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书院》 第1章 初见 正月末,新年已过,年味渐淡,歇业多日的商铺纷纷开门揽客,家中劳力也背上行李出门上工,唯有稚童好似不知人间愁,依旧沉浸在年节的欢乐中。 流云城,宋宅。 一只墨色的猫儿灵巧的翻过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入院中,寻着香味小跑至一个白瓷大碗前埋头苦吃,听见门窗开合声,也未抬头查看,只摇了摇尾巴。 屋内暖意熏人,走进里间,隔着床帐,只隐隐看见床榻中间鼓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听雨刻意发出了些声响,鼓包却依旧一动未动。 “少爷,今儿有要事,可不能懒床,快醒醒,别睡了。”听雨掀开些许被子,见自家少爷双眼紧闭,睡的两颊绯红,俨然一副要长眠不起的模样,登时便急了,抓着人小小的肩膀左右摇晃,边晃荡边喊,企图将人喊醒。 一番折腾下来,终是让宋光遥睁开了眼,可就听雨伺候着他穿鞋的这点子功夫,宋光遥又坐在床榻边眯起了眼,一旁的婢女忙上前用湿帕子给他擦脸,好歹没让人又睡过去。 等到坐在桌前喝下一碗热乎乎的小米山药粥,宋光遥才彻底精神起来。 “小懒猪终于醒了?”宋娘子捏捏儿子的脸打趣。 宋光遥哼哼两声。 小孩儿的脸光滑细嫩,很是好捏,宋娘子将儿子的脸捏圆捏扁,活像在揉面团:“哼哼两声就更像小猪了。” “小猪可不用这么早起。”宋光遥鼓起脸,不许娘再捏自己。 宋娘子被儿子的话逗笑,揉揉他毛绒绒的发顶,夹起个银丝卷放进面前的碟子里:“好,娘不说你是小猪了,再多吃两口,马上就要出门了。” 宋光遥闻言,拿起银丝卷吃的两颊鼓鼓,宋娘子看着儿子吃了一个不够,又夹了个豆沙馅的小包子吃的欢快,不禁觉得能吃又贪睡的崽子和小猪更像了。 用过早膳,宋娘子摸摸宋光遥的小肚子,牵着他坐上了早便候着的马车。 今日对宋光遥来说算是个大日子,只因今日便是他入书院读书的第一日。 宋娘子搂着紧挨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垂下眼看着他好奇的揭开车帘向外看去的模样,全然不知以往他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 书院离宋宅不远,只拐过两个巷口再直行一段便到了。 只是今日的书院不似以往安静,门口站着许多送孩子求学的父母爷奶,牵着自家孩子絮叨叮嘱。 离书院还有些距离时,宋娘子便带着宋光遥下了马车,牵着他往书院走去。 无他,只因书院门口马车太多,堵的无法动弹,倒不如下车行走,反而更快些。 宋光遥抓紧娘的手,不住的左右张望,满眼好奇。 早些天他便听娘说起过,吃完元宵他便要进书院了,他知道书院便是学知识的地方,他也跟着娘亲学过几个字,只是没想到书院里能看见许多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儿,他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玩儿,突然看见这许多人,一时间早上被喊醒的小小怨气瞬间消散。 宋光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上学了。 “娘,我进去了!”宋光遥松开手就想往书院里进。 宋娘子一把将他抓回来,咬牙道:“你进哪去?书院里面这么大,你呆头呆脑的进去,别待会还得哭着喊娘来救你。” 被娘亲抓回来,宋光遥蔫头耷脑的跟在她身边,直到娘停下脚步,他也跟着站好,眼前正对上一双灰白的布鞋。 顺着布鞋向上,正对上一张圆脸。 圆脸学子看着宋光遥笑笑,看起来很是面善,宋光遥也咧开嘴朝着他笑起来。 圆脸学子笑着摸摸宋光遥扎的齐整的头发,转而和宋娘子说起话来,宋光遥也跟着竖起耳朵听。 听了两耳朵,宋光遥没听明白娘亲在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只好抓着娘亲的手,滴溜着眼睛四处看看。 “那我家光遥就麻烦您了。”正专注看着一个绿衣裳小子被人牵着带进书院大门的宋光遥被宋娘子送到了圆脸学子手中。 宋光遥不解的歪歪头:“娘?” “刚才不还急着想进去,”宋娘子摸摸宋光遥的头,“跟着你刘师兄进去吧,娘中午再来接你。” “好,”宋光遥被圆脸学长牵着,乖巧点点头,“那我进去了,娘。” 