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 第1章 太和十七年 中原五分,北边一大霸主,就是梁国。 太和十七年,梁孝王驾崩,其子司马央继位。 梁师王勤于治理,广纳贤才,兴修水利,大操练将士,国富兵勇,政治清明,为国人所称赞。 好景不长,梁师王突患重病,日日负病执政。其臣子称常见其面色苦白,拧眉常咳,奈何梁小太子只尚六岁,难堪他接此大任。 太和二十一年 梁王病急,由其舅父康命侯孟子希孟太尉代为管理朝政,郭明王后协管,虽不及先前盛况,但也勉为维持。 恰北狄族匈奴蠢蠢欲动,多次带兵挑衅,试图推翻梁国统治,乱世欲临。 “大夫人!大夫人!”只见那小侍女抱着暖水瓷盆急驰到屋内。 眼见齐姚氏面色苍白,咳血不止。 小侍女见此场面,连忙擦抹起眼泪来,通身都有些打哆嗦。 一旁清鸠立刻将这小侍女推出门外:“你这小丫头哭丧些什么呢?晦气。”说着合上了门,她连忙拿起块布利落的沾起水。 “大夫人,你再忍一下,汤药马上就快送来了。”她不断的擦着姚氏的脸,才有了些红润色。 胡葳蕤将金簪子放回桌上,轻叹了一口气,她梳了很多遍总是不满意。 一旁侍女立刻知会,上前拿起簪子,道:“二夫人,我替您挽发髻。” “啊,全府上下就属岫庭你挽的好看。”胡葳蕤赞赏了一句。半晌,才问:“大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闻言,岫庭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道:“奴听说大夫人前几日染了风寒,喝了汤药没见好,反而身子愈发差了。” 她又往前贴了贴,声音更小了:“奴看这是快不行了。” “好。”胡葳蕤轻轻应了一声,她又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叫了一声:“叫人给大夫人房中送点我前几日炖的马齿苋粥。” “为何……” 还没等岫庭说话,她又连忙招呼:“哦,也要给家主房里送点。” “二夫人为何要给大夫人和家主送粥啊?”岫庭忍不住问。 胡葳蕤轻抚发丝,但并没有回答。 岫庭见主子不做声,只好作罢。 “二夫人,奴听说宫中将要办上一场百花盛会。” “百花会?”胡葳蕤闻言,思索片刻,才想确实是到了日子。 “主君当携家中女眷赴会,大夫人身体不适,想必是定会携您啊。”岫庭又道。 胡葳蕤在心中算了算,这老不死的也真挺能活,百花会三年一次,他不知赴了多少次会了。 嫁与他做妾两年了,如今倒也是有机会看看了。 也不说自己在这两年间卧薪尝胆,如今看是将要功成身退了。 “二夫人,家主那边叫您过去。” 岫庭冲主子微微一挑眉,面上挂着微微笑意。 胡葳蕤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了一丝笑容,道:“走罢,岫庭。” 岫庭连忙上前搀扶起她,向外走去。 穿过中庭是走廊,走廊两侧琳琅挂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木鸟笼,里面停着几只鹦鹉。走过走廊就是书房,书房前俨然立着一块紫檀木屏风,屏风上雕琢的竟是狸奴嬉戏的纹样,还隐约传来淡香。 胡葳蕤只在房中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传人询问竟发现主君还未至。 她揉了揉眉心,半晌,齐御史才推门进来。 一进来,便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他叫胡葳蕤跪下,随后质问道:“你为何要给大夫人房里送去马齿苋粥。” 胡葳蕤被打的措手不及,不过她也能猜到主君定会来恼她,没想到竟来的如此快。 她敛起疑惑的神色,缓缓垂下头,双眉微蹙,酝酿泪水。 “妾只是前日叫下人去拾了些野菜回来煮粥喝,想着煮多了便给大夫人房中送去了点。”说着,一滴泪水划过脸颊。 “那你岂会不知大夫人本就体寒,你昨日为她送去甲鱼汤,今日又送去马齿苋。”齐御史愤愤的跺步:“我看你这是诚心要害死她啊。” 胡葳蕤猛地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老爷我哪知这些啊,我不过是一深闺孤女,哪能知什么寒不寒的。”她从袖中掏出了帕子,拭去泪水。 齐御史气不打一出来,指着她竟被气的说不出话:“你你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吧。”说罢,甩袖离去,临走还愤愤的摔了门。 见他走远,一旁跪着的岫庭才敢开口:“二夫人......” 胡葳蕤伸手打断了她,随后站起身来,一旁岫庭也连忙跟着站起来上前扶住了她。 她拍了拍双膝:“这地生硬,跪的我怪疼的。” “二夫人要被罚闭门了,您不担忧吗?”她试探性的开口问。 “有何担忧。”胡葳蕤盯着齐御史离开走的那条廊道:“他还会回来的。百花会当携女眷参与,人人都知他齐御史又娶了房侧室,如今大夫人病重,其侧室年轻貌美他定当携之,如若未有女眷跟从哪边都猜到他后院起火,堂堂御史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他可不愿失这面子。” 岫庭道:“原是如此。” 二人正谈着,外面有一女侍来到,她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说:“二夫人,大夫人那边叫您过去。” 这姚氏怎么又叫自己过去?这回是罚跪还是罚抄女戒,自从自己入府以来她就从来都没受过待见过。 “夫人有何事啊?”胡葳蕤眉心抽搐,无奈地说。 “奴也不知......听说夫人因为您前几日未去请安而愠怒呢。”女侍战战兢兢的道。 ......胡葳蕤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又来找茬了。 “可是老爷刚罚了二夫人禁闭,恐怕是没法去了。”岫庭对那女侍说:“传话去给大夫人。” 那小女侍似乎在思量,见这样,胡葳蕤只好说:“罢了,我去就是了。” “夫人?”岫庭有些不解,她道。 “不被老爷发现就是了。”她叹了口气。 一进到姚氏院里,她果然被晾了,岫庭找人向里通报了两次,每次出来的回话都是叫她等一下。 胡葳蕤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清鸠这才推门而出,她皱了皱眉,不屑地说:“大夫人叫你跪下。” “不知我家二夫人有什么过错?一上来就叫我们跪下?”一旁岫庭十分不满。 “这不是你插嘴的地方。”清鸠冷酷的道:“二夫人,恕奴婢无礼了。”说着,上前就要去按胡葳蕤。 岫庭脸都憋红了,刚想上来阻拦,她已经打好了推倒清鸠的准备。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齐御史却踏进了院落。 “禀老爷,二夫人这几日未请安,大夫人想要与她聊聊。”清鸠率先迎了上去。 这真的是聊聊吗? 纵使胡葳蕤百般不服,她还是立刻低下头,泫然欲泣:“老爷,妾这几日身子不太好,也提前宣了侍女找大夫人禀明的。” 这时,房内传出来几声剧烈的咳嗽,清鸠下一刻马上焦急的向里喊道:“大夫人,您怎么样了?” 齐御史看着有些火气,他转头对胡葳蕤说:“你身子不好?你身子不好能有姚氏差吗,请个安怎么难到你了?大夫人既然要你跪,你就跪!” “老爷,可我......”胡葳蕤刚想辩解,“啪”一声,干脆利落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没多久就浮现出一道明显的巴掌印。 “叫你关禁闭你却私自跑出来,如今又不服管教了不是!”齐御史吼道:“我看你最近是要反天!以前姚氏和我说你多生事端,叫我休了你,看来真是没错,哼!”说罢,他甩袖而去,对门口的小厮吩咐了什么。 见齐御史走了,小厮才走过来,对胡葳蕤道:“二夫人,家主叫您到中庭罚跪。” “中庭?这太阳天去中庭罚跪,怎受得了!”岫庭愤愤道,随后回头不满的盯了清鸠那边一瞬。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胡葳蕤越发阴郁的脸色,以及充满幽怨的盯着齐御史离去的背影。 她就这样被罚到了中庭,顶着烈日跪着。 岫庭跟着她跪在一旁,二人默不作声,岫庭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二夫人,老爷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气任他气。”胡葳蕤冷漠的说。