?”
谭宁:“……”不懂,但感觉被嘲讽了。
他们的唇枪舌剑荼舒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许怀维刚刚说的。
肴叔叔要相亲了?
还是说已经相过,准备订婚了?
所有的嘈杂声都渐渐变得模糊,荼舒仿佛置身无边的沉海,海浪翻涌而至,淹没脚踝,堵住口鼻。
没有明白自己想法的时候,她依赖着肴叔叔,也憧憬过肴叔叔一生幸福安康,佳人相伴。
后来她变得自私且吝啬,不再期盼他佳人相伴,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单身一辈子就好了……
她承认自己的卑劣。
卑劣到现在连开口询问的勇气的都没有。
隋阿姨,是肴叔叔的母亲吧?
像他这样的年纪,很多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动作快的可能二胎都有了,肴叔叔家里的人又怎么会不着急。
如果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像肴叔叔这样的身份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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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匹配的人应该很优秀。
肴叔叔…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在想什么?”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荼舒机械地转动脖子。
池钧肴的脸就在距离她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那么近,近到她一个倾身就能触碰到他的嘴唇。
又那么远,远到她听不见他的心跳声。
荼舒努力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扯了扯唇角:“在想,下一张出什么。”
池钧肴挑眉:“学会了?”
荼舒抿了抿唇,道:“可以算的。”
池钧肴笑了,笑得有些骄傲。
接下来的牌局荼舒都没再让池钧肴帮忙,她有条不紊地将一张张牌打出去,一声声干净利落的“碰!”“杠!”“胡牌!”让许怀维面色难看。
“妹妹,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怎么不抓他们俩?”许怀维输的没脾气了。
荼舒浅笑,表情无辜:“他们的牌我都不需要啊。”
许怀维:“我特妈……”
脏话在池钧肴凉凉的目光里被咽回去,许怀维又点了根烟,狠嘬一口。
怕是再没有比他过生日更憋屈的了!
被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在桌子上杀得片甲不留,还特妈连句脏话都不能说。
临近十二点,宴会散场。
程乐和兴奋地要和新结交的开机车姐姐走:“荼舒,这姐姐和我们顺路,她没喝酒,我坐她机车回!”
荼舒:“天气这么冷,你扛得住么?”
程乐喝得微醺,心里藏着的小中二难得出来叫嚣:“再冷的天也阻挡不了我奔向自由的心!”
最后酒店门院子里只剩下池钧肴几人和荼舒、赵昔月。
许怀维和池钧肴一样暂时住在酒店,任乔明今晚也留在这边,所以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荼舒、赵昔月和池钧肴、谭宁。
赵昔月今晚喝了不少,这会儿走路都有些摇晃,荼舒扶住她准备打车。
“我送你们。”池钧肴早安排司机将欧陆开到酒店门口。
赵昔月挣扎:“我不用你送,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荼舒哄她:“惜月姐,天气太冷,咱们打车回,等明天再来开车好不好?”
赵昔月趴在她肩膀上,戳了戳荼舒白皙柔软的耳朵,嘻嘻笑:“还是阿舒最好!”说完脸色一变,遥遥指向谭宁:“阿舒要早点回去睡觉的,让这老惹我生气的傻缺送!”
谭宁:“……”
谭宁:“行,祖宗,等着!”他本打算今晚也在酒店对付,被赵昔月这么一折腾,也只能认命地给助理拨了电话。
没办法,他也喝酒了,难不成还要酒驾?
欧陆安静地行驶在寒冬凌晨的路面,荼舒和池钧肴一起坐在后排。
靠着头枕望向车窗外,闪烁的霓虹被拉成一条斑斓的线,在荼舒还没来得及看清时已经被甩到了身后。
就像她和肴叔叔。
她还没来得及争取到靠近的机会,他已经要属于别人。
“荼舒。”
清润温和的声音如夜晚拍打礁石的海浪,让人措不及防又无可躲避。
荼舒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搭在膝盖的修长手掌上,袖口处还能看到那条半露的黑奇楠。
12. chapter12
“许怀维说的是真的。”
女孩子奶白漂亮的五官在昏暗的车厢内有些看不真切,车窗外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荼舒不明白池钧肴说的具体指什么。
“我抽烟你之前见过,打牌刚刚你也经历了,至于放女人鸽子……”他低低轻笑:“也是真的。”
荼舒眼睫颤了颤,终于看向他隐在暗处,线条分明的俊脸。
窸窣声响起,池钧肴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着她,长腿在狭隘的后排空间里交叠,高档小牛皮定制的手工皮鞋鞋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外套衣摆。
“我真不是一个多高尚的人,会自私地以自己的喜好和利益为先,为了达成目的步步算计。可能这么说会打破你对我的固有印象,但,荼舒,这也是我。“他目光坦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和你相比,我多出的无非是年龄和阅历,但这些东西在将来,你都会拥有。你很聪明,也很努力,我想这个世界最不会辜负的,就是聪明又努力的人!”
他摊开掌心:“而我想说的是,在你这样的年纪,如果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你都是可以直接表达的。不用勉强自己委婉,也可以不用计较后果……因为,我可以给你托底。”
牌桌上,她生气了。
所以用那样的方式教训了许怀维,然后以最无辜的语气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她以为没人发现。
有时候静谧的沉默比鼓噪的雷声更震耳欲聋。
指尖嵌在掌心的疼痛勉强让荼舒克制住身体的颤栗和眼眶的酸涩,她不敢抬头。
虽然母亲在她出生后早早离世,但父亲曾把所有的爱和宠溺都给了她,把她宠成杭城人人羡慕的小公主。
随着父亲离开,羡慕变成了怜悯,关心变成了觊觎,她被迫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努力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独立生活。
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可以像曾经那样肆意,不必委屈,不必顾忌。
头顶传来温暖的轻抚,荼舒知道,这是肴叔叔无声的安慰。
“肴叔叔——”
“池先生,荼小姐到了。”
司机的提醒打断了荼舒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感谢。
两人从车上下来,池钧肴照例送她到电梯口,却正好碰到大包小包的一家三口从电梯里向外搬东西。
荼舒侧身给他们让路,牵着孩子的女人笑着感谢:“家里孩子闹着要看日出,我和先生拗不过她,只能大半夜出发。耽误你用电梯了,不好意思。”
“看日出是件值得期待的事,玩的开心!“
女人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谢谢!那回头见。”
荼舒笑着挥手,看着一家三口消失在大厅外的道路上才缓缓回头。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眼底的羡慕。
“想去看日出吗?”池钧肴忽然问。
荼舒看向他,半晌,摇头:“只是觉得和在意的人一起看日出很浪漫,但现在是冬天,太冷了!而且我要跟教授做实验,还要准备期末考试,恐怕没时间。”
池钧肴没说话,两人在电梯口分开。
冬夜岑寂撩人,凌晨四点的天空尤甚。
干燥温暖掌心从头顶顺着长发滑落,路过肩头时,尾指不经意间刮了下瓷白的肌肤,如在平静的水面落下一个小小的石子,涟漪瞬间漾开,扩散出清冽的海洋香……
女孩子侧身躺在床上,浓密的黑色长发如海藻般铺陈,仅在额角鬓边留下稀碎的茸发。
纤长漂亮的脖子被她扬成难耐的弧度,细腻如刚煮出锅的牛奶,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唇角微张,粉舌抵在牙齿上,她蜷起的双腿紧紧并拢,似是要将摘花的手腕挤出,又似在催促着那只手能尽快浇水施肥,然后让花儿绽放。
倏地,女孩子的呼吸和动作同时停下。
绯色花瓣层层铺叠在奶油风的磨毛床品上,花开荼蘼。
瘫软在柔软的大床上,荼舒想,这是最后一次……
于此同时,斯文优雅的男人关了书房的灯,缓步走向卧室。
胸口的蓝色蛇在灯光下反射初冶丽的冷光,仿佛在无声嘲笑男人腰腹处骇人的凶兽,又像是在感慨自己和凶兽的同病相怜。
男人摘下眼镜的那一刻,深邃瞳孔里的暗潮转为巨浪,铺天盖地,震人心魄。
性感的唇线微微下压,男人面不改色地躺到床上,片刻后又侧了身。
从上方看,脊背坚实但并不厚,腰腹处区块分明的纹理更彰显着优秀的体能素质。
他面容太过平静,漂亮的下颌线还是往日的干净弧度。
如果不是身体的巨兽从沉眠中苏醒,他也不会想到精致如洋娃娃的女孩子生气时的模样,能让自己这么疼……
*
每逢期末,时间就好像对学生按下了快进键。
荼舒在教室,实验室,图书馆三头跑,睡眠时间被她压缩至不到六小时。
因为元旦前两天和元旦后第一天都有考试,她整个假期都陪程乐耗在了图书馆。
最后一笔落下,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起身交卷。
程乐比她晚半小时出来,见荼舒还在外面的竹椅上晒太阳等自己,兴奋地扑过去把人抱住:“终于结束了!妈呀,我感觉自己要秃头!”
荼舒被她抱得喘不上气,拉开人笑着竖起手指:“第一,你还要赶在放假回家前看房子搬家;第二,你还要准备回家的礼物!”
所以请别以为放假就等于可以放纵找摄影师约拍或者宅家打游戏。
程乐塌肩,不过转瞬又振奋起来:“那也不影响我们今天可以先去吃顿好的,然后再逛街买几件漂亮衣服!”
荼舒无奈失笑。
但她很喜欢这样的程乐。
准备从考场往家走,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荼舒。”
荼舒转身,看到陪在几位校领导身边鹤立鸡群的池钧肴,浅灰色羊绒围巾被他随意地挂在胳膊上。
池钧肴笑着跟领导们不知道说了什么,长腿朝她们走来。
程乐现在看到他有点头疼,见池钧肴没叫她,撒开荼舒就快步朝前走,转个弯溜没了身影儿。
荼舒:“……”这塑料姐妹也许不能要了?
池钧肴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太阳,荼舒仰头叫人:“池老师。”
在学校公开场合她总这样称呼他。
池钧肴勾了勾唇角:“考完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荼舒想了想:“要先陪程乐找房子,然后还要继续去实验室做课题,等惜月姐放假了就一起回杭城过年。”
“明后天有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池钧肴眉梢染上笑意:“那今天回去收拾下,明天接你出去看日出。”
荼舒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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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这儿三百多公里的地方有座半开发的山脉,最高峰那儿景色很美,尤其是冬天,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云海日出。”
荼舒没想到他还记得。
心动么?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所说的瑰丽,荼舒心动得想立刻出发!
但余光看到那些还在等池钧肴的校领导,还是问:“会耽误你工作吗?”
池钧肴:“我在学校没有监考任务安排,项目那边正好在等一个文件,这几天就当提前过春节假期了。”
原来他春节还要工作。
就算优秀如肴叔叔,成功也从来都不是不劳而获。
荼舒从心:“好,到时候要爬山吗?还是做缆车?”
“要爬上去,所以你得准备好登山鞋和防寒冲锋衣,其他的东西我会安排。”看了眼腕表,池钧肴没再多做停留:“去吧,明天早上八点接你。”
目送池钧肴走远,荼舒转身,脚步轻快。
前面转弯就看到程乐正在和同学说笑,等话别后,她才斜睨程乐:“刚才跑那么快,我还以为你已经先回去了。”
程乐歪在她肩头撒娇:“我可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池老师又没喊我!虽然他还是那个禁欲又惊艳的崽,但是想到他期末考试不给划范围的事儿,我见到他就手腕疼!”
荼舒噗嗤乐出声。
池钧肴是一个让学生又爱又恨的导师。
人好看,讲课风趣,又能紧跟时事热点旁征博引,除了专业课知识外对于理工科理论和应用也是信手拈来,以至于他的课后来节节爆满。
但谁又能想到温柔的最后是致命一击呢?
期末考前最后一节课,他无视全体学生的殷殷期盼讲完正课内容,然后,铃响下课,优雅地离开了教室。
等他划考试范围的学生都傻了!
这怎么考?考什么内容啊?
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池钧肴又停住脚步,所有学生齐刷刷望过去。
池钧肴抬手扬了扬手里教材和花名册:“有几位同学缺课严重,下午我有半天时间看你们的解释材料。”
因为他不点名而缺了好几节课的学生当场石化。
池老师,恐怖如斯!
“我明后天有事要出去两天,等会儿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先去商场?”荼舒跟程乐商量。
程乐:“我都行啊!你出门的话,这两天正好让我补觉,等你回来一起陪我看房子!”
既然商量好,两人各自回去放好东西就到了商场,荼舒陪程乐挑完衣服后直奔户外品牌店。
先买了登山靴,登山杖,另外又挑了一套紫灰双色拼接的冲锋衣套装。
路过帽子店的时候,还进去买了顶浅紫色的针织毛线帽。
荼舒没有露营的经验,回家上网搜索了一下冬天露营的注意事项后,又在软件上定了保温壶,暖贴和几双厚实的羊毛中筒袜。
翌日一早,将白色小行李箱收拾好,又做了两份简单的三明治早餐,大保温壶里也灌满了煮好的牛奶。
时间刚好到七点五十分。
荼舒按电梯准备下楼等池钧肴。
刚踏出一楼大厅就看见已经在路边不知停了多久的欧陆。
荼舒小跑着过去。
“时间还早,不着急。”池钧肴下车接过她的行李箱。
荼舒注意到挡风玻璃上一层浅浅的霜,问:“肴叔叔等很久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13. chapter13
车内淡香沁人,干净得纤尘不染。
三百多公里,再加上市区堵车,荼舒估计要开一上午。
记得任乔明上次说肴叔叔有洁癖,她抱着保温袋不确定问:“肴叔叔,你吃早饭了吗?”
池钧肴开车的姿势依旧那么娴熟松弛,听到她开口,道:“还没,带早餐了?”
“我做了三明治,吃吗?”
池钧肴目光注意着前方的车辆,眼底笑意弥漫:“好。”
将后车窗打开一点点缝隙,安静的车厢内顿时有呼啸声奔涌。
荼舒用湿巾将手擦干净,从保温袋里取出三明治,先解开其中一个的保鲜膜,递到主驾时提醒:“我…不太会做饭。”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三明治取走,无意中被碰到的手指处犹如被温热的火舌舔舐。
等他尝了一口,荼舒有点紧张地问:“还吃得惯吗?”
池钧肴:“还不错!”
“还煮了牛奶,肴叔叔喝么?”
池钧肴极快地速度看了她一眼:“杯子在后备箱里,这会儿恐怕不方便。”
荼舒弯了眉眼:“我在家分装好了,是带吸管的杯子。”
说着她把杯架上的巴黎水取出来,放入了一只蓝色边线的极简吸管杯:“放这里了,等会儿肴叔叔自己取。”
安排好池钧肴,荼舒这才开始自己的早餐。
察觉到她喝巴黎水时,池钧肴皱了皱眉:“牛奶只准备了一份?”
荼舒耳尖微红:“不是,就是这会儿不太想喝。”
说着,还悄悄把保温袋的封口粘好,藏起里面的粉色边线。
路程行驶过半的时候,荼舒有电话进来:“惜月姐?”
“小阿舒,考完了吧?没事儿过来吃饭啊!”
“昨天考完了,肴叔叔带我去露营,这会儿正在路上。”
赵昔月:“难得放假了是该好好放松下!都谁一起啊?热闹吗?”
荼舒沉默几秒:“就我和肴叔叔。”
电话对面是更长的沉默。
半晌,赵昔月问:“去哪儿露营啊?池钧肴那么挑剔的人,找的地方肯定不错!”
荼舒问正在开车的池钧肴。
“萩伶山。”
赵昔月显然听到了池钧肴的声音:“有点耳熟!行吧,你们路上小心,晚上回来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啊!”
莫名地,荼舒没说自己今晚回不去,闲聊几句结束了通话。
无意间瞥见显示屏的车速,荼舒双手抓住安全带,提醒:“肴叔叔,车速是不是太快了?”
明明刚才还是80多,这会儿居然已经飘到126!
池钧肴余光里看见她不安的动作,脚下微松。
“赵小姐?”
“嗯,惜月姐让我过去吃饭。”
池钧肴没再接话,车厢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荼舒:“肴叔叔,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可,为什么呢?
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池钧肴淡淡道:“她很关心你。”
“惜月姐家和我们家算世交,她和赵昔年从小就很照顾我。”荼舒回想着小时候的记忆,笑:“惜月姐性格有点像北方人,骑机车的时候很飒。”
池钧肴不置可否:“见识过,确实很厉害。”
“啊?”
池钧肴:“上次生日宴,她和朋友骑机车过去的时候看到过。她的车应该专门改装过发动机,声音很独特。”
荼舒有些讶异:“肴叔叔也懂?惜月姐很喜欢机车,那辆车改装过很多次。”
“读书的时候也玩过一阵子。”
荼舒:“……”
原谅她实在想象不出温和优雅的肴叔叔骑机车呼啸而过是什么模样!
到达萩伶山时正好中午。
可能是天气太冷的原因,路上几乎看不到游客。
村庄里自建楼房高矮错落,池钧肴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一座十分宽敞的院子。
一个健硕中年男人瘸着条腿从房屋里出来,恭敬道:“池先生!“
“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现在山路难行,我安排了三名非常有经验的人带你们上去。只是要在上面过夜的话,不知道你们的设备能不能支持?”
池钧肴:“其他设备问题不用担心,发电装置和水辛苦你这边安排好。”
“发电机已经送上去实验过了,绝对没问题!您还没到的时候,我又让他们送了些柴火上去以备万一。水也备了几桶,加上洗澡也够用两三天的量。”
池钧肴:“辛苦刘叔了。”
中年男人忙摆手推脱:“可不敢当您这句称呼,喊我老刘就行!”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换衣服的话直接过去就行!”
看了眼荼舒,他问:“您看需不需要给这位小姐再安排个房间?”