宋娘子默默看着儿子被牵着走进瀚海书院,直到那小小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才转身坐上马车。 宋光遥牵着圆脸学长的手进了书院后,好奇的打量着书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圆脸学长拉拉他的手,唤回他的注意:“宋学弟,要留心现在走的这条路,往后便是你自己一人走去课室,可要小心别走错了路。” 圆脸学长面善,说话又亲和有趣,听着他的介绍,记着他指出的显眼木石花草,宋光遥倒是将去往课室的路记得清楚明了。 “到了,这便是你的课室了。”左转后没走几步,圆脸学长将宋光遥送到一个课室的门口,拍拍他的头让他自己进去,又朝着课室里坐着的中年男子拱手作揖道:“张夫子好,这是您课室的小学生,弟子将他送过来。” 张夫子点点头:“好,你先回吧。” 圆脸学长应声,再次拍拍站在自己身侧的宋光遥:“进去吧,我便先走了。” 看着圆脸学长远去,宋光遥扭头看向坐在课室里的宋夫子,略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拳头,小步挪进去,学着圆脸学长的动作也行了个礼:“张夫子好。” “好,”张夫子摸摸眼前圆润的小脑袋,“先自己找个座位坐下,待到课室的学子来齐了,再重新编排座位。” 宋光遥点点头,选了个空位坐下。 不知为何,明明坐在上座的张夫子看起来并不严厉,也允许在坐的学生小声交谈,互相认识熟悉,他只拿着本书在手上看着,时不时抬起头看上一眼课室中的学生,并未有呵责训斥之语,可课室里坐着的学生们都不敢乱动,也不敢大声说话,大多只互相问了问左右的名字,便端正的坐在座位上。 宋光遥选的座位左右空无一人,离得最近的一个学生也和他隔了有两个空桌的距离,且此时那个浅蓝衣裳的小胖子也已经热情的和他身边的人攀谈起来,并未发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渴望的注视着他。 宋光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课室其余人小声和左右说起话来,一时间,课室多了些低语声,但没过多久,课室便又安静下来,一时间只余书页翻动的声响清晰可闻。 就在宋光遥揉搓着衣角,在心中默数张夫子抬头的次数,数到三十二时,他的前面终于坐来了一个人。 宋光遥抚平衣角的褶皱,开心的要拍上前桌的肩。 “课室的人都来齐了,现在所有人先站到课室后的空处去。”张夫子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宋光遥收回还未来得及伸出去的手,突然有些想回家了。 但现在明显还尚未到正午,宋娘子没有出现在门口,宋小公子也未记清回家的路,便只能站起身往后走去。 宋光遥起身晚,他走到课室后的空处时,其余人都自发站成了一排,他便只好站到最后一个。 正巧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绿衣裳的男孩,刚才浅蓝色衣裳的小胖子便是在和他说话。 宋光遥觉得这衣裳好像有些眼熟,便一个劲的偷偷往一边瞅。 “你坐第一排右边第一个座位。”隐约感觉快要想起什么时,张夫子轻拍了下宋光遥的头,将他编在了第一排。 宋光遥此时还未意识到自己是整个课室最矮的一个,听话的往座位走去,边走边苦想在哪见过绿衣裳小孩。 坐在座位上扣着手指没想多久,身侧光线一暗,身边坐下一个人,歪头一看,正是那绿衣裳的小孩。 “你,你是我在门口看见的那个……”宋光遥再次看见这眼熟的绿衣裳,忽的想起,在书院门口等娘亲和圆脸学长说话时,他见过这绿衣裳小孩被人牵着进书院。 “我们见过好多次了!”宋光遥笑着看向绿衣小孩,轻声道:“我……” 虽说宋光遥见过绿衣小孩两三回,但次次都是只看见背影,没瞧见过正脸,若不是这绿衣裳的颜色青翠鲜嫩,宋光遥实在喜欢,也不见得能记住。 这回一抬头,正对上绿衣小孩的正脸——圆乎乎的小脸又白又嫩,被衣裳的颜色一衬,小脸蛋看起来更是莹润剔透。 宋光遥看着他的脸,莫名想起元宵节吃的汤圆。 家里的汤圆是用和了新鲜菜汁的面团包的,绿的黄的各种颜色装了一碗,圆滚滚的装在白玉碗里,看起来便讨喜可爱。 