既然他还没休自己,那就证明留着自己还有用。 岫庭不说话了,偏过头去,叹了口气。 果真没一会,府里的伙计就讪讪来到这里,行礼道:“二夫人快被跪了,家主叫您收拾一下,马上带您进宫赴百花会。” 胡葳蕤闻言,冷笑一声,满脸早已知道的神情,她站起身来,揉了揉膝盖,岫庭扶她,神色充满震惊:“刚刚还......这就?” 胡葳蕤反手握住她的小臂,讥讽道:“面子多重要啊。” 胡葳蕤同主君共乘一车,却相对无言。 主君揉眉闭眸久久。 她觉无聊,于是掀开车帘,看外,他们正行在宫门内街,这里皆是灰砖铺的地,远处宫门肃穆立,门口众羽林军神情严肃,武装严实。 宫城门禁闭,拒绝着众人。 真看不出一点要办欢庆花会的样子,反倒是像在办国丧一样压抑。 忽然,马车被拦住了,她方放下车帘。 车很久都没动,齐御史出声询问:“这是发生何事了?” 前面马车夫忙回答:“小康命侯受急命入宫,众车马都需为其让路。” 小康命侯? 当今梁王病重,由康命侯代理朝政。今日百花会竟叫陛下为其子下急帖,看来这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想着,她又掀开车帘一点,一匹骏马从眼前疾驰而过,她回过神来,看了过去。 那人早已走远,不过倒能看见一个背影。 那匹黑马健硕威武,是难见的好马,其上载的人乃着墨蓝色裳,身披白色大氅,上面用纯金丝绣着天池纹样,一耳边吊坠挂着西域进贡的血玉,在烈日下闪烁着,随着骑马的节奏摇晃。 身后又断断续续跟着几个银甲羽林军,他们都刻意压着马速不及他快。 这阵仗,估摸着这就是那位小康命侯了。 眼见他在宫门停了下来,身后一位羽林军统领高声呼喊:“小康命侯奉急命入宫,速开城门!” 守门的几个羽林军连忙列队打开了门。 “咳咳。”忽然,车内齐御史轻咳了两声。 胡葳蕤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放下车帘,端坐起来。 “待会儿入宫的礼数我想你应该明白,莫要为我府找麻烦。”他终于对胡葳蕤说了话。 她连忙点点头:“老爷说的是。” 又多行了半个多时辰才行至大殿。 齐御史先一步下了车,径直往前走了几步。 车下仆从见此,立马搬出三层木制台阶放在车前,一旁女仆从忙上前搀扶住胡葳蕤,扶她下了车马。 胡葳蕤轻轻推开了仆从的手,仆从显得有些无措,但她并未理会,加快脚步跟上主君,踏着石阶走向大殿。 皇宫当真是皇宫。 光是一个大殿便赶上一整个齐府大了。 排排紫檀木桌摆放着,连坐垫都是用山林中猎来的上好的虎皮制成。木柱上雕刻着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龙凤,光眼前这6根柱子,打眼看去就没有雕的一样的。 最北头中间的龙椅是木上金漆,据说这金漆是由真金磨碎了调和而成。在一旁立着一个巨型的青铜烛台,上面烛火摇曳,映照着龙椅金碧璀璨。 主君地位算高,携胡哀衔行至大殿中央参拜陛下。 看见胡葳蕤,殿下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就是齐御史的那位侧室?” “臣拜见陛下。”齐御史拉着胡葳蕤共鞠躬行礼。 “齐爱卿不必多礼。”梁王声音孱弱。 开文开文,欢迎大家捉错字。现在只是诈骗阶段,实际很快小胡就不是齐御史夫人了(一款工具人齐御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太和十七年 第2章 春花宫宴 一旁主君方抬起头来,胡葳蕤也就跟着一起。一抬头,便看到了梁王那毫无血色的脸,像是日日重病缠身,眼下有些青黑。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来办这百花会,实在佩服。她想着。 眼下,大家也才纷纷看清了胡葳蕤的容貌。 一时间,众人哗然。 抬眸,众窈窕皆失色。 她特意点了朱赤色口脂,身着明艳的桃粉色。眉尾微微上挑,柳叶眼盯得人心痒,嘴角右下处恰到好处的长了一颗痣,犹如雪白的宣纸上无心溅上墨滴。 她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嘴角也似乎朝下压着,显得心情不太好,但是这风情,任人见了心里都会想到一句话:任是无情也动人。 尤其是这老夫少妻的场面,更让人云云。 在这之前,城中便一直在传这胡葳蕤貌若天仙却嫁给了这样一个比她大出20岁的御史,可见是什么心思了。 向陛下献上客套的贺词后,他携胡葳蕤入了靠左第三排的位置。 更邻近陛下的皆是亲臣,还有那年仅6岁的太子。 陛下宫中后妃足数,却奇异的无有子,只有龚夫人生下的这一子,前年王后又诞下一女,而后再无子嗣。 这虎皮坐垫当真舒服,还有美姬为其上酒果。 “这酒乃新花所酿,时令果子也是用花瓣混合的早春露水浸泡而成,大家可品鉴一番呐。” 胡葳蕤闻言看过去,那人坐于左位第一,不出意外,这便是康命侯本人了。 “侯爷好雅兴啊,只是不知这酒乃多是耗费时力啊。”他对面坐的是当朝丞相伯阳侯。 胡葳蕤认为伯阳侯才更有理由替陛下代政,年岁也大过康命侯,但不知为何于众人皆更信服于康命侯。想来,这二人真应是水火之势啊。 “是啊,这新花需得在立春当夜子时采摘,烹水时需覆上琉璃碗,新花摘下后需立即浸泡于琉璃碗上承的净水,浸泡过一日后,要用最上品的糯酿花酒才可。命曰娇容酿。”康命侯竟一一复述出这冗杂的步骤,他人皆唏嘘。 “这般麻烦,就莫说品鉴了罢,还是得叫人哑然才是。” 眼见康命侯沉默下来,身旁齐御史忽然开口:“这哑然不哑然是一回事,既都叫了大家共饮,那想来也就是为了品酒共乐的,没必要深思。” 闻言,伯阳侯斟了杯娇容酿一饮而尽:“不如齐御史请一试?” “臣已戒酒多年,身体不好,恐怕不能助兴了。”齐御史看着眼前酒盏,才道。 “这酒乃新花所酿,水也是净水,糯更是良糯。” “御史方才说自己戒酒多年,可见了这酒当真不愿一品?那也罔得为其取名‘娇容’了。” 伯阳侯说这话,胡葳蕤竟感觉他似在紧盯自己。 齐御史本意欲推拒,眼下却是两难。 “既名百花会,这便是来作乐的,众爱卿如此紧绷倒不必,快快开宴吧。” 大家终于将视线挪至梁王身上,他倒无不满,却还是之前他虚弱的模样,也因此看不出过多情态了。 宴席过程中,胡葳蕤感受到梁王脸色并不太好看,他紧抿着嘴,也不进食,也不饮酒。 或许是气氛太过压抑,自己也要醒醒酒,趁乱她告离了。 绕至大殿后方,她意欲随意走动走动。 岂料,一低头,一只黑色信鸽落在了不远处。 她双睫微颤,连忙找宫女借了一盏灯,提着宫灯紧随那只黑色信鸽。 黑色信鸽飞过了莲花池木栈道,又行过竹林,带她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才落下。 胡葳蕤连忙捉住信鸽,从脸上取下信条,见四下无人才放走信鸽。 打开信条赫然立着八个大字: “宫中暗变,离期将至。” 八个字告知了她宫中发生的事,亦表明了她该做的。 两年,是时候了。 “这怎么有个小孩。”眼前这小女孩衣衫褴褛,发蓬面脏,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了,手里抓着一半沾染了尘灰的饼子,干巴巴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向她伸出来了手:“你跟我走吗?” 新年佳节,漫天大雪。 女孩不明白,但出于本能,还是跟着伸出了手。 后来,女孩被这个自称珍宝商人的男人所收养。 在她12岁那年,男人告知自己实是“阳关”的领长。 “阳关”,是当今最大的刺客组织,受雇于任何人,听命任何任务。 包括被一位无名人士重金收入囊中,任务是:夺取梁政权,助我登基。 几年间,她日复一日的作训。 18岁那年,她接到了自己的任务。 杀死御史。 珍宝商人告诉她,只要杀死御史,她会拿到一大笔钱。 拿到这笔钱,她就要远走高飞,做她想做的事。 “说到做到。”她说。 …… 她已卧薪尝胆了两年。 如今她难以压抑住心中跳动。 她将纸条扔进宫灯的烛火中点燃,慢慢化为灰烬。 胡葳蕤提着宫灯又穿过了竹林,又来到莲花池木栈道。 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她尽量加快脚步。 明明正是开春宴的时候,如此谨慎,可却还是被人叫住了。 “且慢。” 她停了下来,动也不敢动,直到二人走到她面前。 她抬起眼,映入眸中的俨然是个风姿潇洒的青年男子。 他半眯着桃花眼,透露出略微疑惑的神情。头戴黑绳状的抹额,穿着几个青蓝色的小珠子,挂着两个小银铃。银铃里面是空的,怕是不想让它摇出声音。左耳边还挂着血玉坠子。 男子的发型很是复杂,看着只像是披散着,背面却是编着很多个细辫,交错相叠着。