池钧肴询问荼舒的意见:“这里条件简陋了些,刘叔准备的房间的功能相对齐全,介意么?”
荼舒想,她有什么可介意的?
看中年男人对他的态度,整个村里怕是再也找不到比那儿更好的地方。
房间有点像酒店套房,客厅、卧室、厨房、浴室一应俱全,摆件和装修与院里的简单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可他不是常年在国外么?怎么会在这儿专门准备临时落脚的地方。
换好衣服,调整了下毛线帽的高度,荼舒拿着手套和登山杖出来,池钧肴那边已经在安排人搬运带来的设备。
池钧肴上下打量他一眼,意外地扬眉轻笑:“本来还担心你带的衣服不保暖,看来是我多虑了。”
紫灰双拼冲锋衣三件套看上去清爽干净又保暖,软壳裤在鞋面堆出小小的褶皱,衬得她双腿修长笔直。
随后池钧肴也进去换了一身全黑的冲锋衣裤,再出来时,内敛成熟的气质外多了几分张扬的少年感。
简单吃了午饭,荼舒跟在池钧肴和向导身后开始爬山。
因为这里出于半开发状态,山道的路还是比较原始的状态,约莫一小时,荼舒微喘。
池钧肴:“休息会儿,喝点水再继续。”
几人找了处石坡暂时修整,荼舒从背包里取出并不算凉的牛奶吸了两口,准备将冲锋衣外套脱下,手腕却被池钧肴挡住:“别脱。”
荼舒淡粉色脸颊鼓了鼓:“可我身上热得有些痒……”
“听话,这会儿脱容易感冒。”
池钧肴视线掠过那只粉色边线的极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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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杯,从包里取了两颗巧克力球,哄小孩般递到她面前:“吃颗巧克力?可以补充体能的。”
爬山而已,根据过往经验,荼舒感觉体能上并不需要补充,她只是有一点腿酸而已。
直到看见直上直下的狭窄台阶,和不远处仅供一人通行的岩石夹缝。
荼舒:“……”
难怪这地方会被开发商放弃啊!
先不说那夹缝,但凡她再胖点儿想要通过都得侧身,又有多少人会为了看日出这么为难自己?
脱下外套系到腰上,荼舒深吸口气,双唇紧抿。
池钧肴这次没阻拦,在她开始后攀爬后落后两个台阶抬腿,双手搭在两侧锈迹斑驳的铁栏杆上。
最后一步踏上山顶。
荼舒有些虚脱地撑着腿想,这里的日出就算再美,她以后也不来了!
*
远方星河闪烁,耳边篝火哔啵,荼舒小口啜着碗里的浓汤,默默把上面的话收回肚子。
因为这里真的很美啊!
“肴叔叔,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啊?”
橘色的火光照应下,池钧肴长腿微微曲起,脊背放松地弯出慵懒的弧度。因为要翻烤的果蔬,他将衣袖挽了几折,露在外面的蜜色肌肤光泽逼人,腕骨处黑奇楠此刻也微微泛着佛性的金光。
荼舒一时间有些入迷。
池钧肴转过头,那双内敛深情眼睛里也有橘色跳跃,比夜空的星星更亮更耀眼。
“也是机缘巧合。”他将烤好的茄片放到荼舒面前的小桌上,声音清润温和:“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好奇宇宙星空,所以总喜欢去高的地方。嗯…学习航空专业也是这个原因!后来有个世伯发现萩伶山这里的云海,在圈子里组盘准备开发,我和几个朋友好奇就翘课过来了一趟。”
荼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因为这原因听着,有点儿戏,不像肴叔叔做事的风格。
有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荼舒夹了茄片没说话。
池钧肴笑着拍了拍手,胳膊搭在膝盖上,双手交握,他直直看向荼舒:“其实这里的项目之所以停滞,甚至被放弃,也有我和谭宁的原因。”
到嘴边的茄片吃不下去了,荼舒放下筷子。
她还带着那顶浅紫色毛线帽,长发柔顺地垂在两侧胸前,稀碎的绒发从帽檐出钻出,让人感觉她乖顺的同时又多了两分灵动。
户外椅是下沉式的,荼舒坐下后人显得格外娇小。
冬夜露重,她抬眼看人时,浓密睫毛上水汽泛着橘色的光点垂在眼尾,无辜又璀璨。
被她注视的池钧肴喉结滑动,手指滑到黑奇楠上:“这里很漂亮不是吗?可一旦它被资本持有,最终只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荼舒想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话题让他不太开心?
她不懂怎么安慰,便不动声色地将已经洗干净重新倒入温水的蓝色边线吸管杯朝他推了推。
细白柔嫩的手指无声收回,重新放回膝盖上,乖得让人心颤。
池钧肴忽然笑了,胸腔如大提琴般震颤出悦耳的尾音共鸣。
继而,他身体前倾,微哑的音色带着笑意,问:“荼舒,你喜欢我,对么?”
14. chapter14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
——巴勃罗·聂鲁达
跳跃的篝火幻化成烟花绽放,发电机隐隐的轰鸣和心跳声在寂静中合奏交响。
明明距离还那么远,池钧肴说话时的气息却仿佛透过空气洒在耳畔,温柔,灼热。
荼舒不理解,怎么有人能把疑问说的这么笃定!
喜欢他吗?
第一次少女怀春的悸动梦境里遇见他,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此后她用懵懂时数倍的自制力才能控制着自己不打扰,不让他察觉心底不堪的觊觎。
现在呢?他是察觉自己的心思要提前给她判定结局?
池钧肴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角因为笑意微微上挑,他没有任何强势的动作或神情,可迎上那双内敛深邃的眸子,荼舒紧张到缺氧。
荼舒忽然想逃,去哪里都行。
有些话不说破,她就还能悄悄留存着那份幻想,那是可以与他无关的幻想。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听到过你的名字。那时候开会你父亲总是到点就要走,说女儿被他娇惯坏了,回家晚会闹。虽然是埋怨的语气,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享受和骄傲。当时我想,你应该是个很娇气的小姑娘。直到我第一真正见到你,蜷缩成小小一团跪在灵堂,连哭都很安静…那时你16岁。”
“你拒绝荼泽夫妇的抚养选择我时,我是诧异的,毕竟和他们相比,我们可以算非亲非故。“
“后来,你总是那么安静,安静到我不主动过问,你似乎就和我的生活并无关联。所以我难免在你身上多放了些心思……”说到这里的时候,池钧肴淡淡的声音忽然多了几分愉悦,转而问她:“知道我这两年为什么不经常回来?”
脑海里的烟花还在绚烂绽放,荼舒的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上许多。
不经常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工作太忙?
好在池钧肴也不是非要她猜出个答案,话题陡转又问了个问题:“你知道自己喝酒会断片吗?”
想到上次生日宴上池钧肴严令她不许喝酒的样子,荼舒瞳孔猛地震颤。
“应你要求回国签署意定监护人协议的那次,你喝了酒。”他顿了顿,掌心托俊挺的侧脸,尾指按压在上扬的唇角上:“然后轻薄了这里。”
尾指的指尖轻点,他缓缓眨眼。
身体的所有供血朝头部涌来,荼舒瓷白的脸上被火光映照出的暖橘随着他的动作被点燃,燃烧成热辣的红。
她…亲过肴叔叔?
为什么她什么记忆都没有!
等等……
她又忽然想起赵昔月坚决不让她喝酒的场景:“惜月姐她——”
“她看到了,那天是我把你送到了她家里。”
荼舒:“……”难怪他知道惜月姐家的地址。
把脸埋在掌心,荼舒掩耳盗铃般趴伏在膝盖上。
半晌,理智回笼,她理清了时间线,闷闷地问:“所以是我吓到了肴叔叔,你躲着我?”
没再回来,没有消息,除了明信片,再无联系。
她像只因为做错事被发现,尔后被抛弃的雏鸟,不敢抬起头面对“被害者”。
池钧肴叹了口气,将人拉起来,捧起她软热的脸颊,低声道:“荼舒,你那时候刚成年。”
荼舒在他掌心抬起眼睛,上面覆了层薄薄的水光。
额头相抵,池钧肴仿佛捧着最心爱的珍宝,鼻息相缠里告诉她:“青春是很珍贵的时光,我有过,可你还没经历。”
回想起被眼前的女孩子青涩吻在唇角的那一刻——纤细漂亮的女孩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酡红的烟粉脸颊在他脸上轻蹭,然后措不及防地在他唇角印下一点甚至称不上吻的湿痕。
他承认心动和无措。
但作为一个出生即在名利圈又早早获得社会地位的男人,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和缺陷,也比谁都明白自己在感情上的偏执与强势。
离开,只是不想剥夺她原本该有的人生。
那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退避。
荼舒想,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是在任何时候都会令人仰慕痴迷?
深情的眸光,动人的低语,清冽醉人的海洋香,五官都被占据,谁能从这样成熟优雅又体贴深情的男人掌心里逃脱?
至少她是不能的,也不想。
就在她出神时,唇瓣上落下了一片温热,被舌尖碰过的地方带着酥麻的电流向全身蔓延。
心跳声叩击耳膜,放大的瞳仁里,荼舒清晰看到池钧肴低垂的眼睑,粗硬浓密的睫根。
和梦里别无二致的画面让她一时恍惚,颤抖着闭上眼睛,胳膊诚实地攀上他肩膀,触感是比梦境无法比拟的坚硬灼热,让人忍不住向下探索。
柔软的手抚摸到腰际时,湿热的吻停住,池钧肴惩罚性地轻咬了下她唇瓣,引得荼舒战栗不止,无意识嘤咛:“肴叔叔……”
池钧肴克制地把荼舒按在胸口,脸颊在她耳边摩裟,低沉着嗓音问:“不想看日出了?”
荼舒意识回笼,脸色涨红,迟迟不肯抬头。
池钧肴也由着她窝在怀里当鸵鸟,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背有节奏地轻柔拍打。
片刻后,荼舒趴在他肩头小声问:“那肴叔叔为什么又回来了?”
年龄差没变,身份的差距也没缩小。
如果当初躲他,那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回来?
池钧肴一手从旁边拿过手机,点开了相册里保存的那段视频。
程乐拿给自己看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手机被池钧肴修长的指节握着,指腹距离画面里的自己那么近时,荼舒羞耻地半垂眼睫。
她的脸,都在今晚丢的差不多了吧?
池钧肴将画面停在她的某个侧写,放下手机,给她整理了下肩膀上有点儿凌乱的长发。
“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在想,你在我触摸不到的地方变得这么优秀耀眼,应该很难不惹人心动。如果谈一段感情是青春的必修课,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荼舒看到自己的模样取代了火光,占满了他的瞳孔。
山顶的一切嘈杂被销声,荼舒痴迷地望着他的侧脸,鼻尖酸涩。
鬼使神差地,荼舒微扬起脖颈,靡红的唇上在池钧肴耳垂,继而笨拙地吻沿着颈线下落。
她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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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潮湿软热的唇翻山越岭,在喉结处的山丘徘徊,引得主人呼吸加重。
池钧肴一只手摩裟着压住荼舒细腻柔软的后颈,将人按压在肩膀上不能乱动,另一只手轻轻推开荼舒的腰:“别闹…不然明天起不来可不要哭鼻子!”
荼舒感受不到他压制蓝色蛇苏醒的辛苦,委屈地蹭蹭他的锁骨,嘀咕:“我很久没哭过了。”
池钧肴嗓音低哑:“今天也不适合哭。”
荼舒不懂就问:“那什么时候适合?”
池钧肴:“……”
胸腔震颤,笑意撩人。
笑声停下来时,池钧肴已经调整好身体的反应。
他将人松开,先取下烤架上已经烤过头的时蔬,又把新的食材放到上面,知道她喜欢吃海鲜,池钧肴特意让人准备了肉质紧实的新鲜九节虾,烤到表皮酥脆递给她。
虾身很长,荼舒张开手掌比了比:“它比我手还长!”
孩子气的动作,撒娇的语调。
却总能把人本能的欲望唤醒。
池钧肴晕着笑意的眼底深处再次旋风蓄势,不经意地问:“吃得下吗?”
荼舒:“我不减肥的。”
所以一只九节虾而已,有什么吃不下的?
池钧肴深深看了她一眼:“好,我知道了。”
*
冬天的日出一般会在六点半后,荼舒换好衣服精神奕奕地出了帐篷。
池钧肴自然地牵过他的手,带她去山崖边的观景台。
晨雾缭绕,云海翻涌,天际线处的曙光蓝粉相接,橘调晕染,美的惊艳又治愈。
荼舒不自觉地握紧了与池钧肴相扣的五指。
池钧肴低头看她:“喜欢吗?”
荼舒被他揽在怀中不敢错眼,贴在他胸口点头:“这里美得引人犯罪!”
月白绸缎般流动的云海,缓缓升起的初阳,还有透过衣物传来的温热体温。
所有的一切都在诱惑着人探索。
完整的一场日出结束,时间还很早。
荼舒站到自己的帐篷前,伸手抓着池钧肴的衣角。
“肴叔叔进来把刚刚拍的照片传我好不好?”
天冷的情况下手机耗电很快,她昨夜又兴奋得忘记了充电,所以刚才的画面是用池钧肴的手机拍摄记录的。
社交软件传送会有压缩,荼舒想让他到自己帐篷里隔空传送。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上扬的尾音,软软的,还带着细细的磨砂感。
磨得池钧肴胸口刺青微痒,蓝色蛇躁动。
池钧肴给她拉开帐篷,掌心贴着她的后腰把人推进去:“进去再睡会儿,起来了给你传。”
然后转身大步回了自己的帐篷。
荼舒:“……”
为什么要再睡会儿?她现在很精神啊。
手机开机,正打算去池钧肴的帐篷里找他拿照片,一连串的消息进来,震得荼舒掌心发麻。
还不等她点开逐一查看,赵昔月的电话已经拨了进来。
“荼舒,你昨晚和池钧肴在一起没回来?”
荼舒:“……”糟!昨天忘了跟惜月姐说!
15. chapter15
萩伶山脚。
赵昔月一手叉腰,一手捏着根随手折断的树枝,瞪着谭宁的目光又凶又狠,对着蓝牙耳机的通话却诡异正常。
“冬天露营很危险,我又联系不上你,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谭宁背着画架和颜料撇嘴。
疯女人果然精神有问题。
荼舒盘腿坐在帐篷地细声道歉:“对不起,让惜月姐担心了!”
赵昔月:“人没事儿就行!我就在山下,马上去找你。”
荼舒嚯地一下挺直腰脊:“你来萩伶山了?”边问边走出帐篷:“什么时候到的?爬这山要有人领路,还有些安全设备必须准备好,你别一个人!”
萩伶山有多难爬她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担心赵昔月冲动,她快走两步到池钧肴的帐篷前,伸手撩门——
大片浅蜜色肌肤夺取她全部注意力,荼舒骤然失声。
冷风袭来,池钧肴淡然转过上半身,盘踞的冶丽蓝色蛇露出半边真容,蛇信勾出的弧线,仿佛随时要扑向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他淡然地将黑色衬衫拉上,遮起那只不安分的刺青蛇,看她只套了件紧身保暖衣,眉头微皱:“怎么了?”
荼舒倏地松开手,紧张地动了动喉咙,局促道:“那个…惜月姐来了,就在山下,我担心她自己爬山危险。”
“没事,谭宁也在,别担心。”池钧肴将人拉进帐篷:“这么冷,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荼舒正要回话,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痛呼,她猛然想起还在和赵昔月通话。
“惜月姐?”
赵昔月:“没事,一个傻缺被自己的画板带倒了。”
荼舒:“……”
这称呼,谭先生果然也在。
赵昔月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坚持要上去看看。拎起倒在地上的画架,她嫌弃地瞥向身侧的谭宁:“你行不行?”
谭宁被她气得脖颈青筋直跳:“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
赵昔月:“我对半小时以内的体验都没兴趣。”
谭宁笑得恶劣:“放心,今天的体验绝对在三小时以上,保证让赵小姐满意。”
赵昔月送他一个白眼。
山脚下两人唇枪舌剑,山顶上荼舒独自踟蹰。
池钧肴以为她在担心:“谭宁经常过来,有他带着不会出事。”
可他低估了荼舒对他的信任。
他说没事,荼舒就不太担心赵昔月的安全。
手机锁屏握紧,荼舒咽了咽口水,另一只手指尖隔着衬衫挺括的面料点在池钧肴胸口:“刚刚这里是……”
她的肤色很白,手指纤细,和他身上的黑色衬衫形成鲜明对比。
池钧肴淡淡道:“一种变异蛇。”
荼舒:“我能再看一眼吗?”
刚刚的惊鸿一瞥中,冰冷华丽的蓝引起她无尽的好奇,忍不住想看清全貌。
池钧肴喉结动了动,干燥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指包裹:“你确定要现在看?“
阳光从缝隙里偷跑进来,在帐篷里在涂抹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连带着温度也在逐渐攀升。
荼舒指尖动了动。
池钧肴圈住她手指的动作不重,她随时可以将手指不受阻碍地抽出,可余光上瞟,两片深海里的漩涡无声吸附,阻止一切逃离的动作。
双腿酥麻地颤抖,荼舒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抓到他的腰上。
视野骤然天旋地转。
荼舒被池钧肴托着后脑勺陷入厚厚的垫子里,保暖衣外的项链落至肩窝,长发勾缠着黑奇楠,打着卷儿钻进黑色衣袖。
池钧肴低头亲了亲她的下巴,侧抬上半身,蛊惑:“自己动手?”