各色的汤圆不止看着讨喜,味道也好。表面光滑,内里馅足,软糯香甜,两口一个,宋光遥吃的很是满足。 如今看见这绿色汤圆似的人儿,宋光遥觉得牙突然有些痒痒——有些想咬上一口。 江照云看着身旁的人呆呆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刚才便不知这人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现在又盯着人不说话,看起来这个同窗好像有些不太聪明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 第2章 误会 宋光遥尚且不知同桌的腹诽,反倒因为觉得这个绿汤圆很是可爱,热情的小声说起话来:“我叫宋光遥,你叫什么名字?” 绿皮汤圆用牙尖轻咬了下自己的脸颊肉,脸蛋微红,有些别扭地一字一顿道:“江、照、云。” 宋光遥没注意到绿汤圆奇怪的发音,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去,原是那个浅蓝色衣裳的小胖子坐在了他的后座,正笑眯着眼睛看着他。 浅蓝色衣裳的小胖子是个爱说话的小胖子,就在张夫子将第三排的座位编排好之前,宋光遥不仅知道了他叫安昊文,家中除了他还有一个姐姐,还知道了他家是做茶叶生意的。 小胖子安昊文话说的停不下来,若不是张夫子已经站到了讲桌前,估摸着再说一会儿,宋光遥便能将小胖子家中的情况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看着宋光遥和安昊文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不再想和自己说话,江照云松了口气,往后靠了靠,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听了一两句后,又有些低落的垂下眼,扣了扣衣角。 “所有人的座位方才我已经编排好了,今后我们课室便按照现在这个座位上课。”张夫子用戒尺轻敲桌面,课室中便立刻安静下来,宋光遥和安昊文也不再说话,端正坐好,认真听起张夫子说话。 课室中都是刚入学的小萝卜头,大多是六、七岁左右,年龄最小的江照云也已在年前几月便满了五岁,这个年龄最是好奇心重,才刚入书院,必定静不下心来,张夫子经验丰富,并未立刻便开始教学,拿着名册点过名,将学生一一对上后,说了些院规后,便又让学生们自己交谈,互相认识。 课室中是两人一张长桌,共有左右两排,左右各有三列,共十二名学生。 学生人数不算多,编排座位前有些也多多少少说过几句话,这会儿更是熟悉起来,有些更是转过身去和后座的同窗面对面说起话来,只是还记着张夫子在上头坐着,声音倒是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许多。 宋光遥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上头的堂兄堂姐都比他大许多,且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几个个月也不见得能来看他一回,平日里便很是无聊,此时难得与这么多同龄人一起,一时间话也多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只是眨眼间,张夫子便带着排成两排的学生走出课室。 书院门口早已有人在等着接孩子,看见夫子带着学生出来,看见自家孩子的父母便忙迎上来,接走孩子前还不忘和张夫子攀谈几句。 宋光遥早就看见自家娘亲,只见她站在人群后头,正和身旁的女子说笑什么,似乎并不着急上来接他。 待到围在张夫子身前的人散的差不多时,宋娘子才与她身旁的女子一起走近。 宋光遥站在张夫子身边,仰头道:“夫子,我娘来接我了。” 得到张夫子的应允后,宋光遥才快走几步,走到娘亲身边,抓着她的手。 与宋娘子一同上前的女子也从张夫子身边接过安昊文,朝着宋娘子点点头,便转身先走了。 课室里的学生只剩江照云还未被接走,宋光遥看着站在张夫子腿边的绿皮汤圆,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就见江照云朝他挥了挥手。 