几缕墨发盘绕在侧面,乍一看很是随意,细一看却是精致复杂。 简直像是个闺中女子。 他腰挂上好的墨玉佩,颈戴白银打成的项圈。墨蓝色的衣物材质光滑柔软,看着便知价值不菲。 将视角放在他右边的人。那人身材魁梧高大,提着灯笼,小臂上还挂着一个白色大氅,面色严肃谨慎。 这人是谁,她也猜的个七七八八了。 她想到初入宫门时那匆匆一瞥的背影,当时男子的发倒是没有这样的,马上的他全发束着,气势显得比现在凌厉不少,而现在倒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但她没多嘴说什么,只是低下头行礼。 “你是何人?此时宫宴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有何目地?”一旁那位羽林军质问道。 “民女是齐府女眷,本想在宫中转转,结果却迷了路。”她轻声说。 “宫中春花之宴你不在殿中候着,反而跑了出来,谁知你意欲何为!”那羽林军依旧是不依不挠。 眼见没了办法,胡葳蕤刚酝酿好泪水,就听见小康命侯的声音: “声寒。”他叹了口气:“莫要惊扰人家夫人。” “是。”声寒噤声,抱拳低下了头。 胡葳蕤这才直起腰板,她迅速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然后将目光放在小康命侯身上。 一如她对朝堂上其他人一样,她同样不了解这位小康命侯,这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她只知道小康命侯姓孟名应明,文武双全,文能明堂之上三句话救奉山水患,武在年少时收复陇河一战成名。 虽然她既不知道那三句话是什么,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解决山匪之患。 但她听闻此人人品极好,待人为善,想必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她这才有胆子直视他。 “原来夫人便是御史大人家中女眷,方才多有冒犯。”孟应明在她的直视下没有丝毫奇怪,报以同样探究的眼神望着她。 胡葳蕤这才放下心,她就台阶而下,忙应道:“并不冒犯,我这不好好在宴席上待着出来乱跑给二位添了麻烦,这才叫冒犯。” 孟应明没说话,他盯了胡葳蕤手上的提灯一会儿,才回视她: “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这灯中烛火怕是快灭了。”他眯起眼一笑,指了指那烛火。 胡葳蕤低头,看到火光摇摇晃晃,愈来愈弱。 糟了。 这烛火有问题。 寻常火烛燃烧信条不会发生任何事。 但宫中火烛怕是加了什么药粉,再借着风力,导致燃信条后火会熄灭。 她方才怎么没想到?宫中对于叛者通信自然是有所防备的。这么麻烦,早知道她就把那信条吃了。 为免眼前二人看出端倪,她连忙答道:“还真是,怕是今日风大。谢过大人提醒,民女就先回去了。” 没等二人反应,她转身加紧了步速离开。 “大人,真的不问问她了吗?”胡葳蕤走后,声寒低声询问。 “问什么?”孟应明敛起笑意,“声寒。” “在。” “想办法拿到她那手中宫灯。”他低下头,看着胡葳蕤因走得快而洒落一点的烛灰。 这边胡葳蕤刚趁人不注意回到宴上,就看到齐御史面色通红的趴在桌前。 她有点无奈,于是速速上前。 “老爷,老爷!”她低声唤了两声,眼见齐御史还是没有反应。 她有点头疼,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一群人过来将他抬走吧,那样回去又要被这老头训斥丢齐府的面子了。 想着,康命侯突然走了过来:“我见这齐兄今日这是大醉了,不如叫他在宫中歇下吧。” “这怎能行。”胡葳蕤连忙低下头:“民女知大人是好意,但宫中事务繁多,怕是会叨扰到宫内人。” 她扯起笑容,有些难堪。 “无妨,齐爱卿既不便归府,朕之王宫也不是腾不出地方与你二人住。”久久沉默的梁王忽然开口。 “这......”胡葳蕤尽力把头压得更低了。 “既然是陛下之意,齐夫人就应下吧。”一旁孟子希跟着道。 胡葳蕤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那民女替齐大人谢过陛下圣恩。” 也好,她想着。如若今夜在宫中,反而能打听打听那信条所说内容,以助她趁乱彻底杀死齐御史而逃离。 梁王见胡葳蕤同意,叫来下人吩咐了些什么,便叫她快快起身,送御史去休息。 依旧是前篇。孟应明你不要以这种方式登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春花宫宴 第3章 春花宫宴 “起开起开,我会自己走。”齐御史重重的甩开了胡葳蕤的胳膊,她努力稳了稳身形。 好亏是她练过,这力劲放寻常女子身上恐怕就要摔倒了。 她不太高兴。 不过胡葳蕤没说什么,也索性不扶了。看着齐御史往前行去。 “老爷,您数着前面右拐就是了。”她大喊了一句。 其实住处不在右边,她单纯是想看看齐御史误入别处的无措而已。 于是她慢慢悠悠的跟着,跟到一处拐角,她停了下来。齐御史果然向右行去了,她有点想笑,感觉内心畅快。 正欲跟上,一只手拦住了她 胡葳蕤抬头,却看见了孟应明。 他莞尔:“齐夫人何故半夜在此处啊?不会又是闲逛吧。” 这话应该是胡葳蕤问他才对,堂堂小康命侯羽林军副统领,正事不干在这里堵人? 咱们二人刚见过面不久吧,怎么又是你? “陛下命妾与老爷在此处歇息。”她毕恭毕敬的说。 “那也没见你家老爷呀?”孟应明故作惊讶,又四处寻觅一番。 “......”胡葳蕤有点无奈,她感觉眉心直跳,又不能直接甩摊子不干,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还是说着:“老爷浑酒气犯了,非说不要妾跟着。” “哦。”孟应明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右边:“我记着宫中客房应当是在左,于桥下陋屋。御史大人怎么冲着右去了。” 胡葳蕤感觉应付的有点疲惫了,却还是强扯着眉头,双眸似泣:“啊?老爷竟向了右处去,这可怎么好。”她揉了揉衣角,看向右道。 “那夫人怎不去追?” “这......妾也不敢在这宫中乱跑了。这要发生宴时那般事就不好了。”胡葳蕤低下头,一滴泪恰到好处的划过面颊。 可眼前这人没有丝毫被打动,而是坦然一笑:“夫人随我同去,想必也不会有人追究了。” 胡葳蕤被逼到无话可说。只能垂下眼眸,低声应是。 她跟在孟应明身后,不曾抬头,看着他步伐缓缓,一点不急迫,反而像在散步。 忽然,前人开口询问:“你可知这条路向哪里?” “大人说笑了,妾未曾来过这宫中,岂能知路?”她回答。 探路并不在她的职责之内,更何况是宫中的路。外加上任务眼见就要结束了,就不好给自己添麻烦了。 孟应明没说话,胡葳蕤看了一眼他,感觉他此时心情颇好。 二人久久没开口,忽然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啊呀——” 胡葳蕤感觉有些不安。 同时,又有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 “诶呦御史大人您干嘛呢?” 闻言,她的脚步越发沉重。 一步一步,她看见齐御史抓着一个小宫女的胳膊,小宫女满脸通红,泪眼汪汪。 而一旁小太监正欲上去阻拦。 胡葳蕤深吸一口气,走近了。 小宫女眼尖,立刻挣脱开跪了下来:“奴参见小侯爷。” 一旁小太监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胡葳蕤觉得自己此时开口不太妥当,孟应明适时的道:“深更半夜,你们在此做什么事?” 小宫女连连磕头:“禀侯爷,奴在此值夜,却突然被御史大人阻拦问路,我还没回,大人却一把抓住了奴的胳膊。” “哦?你是说御史大人欲对你图谋不轨了。”胡葳蕤感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瞥自己。 “奴绝没有,只是您也说了,这深更半夜,实在吓人。”她又连连磕头, 倒是伶牙俐齿的,胡葳蕤心想。 此时,她心中早已生出一个计策。 倘若齐御史齐夫人就这样因病离世,那她岂不是要落别人话头,她又如何拿到齐御史万贯家财呢? 按照阳关的作风,那一定不让她彻底远走高飞,阳关迟早会把她逼回来的。她必须得准备好足够的盘缠,跑的远远的。 想到这里,她道:“抬头,让我看看。” 