柔软的床品里都是他的味道,它们像海底不可见的透明生物,游过经纬空隙到她身体肌肤上啄吻,痒意席卷,脚趾羞耻蜷缩。
“肴…肴叔叔…”
荼舒慌乱到不知所措。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池钧肴的眉眼,只留下灼热的呼吸声。
他的衬衫还有两颗纽扣没扣,动作间拉扯开的地方,锁骨微凸,银线亮泽,勾勒出惑人的力量和美感。
脑袋后方的手指轻柔地摩裟,穿过发丝,停留在荼舒细白的脖颈上方。
池钧肴表情平静,清润嗓音带着喑哑:“想看,需要自己动手。”
荼舒那只刚刚点在他胸口的手指就这么被他带着覆在了第三颗纽扣上。
然后放开,任她选择。
*
赵昔月爬到山顶的时候刚好上午十一点,荼舒扶她到自己帐篷里休息。
“这山,真不是给人爬的!”赵昔月半褪衣衫,让荼舒给她红肿的肩膀上药。
荼舒:“你这是帮谭先生背画架弄的吧?”
赵昔月斯哈抽气咧嘴:“那不是正好碰上了嘛!”
荼舒给她肩膀吹风减少疼痛,没接话。
上完药,赵昔月从外面拉了把矮椅进来,指着睡袋床:“坐下,我们聊聊!”
荼舒知道这顿审讯少不了,捏着软膏乖乖坐好。
“昨晚就你们俩人在这儿?”
荼舒点头,想到昨晚,脸颊微红。
赵昔月啧了一声:“你昨晚睡哪儿了?”
荼舒环视四周,表情无辜:“就这儿。”
“他呢?”她指了指外面正在和谭宁说话的池钧肴。
荼舒:“肴叔叔肯定睡自己帐篷啊。”
赵昔月身体前倾,认真地分辨荼舒的表情,半晌,她皱眉小声嘀咕:“池钧肴是不是也不行?”
荼舒:“什么?”
赵昔月换到她身边坐下,凑近荼舒耳朵:“月朗星稀,山顶独处,你这么漂亮他都没做点什么,他该不会不喜欢女的吧?”
荼舒:“……”离谱。
赵昔月:“我说真的!这几天我和朋友打听了下,除了工作,池钧肴这条件,身边居然没有任何女伴,这正常?”
“也可能工作太忙吧。”荼舒揉揉耳垂,不自在地替池钧肴辩解。
赵昔月冷哼:“快三十岁的男人,因为工作不碰任何女人,这话你信?”
荼舒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声合上。
亲身验证,肴叔叔爱好女。
至于…凭着早晨落荒而逃前感受到的轮廓,身体应该也没有问题……
但,这要怎么开口说?
另外她还有问题想问:“惜月姐,我曾经…亲过肴叔叔?”
赵昔月:“……”
片刻后,赵昔月抓了抓头发交代:“你那会儿刚成年嘛,我就寻思着给你补个成人趴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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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下!昔年他们拉着你去玩游戏,输了要给置顶联系人打电话…再之后池钧肴就来了,然后——“赵昔月摊手:”然后你去门口接人,我不放心跟过去,就看见你在门口扑倒他怀里,还把人非礼了!“
荼舒:“……”
尽管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片段,但听赵昔月的描述也能想到当时的尴尬。
她以后,一定不!碰!酒!
“荼舒。”
外面,池钧肴突然喊人,荼舒收拾好表情和赵昔月一起从帐篷里出去。
池钧肴:“谭宁要在这儿找灵感,想我们明天再和他一起下山,你的意见呢?”
荼舒刚考完试,孙教授实验项目组那边的假期安排还没出来,她并不着急,转头看赵昔月。
毕竟这里四个人,目前只有她时间不自由。
赵昔月耸了耸肩:“明天周末,我都行。”
荼舒瞬间笑弯了眼睛:“惜月姐,这里的日出很漂亮的!云海也很美,等会儿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看。”
池钧肴手指顺着她发丝落下来,将人牵住:“穿厚点,注意安全。”
荼舒在赵昔月的惊讶和谭宁的意味深长里,和他十指相扣,仰头:“知道。”
站在云海边,赵昔月捏住荼舒的脸:“说!”
荼舒眉眼里是挡不住的欣喜雀跃,笑得有些羞涩:“惜月姐,我想我恋爱了!”
赵昔月没好气地转头看缥缈的云海:“还用想?你眼睛里的糖能把整座云海黏住。”
荼舒:“……”倒也不至于的。
赵昔月拉着荼舒坐下来,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你开心最重要。只一点,阿舒,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荼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惜月姐,发生什么事了?”
赵昔月从口袋里翻出烟盒和打火机,挡着风点燃,尔后扯了扯唇:“我和陆启岩分了。”
荼舒是见过陆启岩的,本地人,长得挺好看的,和赵昔月是大学同学,也是她留在这座城市发展的最大原因。
“他家里给安排了一个律师,去和人开房的时候刚好被我同事撞见。我看了照片,女人长得不错,职业也光鲜。”
荼舒心底钝钝地疼。
赵昔月从小到大都是张扬明媚的性格,荼舒从没见她哭过。
这一刻,她像事不关己般夸奖着前任出轨的对象,只有眼角一点刺眼的水光证明着她并非看起来那么洒脱。
“在京圈,他们的圈子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而陆家在池家面前根本排不上号。阿舒,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不是想扫你兴,而是让你了解,选择池钧肴将来要面对什么。”
荼舒抿唇沉默。
手机铃声响起,荼舒看了眼,接通:“肴叔叔。”
池钧肴:“该吃午饭了,回去吧。”
荼舒:“好,马上。”
站在营地环顾,荼舒问:“谭先生,肴叔叔呢?”
“哦,他说去旁边抽根烟,你要找他去那边看看。”谭宁抬手指了个方向。
荼舒踩着碎叶找过去,看见池钧肴正站距离她刚刚位置不远处的山崖边,指尖猩红闪烁。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她,冷峻疏离的表情变得柔和,唇角扬起浅笑,他招手:“过来,女朋友。”
16. chapter16
女朋友。
这个称谓第一次和荼舒有了关系,还是从池钧肴口中听到。
心跳被俘虏,身体诚实地听从他的命令。
池钧肴早在她靠近前就熄灭了烟,牵着她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冷不冷?”
荼舒把脑袋抵在他胸口,蹭了蹭,问:“你站这里多久了?”
池钧肴:“在赵小姐说分手的时候。”
荼舒:“……”
所以他听到了,电话也因此去的及时。
“赵小姐的事我很遗憾。”池钧肴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轻压在她微凉的发顶上。
“弱肉强食是所有圈子的基本生存法则,被迫选择通常是因为不够优秀。”他后仰和荼舒对视,唇角戏谑:“而我,似乎还算成功?”
所以发生在赵昔月身上的事情,你不会有体验的机会。
荼舒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重新把头埋在他胸口。
弯起的唇角和旁边涌动的云海一样,无休无止。
原本的两日露营计划改成了三日,因为赵昔月和谭宁上来的时候都没带帐篷,所以晚上自然男女分开在帐篷里挤一挤。
谭宁洗漱完哆嗦着进来,钻进睡袋里还在发抖,但这也挡不住他八卦的热情。
“怎么突然就确定了?我以为你还要跟她再拉扯个一年半年,或者干脆等她毕业。”
池钧肴正在处理工作邮件,闻言抬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似是而非一句:“我年纪大了,等不起。“
谭宁笑出鹅叫:“真该让许怀维听听,他可刚办完三十大寿!”
池钧肴:“这话等下次当他面说。”
谭宁撇嘴:“行吧,不过杜家那边怎么交代?上次相亲你直接放鸽子,隋阿姨没跟你急?”
池钧肴过了两秒才想起他说的是谁,淡淡道:“改天组个局,把杜家老爷子叫上。”
谭宁嘶了一声:“釜底抽薪啊。”
翌日。
日出的盛景被定格在画布上,很灵性的一幅画,让赵昔月对谭宁多了些改观:“看不出来有两把刷子嘛!”
谭宁扬了扬手里一排画笔:“我刷子多到数不清,赵小姐要了解可以排队。”
“哦,那等会儿下山让你这些数不清的刷子替你拿画板。”
缺少锻炼体能不足的谭宁:“……”
他们俩吵得热闹,后面的荼舒被池钧肴牵着在后面偷笑。
暖融的日光透过树影婆娑在脚下撒上斑驳的浅金,人影交叠,有风吹过,惊起云海一片浪涌漩涡,尔后,又归于最初鲜活的模样……
回到市区时已经接近傍晚。
谭宁第一次坐机车正在兴头上,准备拉着赵昔月去酒吧请教怎么考驾照选车。
池钧肴侧头看了眼有些萎靡的荼舒,道:“我先送她回去。”
赵昔月也知道荼舒大概下山的时候累着了,叮嘱两句后机车漂亮地掉头,带着谭宁走远。
暗绿色欧陆在嘉荣园单元楼停下,荼舒还在睡。
脑袋偏靠着车窗玻璃,嘴巴微微嘟起,怀里孩子气地抱着那只粉色的吸管水杯。
池钧肴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到底没忍心把人叫醒,打开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小区有孩子下楼玩耍,喊叫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人,荼舒双眼惺忪,眼皮处折出细细的多层褶皱。
迷茫地看了眼车窗,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西装外套,她沙哑软糯地喊了声肴叔叔。
池钧肴:“被吵醒了?回家再睡。”
荼舒迷迷糊糊地下车,冷风一吹,很快清醒。
看了眼时间,从进市区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
行李箱被池钧肴拎着送到电梯口,荼舒:“肴叔叔等会儿有安排吗?”
池钧肴:“没,打算直接回酒店休息,怎么?”
荼舒揉了揉肚子:“你饿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池钧肴失笑:“抱歉,我以为你这会儿更想睡觉!”说着拿出手机:“稍等,我定餐厅。”
荼舒忙拦住他:“不用,我们就在附近吃点吧。”
池钧肴想了想,收起手机:“好。”
行李箱重新放回车上,两人步行出了嘉荣园,俊男美女,一路上引来无数侧目,甚至还有人上来确认是不是明星,可以不可以要个签名。
荼舒带池钧肴去的是一家专门做鱼的网红餐厅,面积不大,胜在干净,味道也不错,平时很多学生会来这里消费。
只不过现在很多学生考完试陆续回家了,这会儿餐厅里人并不多。
池钧肴把大衣脱下来放在旁边的椅背上,折起黑衬衫的衣袖,浑然天成的优雅与周围的消费群体对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甚至凭一己之力拉高了餐厅的档次。
店里是扫码点餐,池钧肴显然对这种方式不熟练,扬手刚要招呼服务员送菜单,荼舒已经把手机递过去:“这里可以点,想吃什么直接在后面加就可以,还可以选口味。”
池钧肴接过,选了一道汤和一道炒时蔬就把手机还给荼舒:“这里我不熟,你来点?”
荼舒加了一道招牌清蒸黄翅,又加一道凉拌海蜇丝,再添两份主食,点击下单。
池钧肴:“常来这里吃饭?”
荼舒:“我和程乐偶尔会过来,平时在家吃比较多。”
池钧肴挑眉:“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荼舒把玩着手里的柠檬水,看着杯壁上挂着的水渍,缓声道:“真正开始学是上大学以后。以前在杭城有张阿姨,而且那会儿我忙着赶成绩,也没时间。”
她并不是一开始成绩就那么好,在私立学校的时候更注重全面素质和特长发展。转学后为了能进R大,她托池钧肴请了好几位知名家教,熬了不知多少通个宵,才终于如愿拿到R大的录取通知单。
“刚来的时候肠胃不太适应,所以就学着自己做了,不过做的一般。”
荼舒轻描淡写,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刺得池钧肴心口微疼。
他当时还是她的意定监护人,显然,他做的并不算合格。
“为什么不把阿姨带过来?”
“张阿姨家里三代都在杭城,我一个人也没必要劳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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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她们帮我看着杭城的房子就行了。”荼舒抿了口水,道:“而且这边房子我也不太想别人进。”
她和程乐同小区这么久,也没带她进去过。
对她来说,杭城是家,而嘉荣园更像她一个人基地,里面有太多她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
服务员过来送餐,两人暂时停止了话题。
荼舒是真的饿了,连喝两小碗奶白的鱼汤,才准备用主食。
青瓷碟从旁边推过来,荼舒抬眼。
黄翅鱼皮和骨刺已经被剔除干净,只留下雪白完整的鱼肉块儿,颤巍巍伫立在碟子中央。
池钧肴:“饿坏了?不过还是要当心点。”
莫名的酸涩和柔软一起袭上喉头。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被人关心过。
荼舒:"肴叔叔应该也饿了,你不用特意照顾我。“
池钧肴莞尔:“好。”
吃完饭,荼舒在软件上付了款,池钧肴给她拉好围巾:“第二次被你请客吃饭了。”
荼舒赧然,但还是纠正:“这才是第一次。”
“嗯?”
荼舒:“上次带着目的,不算。”
池钧肴想起那天饭后的解除意定监护人协议书,低头轻笑出声。
荼舒被他笑得更加窘迫,快走两步出了餐厅。
池钧肴腿长,没两步就追上来将人拉住,停在路边一处路灯下,温柔道:“我很喜欢你那天的目的。”
荼舒抬头看他。
池钧肴把人拥到怀中,在她鼻尖上落下一记浅吻:“因为你在乎。”
冬夜里行人匆匆,所有的光影浮华都因为这句话褪去颜色,成为虚化的背景。
荼舒望着他深邃内敛的眸子,缓缓闭上眼睛,点起脚尖,主动亲吻在说出这句话的地方。
池钧肴唇角微扬,低头,迎上她温软的粉色唇瓣,然后大开方便之门,任由她笨拙地在他的领地逡巡。
当一片温热落在脸颊,荼舒呼吸不稳地睁开眼睛,全身的力量都靠池钧肴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撑着。
青春少女的娇憨和成熟女人的妩媚毫无违和地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美的让人不敢错眼。
“下雪了!”
路边不知谁喊了一句。
纷扬的雪花从无尽的天空中飘摇坠落,荼舒伸手点上池钧肴肩膀的那片雪花,感受着指尖的凉意,语气惊喜:“肴叔叔,是今年的初雪!”
女孩子被人拥着腰肢,身体后仰,露出玲珑傲人的弧度曲线。
带着兴奋表情的脸颊上皮肤光滑细腻,粉唇微张,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眼尾的睫尖,惹得浓密睫毛一起颤抖,仿佛不能承受那片雪花的重量。
有车从后旁边驶来,灯光骤然明亮,女孩子眯起眼睛,雪花顺势滑到眼尾,如同一颗星子将她的脸装点得璀璨夺目。
池钧肴以为自己早已丧失了和风花雪月共情的能力。
原来不是。
腕骨的黑奇楠热到发烫,胸口的蓝色蛇叫嚣纠缠。
池钧肴屏住呼吸,浅浅吻在她的眼尾,轻得仿佛是害怕惊落那片雪花。
17. chapter17
地暖烘烤的人干渴燥热。
床上的女孩子穿着柔滑的丝绸吊带裙掀开蚕丝被,赤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
客厅的投影仪里还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荼舒窝在沙发上有些发呆,脑海里都是路边池钧肴那个清浅至极的吻。
没有任何情欲。
轻如蜻蜓点水。
却是超过她所有贫乏想象的美好。
脸颊压在膝盖上望向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大雪纷扬,照得夜空都比往日都明亮。
那一吻结束,他跟餐厅借了把伞,透明色。
就像她曾幻想过的那样,在初雪的夜里,撑着透明的伞,牵着自己在纷扬雪花中并肩而行。
真实比幻想更让人悸动,以至于她现在回想,还是忍不住按压胸口剧烈的心跳。
滑开手机,点开置顶的头像。
荼舒:【肴叔叔,你睡了么?】
等了几秒钟,没有消息回复。
荼舒又忍不住点进朋友圈,依旧是那句“没有如果”
震感传来,她切回对话页面。
池钧肴:【还没,怎么不睡觉】
荼舒:【睡不着……】
消息刚发过去,池钧肴的视频通话拨了进来。
屏幕里,池钧肴应该是刚刚洗漱完,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更衬得发丝缝隙中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漆黑深邃。
荼舒静默两秒,指尖不自觉触碰那张俊美魄人的脸部特写。
池钧肴清润嗓音传来:“失眠了?”
荼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咽了咽口水,坦诚:“总想到你。”
池钧肴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脚步也停在了浴室外的廊道。
低沉地笑声如最动听的管弦乐。
“我也想你。”
荼舒的身体随着这句话软化成水,听着他重新走动时的脚步声,慢慢将身体靠在沙发的一角。
池钧肴也在丝绒沙发上落座,纯白色浴巾下,长腿交叠,看着视频里像猫一样团着的荼舒眉眼温柔:“不是说明天还要去实验室?再不睡明天还起得来吗?”
“我生物钟很准时。”荼舒小声分辨。
她说话的声音软而糯,听在耳中似是撒娇。
视线掠过上次为了给她补英语听力时买的书,池钧肴不自觉放低了声量,柔声哄她:“要不要读故事给你听?”
荼舒愣怔了下,立即想到他读英文原著时的场景,迟疑道:“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池钧肴:“读故事也是休息。”
他起身到书架上取了本英文诗歌集,重新做回沙发,视线与屏幕里的荼舒对视:“回床上听?”
是商量的语气。
荼舒却本能地听从。
起身时因为紧张,脚趾踢在了沙发脚上,疼得她忍不住轻呼出声,眼眶里逼出了层颤颤的水雾。
一闪而逝的雪白跳跃让池钧肴呼吸猛地一沉,喉结滑动。
眉头轻蹙,池钧肴嗓音低哑:“撞到了?严重吗?”