宋光遥一下便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也笑着挥挥手,便和宋娘子上了马车。 一上午待在书院里,宋光遥早就饿了,宋娘子知道自是了解儿子,在马车里放了还热乎的糕点让他垫垫肚子,一到家便用起午膳。 现下虽已立春,天气却并未转暖多少,依旧寒凉冻人。 厨房今天煲了萝卜鲫鱼汤,汤色奶白,醇香鲜美,宋光遥热热的喝上一碗,浑身都暖了起来。 “今天上午在书院都做了什么呀?”家里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宋娘子慢慢搅动汤匙,一边问道。 宋光遥正啃着一块烧排骨,排骨炖的软烂脱骨,宋光遥吃的两颊鼓起,嘴边沾满了酱汁,听见娘亲的文化,朝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动的更快了。 “慢慢吃,不急,咽下去再说,别呛着。” 咽下排骨,宋光遥舔舔嘴角,一边和娘说话,一边又夹块排骨到碗中。 “那刚才在书院门口和你挥手的小孩儿就是你的同桌了?”宋娘子听罢,好奇问道。 “嗯。”宋光遥重重点头。 宋娘子笑着问道:“你喜不喜欢和他一起坐呀?” “喜欢,”宋光遥看着娘亲,眼睛亮亮的,“他看起来好像元宵节吃的汤圆。” “就知道吃。”宋娘子被逗笑,自家崽儿从小就喜欢一些毛绒绒的、圆圆一小团的东西,觉得这些小东西可爱。今天在门口的小娃娃长得好,小脸圆乎乎的,被白绒绒的毛领包裹着,的确讨喜又可爱,也难怪儿子想和他交好。 又多问了几句书院的事后,宋娘子便放下心来,不再多说什么,又给宋光遥多夹了几筷白菜叶,看着他吃饱后,便赶紧让他睡上一会。 瀚海书院中,不同学业的学子,在上课的时间安排上也略有不同,像要乡试、会试的学子时间上便紧凑许多,但像是宋光遥这般刚入学的学子,在时间上便较于宽松,在家中用过饭后,还能休息片刻,哪知这宋光遥小崽子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等到喊醒他时,又是花了一番功夫。 末正二刻,宋光遥一进课室,便看见自己后桌的安昊文和陈方已经到了,坐定好后,宋光遥转身问道:“江照云还没来吗?” “还没呢。”安昊文摇摇头,复而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道:“我发现他都不和我们说话的。” “有吗?”宋光遥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安昊文,“他和我说话了呀,没有不说话呀。” 陈方也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同桌。 安昊文见状,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就是告诉了你名字吧,上午我坐他旁边的时候,他也只告诉了我名字,后面我再和他说话,他就不怎么理我了。” 因为安昊文的声音实在太小,宋光遥和陈方不得不凑近了脑袋去听他在说些什么,三个人围成了一团。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不由好奇的看着这三个圆乎脑袋。 陈方敏锐的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正对上几双好奇的眼睛,不由扯出一点笑意,边抬起头,默默离另外两人远点。 好在陈方比较义气,在桌下踩了下两人的脚,宋光遥和安昊文才发现课室中大部分人都在往这边瞧,不由有些耳热。 “我觉得,”等到周围的目光都散去后,陈方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见宋光遥和安昊文看向自己,“他可能是病了。” “他说话总是慢慢的,可能是病了,说不了太多话,所以才不理人。”陈方煞有其事的说道,“我爷爷就是大夫,有次我坐在一旁看他给人诊病,听见他说一个小孩说话不便,患有口吃之症,所以我觉得江照云可能也是病了。” 宋光遥和安昊文被陈方这一番说辞震住了,又听说他的祖父是大夫,更是认定江照云病了,一时间都觉得他有些可怜。 宋光遥突然想起上午时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说话,江照云一人坐在也不言语,只静静听着,感觉圆滚的绿皮元宵都皱巴可怜了起来,不禁问道:“陈方,那你祖父能治好这病吗?” “我也不知道,”陈方摇摇头,“我后来没听我说起过。” 