同时,齐御史本就醉酒,一吹风就要倒下,小太监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她无视齐御史的行为俨然吸引了孟应明的注意,孟应明一挑眉,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小宫女闻言,乖乖的抬起了头。 胡葳蕤慢慢蹲下,抬手将她的脸抬起,细细观摩。 小宫女面白唇红,算得上中人之姿,因为一直磕头的缘故,她头顶赫然出现了一抹红。 最主要的是,她长得实在是像齐夫人。 只是小宫女一直在抖。 胡葳蕤放下了手,站起身来:“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叫什么?” “奴叫脂红。” 胡葳蕤眯起了眼,转头向孟应明微微躬身,拿出了一份谄媚的态度:“大人您也见了,今日实属家丑,不得外扬,不如就将这宫女与我,让我替老爷料理了此事。” 孟应明畅快一笑:“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有这权力处置宫中下人啊?”他微微俯身,贴近胡葳蕤。 “如今大人家中势力不必由民女多说了,况且就是个宫中值夜的小宫女,死了就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不是?”胡葳蕤莞尔,显得温顺乖巧,出口竟是这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哈哈。”孟应明摇了摇头:“这倒是可以,不过这小太监需得我留下。” 小太监闻言,连连磕头喊恕罪,还不放下齐御史。 胡葳蕤感觉有点无语。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孟应明要是收下这小太监岂不是捏住了她的把柄。 但她眼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面上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那自然。”这句话几乎从她牙缝中挤出来的。 小太监扶着齐御史,由孟应明带路,脂红怯生生的跟在胡葳蕤身后,几人一并走在廊道上。 胡葳蕤不断打量着他,趁孟应明没注意,她迅速取下头上金簪,塞到了小太监的手里。 小太监震惊的回望她,而胡葳蕤只是将食指抵在唇上,告诫他今日之事不必外传。 小太监立刻领会,他当然得领会,这金簪价值不菲,放在任何一个宫人手中都能换来不少银钱。 “夫人。”孟应明忽然开口道。 胡葳蕤佯装无事发生,目视前方的行着:“大人有何事?” “前面就是了,快些扶齐御史走吧。”孟应明提醒道:“要不也不好和陛下交代了。” 敢威胁我? 纵然胡葳蕤心中满是不服,却仍旧低眉顺眼的回答:“谢过大人了。” 这个孟应明,明面上是和善仁厚,实上步步紧逼,审察入微。 胡葳蕤走后,孟应明却意外注意到小太监手中紧握着的金簪露出了一角,他并未出声提醒,而是紧盯着她离去的身影。 这位齐夫人,明面千般万般顺从,实上心思狡诈,鬼蜮伎俩。 将齐御史扶在榻上,她转身推门而出。 胡葳蕤合上了门,脂红还在跪着。 “你就随老爷一起回府吧。”胡葳蕤试探道,倘若她不愿意,那就不怪自己不给机会了。 “是。”而脂红也卑顺的低下了头。 胡葳蕤盯着她那垂下头更似齐夫人的脸,扬起了嘴角:“你叫脂红吗?” 脂红低眉顺眼,不卑不亢,说:“是。” “今日之事不必外传,我带你回府后,你就只是脂红,过往在宫内发生的种种皆不必在意。”胡葳蕤说。 “好。”她接着应,其他话都没有说。 第三日宴是流水飞花宴,胡葳蕤一早就叫脂红给自己梳妆。 想不到这小丫头机敏,手也是一把巧手。 “二夫人当真是貌美,这随便打扮打扮就已然是这般模样了。” 嘴倒是也甜。 这两日相处,胡葳蕤早已发现,这姑娘识时务,聪慧至极,她自是明白自己心中所求的。 于是想到那晚经历,她轻叹一声:这怕不是她一手谋划。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姑娘能替自己给予齐夫人致命一击,这就足够了。 “咳咳。”齐夫人不断咳着,清鸠连忙上前拍了拍夫人。 “夫人莫气了,不要气坏了身子。” 齐夫人愤愤的说:“这厮趁我病重,就又到处沾花惹草去,惹得这么多烂摊子。” 清鸠没说话,只是慢慢拍着她。 “清鸠,你派人给老爷传信,叫他们快些回来。” “真是要气死我了,这厮是想给我回来收尸吗。” “老爷倒真是醉糊涂了,忘记昨日所为了?”胡葳蕤上前轻轻捶着齐御史的肩膀。 齐御史捂头似做头疼。 “老爷怕又不是头风犯了。” “你昨日处理的极好,让那个小丫头先跟着你吧。”齐御史长叹了一口气:“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是在宫中,未免太容易落人话柄。” 胡葳蕤不语,只是一味的替他捶着肩。 “我听说昨日孟子希的长子也在,你是如何和他扯上关系的?‘齐御史问道。 胡葳蕤手头动作放慢,回答:“恰巧遇上了罢了,不过妾也与他讲清楚了。”虽然她觉得孟应明并不会放过她是了。 “那便好。你以后千万离这个孟应明远点,他们孟府,没一个好人。”齐御史这才放下心来,却又警告道。 “这是宫中,老爷切莫再说这种话了。”胡葳蕤提醒道,可是脸上笑意丝毫未减。 她唤来岫庭,说道:“飞花宴快要开宴了,夜黑风高,你去把我房里的宫灯拿过来。” 岫庭应了一声是。 齐御史也叫胡葳蕤歇歇,她退后跪坐到一旁,垂下头。 不一会,岫庭急匆匆的赶回来了:“二夫人,宫灯不知去哪里了?” “怎么可能,我就将它放在我的书案旁了。”胡葳蕤心头一震。 “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岫庭是个细心的人,上面吩咐她的她能做到一定竭力去做,而如今她没有找到宫灯,那便是就是不在那里了。 胡葳蕤感觉眉心一跳,她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 面前浮现的是孟应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而身旁是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声寒。 “怕不是你落在哪里了。”齐御史揉着眉心,问。 “怕是昨天匆促了,我记错了罢。”胡葳蕤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眼下这任务要完成了的紧要关头,可容不得她出半点差错。 看来她近几日不能轻举妄动了,打听宫变的事只能先放下些。 诶呀绿江这个页面好难搞哦,我的智商玩不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春花宫宴 第4章 春花宴-惊变 流水飞花宴不同于前两日宫宴。 这次主要是分身份。 朝廷中老臣在一处,其余朝臣们在一处,夫人们在一处,世家少爷小姐们又在另一处。 但显然,胡葳蕤并没有什么闲心与她们飞花传酒,况且其余人都是府上正室,岁数比自己大了不少,她这要是去了,怕是得被她们一人一句唾沫淹死。 她眼下更关心宫灯的事。 她并不希望这最后几日再生出什么事端了。她没打算去辩解或是要回来,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愿孟应明不会联想到有关自己身份这一层。 流水飞花宴,周围皆是万花簇锦,诗词歌赋,不少宗贵子弟在此刻向心上人传递爱意。 幸好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从来不需要这些而已。 “胡夫人在此做什么呢?”耳熟的声音传来,胡葳蕤看到了一张让自己极其不满的脸。 “民女参见孟大人。”她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摆出了端庄的样子,行礼。 一见到他,她心中便满是昨日宫灯的事,总是惴惴不安。 “不知大人来找民女何事?”她脱口而出。 “本侯方才见夫人独自在此处,不同那些名家夫人们一处,心中好奇。” 明知故问,是来挑衅的罢。 胡葳蕤心道,此刻他怕不是已经检查到宫灯的不对劲了? 莫要展露慌张了,他既没问,那自己便不答。 阖宫上下,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民女不善言辞,自认浅薄,与夫人们不能一同相比的。”她微微一偏头,干笑了两声。 闻言,孟应明一挑眉,答道:“我倒没觉得夫人逊色在哪里了。”他伸手一指,胡葳蕤也看了过去:“其他人好似牡丹,夫人却像那剪水梨花。” 