荼舒咬了下唇,温软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没事,不小心踢到了沙发。”
“没穿拖鞋?”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荼舒有些心慌,她把摄像头转过去:“真的没事,就疼了那一下。”
说着还把脚趾动了动,试图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白色的毛绒地毯上,细瘦的脚背上筋骨分明,小巧透粉的脚趾随着主人的心意蜷缩乱动间,指甲上光泽流转。
池钧肴把书盖在腹部,摘下腕骨的黑奇楠轻捻,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肴叔叔?”半天没听见他说话,荼舒不安地喊人。
池钧肴放下交叠的腿:“没事就好,以后记得穿鞋。去躺着吧,给你讲故事。”
荼舒这才把摄像头重新转过来,举着手机回卧室。
她把手机拿的略高,从屏幕里只能看见漂亮的锁骨和直角肩,侧躺到被子里,她抱着被子小声说:“肴叔叔,我躺好了。”
池钧肴垂眸看了眼不安分的某处,重新拿起书,温和交代:“手机放到旁边,闭上眼睛。”
荼舒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听话地按照他说的做。
诗集的句子都不是很长,池钧肴的发音又准又稳,清润中略带磁性,像温柔的海浪此起彼伏,把徜徉在水面的人逐渐带往海洋的深处……
荼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徒留保持着视频通话的手机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光。
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也不会乱动。
池钧肴结束又一篇诗歌,停下来。
静谧的酒店房间里只有手机传来的浅浅的,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轻轻把书放下,在屏幕上点了静音后将手机放在桌面上。
垂眸扫了眼浴巾下的张牙舞爪,温柔的表情在起身后的刹那被惯常的冷漠疏离取代,继而把刚刚擦头发的毛巾盖在冶丽的蓝色蛇上,重新走回了浴室。
*
大雪之后的R大白顶红墙,有种独特厚重的美。
荼舒来的很早,走在还未及清理的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荼舒?你也来的好早。”食堂门口迎面撞上,黎炀热情地跟荼舒摇手打招呼。
荼舒点头回应:“黎学长。”
黎炀:“看群里消息了吗?孙教授今天有事,实验还是副教授带我们做。””
荼舒轻眨了下眼睛,嗯了声。
黎炀早就习惯了校花学妹的清冷,继续道:“孙教授说年前要把实验数据先做出来,然后假期开始撰写开题报告,你跟得上吗?“
她是孙教授项目组里唯一一个大二生,有很多实验方法和理论还没学到,黎炀的顾虑不无道理。
孙教授的项目质量有目共睹,荼舒也是在衡量调查过后才选择申请加入,因此对于要面对的困境心里有数。
“谢谢学长提醒,我不会拖大家进度的。”
黎炀慌乱地解释:“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我是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随时找我。”
荼舒礼貌地笑了笑,指向另一边的窗口:“谢谢学长,我先去买早餐,回头见。”
黎炀张嘴还想说什么,只看到荼舒飘扬在后背的长发。嘴唇无声翕动,几秒后,落寞转身朝自己的想吃的早餐窗口走去。
选好了早餐,荼舒没就近坐下。
穿过食堂,她到另一边扫码借了只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这才坐下来。
打开手机查看未读消息,确认消息没有遗漏后,退出项目组群聊界面。
置顶的头像醒目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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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荼舒忍不住再次点开。
看着最后一条通话时长显示的数字,指尖不受控在池钧肴的头像上点了点。
手机振动,界面提示:我拍了拍“Charles Chi”
荼舒:“……”
无法撤回。
荼舒羞恼地拍了下自己的手。
手机再次震动。
池钧肴:【这是?】
荼舒手忙脚乱地回消息:【不小心点到,对不起!】
池钧肴:【没事,已经起了?】
荼舒:【昂,在学校了!肴叔叔呢?】
其实她想问池钧肴昨天几点睡的,但想到自己居然在保持通话的情况下睡着了,甚至连手机什么时候电量耗尽关机都不知道,顿时失去了问的勇气。
池钧肴:【在吃早餐,一会儿去学校开会】
荼舒:【那肴叔叔好好吃饭,我先去实验室啦!】
池钧肴:【好】
荼舒悄悄吐了口气,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收拾好餐盘,快步去了实验室。
另一边,酒店餐厅。
任乔明等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才问:“荼舒?”
池钧肴挑眉。
任乔明:“没见你回谁消息这么迅速过。”
池钧肴不置可否。
任乔明提醒:“你这次的项目虽然是钧舟哥领投,但杜家出了不少资金。你和荼舒既然确定了,杜思妍那边最好还是提前说清楚。”
池钧肴:“今天开会杜家老爷子也会来,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说吧。”
任乔明:“你心里有数就行。”
*
晚上七点,天色已经黑透。
荼舒头昏脑涨地从实验室出来,揉了揉脸,在去图书馆和回家之间稍作犹豫,便从托特包里拿出手套戴好,准备直接回去。
黎炀落后两步从后面追来:“荼舒,天色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要送你?”
前段时间学校附近有跟踪狂的事在贴吧炒的沸沸扬扬,虽然不知道当事人是谁,但还是让不少住在校外的女生胆战心惊了一阵。
“谢谢学长,我住的很近,学长再见。”扬了扬手,荼舒走的干脆。
黎炀迟了几秒才挥手,失望地转身朝学校后面的宿舍楼走。
几次回头,只看到越来越远的纤瘦背影。
荼舒察觉的身后的视线彻底消失,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黎炀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只是对方从未明说,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委婉拒绝。
不过,有些烦。
抬眼间看到校门口那抹熟悉的清隽挺拔身影时,所有的烦恼刹那消失。
荼舒眉眼弯起刚要小跑过去,忽然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女人在暗绿色欧陆旁,酒红色长卷发自然垂落在肩侧,精致的小香风套装衬托出比例极好的身材,说话间笑意盈盈。
荼舒停住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池钧肴无意间转头就看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抬手:“荼舒。”
荼舒缓步走过去,认真地喊人:“池老师。”
旁边的女人上前一步与池钧肴并肩而立,笑容明媚大方:“你是Charles的学生?你好,我是杜思妍,你们池老师的追求者。”
18. chapter18
静默在三角站位里震耳欲聋。
雪粒被风吹进眼睛,是冰凉的疼。
荼舒把托特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笑得干净得体:“你好,荼舒。很意外在喜欢池老师这件事上,我们竟然同频。”
杜思妍先是一愣,而后笑意更浓:“这妹妹真有意思!”
又转头问池钧肴:“Charles也是这么觉得吧?”
态度熟稔。
杜思妍不觉得池钧肴会对一个学生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同学多年,又是同一个圈子的朋友,她见识过池钧肴的孤高冷傲,更对他优雅到残忍的疏离记忆尤深。
荼舒不想随意揣测一个初次见面的漂亮女人,既然分辨不出杜思妍的话是真心还是嘲讽,她把目光也投向池钧肴。
早在她说话时,池钧肴的眼角已经漫过笑意。
余光里看到她短靴圆绳鞋带松散,他自然地把手机和车钥匙交给荼舒,单膝虚跪。
杜思妍染着美甲的指尖覆在红唇上,震惊后退半步。
荼舒也被他的动作弄得慌乱,脚步后撤。
“别乱动。”池钧肴低头将她散开的鞋带重新打了个蝴蝶结,有些歪,他又调整了一下角度。
荼舒脸红如烟霞,十指紧扣包带,视线虚虚落在池钧肴浓密的发顶。
起身后,池钧肴看她:“包里有纸巾吗?”
“啊…有的!”荼舒连忙拿了张单独包装的婴儿湿巾,撕开后递给他。
池钧肴边擦手边看向杜思妍:“这次的项目本来就有杜家参与,我个人觉得你没必要再单独参股。”
杜思妍从来不知道,原来看身居高位的人低头,是这么…惊悚的事。
但到底是久经职场的人,她很快控制住面部表情。
轻抚长发,她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旁边的荼舒,丝毫不耽误谈正事:“杜家是杜家,我是我。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的处境。”
池钧肴从荼舒手中拿过硕大的托特和他的手机车钥匙,侧身与荼舒并肩而立,对杜思妍道:“如果你坚持,我会让他们从杜家的份额里挪出一部分给你。但如果将来杜家因此不满,我不负责。“
杜思妍:“这是自然,你只需要保证我能加入就行,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池钧肴颔首。
杜思妍看着他手中违和的托特包,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就不打扰了,两位夜生活愉快!荼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改天有机会约下午茶!”
荼舒脱下手套和她伸出的手交握:“很高兴认识杜小姐。”
目送人走远,池钧肴解锁欧陆:“外面冷,先上车。”
荼舒在副驾上扣好安全带,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是和嘉荣园相反的方向,问:“这是去哪?”
池钧肴:“刚好今晚有个饭局,带你一起过去。”
荼舒在座椅上换了下姿势:“我回去做也可以的。”
池钧肴:“没事,你如果不想露面,让人在我那儿给你单独安排。”
荼舒点头。
倒不是她怯场,只是觉得没必要在一群不熟悉的人跟前敷衍。
吃饭的地方还是在任乔明的酒店,池钧肴带她穿过疏影横斜的庭院,没进前面的包厢,而是到了后面一座自带庭院的独栋小别墅。
池钧肴:“这里是我在酒店长期住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
把人带到餐厅,池钧肴交代:“有什么需要告诉蔡经理,我去前面打个招呼就回来。”
尽管心中好奇,荼舒也没乱看:“肴叔叔如果有事就先忙。”
池钧肴揉了揉她的发顶,视线与她齐平:“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蔡经理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池钧肴临走前叮嘱:“她不能吃香菜,口味也别太重。”
蔡经理:“是。”
等他离开,蔡经理怀着震惊和好奇走到荼舒面前,送上菜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盛着餐巾花的杯子。
“小姐,您看看想吃什么!”
荼舒疑惑地看他:“你很紧张?”
按照这里的规格,能做经理的人不应该出现刚刚的失误。
蔡经理把腰弯得更低:“抱歉,是我失态了!”
荼舒:“没事。”
勾选了几道喜欢的菜色,荼舒把菜单还给他:“就这些,谢谢。”
“是,您稍等。”
出了庭院,蔡经理这才暗自舒了口气。
他是任乔明的心腹,自梵镜山庄营业起就在这儿担任经理的岗位。
可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池三爷亲自带女人来,更别提那宠溺的态度!
看来梵镜山庄以后的娇客名单上又要多添一位了,只是不知道这位是什么底细……
任乔明从办公桌后抬头睨他:“蔡叔,别怪我没提醒你,池三看起来脾气温和,但你如果敢碰他逆鳞,我是护不住你的。”
蔡经理的啤酒肚立刻消失大半,讪笑:“我这不是担心照顾不周嘛!”
任乔明:“不用想太多,把她当池三爷对待就行。”
蔡经理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荼舒的定位。
能出入梵镜山庄后面那排独栋小别墅的女人大致分三类:一种是正经被他们那个圈子认可的太太们;一种是自身背景够硬的几家千金;还有一种,则是被男人一时兴起带来见世面的伴侣。
显然,现在里面的那位,绝不属于第三种。
鉴于此,他亲自到厨房盯着所有的菜准备完毕,略一思忖,又把山庄最近极受女孩子欢迎的一款特调草莓小奶酒加入餐车:“送过去吧。”
荼舒第一眼就被那杯粉奶色的特调吸引了注意。
熟悉的浓郁草莓香带着奶甜的味道侵袭味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服务员走后,她立即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眯眼。
原来上次在谭先生那儿吃到的草莓是梵镜山庄的!
*
前面包厢主位上,池钧肴抬手看了眼腕表,半小时已经过去。
“梁教授,杜老爷子,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不过没人敢出言反对或者强行挽留。
杜琮:“你难得有空就多留会儿!思妍也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池钧肴眸光淡淡:“不了,女朋友还在等,你们尽兴。”说着拿起风衣,对服务生道:“记我账上。”
杜琮脸色微变。
池钧肴回到别墅时,外面的服务生弯腰行礼,他摆手:“你先去忙吧。”
推门而入,池钧肴脸上温和的笑在闻到淡淡酒香时凝固了一瞬。
他看向乖巧坐在椅子里把玩汤勺的女孩子,试探:“荼舒?”
荼舒反应迟钝几秒,抬头,眸光清亮:“肴叔叔!”
池钧肴不确定地走到她身边:“喝酒了?”
荼舒摇头又点头,略带沙哑的嗓音婉转依恋:“没喝酒哦,喝了草莓奶饮。”
池钧肴视线挪到餐桌边沿已经见底的酒杯,杯壁上还挂着粉色奶渍,酒香清甜。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在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揽在她腰上防止人摔倒:“怎么不先吃东西?”
“等肴叔叔。”
闻到比草莓香更让她着迷的海洋系淡香,荼舒小小地挪了下身子,靠的更近些,痴迷地望着池钧肴这张总出现在她梦里的俊脸。
荼舒:“肴叔叔真好闻。”
椅子有点硬,荼舒探着身体的姿势不太舒服,她索性站起身准备把椅子朝池钧肴那儿移一下。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腰后轻甩,碰到本就在桌沿的酒杯,荼舒慌张去接,却因为重影只堪堪碰到了酒杯的底座,然后整只杯子倒扣在池钧肴小腹。
池钧肴:“……”
“对不起,对不起肴叔叔!”荼舒有些慌,胡乱把头发掖到耳后,拿过旁边碟子里的定制擦手巾弯腰帮忙擦拭。
池钧肴安抚的话顿时被她的动作扼杀在喉头。
手腕被擒住,荼舒迷茫仰头:“肴叔叔?”
“没事,坐好。”
荼舒不安地绞着擦手巾坐下,嗓音微哽:“肴叔叔……”
别这样喊。
池钧肴嘴唇张合,无声。
放缓了呼吸,拿过擦手巾简单处理后不再关心身体的反应,哄小醉鬼:“先吃东西?你饿了。”
荼舒本能点头,但视线总是控制不住朝他深灰色西裤上那一片脏污处瞟。
和池钧肴视线撞上,她伸出细白无辜的手指在他腿上轻戳:“脏了。”
池钧肴:“…没事,一会儿回房间换。”
“哦,好。”
池钧肴:“能自己吃吗?”
荼舒点头,拿起筷子去夹池钧肴已经给她蘸好料汁的北极贝,可红白诱人的贝肉却总是从筷子里溜走。
眉心皱出浅浅折痕,荼舒抿了抿唇。
“张嘴。”
白玉色筷子上夹着北极贝送到嘴边,荼舒顺着筷子看过去,是池钧肴的手,腕骨还有那串他从不离身的黑奇楠。
红唇微张,贝肉带着酱油的醇香和芥末的独有的微微辛辣充斥味蕾,荼舒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双腿脚腕交叠在桌下轻晃。
刚刚咽下去,池钧肴的手再次夹着时食物送到嘴边,这次好像是螺肉?
她有些分不清了。
但都很好吃啊!
吞咽下最后一勺甜品,荼舒双手托腮,转头:“肴叔叔,我们以后常来这儿这家餐厅吃饭好不好?”
池钧肴:“喜欢?”
荼舒用力点了下头:“喜欢。”视线落在那张看不真切,但依旧令她心动痴迷的脸上,又补充:“最喜欢肴叔叔。”
醉成这样还记得最喜欢自己?
池钧肴温柔地用指腹擦拭她唇角吃甜品时沾上的奶油。
荼舒被他摩裟的有些痒,动了下含住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指节。
池钧肴:“…别闹。”
荼舒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池钧肴指节微动,提醒:“张嘴,脏。”
荼舒抗拒他的说法,伸出舌尖验证,粗粝指纹刮得软舌酥麻。
张嘴松开,坐直身体,很认真地给出结论:“干净的。”
见池钧肴没有反应,荼舒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味道,干净的。”
池钧肴:“……”
深吸口气,黑奇楠被他取下挂在手中,指节捻动。
“吃饱了?”
荼舒:“嗯,肴叔叔吃饱了嘛?”
池钧肴鼻尖溢出一声暗哑的应和,起身,对她伸出掌心:“我带你去休息。”
荼舒没有任何迟疑地把手搭上去,任由他牵着绕过座椅,穿过客厅,进到一间黑白色调的极简风精致房间。
房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床头柜上一盏悬浮夜灯球缓缓转动,发出昏黄微弱的暖光。
池钧肴伸手去按开关,荼舒却因为突然的昏暗转身抱住了他紧实的劲腰。
池钧肴僵在原地,掌心挂着的黑奇楠掉落,砸在地毯上发出哒得一声闷响。
借着朦胧的灯光,荼舒仰头,有浅色冷光在池钧肴脖颈处闪烁。
“肴叔叔好像很喜欢这样的衬衫……”叠影重重,荼舒摸索着将指腹压在池钧肴的领针中间,任由冰冷的金属在细嫩皮肤表面压出凹痕。
缓缓研磨,玩得认真。
池钧肴垂眸看她,眼底是深深的无奈和纵容。
怕她站着累,池钧肴抱着人坐到床尾沙发上。
视野升高又降落,荼舒侧坐着趴伏在他肩膀不敢抬头。
感受到后背的有节奏的安抚,她缓缓挺直腰脊,手指不老实地轻戳池钧肴耳后,跟他分享自己的发现:“这里的味道最浓。”
池钧肴意味不明地嗯了声,放在她膝盖处的手指蜷缩虚握。
上扬的音调分不清是肯定还是疑惑,荼舒解释:“海洋的味道,这里最浓。”
她像有瘾般又凑过去嗅,热烫的脸颊在池钧肴耳尖辗转厮磨。
池钧肴在她后背上下安抚的动作顿住,暗光里,有巨浪从深海处拍向海岸。
“荼舒。”他嗓音低沉嘶哑,不见平时清润。
荼舒闻声看向他:“肴叔——”
称谓被吞没在滚烫的热吻里,唇齿被一寸寸洗礼,荼舒惊颤地抖了下酥麻的身体,恍惚中似乎看清了池钧肴的表情。
平静而克制,像蓄势待发的猎人,要将她拆吃入腹。
倏地,池钧肴惩罚似地在她唇瓣上咬了下,荼舒抑制不住地哼出婉转的音调,五指在他的西装马甲上抓出褶皱。
湿热的吻带着灼热的呼吸向下,推开她V领毛衣的阻碍停留在渡着浅色暖光的漂亮锁骨上。
“肴叔叔……”荼舒的声音比夜灯球的光还要柔,仔细听还有些辨不清的渴望。
至于渴望什么,即使醉着也清楚。
因为她曾梦到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甚至比现在更露骨,更深刻。
但池钧肴却将脸伏在了她的颈侧不再动作,任由她在自己怀中轻捻慢磨拢,不知死活地刺激着那条饥饿至极的蓝色蛇。
荼舒挣扎未果,红着眼眶看他,清纯的底色上,满是委屈和控诉。
她踢了踢腿,试图跟池钧肴商量:“肴…肴叔叔…我想要你在我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
嗓音自带的微哑伴着哽咽的哼吟,汇成了最具旖旎故事感的乐章。
不能满足它更淋漓续奏的人,十恶不赦。
池钧肴被气笑,一巴掌拍在她不老实的娇臀上,磨牙:“喝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
*
鸟鸣声和生物钟的双重作用下,荼舒准时醒来,闭着眼睛习惯性去摸手机。
掌心触感陌生。
猛地睁眼,完全陌生的房间。
惊慌和恐惧自脚底向上席卷,冷汗接触到空气,在后背激起层层颗粒,她也慢慢想起失忆前最后的片段。
梵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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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肴叔叔的小别墅里,她喝了一杯好看的草莓奶饮……
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她掀开被子看到身上陌生的衬衫,很有质感,可惜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她环视四周后走到衣柜前,拉开轻薄的柜门,里面是整齐挂好的各色衬衫和西装,其中几件见池钧肴穿过。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荼舒不再着急,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收拾。
浴室的陈列和卧室一样简洁,荼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肿,眼皮和嘴唇更是惨不忍睹。
草莓误事!
出来后,她低头看着身上只能遮到大腿衬衫犯了难。
怎么出去?
肴叔叔在外面吗?
现在是早晨六点半,天都还没完全亮。
想了想,荼舒拨通程乐的电话。
窸窣声里程乐还迷糊着:“荼舒…到时间了?等我收拾下,十分钟。”
“不是,程乐,你方便帮我送套衣服来梵镜山庄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是程乐亢奋的声音:“什么情况?你昨晚睡在梵镜山庄?那儿的房间基本上提前一个月预约,你——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谁一起?”
荼舒:“……”
一小时后,程乐被服务员领到小别墅。
“看衬衫的尺寸,应该挺高,一米八?一米九?”程乐站在卧室门口不伦不类地吹了声口哨。
荼舒接过衣服,没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程乐是个情商挺高的人,见她不愿意谈就没再追问。
倚在浴室外的墙壁上提醒:“我也不知道你想穿什么,就到你衣柜里选了套你之前搭配过的,内衣和袜子在最下面。”
然后长叹了口气:“你房子装修的也太精致了,看完你那,我都不知道怎么找房子了!”
荼舒换衣服的动作略有停顿:“总能找到合适的。”
衬衫挂在胳膊上出来,荼舒不自在地问:“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我男朋友了吗?“
程乐眼睛顿时亮了几个度:“没,你们俩昨晚?”
荼舒:“喝了酒,不记得,不过他应该没睡这儿。”
程乐啧啧:“也是圣人了!”话里的涵义仁者见仁,然后又补了句:“看来人品不错。”
正说着,门铃响了。
“早上好!这是池先生昨晚交代清洗的衣物,请小姐查收。”
荼舒看到自己的外套和毛衣。
池钧肴的电话同时也拨了进来:“衣服收到了吗?”
因为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有前科,荼舒问得小小声:“肴叔叔…你在哪休息的?我昨晚…有没有做奇怪的事?”
池钧肴也刚醒,正依靠在床头醒神:“我在酒店前面的客房。蔡经理说你有朋友来了,需要我过去吗?”
荼舒:“不用不用!我早晨没找到自己衣服……就让她给我从家里送了套过来。”
池钧肴听出她的紧张,明白她是暂时不愿意公开,纵容:“昨天是女服务员给你换的衣服,我顺便让她拿过去清洗了,只不过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既然不用我过去,你收拾好带同学去餐厅先吃个饭再回去?“
荼舒拒绝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又听他这么平静的接受,心头酸软。
“肴叔叔…”
池钧肴:“嗯?”
荼舒:“等不用再喊你池老师的时候,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
这小心试探的语气,让池钧肴在她看不到的按着额角闷笑出声。
他几乎能想象到小朋友一边考虑怎么跟他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一边顾及着他的感受斟酌措辞的纠结模样。
她的在意,没有浮华贵重的装裱和层层包装的谄媚。
像一颗青涩渐熟的果子,只对他池钧肴一个人散发清甜香气。
池钧肴:“好。”
挂掉电话,荼舒揉揉脸进屋,程乐正在客厅里瞻仰那架放满藏书的书柜。
荼舒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程乐一起去了前面的自助餐厅。
时间还早,餐厅的人并不多。
程乐看到琳琅满目的早餐食材,早就忘了艰难早起痛苦。
然后两人又打车回到嘉荣园放东西,刚好赶上和中介约定的时间。
程乐哭哭唧唧趴在荼舒肩头:“完了完了,我就说看完你的房子就选不出来能入眼的了!”
荼舒中肯建议:“要不看看其他小区?”
程乐坚决摇头:“太远了,我早晨起不来。”
荼舒:“……”无解。
连续两天,荼舒陪着她几乎看遍了嘉荣园所有在租的房子,眼看着到了要回家的时间,程乐两眼一闭,定了荼舒隔壁单元的一套。
有搬家公司在,荼舒后面就没再去帮忙,开始熬夜赶实验数据分析。
腊月十八,赵昔月确定了回杭的时间。
赵昔月:“我年前最后一场演出是二十四,让昔年给我们定了二十五的机票,到时候我们直接机场汇合。”
还有一周时间,荼舒照常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池钧肴最近项目也有了进展,这段时间频繁出差,仔细算,他们已经有十天没有见面。
实验数据报告发送到孙教授邮箱,比群里给出的deadline还提前了一天。
荼舒长长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又到凌晨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池钧肴的消息。
池钧肴:【睡了没?】
荼舒抓了只抱枕抱在怀里回消息:【刚把报告发走,明天就没事儿啦,打算出去转转!肴叔叔那儿现在是下午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池钧肴:【记得你考了驾照,给你送辆车过去?】
池钧肴:【这边是下午五点,后天回】
荼舒:【不会走远,不用车。】
算了下时间,池钧肴航班落地时间刚好是自己回杭城的日期。
荼舒:【我是不是年前见不到肴叔叔了?】
池钧肴:【不会的,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荼舒怏怏地放下手机。
赵昔月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胳膊搭在荼舒肩膀上朝安检口走:“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因为池钧肴?”
“他的航班今天到,但是时间似乎赶不上。”荼舒又回看了眼航班信息,有些失望和遗憾。
赵昔月捏了捏她的脸,安慰:“那就过完年早点回来嘛!走吧,到我们了。”
她们的座位并没连着,按照习惯,赵昔年给她们分别选了机舱两边靠窗的位置。
荼舒相邻的头等舱座位还空着,也不知哪位倒霉人士在这时间错过了航班。
谢绝了空姐的服务,荼舒带上眼罩准备休息。
“先生的外套我可以帮您挂起来,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空姐甜美的声音再次靠近。
荼舒鼻尖动了动,继而听到熟悉的清润嗓音:“不用,另外,请说话声轻一点,我女朋友在休息。”
19. chapter19
荼舒扯下眼罩,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准备落座的“倒霉人士”。
棕色长款风衣及至膝盖,灰棕色高领毛衣修饰出好看的颈部线条,配上出挑的五官,整个就是位看不出年龄的轻熟绅士。
他的衣品真的很好,简约,低调,高级。
荼舒看得眼睛发直,失望和遗憾在他出现的这一刻被巨大的惊喜代替。
“肴叔叔……”
池钧肴浅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不继续睡了?”
荼舒哪还有睡觉的心思!
等他系好安全带迫不及待地问:“肴叔叔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答应了你?”
荼舒想起前两天的对话,她问他是不是年前都见不到了,他说,不会的。
原来他都记得!
离得近了,荼舒这才发现他眼里的红血丝和下巴上浅浅的胡茬。
细密的酸疼又取代了她惊喜:“你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直接换乘过来的吗”
池钧肴说的风轻云淡:“嗯,最近睡眠是少了些。不过项目进行的还算顺利,有一周休息时间。”
而实际上为了争取这一周假期,他出差期间每天的睡眠几乎不超过四小时,就连上午回国的航班上都还在处理工作。
指指被她拉到额头的眼罩,池钧肴问:“继续休息?”
“我不困,就是习惯上飞机就眯着。”
池钧肴低笑:“好习惯。”
空姐适时送来了热毛巾和薄毯,荼舒:“辛苦准备一杯热牛奶。”
不远处,赵昔月招呼:“嗨,池先生,好巧!”
他们都知道,巧,只是成年人体面的说辞。
有些事情拆穿了没意思,赵昔月还是挺高兴池钧肴能为荼舒费这种心思。
池钧肴也朝她颔首:“到了杭城还请赵小姐多关照。”
“小事儿!”赵昔月飒爽地比了个手势,然后又朝荼舒眨了眨眼,没再打扰。
荼舒有些脸红,把牛奶推到池钧肴手边:“还要两个小时才到,肴叔叔喝完东西先休息会儿。”
池钧肴没拒绝她的安排,从善如流地喝了牛奶。
“现在快点睡!”荼舒催促。
他是真的累了,喝完牛奶,又揉揉她的发顶:“那我睡会儿,到了喊我?”
“好。”
喜欢一个人的状态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就像现在,池钧肴就只是这么安静的在旁边睡着,却依旧能让荼舒无比心安。
航班落地时间是下午两点,三人走出机场。
接机的人群中,脖颈上带着耳机的朋克风少年酷酷挥手:“赵昔月,阿舒!”
赵昔月上去狠狠揉了揉赵昔年的脑袋:“臭小子,叫姐!”
少年熟练地绕过她,冲到荼舒面前:“阿舒,走啦,回家!”
出站口人来人往,他没注意站在荼舒身后不远处的池钧肴,只以为是同一航班的旅客。
回到熟悉的城市,见到一起长大的人,荼舒很开心。
不过这次她没像过去一样跟赵昔年走。
“昔年,肴叔叔也来了,我要先带他回家。”
赵昔年怔了怔,面对池钧肴时很有教养地问好:“你好。”
池钧肴淡笑颔首:“你好。”
荼舒发现除了谭先生几人,池钧肴对谁都一样,温和,客气,保持尊重的同时也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或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
赵昔年目光又转回荼舒:“一起走吧,我今天开的越野,四个人也没问题。”
荼舒:”不用啦!行李太多了,你和惜月姐先走,我和肴叔叔叫车回去就行。“
赵昔年还想说什么,被赵昔月一把揽住肩膀:“荼舒有池先生照顾,你只负责把我安全接回去就行!”
两拨人分开,荼舒低头看手机,准备从软件上叫车。
池钧肴上前牵住她:“不用叫车,陈清在外面,我们过去。”
陈清是他在国内的助理,也是杭城人,荼舒见过几次。
她不解:“刚刚怎么不说?”
池钧肴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她,淡笑:“客随主便,听你安排。”
荼舒的心再次酸软成一汪春水。
以池钧肴的能力和地位,只要他想,在哪儿都能体面的出行。
他先前不说,是尊重她的决定,也是尊重赵昔年的好意。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池钧肴呢!
荼舒跟着他上了陈清的车,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车子在自己熟悉的家门前停下。
荼舒家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别墅,白墙灰瓦,小桥流水,院中的槭树红的热烈。
陈清把人送到,车钥匙交给池钧肴:“老板,那我就先回家了,有什么事您随时给我电话,提前祝您和荼小姐新年快乐!”
池钧肴递了个红包过去:“辛苦了,新年快乐。"
贸然收到新年祝福,荼舒呆了呆,想起了个很重要的问题——池钧肴说可以休息一周,但还有四天就要过年了!
他是要留在杭城陪自己过年吗?
想问,又怕池钧肴没这个打算,荼舒有点纠结地跟他进了院子。
池钧肴哪里注意不到她这点儿变化,进客厅放下行李后把人拥住。
“怎么了?”
荼舒:“肴叔叔,你在杭城呆几天?”
“等你去赵家过年我再回去。”
池钧肴知道,荼家和赵家是世交,这几年过年荼舒都是和赵家人一起。
至于荼泽夫妻,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不会过问这个侄女。
荼舒明白像池家这样有底蕴的家族一般都很重规矩,春节池钧肴肯定要回去陪家人。
尽管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想到他能陪自己到大年三十,还是觉得很开心。
“那我带肴叔叔选房间!”
荼舒雀跃地从他怀里钻起来,拉起人朝楼上走。
池钧肴扯住她手腕,目光深邃:“不用麻烦,我住酒店也可以。”
荼舒别过脸不看他,手指不自觉蜷缩,刮在池钧肴的黑奇楠上,珠子转动,幽光闪烁。
“杭城一到假期就有很多游客的,酒店不好预定,肯定也没家里干净,住这儿不好吗?”
池钧肴挑挑眉,不再推辞:“好。”
别墅分为地上两层,地下一层,轻中式设计,清雅温馨。
一楼是荼港夫妇的主卧和书房,外加一间阿姨休息的房间。
荼舒直接带他去了二楼,打开自己卧室对面的房间:“这个客卧采光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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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这间吧?”
池钧肴假装看不懂她的小心思,将自己的行李拿进去。
荼舒跟在他身后碎碎念:“房间里有独立卫浴,还有投影仪,你晚上要是想看什么电影可以直接投屏播放。对了,窗户外面是座小花园,早晨的时候会有鸟叫,你如果觉得吵晚上一定要关窗户,如果你要办公,可以用我的书房,就在出门右手——唔!”
额头撞到池钧肴的后背,荼舒揉着脑袋抬头看他。
池钧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示意她往后看:“我需要用下洗手间,不太方便你跟着。”
荼舒:“……”
荼舒:“对不起,我没注意!那肴叔叔先收拾,我去给张阿姨打电话!”
然后在池钧肴的笑声里,落荒而逃,直奔对面自己的房间。
她太兴奋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刚才的情形。窘迫地抓住一只床上的保证,荼舒缓了缓神,拿出手机联系张阿姨。
这是位在荼家工作已经超过二十五年的老人,前年刚得了孙子。
荼舒离开杭城后,交给她的工作仅限于每天打扫房间以及照顾父母留下的那些花草。
原本荼舒已经给她提前放假休息,但因为池钧肴过来,她想问问张阿姨能不能再回来工作几天。
听筒里,张阿姨歉疚道:“不好意思小姐,我跟儿子一家出来玩,回去的话最快也得等到后天。”
“没事,张姨不用着急赶回来,好好跟家人团聚,我自己能解决。“
张阿姨不放心:“您要是不去赵家,我还是回去照顾你吧,家里就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行?大过年的,好多餐馆都关了,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荼舒:“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做饭的,你安心带孙子!“
提到小孙子,张阿姨这才犹豫着没坚持。
荼舒坐在床沿上挂掉通话,转头看向窗外火红的槭树。
张阿姨最后的犹豫让她忽然间意识到,每个人心里都会给在意的人排序,然后根据重要程度匹配与之相关事情的优先级。
有些人对你,不是不在乎,只是在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人罢了……
池钧肴从房间出来,看到对面房间的荼舒,脚步微顿。
女孩子安静地坐在床边,长发垂落,侧脸空茫,丝毫没有刚才跟在他身后生机勃勃的模样。
像只孤独的猫。
“荼舒。”
荼舒顺着声音望过去,目光落在池钧肴身上,双瞳渐渐有了焦距。
然后笑了。
笑自己矫情贪婪,也笑自己不知足。
有个人,因为和她聊天时的一句承诺,风尘仆仆回国,然后又陪自己跨越一千多公里到她的城市。
此刻他就那样站在寂静的过道,隔着几米的距离,关心着自己。
小跑着上去抱住池钧肴,荼舒踮起脚尖亲他的下巴:“肴叔叔,你怎么能这么好?”
粉唇在下巴上蹭了蹭,又皱眉:“扎得有点疼…”
池钧肴再次被她逗得笑出声。
胸腔震动,敲击耳膜,悦耳到荼舒身体酥软。
手指在他颈后交扣,荼舒再次亲上去。
不过这次不是下巴,而是那张笑得恼人的唇。
池钧肴任她施为,等她玩得过火时才收紧了揽在她腰后的手:“别闹……”
20. chapter20
杭城的冬天是不同于北方城市的,风吹得温柔,却冷入骨髓。
荼舒把中央空调和壁炉全部打开,等温度慢慢升起。
她换好了衣服下楼,池钧肴正在一楼沙发上低头看手机,面容严肃。
荼舒想他应该是在处理工作,放轻脚步。
听到动静,池钧肴抬头,嘴角挂着笑意:“现在出发?”
因为家里冰箱什么食材都没有,晚饭两人决定到外面吃。
依旧是池钧肴开车。
荼舒在副驾上跟他分享:“我特别喜欢这段路!虽然路面弯曲起伏,但两边古树绿植保留的非常完好!白天会有游客,但早晨和晚上很适合跑步锻炼!”
说完又想起她还不知道池钧肴有没有跑步的习惯,扭头看他:“肴叔叔,你跑步吗?”
池钧肴:“嗯,一周3-4次,你呢?”