行吧,又是这不怀好意的笑容,拐着弯骂自己小家子气,不是正位。 胡葳蕤实在不想被别人这样嘲讽还要以笑报之,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嗯嗯,梨花也不错。”她应付道,“说来孟大人还未有婚配吧,如今宴上各路娇花都在了,孟大人不如趁此机去寻一位良配,还请不要在这里拿民女寻乐子了。”若此时对面不是小康命侯,她简直要把“滚”挑明了说了。 孟应明见此景,扬眉大笑:“借夫人吉言,我自会寻一良人。” “但至于夫人,这样百花争奇斗艳的宴上夫人却着素色衣衫,发上也不见别金冠玉钗,倒是稀奇。” 这显然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要是自己如同在府上那般金装玉裹,区区一个姚夫人她倒是不在意,这样一群人说她攀附贵门那就可应付不来了。 可她实在是堪当一句风情万种。 这样对上孟应明说她似梨花,反倒是反讽意味更浓烈了。 于是应道:“此次进宫太过匆忙,未携太多华服珠翠,实在难堪。”她装作叹气。 “是吗?”孟应明故作思考:“可是我看那日初与夫人见面时那套华服便不错,只是不如现下而已。” “......”胡葳蕤彻底不想说话了,这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让自己厌烦的一人:“既大人无其他事,我看时辰已不早,民女先去他处逛逛了。” 她转身就走,不带有一丝犹豫。 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五色斑斓的花灯阵中。 避免出现和昨天一样的事,胡葳蕤决定绕着齐御史走。 如果盘问起来,明日就称醉酒,先行回房了,竟忘了老爷。 路上,一旁竹林忽然发出稀疏的声响。 胡葳蕤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她马上警惕起来。 “唰” 面前银光闪过,这是剑刃。 胡葳蕤迅速闪过。 她拔下头上仅剩下的唯一一支金簪,打算与对方过两招。 但她忽然觉得不对。 出现在宫中,有许可携配剑,他不是一般人。 这么想的,她放弃攻击,转向不停闪躲。 她这才发现,眼前蒙面的黑衣人不像是想要杀她,招式都不像夺人性命,反倒是试探。 寻常女子会怎么做? 想着,胡葳蕤转身就跑,忙大喊:“有刺客啊!”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靠近,她这才看清那是内廷的普通羽林军,而身后追逐的声音逐渐消失,她回头看,发现那人早已不见。 她顺势跌坐在地上。 “什么,什么刺客?”其中一个羽林军率先开口。 胡葳蕤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摇摇头,哽咽着开口:“我不知道,刚才......刚才有人要杀我。” “你们几个,快去追,尔等与我速去禀报康命侯。”为首的羽林军道。 康命侯?这几个竟是孟子希的人吗。哦,对了,如今朝政正由他把持,梁王如同虚设,内廷羽林军确是要听命于康命侯。 几个羽林军急匆匆的走了,他们并未察觉,胡葳蕤却见到了。 那掉落在地面上,隐入夜色的一支银簪,准确来说是一支梨花银簪,微微映射着月光,波光粼粼。 她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树后,明明无风,灌木丛却被带的晃动起来。 而刚才那人身手不凡,剑柄上镶着一颗红玉,属于银甲羽林军协领的红玉。 她大概猜出他是谁的部下了。 这也证明,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想必今日来试探并非是假设,而是肯定。 胡葳蕤捡起面前的银簪,轻叹一口气:“初见的赠礼,我收下了。” 这恐怕也是最后一面。 晚间,她猜测明日将有大事发生,于是赶忙让岫庭先一步带着脂红回府,机会难失。 次日,胡葳蕤早早收拾好了行囊,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辰时她还时不时游说齐御史赶忙走,她拿着姚氏送来的书信,催促着齐御史。 于是二人就这样即刻走,刻不容缓。 “哎呀,竟如此匆忙,我将我的玉盏落下了,我且先回去一趟。”将登上马车时,齐御史忽然道。 胡葳蕤心里焦急,于是说:“老爷快些,别让主母等急了。” 闻言,齐御史转身匆匆离去,步伐紧密,连带着后摆都煽动起来。 胡葳蕤正放下心来,倏地,一支箭划破空气,在胡葳蕤耳边将将过去。 胡葳蕤确实愣了一刻,但步子却先一步出去了。 她没有去管那边该是死透了的齐御史,也没有回头看发箭者,眼下四周并无遮挡物,她只好闪身躲在车尾。 那车夫见此场景,呜呜啊啊的惊叫起来,然后又被一支箭利落的解决了。 胡葳蕤偷偷看过去,竟发现是四个骑在马上的羽林军。 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眼见羽林军朝这边走来,她一屏气,迅速钻入车底。 她看着马蹄在自己眼前几尺的位置踏过,砸的耳边嗡嗡作响,又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她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 胡葳蕤他们出了西宫门外有一段距离了。 西宫门通常是运送恭桶向外丢尸的地方,怕横生事变,她特意提醒齐御史走这边,却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此时宫内已经乱了套了。 她望向远处的西宫门,想必守宫门的帝王钦点羽林军也被尽数斩杀。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拽起车夫的衣领,扔到了地上,解开马栓,起身上马。 先回齐府看看情况吧。 胡葳蕤快马加鞭,此时宫外竟无事发生,百姓该买菜的买菜,该逛街的逛街。 战火怕是还没有烧到这边来。 齐府大门紧闭,她却怎么也推不开,门后定有木柱抵着,可是齐府这时为何要抵木柱? 她又看向两侧的高墙,义无反顾的爬了上去,一跃进了府。 府内门口无人把守,眼前也没有一个下人在。 这时,她看到一个侍女匆忙经过,连忙叫住了她。 侍女看到胡葳蕤,好似看到了救星,立刻跪在她脚下:“二夫人,二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大夫人......大夫人她气绝了。” 这是胡葳蕤早已料想到的结果,毕竟脂红早已先一步回来。 她叹了一口气:“是吗?不过老爷有事还未归,先把夫人妥善安置了罢。” “至于丧仪,等老爷回来再说。” 老爷不会回来了,齐大夫人的丧仪也不会举办了。 到时候她便会遣散府中所有人,然后卷钱跑路。 侍女应了声“是”,又连忙往后院跑去了。 胡葳蕤快步朝中堂走去,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主位上。 她唤来家中仆从,仆从们皆犹疑不解。 她清了清嗓子:“家主不在,现在我掌权。” 仆从们这才上前,她招呼了几个小厮去堵门,又叫一个腿脚麻利的去探着街上。 岫庭走上前,垂头行了个礼。 胡葳蕤这才想到,于是取下腰间钱袋,丢给了岫庭,说:“拿给脂红,让她走吧,远远的去。” “齐府离后城门近,叫她从后城门走,脚步快些。”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果然,任务快结束了,她心情好了,人都变的大方的多。 岫庭应是,接下钱袋退下了。 她合眸打算小憩会儿,这几天事多,都没怎么睡好觉过,疲惫得很。 她无父无母,唯一把自己拉扯大的还是那不知名的珠宝商商人。 甚至二人都算不上亲属关系。 在她过往的记忆中,领长大人总是对自己使用鞭刑。 尤为深刻是发生在她15岁的那桩事。 当天烈日当空,对于种地的乡民来说是个好日子,但这却是胡葳蕤最讨厌的暑伏。 在这样的日子,站在没有一棵树的沙地中间,不停的击打木桩。 打到汗水迷了眼睛,打到手上旧疤未愈新的伤口又添。 面上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她脱力般猛地坐到地上,视线逐渐模糊,她躺倒在地。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天也变成了鱼肚白般,她直直的望着天空,一直没有站起来。 直到天色渐晚,也没有那样热了,身边不远处传来几声狸猫的叫声。 