荼舒摸了摸鼻子:“我大概…3-4周一次吧。”
池钧肴:“……”
以手抵唇,轻咳,池钧肴主动换了话题:“你之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荼舒:“大年三十在惜月姐家一起吃饭,然后玩会儿游戏,赵伯母身体不好,一般十二点前就都正常休息了。“
她说的是这几年的春节,没提更久的以前。
其实她并不擅长找话题与人攀谈,但和池钧肴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总是忍不住变多。
讲赵家的年夜饭,也讲沿途一些她喜欢的地方。
导航提示到餐厅的位置了,车子跟着拥挤的车流饶了两圈,没找到停车位。
荼舒:“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池钧肴瞥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将近晚上六点。
下个路口,方向盘右转驶出主干道,进了旁边的小巷,他重新搜索了一个地址。
站在超市的入口处,荼舒有点懵。
不是换个地方吃饭吗?
池钧肴已经取了辆购物车过来,牵上她:“买些食材,回去给你做。”
荼舒不经常逛超市,更没见过春节前琳琅满目又热闹的超市。
她侧头看池钧肴,他正认真地挑选蔬菜,查看日期,然后放入购物车。
驾轻就熟。
如果忽略他一身与超市格格不入的高定穿搭和出色外貌,仿佛他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烟火人间。
“喝酸奶吗?”走到奶制品区的时候,池钧肴弯腰凑近她耳边问。
嘈杂声里,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
荼舒上前取了一瓶原味酸奶抱在怀里,抬眸看向池钧肴。
“够了?”
“嗯。”
朝前走了两步,池钧肴停下:“抱着不累吗?放进来吧。”
荼舒:“……”
又到海鲜区选了鱼和虾蟹,池钧肴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卖牛肉的地方。
时间太晚,保鲜膜包装的牛肉已经所剩无几。
荼舒扯了扯他的胳膊:“已经买很多了,吃不完。”
池钧肴颔首,绕过牛肉区,又买了几样豆制品。
结账台设置在超市的另一头,走过去要穿越整个超市,她被新年装饰区的五彩斑斓的红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池钧肴选了两样调料放到购物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长腿直接朝那片红走去。
“春联要买吗?”池钧肴问她,声音在鼎沸的人群里有些模糊。
荼舒落在他身后半步,视线落在他修长挺拔的背影上,有些挪不开眼睛。
池钧肴回头,看她竟然在这时候发呆,忍不住在她额头轻敲了下,俯身低语:“回家再看?”
荼舒有些窘迫地揉了揉额头,走上前与他并肩。
“这些字没肴叔叔的好看。”荼舒客观评价。
池钧肴挑眉,转身跟旁边的导购说了几句,而后对她说:“那就先选别的。”
荼舒挑了一簇火红的腊梅,几支漂亮的南蛇藤,还有两束酸浆果枝,都是鲜亮热闹的颜色,也适合家里风格。
导购这时候抱着一叠洒金铜版纸:“先生,店里目前只有这种纸,您看可以吗?”
荼舒眨了眨眼。
池钧肴:“可以,请问文具区在哪?”
导购了指了个方向。
荼舒跟在他身后,问:“买这么多纸做什么?”
池钧肴浅笑:“回去写春联。”
后来很多年,每当回忆起这一幕,荼舒都忍不住从身后环住正在弯腰写春联的池钧肴。
肴叔叔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回到家已经将近八点,池钧肴把采购的食材拿到厨房开始收拾。
荼舒在客厅里分类整理买来的其他物资。
把酸奶在冰箱放好,看着卷起衣袖,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池钧肴,她忍不住弯了眼睛。
“肴叔叔,我帮你洗菜吧。”
“你买的那些花需要布置吗?”
两根食指绕成结,荼舒垂着眼睛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我想跟肴叔叔待在一起。”
池钧肴正在清洗辣椒的手一顿,冷白修长的指节放到水流下,一寸寸清洗干净后,他折身看向荼舒,指腹落在她唇角触摸,带着密密麻麻的电流。
“但是你在这儿,我会分心。”
近乎低喃的声音让宽敞的厨房变得燥热,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荼舒随着他指尖的力道启唇,如同无声的邀请,池钧肴呼吸又沉了几分:“乖,去客厅玩一会儿。”
荼舒坐在沙发上整理买回来的花枝,有些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朝厨房张望。
手机震了两声,荼舒滑开,是程乐的消息。
大多是抱怨她家老程对她“两面三刀”态度,哭嚎想赶快开学。
荼舒被她逗乐,曲腿窝在沙发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大半小时后,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了,荼舒跟程乐说了声要吃饭,主动去厨房端菜。
四菜一汤。
荼舒尝了下,有些惊讶。
“肴叔叔做菜很好吃!”
池钧肴:“在国外偶尔做。”
荼舒心说这可不像偶尔能练出来的,不过也没追问,捧场地喝了汤,吃了一整碗米饭。
池钧肴吃饭很优雅。
他比荼舒先吃完,却没放下碗筷,直到荼舒停下:“等会儿去外面走走吗?”
“那我跟肴叔叔一起收拾。”
荼舒没有幻想过和池钧肴这样的人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可身边同龄人的爱情总是像夏日的疾风骤雨,来时风卷残云,去时煊赫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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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喜欢和讨厌都那么明确,没有参考性。
因为池钧肴是不同的。
他成熟,沉稳,又惯常身居高位。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爱会是一场无声的哑剧,永远追随,永远仰望。
直到他问出那句“你喜欢我,对吗?”
天气太冷,两人散了十五分钟步就回到屋内。
池钧肴把铜版纸和毛笔,墨汁一起拿到二楼的书房,挑眉:“要一起写吗?”
荼舒背着手小跑跟在他身后进去。
原色桐木桌上,池钧肴悬肘落笔,遒劲风骨跃然而出。
池钧肴:“给你的字帖还在练吗?”
荼舒:“有,在图书馆看书累的时候也会练。”
“来试试?”
荼舒退却:“我的字没肴叔叔的好看。”
池钧肴莞尔:“别怕,我带你写。”
桌案前,荼舒手持毛笔,屏息,提气,蘸墨,笔尖微颤。
她有点紧张。
下一秒,持笔的手被另一只干燥的掌心包裹。
池钧肴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站在她身后,提醒:“专心,落笔要稳。”
荼舒:“……”
有点为难人。
隔着距离,隔着衣料,她依旧能感觉到身后灼热的体温,尤其他的气息落在脸颊,将她冷白的皮肤都熏染成了不自知的淡粉。
池钧肴低低笑了声,手上的动作却严谨稳重,带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完整个字。
腕骨下滑,继续。
直到整幅对联写完,荼舒都没注意到具体写了什么,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没法儿再继续了,至少这会儿荼舒觉得自己不行。
她抬头想跟他商量明天再写,却直直撞上他垂落的目光。
荼舒怔住。
将毛笔放回笔山,荼舒转身面对池钧肴。
狭小的空间,动作难免摩擦。
身后是书桌,身前是他,荼舒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间,手按在池钧肴腰上踮起脚尖。
她的吻依旧笨拙没有章法,眼神描摹里,他五官的每一处都带着诱惑,于是她就循着自己的心意落在喜欢的地方。
眉心太高,即使垫脚也很难碰触。
她忍不住扯了下他腰间的衬衫。
池钧肴配合地俯身,荼舒终于如愿以偿。
而后又沿着另一侧路线向下,再次靠近唇角的时候,陡然转变路径,吻在余光里那只微微泛红的耳垂上。
饱满,微凉,想冰奶茶里的珍珠。
她忍不住卷了舌轻轻吮吸。
回到原来位置,荼舒复又抬眼看池钧肴,他半阖眼睑,俊美的眉目里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漆冷的湿雾,里面还夹杂着浓厚到她看不懂的情愫。
他就这样托着她的腰,温柔地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另一边,继续?”
后腰处传来灼热温柔的摩裟,他克制的声音暗哑,像一首大提琴独奏的尾声,低哑缱绻。
询问的语气,不容抗拒的眼神。
荼舒受到了鼓励,精致的下颌再次抬起,寻向另一侧,牙齿合拢,咬在上面,像喝奶茶时咬破珍珠的动作。
饱含情欲与难耐的极轻闷哼在耳边响起。
荼舒诧异。
21. chapter21
再次退回到和他相对的位置。
荼舒只能看到池钧肴漆冷的双眸和平静温柔的表情。
如果接下来没有他铺天盖地的吻,刚刚的声音仿佛只是她的幻听。
池钧肴的吻显然比荼舒娴熟,浓郁的海洋香裹挟着他深沉的呼吸落在齿尖和舌根,让荼舒忘记了呼吸的本能。
情动处,荼舒被他抱坐在书桌上,修长的身体强势地占据双腿中间的位置。
池钧肴主动低头,骨节分明的手钳住她细嫩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承接他微凉的唇。
忘记呼吸的荼舒第一次经历这么漫长激烈的吻,窒息感使得她身体后仰试图找回呼吸,身后炽热的掌心却不给她躲避的机会,荼舒动了下脚尖。
继而 ,唇角一痛。
池钧肴把人抱在怀里,下巴伏在她纤细的肩膀,等到呼吸平稳,他才哑声开口:“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会伤到你。”
危险吗?
明明这是很开心的事情。
荼舒在他怀里平复了身体的颤栗,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小小声提醒:“肴叔叔,我早就成年了。”
因为她这句话,池钧肴好不容易镇压的凶兽再次露出逃出樊笼的势头。
荼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池钧肴无奈地用力把人在怀中勒紧,忍到极致,在她肩膀轻咬了一下,闷声:“结婚前不可以!”
*
荼舒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巨大的蓝色蛇用身体织成网将她牢牢捆缚,难以呼吸。
在她用力挣脱后,又有海水淹没而来,蓝色蛇趁机再次缠绕,固定,然后任由随浪而来的鱼儿轻啄她每一寸肌肤,直至她溢出胸腔最后一声轻吟……
睁眼,荼舒翻身轻垂了下枕头。
洗漱完下楼,池钧肴正站在窗口正在和人通话,给她指了指桌上的早餐。
今天的池钧肴黑色高领毛衣,黑色西裤搭配同色鳄鱼纹皮鞋,严肃中带了点休闲。
她忽然想起程乐总结非常到位的一句话:池老师的颜值加衣品,吊打娱乐圈一半男明星!
翻了下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
荼舒先回了程乐,这才看到下面还有赵昔年和高中同学群发来的消息。
池钧肴接完电话回来,问她:“晚上有个不太方便推不掉的饭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荼舒从没想过要把池钧肴寸步不离地绑到身边,指了指手机:“我晚上也有个同学聚会呢。”
池钧肴点头:“别喝酒,结束后我去接你。“
荼舒想到自己一喝酒就断片的事,坐直身体保证:“昂,到时候我把位置发给你。”
至于白天的安排,昨晚那场旖旎结束后就已经敲定。
吃完早饭,池钧肴驱车带荼舒到了专门卖年货的市场,选了十几盏灯笼,几个中国结,还另外买了一箱烟花。
等不到天黑,一到家荼舒就先选了盒水母派对打开,小心地用打火机点燃引线后快步跑开。
然后荼舒就有点傻了——怎么这么高?
杭城禁烟花!
一会儿应该会有物业或者警察上门吧?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池钧肴。
池钧肴好笑地看着她又怂又心虚的模样,揉揉她脑袋:“初犯,我给你交罚款。”
荼舒撇撇嘴,再不敢乱玩,把剩余的烟花收起来。
荼舒:“挂灯笼需要找把梯子,不知道家里有没有?”
池钧肴勾唇,拿起一只灯笼,抬高手臂,挂在了槭树中段的树枝上。
荼舒:“……”
一番忙碌,十几盏灯笼全部挂上,池钧肴找好角度把灯线埋好。
荼舒:“为什么天还不黑?”
池钧肴忍俊不禁。
*
挥手和池钧肴告别,荼舒如约赶到花园餐厅。
今晚整个餐厅被他们包场,并没有其他客人。
“荼舒?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正在选点心的娇俏女生看见她,惊讶地打招呼。
她记得,这是她高中转学前的后排同学,邵凝。
邵凝放下餐盘过来,扬声:“快看看谁来了!荼舒小姐可难得赏光我们的聚会!”
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荼舒皱眉。
“邵凝,你有病?”赵昔年不知从哪里转出来,手上还拿着瓶酒,眼神不善地瞥了眼邵凝。
今晚能出现在同学会,都是家境富裕的天之骄子。
邵凝被人当中下了面子,语气讥讽:“还护着呢!你这么一如既往的讨好,也没见人家转学时候有任何犹豫。”
赵昔年单手插兜,连帽夹克上冷光凛冽:“我护着怎么了?有这闲心不如再好好找个医生重新给你下巴做个假体,尖得能给我当开瓶器了!”
邵凝一下子被气红了眼睛。
班长叶文习过来打圆场:“都是老同学,又大过年的,别站这儿置气!”说完冲荼舒伸出手:“听说你进了R大,还没机会跟你说声恭喜!”
荼舒伸手与他交握:“谢谢班长。”
叶文习笑得爽朗:“都是老黄历!让昔年带你过去坐!邵凝,你刚才拿的甜虾是哪个?味道不错,带我去取点儿?“
依旧是当初八面玲珑的样子。
荼舒也没想跟一个现在对她来说并不算熟的人计较,随赵昔年往里走。
她已经有两三年没跟杭城的老同学聚会,大家对她的好奇也比其他人多出,荼舒一一笑着回应。
在场的人有些选择了出国深造,有些进了艺术类高校,像荼舒这样正经参加高考进入国内名校的寥寥无几。
不过各自都有各自的精彩,一番交流,气氛仿佛又回到几年前还在一起读书的高中时光。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多,叶文习瞧着大家意犹未尽的状态,提议:“换场吧,一块儿到我酒吧坐坐?”
有人起哄吹了声口哨:“听说班长可没少往那酒吧投资,今天我们也去看看战果!”
叶文习笑的谦逊:“挣点零花钱而已,走吧,我已经让人留出了包厢。”
他的酒吧刚开业不久,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想法,多少都要给些面子。
赵昔年知道荼舒不喜欢酒吧的吵闹,低声问:“你想去吗?不想去我找个借口先送你回家。”
荼舒:“去吧,反正时间还早。”
而且叶文习主动开口了,独自离开不合适。
酒吧门刚一打开,鼓噪的音乐震耳欲聋,闪烁的灯光更是晃得人眼花。
叶文习领路走到三楼的VIP包厢,单向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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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醉笙歌。
荼舒不喝酒,从服务员送来的饮品里选了杯果汁啜饮。
赵昔年低头交代:“要是不习惯提前跟我说,我送你回去。”
邵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看到接耳低语的两人,挤开荼舒另一侧的女生,问荼舒:“你当时为什么转学?你不是打算和赵昔年一起出国留学的吗?“
荼舒掀起睫毛看她。
坐在另一侧的赵昔年面色有些冷,起身拉邵凝:“她喝多了,我带她出去醒醒酒!”
邵凝挣脱他的手:“你特妈怕什么?怕我把你那点儿心思挑破?”尔后双目含着怒火看向荼舒:“你一声不吭转学走人,然后心安理得在国内读了自己想去的大学,那你知道赵昔年因为你拒绝了皇家音乐学院的offer吗?那特妈是多少人有钱都砸不进去的地方!”
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杯子里的果汁漾出涟漪,荼舒看向赵昔年。
赵昔年冷笑放开邵凝,单手插兜:“老子乐意去哪就去哪,关你什么事?”
邵凝:“是!你眼里从始至终都是荼舒,别的人关你什么事!但我就是看不惯她就这么装糊涂吊着你,心安理得享受你对她好!”
荼舒拦住赵昔年,站起身直面邵凝:“你问我为什么转学而不是出国留学,我可以回答你。”
“阿舒!”赵昔年脸色骤变。
荼舒放下杯子,看向众人淡然道:“你们也都知道我是在父亲去世后转学的,父母都在这儿,我不可能抛下他们去异国他乡生活,这就是原因。”
“我和昔年从小一起长大,别人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好,相比其他人,我确实得到他的照顾更多!”
说完,她对叶文习歉意一笑:“抱歉班长,扰了大家兴致,今晚我先走了!”
闹成这样叶文习也不好再留人,跟上赵昔年把人送出酒吧。
赵昔年:“你先回去吧,我送她。”
叶文习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不再朝前追。
回到包厢,他脸色微冷,看向邵凝:“闹够了?”
邵凝委屈地瞪向叶文习。
叶文习:“R大是荼舒父母的母校,她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听到了。”
包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酒吧外,赵昔年双手插在连帽夹克服口袋,不紧不慢地跟在荼舒身后。
走出很长的一段路后,荼舒在十字路口的巨树下站定,转身:“昔年,我们聊聊。”
赵昔年耸肩:“嗯,聊什么?”
“邵凝说的是真的?”
赵昔年嘴角扬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我是拒绝了,但跟你没关系。”
荼舒望着灯光下慵懒邪肆的少年。
他和她一样都褪去了幼时的青涩稚嫩,眉眼张扬,穿搭时尚,是时下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
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邵凝把话说到那种程度,她再不明白就是真的装傻了!
没办法像对待黎炀学长那样,因为对方没把喜欢说出口,又真的不太熟,所以她能平静的冷处理。
面前这个人,是将她视如己出的赵伯伯赵伯母的儿子,是惜月姐的弟弟,是陪她一起读过幼儿园,小学,初中,甚至是一半高中的赵昔年。
荼舒苦笑,今年,怕是没办法再去赵伯伯家过节了……
22. chapter22
“对不起——”
“乐队年后首次公演,你有时间来听吗?”
两人同时开口,荼舒不确定赵昔年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慵懒的少年笑起来,眼底是强硬的坚持:“看在一起长大的份儿上,到时候和赵昔月一起来呗?”
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掩口打了个哈欠,困意蔓延至眼角,有亮光在灯光下闪烁。
“听赵昔月说你谈男朋友了,带上他也行。”
荼舒立在几步远的地方,好一会儿,牵唇:“好。”
赵昔年:“我喝了酒,没法儿送你,是让家里司机过来还是打车回去?”
荼舒:“我打车就行,你回去吧。”
赵昔年没再坚持,转身摆手:“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荼舒目送他在车水马龙的路边走远,一直到转身不见,这才低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眶。
有脚步声靠近,荼舒往旁边让了让。
鳄鱼纹皮鞋在她视线里停下,荼舒抬头。
池钧肴的大衣外套还搭在手臂上,逆着光,荼舒看不清他的表情。
“结束了?一起回家?”
询问的语气,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坐在车子后排,荼舒侧过头观察池钧肴。
他闭着眼睛,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还有烟草的味道,西装整齐,双腿自然分开,从始至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荼舒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肴叔叔怎么也在这儿?我还没给你发位置……”
池钧肴睁开眼睛:“酒局安排在这儿。”
荼舒:“那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叶文习的酒吧花费了不少心思,再加上叶家在杭城的人脉,成为高端酒局的场地不奇怪。
她只是好奇池钧肴看到了多少。
池钧肴转头看向她,手从腿上搭着的外套上挪下来,牵住她的。
“你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所在的包厢也是三楼,有相同的单向落地玻璃窗。
她跟同学交谈着往里走,身旁跟着那个机场见到过的男孩子。
看到她又出来的时候,他打了声招呼出来寻人,又恰好看到男孩子追出去背影,他在马路对面抽了根烟,等他们结束。
荼舒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勾了勾。
凑近他的肩膀,小声问:“肴叔叔,你是不是在生气?”
两秒后,池钧肴嗯了声。
荼舒的手被他拿到腿上把玩,一根根手指展平伸直,然后十指相扣。
“我没修炼到女朋友跟另一个男生深夜街头单独相处,还能若无其事。”
他的话把荼舒忐忑的心狠狠揪住,拧出一捧酸甜的汁液。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在里面发生点冲突。”
她简短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靠在池钧肴肩膀上,细软声音平稳:“昔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从肩膀上仰头,池钧肴的脸依旧平静。
荼舒有淡淡的失落。
这是她第一次把喜欢说出口呢!
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被他牵着进了院子,鳞次栉比的红灯笼已经亮起,地上的鹅卵石都被照成深浅不一的红。
池钧肴停在槭树下,转身,手腕微微用力,荼舒踉跄着被拽进一个清爽温暖的怀里。
惊呼声被吞没在淡淡烟草味的吻里。
失控时,荼舒感觉到腰际有冷风钻入,不过很快又被滚烫的手掌覆盖,一簇簇火焰在肌肤上蔓延,直至被弧形的金属阻挡。
池钧肴闭了闭眼睛,将手抽出来,给她拉好毛衣。
荼舒心跳剧烈,双腿发颤。
池钧肴:“下次和人聊天选个暖和的地方…走吧,外面冷。”
荼舒迷糊着被他牵进客厅,窝在沙发里缓神。
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池钧肴的脚步声夹在其中,只有两个人的房子竟然也份外温暖。
荼舒:“肴叔叔,你想看电影吗?”
池钧肴给她热了杯牛奶递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眼时间:”这时间出去只有午夜档,你有想看的吗?“
荼舒拿手机搜了下,看见各种追凶灵异惊悚的电影封面,瞬间放弃。
“没有,还是明天吧!”
池钧肴似乎早料到:“好。”
两人都默契地不提赵昔年和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上楼分开洗漱。
荼舒收拾完出来的时候看到二楼书房亮着灯,门也开着,她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看。
池钧肴已经收拾好,这会儿穿了一身纯黑色家居服正在电脑前忙碌。
荼舒没打扰,下楼倒了杯水也回自己房间开了电脑准备课题项目组的开题报告。
按照她的计划,自然是希望在大三前完成署名论文见刊,不过孙教授这个组的学长学姐都比她有经验,想要拿到署名,她需要付出自然比别人多一些。
翌日,荼舒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窗户玻璃上挂着的水珠。
站在卧室里看向院子,满地的火红落叶,雨应该下了很久。
荼舒跟池钧肴商量:“昨晚下雨,院子里必须收拾,但我联系家政过来的话就不能出去了!肴叔叔,你要不要跟我在家看电影啊?”
池钧肴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看电影的经历了,无可无不可:“我都可以,看你安排!”
“那我联系物业安排家政,肴叔叔等会儿先到楼下选影片。”
她家地下一层就有观影室,星空顶,海纹地毯,三排舒服的沙发座椅,其实比电影院舒服。
想到这儿,趁着池钧肴去准备早餐,她把昨天买的年货找出来,分碟装了坚果和各种零食糖果,又洗了盘水果一起端到观影室。
因为长时间没人来,房间里有淡淡的潮气,荼舒打开空调换气的同时上楼找了两根香薰蜡烛。
家政约的是上午十点,荼舒吃完早饭先去了花房。
花房是荼港给妻子建的,很多时候这里更像是荼港的一处寄托。
荼舒不会养花,但看父亲照顾多年,简单的控温控湿还是了解的。
等她再回到观影室的时候,池钧肴已经在里面选片了。
池钧肴:“想看哪种类型?”
荼舒:“肴叔叔有喜欢的类型吗?”
她其实比较喜欢治愈系动漫,以日系居多,不过看电影当然要两个人都喜欢才好。
池钧肴选点了一部星际科幻片:“这部,可以吗?”
荼舒很少看这种题材,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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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选这部?如果你不感兴趣我们再换。”
这大概就是居家看电影的好处吧!
荼舒很快沉浸在电影里,连手机振动都没发现。
还是池钧肴按了电影的暂停,她才后知后觉。
“是家政团队过来了。”荼舒要上楼去开门,池钧肴也起身跟上。
荼舒:“我自己过去就行。”
池钧肴牵住他:“走吧,别让人久等。”
家政是物业长期合作的团队,对荼舒家也不陌生。
简单交流过后,他们开始工作,荼舒和池钧肴又回到观影室。
只是这次荼舒怎么也没办法专心看电影了。
她时不时用余光瞥向池钧肴。
一次,两次,三……
池钧肴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下巴:“总偷看我做什么?”
荼舒揉揉被他捏过的地方,小声问:“肴叔叔没注意到嘛?“
池钧肴:“你是指刚才有人看我的眼神?”
荼舒点头。
池钧肴:“能靠脸被包养也是一种技能。”
荼舒:“……”
了解荼家的人都知道,现在整个荼家只剩一个继承了无数家财的独女,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打主意,只不过荼舒不爱出门,让很多人想找偶遇的机会都难。
眼看着快过年了,池钧肴跟荼舒一起同进同出,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看不进去的话,我们就先上去?”池钧肴提议:“等你有心情了我们再接着看。”
荼舒想了想,赞成:“那我们先把春联写完吧?明天可以一起贴上。”
池钧肴:“好。”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荼舒会到赵家过除夕,他也定了当天早上的航班回去,细算也只能再陪她一天半。
到了书房,荼舒这次没自告奋勇。
她趴在书桌上看池钧肴笔走龙蛇,每当他写好一张,荼舒就小心地拿到旁边晾晒,一直到所有房间的福字全部写完。
下午,荼舒查验过家政的成果,付了三倍的酬劳将人送出门。
小跑着回到厨房,再次把手洗干净,用筷子夹了颗刚炸出的丸子,咸香酥脆。
荼舒忍不住多吃了两个。
中午的时候程乐给她发了个小视频,里面是程妈妈刚做出来的炸货,荼舒有些羡慕地分享给池钧肴看。
池钧肴认真地看完整个视频,问她:“你也想吃?”
荼舒一边给程乐回消息一边点头:“以前家里也会做的,我最喜欢炸丸子。”
然后池钧肴就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菜谱,实验两次就做出味道很好的成品。
荼舒:“肴叔叔,你太厉害了!”
池钧肴回头看她两颊鼓鼓的模样,唇角微扬。
荼舒选了个只能拍到池钧肴一只手臂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程乐。
荼舒:【同款炸货进行时。】
程乐的电话再下一秒拨进来:“这是个男人,谁!”
她是知道一些荼舒情况的,能在过年期间出现在荼舒家做饭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好奇!
程乐化身福尔摩斯:“男朋友?不对…看胳膊上的青筋不像我们同龄人,应该比我们大…难道是你那个监护人?”
荼舒:“……”
23. chapter23
荼舒抬眼去看正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铅灰色休闲西装裤自然垂落在米色居家拖鞋上,白衬衫的袖口折了几道,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会时不时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教程,黑亮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光泽流动。
程乐:“是不是?是不是?我靠,拍个正脸啊!光看胳膊只能猜是个身材不错的小叔叔!”
荼舒:“…Yep!”
不加时态,过去的监护人也是监护人,,并不算撒谎。
程乐催促:“拍脸啊,免得哪天碰上了我都认不出咱叔!”
荼舒:“……”
就怕你见了之后没心情过年!
想到考完试那天程乐躲着池钧肴跑的情形,她有点儿坏地提了个死亡话题:“你成绩都查了吗?”
程乐:“…啊!老程喊我过去搭把手,年后查了再跟你说,挂了哦,拜!”
哪个混子大学生吃饱了撑得年前查成绩?
是嫌在家过得太舒坦嘛!
荼舒得逞地扬起唇角,收了手机又进厨房。
因为锅里烧着油,她有点怕,躲在池钧肴身后探头。
池钧肴抬起胳膊将她的脸挡住:“怎么又过来了,去客厅玩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电视?“
荼舒的注意力都在油锅里翻腾的金黄响铃卷上,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池钧肴:“我看网上说这是你们过年餐桌的标配之一,刚好之前去超市买的豆制品里有合适的材料,就一起尝试下。”
荼舒已经说不出夸赞的词了,眼巴巴地在旁边,东摸摸西摸摸等着试吃。
晚饭时间还没到,荼舒已经吃饱。
望着餐桌上摆放好的炸肉丸,炸响铃,玫瑰豆沙春卷和荔枝虾球,又看看池钧肴,她发自灵魂地问:“肴叔叔,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池钧肴笑而不语。
荼舒吃不下,就坐在餐桌旁等池钧肴吃饭,顺便登录学校的后台查最后一门成绩。
98分。
计算了一下平均成绩和对应绩点,应该还是能保持在学校排名的前3%。
视线上移到池钧肴代的那门课成绩,93分,是她本学期最低分。
荼舒试探地问:“肴叔叔,我能知道你给我们的最高分是多少吗?”
池钧肴:“最高97,没有最低。”
荼舒默了默。
池钧肴:“你的成绩之所以只有93,是因为在国际案例分析部分差异化传播分析做的不够深入透彻,如果你下学期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下到相关国际化机构实习。”
在荼舒的保研计划里是没有大三前实习这一项的。
绩点,英语,科研,竞赛,这才是她保研规划的重点。
荼舒:“这个我要考虑下。”
池钧肴也只是提出建议。
饭后消食就小区里进行,不过真的太冷了,荼舒跺跺脚,仰头看着灰蒙的天空:“为什么杭城不下雪啊?”
她想在下雪天跟池钧肴散步!
*
赵家。
赵昔月一脚踢开院门,拎着弟弟的衣领把人扔到客厅沙发上,累的气喘吁吁。
叉腰打量昨晚夜不归宿,今天烂醉如泥的赵昔年。
捋了下短发,她低声叫来管家。
“我弄不动了,你给他倒杯水,然后把人搬回房间。”
管家:“是。”
赵昔月:“阿舒的房间收拾好了?“
管家:“早几天太太亲自安排的,荼舒小姐随时可以住进来。”
赵昔月:“那后天给我安排辆车,我去接人。”
两人都没注意到赵昔年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帅气阳光的脸藏才兜帽的阴影里,声音沉闷:“阿舒今年应该不会来了。”
正在喝水的赵昔月一愣,看向他:“为什么?“
赵昔年:“没为什么,你和妈提前说一声吧,免得她失望。”
赵昔月还想追问,赵昔年已经摇晃着上楼。
忍到第二天早上,赵昔月睁眼立刻找手机,趴在被窝给荼舒发消息。
赵昔月:【阿舒,醒了吗?池钧肴什么时候回去?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荼舒正抱着电脑坐床上查资料,看到她的消息指尖微顿。
赵昔月:【看到了回我消息啊,我再眯会儿!】
荼舒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开始动手编辑。
【惜月姐,今年我就不过去一起过年啦,等初一我去给伯父伯母拜年。】
赵昔月再次回复是在下午两点。
【不过来你是要一个人过年?还是池钧肴不回去了?】
荼舒拍了张池钧肴正在贴春联背影,连着昨晚的炸货照片一并勾选,点击发送。
【惜月姐不用担心我呐 !】
赵昔月发了个“哎呦,不错哦!”的表情:【瞧着卖相比我们家阿姨做的也不差什么了!行吧,我跟爸妈说一声,初一你早点来啊!】
荼舒:【好,惜月姐新年快乐!】
收起手机,荼舒悄悄吐了口气。
午后的阳光很柔很暖,站在槭树下向上看,缝隙里光影闪烁。
“荼舒,把胶给我。”
池钧肴站在房门前扭转上半身,朝她张开修长匀称的五指。
“来了!”
*
除夕。
荼舒早早起床收拾,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动手给自己花了个很元气的妆。
餐桌上,池钧肴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道:“等会儿先送你去赵家?”
荼舒摇头:“我送肴叔叔去机场,然后再回来收拾。”
池钧肴没反对。
事实上,他也有点舍不得小朋友。
陈清很早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的车上等着。
池钧肴还是那个回国时的行李箱,陈清接过,两人坐到后排。
一路上,荼舒抱着他的胳膊没说话,十指交握,双眼没有焦距地掠过车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
以前觉得机场的距离太远,此刻荼舒却觉得机场太近了,怎么眨眼大半个小时就到了呢?
送机口不让停车太久,陈清去后备箱取行李,荼舒下车,没忍住伸手环住池钧肴的腰。
俊男美女,在人流不息的机场入口很惹眼,不停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荼舒:“我会想你的。”
池钧肴拍拍她的发顶:“到家给我发消息。”
荼舒:“昂,那你登机了也告诉我,落地也告诉我。”
池钧肴不太习惯这样的送别,看到辅警的手势,低头在荼舒额头落下浅浅的吻:“好,快回去吧。”
荼舒被他推进后座,车子驶离。
池钧肴目送着车辆消失在尽头的转弯处,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在凛冽的寒风里,他挡着风点了根烟,抽两口扔进垃圾箱,转身进入航站楼……
飞机落地。
池钧肴把行李交给家里的司机,低头给荼舒发消息。
【到了,跟赵家人相处的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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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指尖顿了顿,消息撤回。
【到了,回家给你电话】
虽然他撤回的很快,但荼舒正守着手机在等他消息,所以还是看到了。
他不想提赵家,或者说,是不想提到赵昔年吧。
荼舒:【好啊,有人接你吗?到家要不要很久?】
池钧肴:【家里司机来了,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到家】
荼舒:【…这时间都能再飞回杭城了!】
池钧肴低笑出声。
在池家工作多年的司机瞳孔震颤。
向来上车就闭目养神的三爷什么时候学会跟人聊天了!
还笑了!
什么小妖精能把素来疏冷矜贵的池三爷勾得这么接地气?
而他脑子里的小妖精这会儿正半莲花式坐在观影室的沙发上,屏幕里放的是之前两人没有看完的电影。
害怕池钧肴猜到她没去赵家,她绕过这部电影,问出不少池钧肴过往看过的影片,里面竟然包含了自己也爱的漫威。
她自己也列了最爱的几步电影清单,约好以后有时间一起看。
差不多聊了近两个小时,荼舒估摸着他应该到家了,就主动结束话题。
晚上。
一个人的别墅很安静。
荼舒把超市里买回的腊梅,南蛇藤和酸浆果枝分别用花瓶插好摆放在客厅,打开院子和房间所有的灯,客厅电视调大音量放春晚直播。
餐桌上是刚刚酒店送来的年夜饭,最中间的位置放着池钧肴给她做的几样炸货。
越过满桌的丰盛菜肴,她跟桌子对面的两个同样倒了果汁的杯子轻碰:“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然后将杯子里冰凉的果汁一饮而尽。
手机不停传来震动,是各种群里的新年祝福和红包。
荼舒没有点红包,只默默地看着群里的消息滚动,偶尔也会发一两条和大家一起热闹。
池钧肴和家人吃完饭,小侄女举着手机跑过来:“三叔三叔,帮我打死这个怪兽!”
池钧肴把小孩抱到腿上,捏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在屏幕上滑动,很快通关:“自己去玩,三叔要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了。”
他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池钧肴淡笑:“都看着我做什么?”
隋女士晃了晃酒杯:“上次杜老跟我说你恋爱了我还不信,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见见?”
池钧舟把女儿拉回到怀里,抬眼:“约好时间提前告诉我。”
池钧肴抬抬手径直上楼。
谭宁的电话也在这时候拨过来:“出来?”
池钧肴:“今晚出门?谭叔不打断你腿?”
谭宁冷哼:“我早晚被赵昔月那疯女人气死!准备到乔明那儿喝两杯缓缓。”
提到赵昔月,池钧肴脚步慢下来:“你们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都能吵起来?她好好在家过年又怎么惹你了?”
谭宁:“我这不是刚定了辆新车,就寻思问问她怎么改,结果她就给我发来个这!”
紧接着谭宁发了张图片过来。
照片里,赵家人都在客厅,微胖和煦的中年男人正在逗狗,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坐在轮椅里正侧头和身边的男孩子在说什么,赵昔月则是指着一架非常炫酷的机车模型,配两个醒目的大字——搞它!
谭宁语气暴躁:“内曼一比一模型,这是人能给的建议?”