胡葳蕤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一只通身雪白却满身灰尘的狸子坐在她身旁。 她这才坐了起来,可是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胡葳蕤伸出手,小狸亲昵的贴了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胡葳蕤很喜欢狸子的,经常有几只走错路的狸子不知道从哪里钻进了阳关的训练场,每次胡葳蕤都偷偷的把自己的白馍分给他们一些,狸子吃完了就走了,轻快的从跃上高墙,向着下一个地点前进,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白狸,你真像我,你无家可归,我也无家可归。 你现在浑身灰扑扑的,我也满身沙尘。 你的身上有剐蹭的伤痕,我的身心也早已千疮百孔。 胡葳蕤从袖中掏出了半块馍,想了想,掰碎了全扔给狸子吃了。 要不然我们一起走吧,趁着还不到雨季,还没有下暴雨,那样就不好赶路了。 小狸好像听懂了一样,没有离去,一直在身后跟着她。 于是胡葳蕤将她藏进了屋内没有水的水缸里。 她每天训练完后都会找狸子玩,还给它起名叫小白。 对于胡葳蕤来说,小白是她第二个春天。 她生出了反抗的心思,她想,她要怎么样才能离开呢。 于是在没几天后,她打算通过自断左臂的方法达到让阳关赶走她的作用。 可是剑还没有挥到左臂上就被发现了。 她顶着烈日,被下令以二十鞭责打,生不如死,背上绽开了一道道血肉之花。 而小白也被人发现,活活淹死在了水缸里。 当天已至夏末,长空黑压压的一片,随着电闪雷鸣,也下起了大暴雨。 将她最后一点的希望期冀也都浇灭了。 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想过逃离,也再也没有想过为哪只小狸留下一安身之所——她自己都还没有安稳的家。 好在她再也没有受过比那严重的鞭刑了,阳关安排她勾引齐御史,自然不想让她的背上留下疤痕。 终于准备跑路啦(撒花撒花)主线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春花宴-惊变 第5章 逃离 睁眼,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探街的小厮急匆匆的闯进来了,上衣和布帽都被这豆大的雨点打湿了。 “夫人,街上好像出了什么乱子。我看着有些士卒骑着马过来,将街上摊铺全掀翻了,人都找地方躲着去了。”小厮说。 胡葳蕤沉吟片刻才开口:“叫下人们要命就把门堵严实了,我看这真是,要变天了。“ 小厮闻言,也顾不得细想了,连忙跌跌撞撞的跑去大门通知。 胡葳蕤退去卧房,摘掉了珠翠珍宝,换上了一身简单轻便的衣物,然后便开始清点财物放进了行囊里。 透过院里高墙,她看到了熊熊烈火在院外桑树顶燃烧。 好在齐御史无心在自家府里种树,火势蔓延不到这里来。 就这样提心掉胆的过了一夜,早晨起来时雨还没停,但明显比昨夜大雨瓢泼小多了。 她回到正厅,那跑腿的小厮看到胡葳蕤这样简朴还一愣,见她上来,连忙躬身道:”夫人,外面已经消停了,下人们也连惊带怕了一宿。“ “叫他们过来吧,把府里丫鬟婆子也都叫过来。”她说。 眼见面前已经站满了几排人,她清了清嗓,指了指一旁的一堆包袱,开口道:“那里是给大家准备的金银细软,足够你们自立门户了。” 众下人皆犹疑时,接下来胡葳蕤的话更是震惊了他们。 “府中事务横生,城中动荡,卖身契也在这里了,你们走吧。” 下人们交头接耳,这才有一个胆子大的问:“老爷还没回来,夫人的话可作数?” 胡葳蕤微微一笑,举起了一枚玉章:“御史印在此,我说的话尽算数。” 很久之前就差人打造了一枚假的,如今倒是派上用场来了,也是能唬住这群下人了。 况且御史和夫人都死了,现在本应是她说了算。 下人们这才放下心,嘀嘀咕咕的散开了。 胡葳蕤一直打量着这群人,却不知有一人去哪里了。 她将岫庭叫过来,问:“你可知清鸠哪里去了?” 岫庭连忙说:“清鸠忠主,随着一块去了,现在和大夫人放在一处。” 胡葳蕤点了点头,却看见岫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于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没有夫人就没有我岫庭今天,无以为报。”说着,重重的磕了一下头。 胡葳蕤没有叫她起来,反倒是拿起了岫庭的包袱,递给了她。 “无以为报就不用报了,快些走吧。”她心里清楚,岫庭这么一出并不是要挽留,只是纯粹的道别。 想着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好听,胡葳蕤补充了一句:“万一城里还要出事呢。” 胡葳蕤承认自己实在不算什么好人,这些年她待下人们也不尽是温和善意的,岫庭这两年在自己身边也怕不是惊心胆颤的? 她深知岫庭的性子并不甘愿屈于四方院落做一个小小的奴,她野心盛大,如今遣散府上下人也当是对她的好安排了。 小姑娘背着包袱走了,她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也形单影只,只是仍旧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见着府上下人走的差不多了,她也回到了卧房,垮起了收拾了一夜的东西。 胡葳蕤捡起一件墨蓝色的破破烂烂的斗篷,披在了身上,这是她两年前被齐御史在路边捡到时穿的。 没什么好说的,快逃吧。 她绝不会回阳关的,她深知回去一次就不好再走了,阳关的作风她清楚,怎么可能会让她安然离开? 她带着阳关的秘密,背负着过往,她只能逃。 离开城内,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自由人了。 她不再是阳关的木偶,也不必在妥协于任何人。 她准备寻找一处地方,阳关追查不到,也远离尘世,隐居在那里。 胡葳蕤只装了一把短匕首,从今往后,她也没必要再杀害任何人了。 至于这栋宅子,嗯,主人应该是后院那两具女尸,内廷过来查下来她也无需在意了,那时她早已离开了。 胡葳蕤心跳的很快,她此刻步伐轻快,像是一出好戏落下了帷幕。 走到城门,她看见许多像她一样往外走的人,应当都是昨夜的动乱搞得。 城门的守门士卒也变了。 从前都是戴着蓝巾,那都是直属皇帝下派的亲兵。 现下,无一不是孟子希的银甲羽林军。 果然,他们成功了。 从那日收到信条时,胡葳蕤就想到了。 “宫中暗变”指的是什么。 梁师王病塌已久,执掌朝政的孟太尉自然不甘栖息于他人屋檐之下,郭明太后表面协管,实为监督,何况于孟子希大人与作为太子时的师王可有一桩恩怨。 陈年往事就不先不提了,继续分析内廷状况。 北狄匈奴的不断挑衅,让康命侯再也把持不住了。 那日看到孟应明携银甲羽林军从边疆回来,应该是早已和康命侯内应,蒙蔽陛下的双眼而已,胡葳蕤还在想春花宴他来凑什么热闹呢。 只是还有一点疑惑。 便是那位无名人士要求阳关助他夺取政权,可明面上阳关貌似并无太大作为。 况且作为与康命侯同阵营的孟应明,为何要百般为难助康命侯的间谍的自己呢。 这样的话,梁国怕是要改名换姓了。 孟子希究竟会待大功臣孟应明如何呢。 毕竟作为皇帝亲舅父的他,也带着众人狠狠踹了自己的侄子一脚。 罢了,胡葳蕤不打算再想了,这些与她都无关了。 城门守卫都是新来的,又因为疲惫过于松懈, 草草的将所有人悉数放走了。 她迎着辰时微雨,踩着泥泞走向了城郊。 下一步的她,要上路了,她要往南走向魏国。 不光是因为那里远离阳关寄居的北狄,和这个危险的梁国毫无关系,也有她的一份私心。 她从小就了解到那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是合适的修养之地。 她要在那里修一处好屋,再养一群小狸,种种地养养蚕,彻底远离这些纷嚣。 梁国的国土面积并不小,虽出了城门但也只是一小步,往后道阻且长。 周围都是石头的荒山上面零星长了几根草,四周有树但却不多。 据说之前为了建宫殿他们都把城郊的树砍秃了。 城内虽然常见种花种草,城外却不见多少,一说是被移植到城内了,看来他们也只顾着外人能见到的光鲜,也不会在意背后暗生怎样。 她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瘦骨嶙峋的流浪者,这是城内绝没有的。 她得出,城内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城外破财荒凉,鬼神勿近的结论,还真叫人以为这是个富有强盛的完美国家。 