池钧肴:“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等谭宁反应,直接挂断电话,拨通荼舒的视频。
24. chapter24
啪嗒。
手机落在地毯上,又被一双白嫩的手慌乱捡起来。
视频里的荼舒睫羽轻颤,目光闪躲。
对面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提示音不停催促。
荼舒走到窗户一角,接通视频。
“肴叔叔,新年快乐!你吃完年夜饭啦?我原本还打算等过了十二点再给你发消息。”
池钧肴:“嗯,刚吃完,你呢?”
荼舒笑得明媚:“我也刚吃完,这会儿正在跟大家聊天。”
池钧肴:“…是吗?”
荼舒心头一颤。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心虚,她直视池钧肴的双眸,笑容加深:“对呀,我们正准备打游戏,肴叔叔要不要一起,我可以拉你进来一起组队!”
池钧肴唇线抿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淡声道:“我不会,你们玩。”
“好哦,那我等零点给你打电话。”
“嗯。”
颓然坐回沙发上,荼舒趴在沙发上闷住脸,纤直匀称的小腿在空中踢了几下。
没了和群里朋友聊天的兴致,到楼上把电脑拿下来,伴着春晚的热闹继续准备开题报告。
门铃响起的时候,荼舒有些恍惚地抬头。
确认是真的,她疑惑地去看显示屏,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别墅外,颀长身影安静伫立,像夜空高悬的明月,干净,清隽,疏冷。
荼舒这一刻仿佛如炸毛的猫儿,原地转了一圈,摁下开关键,顾不得穿上外套就奔向了院门。
心脏砰砰跳动,大脑一片混乱。
肴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家,是不是发现自己对她撒了谎……
她以为会迎来池钧肴的诘问。
但是都没有。
他就那样踩着除夕的月色从外面进来,眉目温和。
院里灯笼的微光下,只有他嘴唇微抿的弧度透出淡淡的冷倦。
“肴叔叔……”荼舒讪讪停住脚步,嗫嚅叫人。
池钧肴也停下来,眼底海浪迭起,又归于平静。
线条凌厉的下颌线随着他无奈的叹息,唇角弧线柔缓,一如他上午离开时清隽缱绻。
他微微张开双臂:“过来。”
荼舒踟蹰上前,闻到熟悉的香气,双手这才在他腰后扣紧。
“对不起。”
然后她听见头顶传来他的低笑声,像遥远海面的船鸣,低沉悠长。
池钧肴:“为什么道歉?”
荼舒:“我跟你撒谎了…”
池钧肴下巴在额头发丝上摩裟:“那为什么撒谎?”
荼舒没有接话。
耳垂被温热的指腹捏住揉搓,不痛,甚至还有难以言喻的酥痒。
荼舒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自己在家也挺好的。”
池钧肴本就不多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想起了她过往的几年,心底泛起细密的钝痛。
荼港走后,她见识到人性的卑劣。
守着偌大的资产,要学着独立上进,还要防着别人觊觎。
赵家大概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放心栖息的地方,但是因为他,因为赵昔年,她宁愿独自一个人在家里过年。
池钧肴:“我不介意。”
他知道那个男孩子喜欢她,可那又怎样?
他池钧肴还不至于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荼舒:“我介意…不想你不开心。”
池钧肴心如擂鼓,几种语言在喉头滚过,最后都被滞留到胸口,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松开荼舒,俯身与她平视:“我就那么好?”
为什么每次克制?
为什么跟她说结婚前不可以?
那是他允许她把自己当成一时新鲜的体验,给她留足后悔时重新选择的余地。
二十岁的女孩子,可以有无数种选择。
可她莽撞又直白坚定地把除他之外的所有退路堵上。
清冷月色里,荼舒不退不避。
客厅,荼舒仰躺在沙发扶手上,手指穿插在池钧肴粗硬浓密的发丝间,被掀至锁骨的睡衣下方,细密的亲吻让身体颤栗不止。
直至电视里传来倒计时。
樱桃被一口吞咽,引来种树人破碎的长啼……
池钧肴坐起身,温柔地帮荼舒整理好睡衣,再垂眸看了眼衬衫衣袖上的晶莹,面不改色地挽起袖口,把人抱到腿上靠在胸口。
“新年了,女朋友。”
荼舒的角度,能看到他打开领针的衬衫里凸起的锁骨和光泽细腻的肌肤。
发懵的脑袋恢复运转,才明白他说的什么。
荼舒捏着他衬衫第三颗扣子,仰头和他对视:“新年快乐,肴叔叔。”
*
一夜无梦,荼舒揉揉眼睛看了下时间。
早晨八点。
只睡了不到五小时。
她翻出手机,将昨天凌晨后去郊外燃放烟花的照片找出来。
选了最好看的九张,剪裁,调参数,加滤镜,全部处理完发到了朋友圈。
她发朋友圈是为了纪录,也不在意有多少点赞和评论,发完就起床洗漱。
池钧肴已经醒了,穿的是荼港以前没拆封的睡衣。
衣袖和裤脚都短了一小截,并不合身。
荼舒:“我等会儿我们去商场吧。”
池钧肴:“你先去拜年,我在家等你。”
荼舒点头。
下楼发现桌子上有一抹显眼的红,她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厚厚的红包。
封面是熟悉的字迹。
池钧肴倚在栏杆扶手上,笑容宠溺:“压岁钱!”
荼舒羞赧地捏着红包:“可我还没给肴叔叔拜年。”
池钧肴:“凌晨不是拜过了?”
红晕爬上耳朵和脖颈,荼舒收好红包快速出门。
赵昔月显然跟家里打过招呼,荼舒上门时赵家四口人都在。
先给伯父伯母拜年,收了压岁钱,又分别把赵昔月和赵昔年的礼物送给他们。
赵昔月揽过她肩膀:“你的礼物等我们过去给你拜年时候带过去!看你朋友圈,昨晚过的不错啊!”
她笑得意味深长,挑眉是带着浓浓的八卦味。
“赵昔月,妈喊你。”
赵昔月啧了声:“赵昔年,你是不是新年第一天想挨揍?叫姐。”
赵昔年扯唇。
赵昔月:“阿舒等我。”
赵昔年在她离开后走到荼舒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礼盒:“我后天走,可能没时间去给你拜年,礼物先给你。”
荼舒伸手接过:“谢谢。”
“记得来看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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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荼舒望着他上楼的背影,心中短暂地失落——或许,她即将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
赵伯母是个很有气质的戏曲教授,不过后来因为膝盖患病不良于行,近些年深居简出。
“阿舒,中午在家吃饭吧,我让阿姨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桂花藕韵。”
荼舒:“谢谢伯母,不过我已经跟人约好,就不留下用饭了。”
“你这孩子…听惜月说你交了男朋友?人怎么样?哪天选个合适的时间也让伯母见见?”
荼舒乖巧地在她轮椅前蹲下,脸颊贴在她膝盖上:“伯母,让你操心了。”
“傻孩子!你爸爸和你赵伯父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照顾你是应该的。“她的手拂过荼舒柔顺的发丝,轻声教导:“谈恋爱是好事,但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哪天不开心了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荼舒眼角酸酸的,闷声点头。
楼上拐角,赵昔年侧头垂下眉眼,将新收到的耳机戴上……
婉拒了赵家的午饭,荼舒直接回家。
开门后,她看到池钧肴已经换了套新衣服。
黑色波点立领纯棉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倚靠在沙发上露出喉结凹凸诱人的曲线。
荼舒在他身旁坐下,扯了扯他的衣袖:“肴叔叔自己出门了?”
池钧肴:“没,品牌方送过来的。”
荼舒:“……”
品牌方未免太敬业呢!
从包里拿出早晨收到的红包:“那这个呢?肴叔叔什么时候准备的?”
池钧肴失笑:“你都出门一圈了,才想起来问?”
荼舒不看他,径自打开红包,目光瞬间睁大。
池钧肴:“这些纸币都是出差或者旅行的时候收集的,当时就觉得你会喜欢。”
昨天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荼舒以为这个压岁红包是他昨晚或者今天早晨出门取的。
但这里面不同国家的纸币,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单个银行能凑齐的。
荼舒指着一张色彩华丽的绿色翠鸟图案感叹:“斐济的纸币设计好漂亮!”
池钧肴:“这是喉吸蜜鹦鹉,也是当地特有的极危物种。”
“这个呢?”
“虾虎鱼”
“怎么还有7元面值的?”
“嗯,全球唯一7元面值的货币,限量发行了200万枚,为了庆祝他们奥运会橄榄球夺冠。”
“这些拉菲亚也好看!这个是哪儿?”
“阿鲁巴,荷兰附近一个很小的地方,这个百元设计获得过IBNS年度最佳。”
纸钞被一张张摊开摆放,涵盖了几十个大小国家的不同币值,随着池钧肴的介绍,对比他寄回的明信片,荼舒又重温了一遍他这几年走过的足迹。
荼舒:“应该买个专门的收藏夹。”
池钧肴:“你如果想收藏,到时候陪你去当地银行兑换。”
荼舒:“这么多国家呢,那得收集到什么时候啊……”
池钧肴手指抵着太阳穴认真沉思两秒:“每年去两个地方的话,大概需要20年?”
荼舒:“……”
池钧肴被她的表情逗笑。
荼舒被他笑得羞恼,从地毯爬到沙发上,抬腿跨坐,俯身咬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半晌,在他耳畔低喃:“肴叔叔,我不想要你的压岁钱。”
25. chapter25
池钧肴揽着她细软的腰肢,同样附在她耳畔,温声问:“为什么?”
荼舒:“压岁钱都是长辈给的。”
“以前每年都给。”
“不一样……”
以前他是父亲的朋友,是她的监护人。
现在,被她压在沙发上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池钧肴笑得愈发大声,胸腔震动时,荼舒的身体都跟着起伏。
又腻了一会儿,池钧肴把人放下,换了个姿势,道:“可你在我眼里就是小朋友。”顿了顿,补充:“以后也是。”
荼舒:“肴叔叔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池钧肴:“心之所想。”
荼舒偷笑:“如果程乐听到了,一定会说油腻。”
池钧肴:“……”
两人在家吃了午饭,然后决定骑行去附近转转。
路上游客很多,好在骑行道上还算畅通,他们的速度不快,偶尔还能并行聊天。
有电话进来,池钧肴把车子靠路边停下,单腿支地。
荼舒在他后面不远处也停下,运动后有些出汗,就把外套敞开透气。
池钧肴不赞同摇头,荼舒乖顺地笑了笑,却并没把大衣合拢。
晚上回去,荼舒感觉额头有些烫,找到体温计一量,38度5,不算太高。
池钧肴:“回房间躺着吧,我去给你煮粥,然后把药喝了。”
荼舒拉住他衣摆:“今天是大年初一呢,吃药不吉利。”
池钧肴:“我是老师,也是科研工作者,不信封建迷信。”
荼舒:“……”
躺在床上也煎熬,荼舒给程乐发了条消息。
得知她正在奶奶家吃饭,识趣地没再打扰。准备切换手机界面是才发现朋友圈的几十条提示。
点进去才发现是烟花的那条动态下同学和朋友的点赞评论。
赵昔年的评论在第一条:烟火年年,所愿成真。
荼舒迟疑了几秒,回复:你也是。
然后又逐条回复了其他人。
赵昔月的电话在她回复后没多久打进来。
“你和昔年闹别扭了?“
荼舒看着床头的台灯,闷闷地嗯了声:“也不算。”
赵昔月:“声音怎么了?”
荼舒:“骑行的时候没注意吹了风,有点感冒。”
赵昔月:“说你什么好!家里有没有药?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
荼舒:“家里什么都不缺,肴叔叔正在楼下煮粥。”
赵昔月:“行吧,有什么事儿给我电话。”
荼舒:“好。”
结束通话,赵昔月倚靠在门边听赵昔年在卫生间里折腾。
下午家里亲戚来做客,赵昔年以往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人,连带着和亲戚家的小孩也不亲近。
今天却罕见地跟他们一起打游戏,饭桌上更是一杯接一杯。
如果不是刚刚把人送上来时听到他喊阿舒,赵昔月一时间还真没把他的反常和荼舒联系在一起。
荼舒从小被荼港叔保护得非常好,人也安静乖巧,身边同龄人都愿意让着她,宠着她。
荼港叔离世,蜂拥而来的人又一哄而散,
而昔年,从小桀骜,长大后更是在冷漠酷拽的赛道上一路狂奔。
荼舒高中转学,他没什么反应,照常跟朋友上课,打游戏,逃学参加音乐节,直到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他没去皇家音乐学院报道,家里也才知道他原来还申请过出国留学。
当时父亲问他为什么申请了又不去。
赵昔年: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水平,谁规定申请就非得过去?国内差哪儿了?
当时已经错过报道时间,生气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当他是年少荒唐。
直到刚刚——
原来他申请皇家音乐学院是为了陪阿舒留学……
荼舒不去,他自然不会去报道。
赵昔月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是她把荼舒谈恋爱的事情说漏了嘴,给这小子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啊!
但是,喜欢人家,早干嘛去了?
而且那是池三爷!他怕是连跟人家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想着,赵昔月又有点庆幸。
幸亏没挑明,如果挑明了被拒绝,或者没被拒绝但又要池钧肴这种人一同竞争…啧!说不上哪个更惨!
更何况阿舒可是喜欢池钧肴很久了。
想通这些,赵昔月在卫生间门上拍了拍:“吐完就歇着吧,楼下不用你陪了。”
转身给谭宁发消息:【你知不知道池三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阿舒的?】
谭宁:【???】
赵昔月:【再发问号弄死你!】
谭宁:【来,老地方,谁怂谁是狗】
赵昔月眉梢一挑:【这么喜欢被骑?】
谭宁:【谁让你腰好,骑术高呢!】
谭宁:【怎么突然问池三】
赵昔月:【就是好奇】
谭宁:【劝你少好奇池家的事,没机会的】
赵昔月:【姓谭的你有病吧!爱说不说!】
生气地把手机锁屏,赵昔月决定不搭理这个傻缺。
结果还没等她走下楼,谭宁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你发脾气的样子太给我灵感了!为了表示感谢,跟你说说也无妨。“
他直奔主题:”具体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们也不知道,但以前就是正常的探望,和照顾家里晚辈也没什么区别。大概是前年吧,他从杭城回来后谁也没打招呼就回去了,那之后一年多再没回来过,荼舒的事情也大多交给我和任乔明或者陈清帮忙处理,如果非要我猜的话,大概就是那时候吧。“
说完谭宁自己先笑了:“但也可能不对,毕竟那时候荼舒妹妹刚成年,池三应该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赵昔月却倒吸一口凉气。
她大概是知道池钧肴为什么不辞而别的。
但那时候的池钧肴太过理智疏离,丝毫看不出对阿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她也是因此才在后来劝荼舒不要喜欢那样一个站在高处无法企及的人。
谭宁:“人呢?”
赵昔月:“活着。”
谭宁:“…你大过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别拿好奇敷衍我!”
赵昔月:“哦。”
谭宁:“……”他早晚被这个疯女人气死!
赵昔月:“没事挂了,家里还有客人!”
谭宁:“用完就扔,赵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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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赵昔月手背青筋凸起:“那也比不上谭先生享受完还倒打一耙的技能熟练。”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谭宁指腹在酒杯口绕了一圈,无声扯唇。
任乔明:“心情很好?”
谭宁:“刚吵完一架,身心舒畅!”
任乔明:“…需要我给你挂个精神科急诊?”
谭宁:“滚!”转而又问:“你知道池三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荼舒的吗?”
任乔明向后靠进沙发里,摇头:“他的心思咱们谁猜得准过,就连当年一起看片,他都能当着我们的面在旁边演算设计数据。”
谭宁冷哼:“那是因为我们看的他不感兴趣,后来看特殊的,他不是也有反应!”
任乔明实事求是:“但这么多年,你看他碰过谁?”
谭宁无话可说。
一起长大的发小,甭管是已经结婚的还是依旧单着的,谁身边没有过女人,却别只在于数量不同而已。
但池钧肴是个例外。
那是真就没碰过一个女人!
下巴垫在胳膊上,谭宁歪头:“你说他那把枪放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用?”
任乔明斜睨他一眼,问:“…等会儿的局去不去?也给你的枪找个靶子,免得放久了生锈。”
谭宁挑眉:“前段时间刚试过,子弹充足,枪法一流。”
任乔明:“行吧,那我出去了,你要不想回去就找个房间休息。”
谭宁摆手送人,因为无聊,又给池钧肴拨了个视频。
眨眨眼,看清他身上确实是穿着围裙,谭宁猛地坐直身体:“什么情况?!你在做饭?”
池钧肴:“有事?”
谭宁啧啧两声:“没事,就看看你在干嘛!”
池钧肴:“荼舒发烧了,再给她煮粥。”
谭宁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即脸凑近屏幕,问:“池三,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荼舒妹妹的?”
池钧肴皱了皱眉,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无聊就去找灵感,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谭宁:“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八卦是我灵感的源泉,说说呗!”
池钧肴把火调小,又撒了把青菜在粥里,盖上锅盖,依靠在冰箱上摸出打火机在指尖拨转,半晌才道:“不知道。”
谭宁:“……”
池钧肴:“我没有喜欢未成年的癖好,但也不确定以前对她有没有喜欢。”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小朋友安静精致的侧脸。
还有后来她依赖信任的眼神。
谭宁:“那现在呢,进展到哪一步了?”
池钧肴:“你很闲?”
谭宁点头:“闲出蘑菇了!”
池钧肴:“今年画展的新画加三幅吧,我拍下送人。”
谭宁:“嗯?”
池钧肴:“挣我的钱不高兴?”
谭宁直接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让我哪凉快呆哪儿,别打扰你和荼舒妹妹二人世界不就好了!”
池钧肴:“我害怕你听不懂!”
谭宁:“你等着!荼舒妹妹开学我就跟她一起去上你课,倒时候在听不懂就是’教不严,师之惰‘!”
池钧肴看了眼锅里的粥,已经差不多到了火候,随口道:“我去照顾病号了,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