胡葳蕤忍不住裹紧了斗篷,加紧了步伐,生怕被哪个命苦的穷人拖住脚步。 走到日头渐渐落下去了,内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居住的人家,行走的人也越来越少,路也渐渐不好走了起来,从先前的大道到现在竟然要踏着泥沙石头艰难的走。 好在这点辛苦对她来说并不什么。 这样行了两三日,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继续走了,寻觅了一番终于看到了远处升起的炊烟,她总算是找到了一家驿站。 这荒山野岭的能出现点人气,那也不错了。 胡葳蕤掀开珠帘,看到了驿站内众多行者在这里歇息,店小二忙不迭的送着酒菜,对比外面的清泠,这里更像是进了城里某个馆子。 店小二一看见她,就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客官里面请,来住店的吗?” “嗯,来个小间。”说着,她找了一处靠近前台的桌椅坐下,“再给我上一壶茶。” “好嘞,客官您且等着。”那小厮又风尘仆仆的去了。 她打量了一下店里的构造,驿站不大,中规中矩,没有华贵的陈设,但是挺干净的,人倒也不算少。 几个小厮从后厨来到前堂走来走去忙忙碌碌的,看着住店的人的衣着应该都是和她一样的赶路人。 忽然,听见一旁有人说:“是啊,这有点钱的逃难的能来住店,没钱的就露宿外面,没准天亮前就被野狼吃了。” 她闻言看过去,看到店里东家抱着算盘现在前台和前面那桌人闲聊着。 那桌坐了三人,两个男子一个女子,衣着虽朴素,可那女子腰边挂着的可是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三人气质也不像等闲之辈,桌上点了几道招牌菜。 其中一个男子道:“我可听闻城里出事了,康命侯起兵谋反了,现在梁国不姓司马了,姓孟了,国号也改了,改成穆了。” 他对面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似是有点惊讶:“一夜之间吗?” “我看这康命侯,哦不,这穆王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了……”东家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胡葳蕤正欲靠近多听听,小厮却唤住她了。 “客官,茶来了。” “好,好。”她忙应道,端起茶饮了一小口,继续倾耳听着。 “没人阻拦他们孟家吗?伯阳侯和齐氏呢?” 听到熟人的名字,胡葳蕤又饮了一口茶。 “嗐,齐氏早就被羽林军杀了,伯阳侯本来要阻拦的,但是敌众我寡,最后还是被穆王一剑封喉了。”东家说。 “那师王呢,太子呢,郭明王后呢?” “师王听说是早就病重之下气急攻心离开了,小太子也闯入战场被乱箭射死了,至于王后,被封锁宫殿中,孟子希也算是把大权独揽过来了。”东家叹了一口气。 “也罢也罢,看着也算是尘埃落定了,统治者是谁对于穆国来说也不重要了,本来就已经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了。”男子说。 “不过我倒是听说一件事。”那东家声音又小了下去。 “穆王一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忙着抓北狄叛军,我听说啊,那齐御史的二夫人就是……就是北狄派来的间谍,她把家丁遣散后就叛逃了。” 听到这里,胡葳蕤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她握着茶杯的手都有点不稳了。 这是拿她当杀鸡儆猴的鸡呢……而且自己与北狄毫无关系,怎么就被说成叛徒了。 看来赶路的步伐得快点了。 但这孟子希怎么回事,一上位就把阳关卖了? “那边那位姑娘。” 一道干净的女生传到了胡葳蕤的耳边,让她一惊,即使这样,她还是装作无事发生般转头向右后方。 她这才看清那三个人: 两个男子相貌清秀俊逸,其中一个身材稍健壮,看着像个练家子,而另外一个略比他瘦削一些,女子以面纱覆面,不过通过双眼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怎么了,问她干什么,不能是认识她吧。 她疑惑的看着三人。 不能是孟子希派来捉她的吧。 那女子站起身来,微微点头道:“姑娘不要惊忙,我看姑娘用茶方式不似草芥,头上戴了一支银钗也不像俗物,敢问姑娘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胡葳蕤微笑着开口:“从……穆国来,往魏国去。” 女子绕过桌椅,又靠近了她一步:“啊,姑娘莫不也是因为这动荡才决定今早离开的?” 胡葳蕤想了想,于是说:“是,我本在城里做点买卖,瞧着最近怕是没生意了,于是就想着往富庶点的南边去了。”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也本是做生意的,也是准备往魏国去呢。”女子笑着说。 胡葳蕤客套的笑了笑,她并不打算找任何人同行,也没想法再结识点什么无用的人脉了:“那真是巧了,我刚也看到姑娘腰上别的玉佩不是俗物了。” 女子走到了胡葳蕤的对面,胡葳蕤礼貌的示意她可以坐下,女子也就坐下了:“这是随手买来的。”顿了顿,又继续说:“你我既然如此有缘,便认识一下吧,我叫秦朝盈,那边两位是我的兄长,秦大和秦次。” 胡葳蕤看了过去,那两位一言不发,反倒是斜眼瞅了一眼秦朝盈。 “我叫……”虽说从前大家都只知道她是齐胡氏,无人知道她叫胡葳蕤,但是以防万一,她想到了一个名字:“阿炘。” 胡葳蕤是在认识齐御史后现编的,她本没有自己的名字的,在此之前,领长给她随便起了个称谓,就是阿炘。 “ 好啊阿炘姑娘,既然我们是同路人,以后没准能互相照应照应。”秦朝盈笑道。 胡葳蕤并未回答,还是明早快些走吧,多个人会拖住自己的脚步的。 和他们闲聊了几句,胡葳蕤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了。 她想着刚才那三人。 为首的秦姑娘名字悦耳,但她的大哥二哥为何如此潦草,而且二人方才那反应也挺不满这句话的。 莫不是真是家里的喜好?挺有问题的。胡葳蕤没有深思,没有想探究他们的意思,况且自己也随便给了个名字。 只是她也想着覆上面,以免被人认出,然后要把她拎回城里。 她倒也不是担心被拎回去,就是逃难路上还要处理掉这样的人真是平添小麻烦而已。 次日晨起,她睡得不错,可谓神清气爽,又可以赶路了。 这章长一点呢,主线彻底开始了,另外关于本文以女主视角为主,所以出现的结论大多只是女主的主观推测和听说来的,不一定是真相啥的(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逃离 第6章 逃离 她刚从楼上一下来,就看到秦朝盈三人在下面茶桌前喝茶了。 秦朝盈一见她,就连忙笑着问:“阿炘这是准备出发了吗?” “是。”胡葳蕤点点头,回答,又向下行了几个台阶。 “正好,我们兄妹三人也打算走了。”她说,也站起身来,却站住打量了胡葳蕤一番,开口道:“阿炘这是从哪里扯了块布来挡脸。” “随便裁了一块。”她指了指身上的斗篷。 秦朝盈也没有多问,毕竟自己脸上也蒙着纱呢,说:“那我们快些出发吧。” 胡葳蕤没有明面答应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自顾自快步离开。 秦朝盈三人也跟上了,就在她身后几步开外。 胡葳蕤认为这三人要图谋不轨,要不是看在他们三人不像缺钱也不像是来索命的。 想着,她回头看见秦朝盈正和秦大有说有笑的走着,秦大应该是那个比秦次瘦些的。 看到胡葳蕤回头了,秦朝盈撂下秦大跟了过来,扯起话头:“阿炘姑娘是哪里人呀?” 其实这个问题胡葳蕤也不太清楚,于是说:“梁国人,不过现在应该是穆国。” “啊,那母国灭亡,你不伤心吗?” 伤心吗,其实母国灭亡自己也有一份“功劳”的。 她莞尔,显得非常温和。 秦朝盈又继续问:“方才一路上一直叫你阿‘心’,姑娘究竟是哪个‘辛’字呢?” 哪个炘字,这胡葳蕤更是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以前珍宝商人好像给她念过一句诗,嗯,想起来了。 “炘烛半明长夜久。” 孤眠独梦别离愁。 “嗯啊,我知道了。”秦朝盈点了点头:“但是这句诗没听过,是好诗,回去我要将它记下来。” 胡葳蕤也看出来了,这姑娘什么也不管纯粹是来套近乎的,这找话题能力简直是可以写一本教导他人交友的话本程度了。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朝盈偶尔退后去找秦大秦次,偶尔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了就又上前同胡葳蕤闲聊会儿。 白天行路,夜晚就找一处驿站借住,秦大秦次没和胡葳蕤说过一句话,而是秦朝盈一直跟着她,秦朝盈的不断接近让胡葳蕤属实不知所云。 就这样行了几日。 眼见着天色渐晚,空中也兀的横打了两响惊雷。 “一会怕不是要下雨,我们得找地方避避。”秦大开口说话了。 胡葳蕤站住脚,看了过来。 “没错,只是四下没有一处住处,要继续走吗?但这天雨也马上来了。”秦朝盈很同意,于是询问。 “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寻一处山洞了。”秦大提议。 胡葳蕤看了他一眼:“夜晚山洞附近可能有野狼出没。”她没有吓唬人的意思,单纯是摆明他们四人的状况。 “那也只能这样了。”秦大向胡葳蕤说了这些天以来第一句话。 胡葳蕤看了看那边闷声寡言很多的秦次,估摸着他应该有点武力,加上没有武器的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心点大概没有问题。 山洞里,胡葳蕤远离他们三人,靠近洞穴深处独自起了一堆火。 秦朝盈道:“你们饿吗?我这里带了几块馍。” 秦大摇了摇头:“先留着吧。”秦次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又看向胡葳蕤:“阿炘你呢?” “谢谢,我也不需。”她说。 秦朝盈只好将包袱摘下,放到一旁。 之后,她又挪动到胡葳蕤的篝火前,她看着火堆,一如既往的明媚的笑:“阿炘好厉害啊,要不是你知道怎么用木头生火,我们今夜就要冻着了。”说着,又往火堆里扔了几支树枝。 胡葳蕤对于这样的奉承干笑了两声:“其实现在这个季节下雨也不会很冷。” “那也比平常凉啦。”秦朝盈实在强悍,这也能接上话。 正在两人在火堆前享受温暖时,火光照不到的黑暗地方发出嘶嘶的动静。 但是,胡葳蕤是什么人。 作为刺客的修养,她听力极敏,一下子捕捉到了在自己不远处对面岩壁上的声响。 一个血盆大口张开,正要咬向秦朝盈的头。 胡葳蕤一下子拔下银发簪,“嗖”一声向那嘴扔出。 秦朝盈这才呆愣的回头,发现一只花蛇被银簪钉在了石壁上。 这时,秦大秦次二人也发现了,他们立刻赶来 这里,却发现已经无事了。 秦朝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头来,她重重的拍了两下手:“阿炘姑娘好身手啊。” 胡葳蕤走了过去,一把拽下银发簪,在身上抹了抹将血擦去了。 “这簪子上面竟然雕了梨花,真好看。”秦朝盈笑着凑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这根银簪:“底下有点发黑了,可以用食醋泡泡,眼下没有,不过也快到魏国了。” 胡葳蕤点了点头,又把它插回了发中。 只是她方才才注意到,这发簪底部竟然打磨的如此尖锐,简直能将某人的手扎个对穿。 “狼倒没碰到,还遇上蛇了。”秦大开口道。 “洞穴是会出现蛇没错,并且不止这一条。”胡葳蕤望向漆黑的洞穴深处,思索着解决方法。 秦朝盈“咦”了一声。问:“那我们需要逃吗?那一定要被淋湿了吧?不过还是要命要紧。”她在胡葳蕤面前歪了歪头。 “你,秦大退后。”胡葳蕤轻轻拍了拍秦朝盈的肩膀,随后看了眼这一路与自己毫无交集的秦次, 道,“秦次你过来。” 秦朝盈干脆利落的退后了好几步,还拉上了因为被瞧不起而不太甘心的秦大,二人一直退到再向后两步就要被淋成落汤鸡的位置,远远的围观者。 胡葳蕤抱起了一堆他们几人刚在洞外捡来的树枝,招呼秦次过来一起,二人将树枝横着摆了一排,隔绝了树枝两边的洞穴空间,还特意多堆了几层。 期间,偶有几只花蛇过来,不用胡葳蕤提醒,秦次也反应很快,利落的抽出腰间短刀精准的捅在蛇的七寸处。 胡葳蕤心道她的猜测果然不错,她特意注意了一下秦次的短刀,通长近两尺,刀柄以金丝为缘,镌刻菱形格花纹还带了点珐琅工艺,内嵌了几颗圆润饱满洁白无暇的珍珠,这可不是普通商人能携带的佩刀。 综合上次她在驿站注意到了秦朝盈腰间冰种翡翠品相极好的玉佩,她基本断定眼前三人可能是什么贵族子弟。 如果是前梁国人,为何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们?如若是魏国的,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飘零的地步。 她狐疑的看了眼身后洞穴口的两人,那两人看着背着风在瑟瑟发抖。“然后呢?”身旁从没说过话的秦次忽然淡淡开口。 “你退后一些。”胡葳蕤瞥了他一眼。 秦次也老实的后退了几步。 胡葳蕤从一旁的火堆里拎起一根燃烧着的木头,猛地朝前面树枝堆丢了过去。 顿时,洞内燃起了半堵墙高的烈火,彻底隔断了洞穴深处和这边。 胡葳蕤退到秦朝盈那边听到她“哇”的喊了出来:“这下不冷了,有点热了呢。” “石壁潮湿,火蔓延不到这边,有这堵隔断,蛇也过不来。”她说,“就是怕有漏网之鱼,恐怕今夜得找个人守夜。” 秦朝盈点了点头:“这好说,秦次他精气神旺,让他来吧。” 胡葳蕤也没推辞什么,四人不敢往里再去,于是就地靠着石块休整。太阳刚露出一点,天也还没亮,大家就已经清醒了。 雨刚刚停,他们不敢再多耽搁,计划趁夜行路。 秦朝盈迷蒙着眼,看了看远处还在着着的火光,打了个寒噤,她挽住了胡葳蕤的小臂,摇了摇:“阿炘,这火得着到什么时候?” 胡葳蕤不动声色的把胳膊往外抽了一点,她感觉有些不自在:“我们走后估计就快了,现在已经比 昨夜刚点起的时候小多了。” 说实话,她不太能适应被人搀住胳膊这件事。 来不及多聊,他们就收拾东西迎着日出继续赶路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磨难,唯一不好的好像只有偶尔没找到驿站而深夜赶路或者风餐露宿了。 胡葳蕤一路上看看山看看水。 听着泉水叮叮咚咚的从青绿色的山间流过来,从几丈高的孤峰上往下坠,打起雪白的水花,溅到周边岩石都深了一层颜色。 雨后空气里弥漫着清新,唯独不好的就是山间路上有些泥泞,而且高高低低,不太好走。 小溪的对面甚至有几只梅花鹿在站立雀跃。 胡葳蕤很肯定,他们现在已经到了魏国国境之内了。 虽然这条小路不好走,但是快啊,整整争去了半月有余的路程。他们这样走走停停,加紧赶路,竟然只走了一个多月。 不过一想来,胡葳蕤已经和这世间隔绝了一个多月了,期间一直和这三人同行,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和某人同路这么久。 她不知穆国现在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也不打算知道了,毕竟此刻,她站在附近较高的一座山上,眺望眼前山下,那座繁华而热闹的城郭,就是魏国都城。 “啊呀,这一路,总算到了。”相较于初见秦朝盈,她明显疲惫了很多,穿着也随意不少。 “我当时就说租辆车马,你说不要,这下累不行了吧?”秦大鄙夷的看了一眼秦朝盈,十分不屑。 “好说总是马上到家了,下了这座山进城之后就好了。”秦朝盈叉起了腰,似乎又恢复起了力气。 等一下,到家了?什么? “你们是魏国人?”胡葳蕤面露疑惑,打量了一下秦家三兄妹。 秦朝盈点了点头:“嗯嗯,忘了告诉你了,总之,你进城就知道了。” 胡葳蕤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迫于整日行进的辛劳,她只能进城歇息了,大不了发现不对转身就跑。 城门门口扎着一大群想要进城的人,十分拥挤。 胡葳蕤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一转头,秦朝盈就在身后,她说:“我们怕是要分开了,谢过阿炘一路同行相护,只是感恩之情现下不好言谢,我们一会在城中方氏钱庄对面的酒馆见。” 说着,秦朝盈从腰间摘下玉佩,递给了胡葳蕤:“异国人不好进城,一会阿炘千万别报自己是穆国人,只举起玉佩就好。” 胡葳蕤接过玉佩,再一抬头,人就消失了。 此处剧情不太重要,所以很快过一下。另外本章出现的“炘烛半明长夜久”也就是阿炘的名字,并不是原创,这句话是一首现代诗中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