安昊文靠近问道:“那能不能让你爷爷给江照云治一治,说不定真能治好他的嘴巴。” 陈方:“如果他愿意去的话,我可以带他去我家医馆那,让我爷爷看一看。” 安昊文双手撑起脑袋:“能治好病的话,他肯定会愿意去的吧。” “那待会等他来了,我们问问他,我爷爷的医馆,他愿意的话,今晚我们就能去。” 于是等江照云一进课室,便发现有三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江照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迟疑一会儿后,微微朝宋光遥靠近一些,小声问道:“有、事?” 宋光遥听得他这奇怪的语调,更是相信陈方的话,转头和后桌的两人互相看了看后,也往江照云身边凑近了道:“陈方的祖父是大夫,你的病说不定他能治好,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江照云一头雾水,他身体很好,并没有生病,他疑惑的看向宋光遥,又转头看向安昊文和陈方,见他们三人看起来很认真,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病。” “你说话……”宋光遥一脸不信,“你别担心,陈方说他祖父很厉害的,你的病一定能治好,以后说话就不会这样了。” “我、真的、没病。”江照云没想到自己今日也没说几个字,居然就被发现自己说话有问题,一下脸都羞红了。 “好,好的,”宋光遥看着江照云脸上的红晕,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说治病一事,转而委婉问道:“那你要不要去见见陈方祖父呢?” 江照云脸更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宋瓜遥,我蒸的没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误会 第3章 好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娘子在桌边笑的合不拢嘴。 宋光遥本来好好的,可宋娘子笑得停不下来,笑的宋光遥终于恼了:“娘,你不许再笑了!” “好好好,”宋娘子语气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娘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哈……” 宋光遥丧气的趴在桌上,往嘴里塞了块牛乳糕,等着娘笑够。 “哎呀,笑的肚子疼。”宋娘子微微捂着肚子,一手用帕子擦过眼角,“你们四个小孩儿还真好玩,你这家伙,怎么就认准人家生病了?” 江照云不怎么说话,是因为他说话晚,家中爹娘又忙,与人说话少,导致他到现在说起话来吐字还不太清晰,慢些还好,稍微说快一些便容易走字。他爹娘也带他去看过大夫,大夫只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多说说话,再长大些便不会像现在这般。 但因为原先说话时被其他小孩儿笑话过,还被人学着自己说话作弄自己,再加上小家伙有些好面子,江照云便不愿意在外面多说话,只在家中对着爹娘勤加练习,故而今日在课室中,对着这些不熟悉的同窗们,他也不怎么开口。中午回家后他还和爹娘说没人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没曾想下午刚进课室,宋光遥等人就发现了端倪,还不知怎的起了误会,这便也罢,可没想到说起自己没病还没人肯信,江照云又急又气,只好开口解释清楚,这下可把自己说话不清楚的短儿给露出来了。 “因为他说话听起来真的有点怪怪的,”宋光遥瘪瘪嘴,看起来有些委屈,“我们想着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嘛,正好陈方说他祖父是大夫,所以就……” 宋娘子笑着揉揉自家崽儿的头:“好,娘知道你们一开始是好心,那之后你们有没有和江照云说清楚呀?” 宋光遥连连点头:“他还说希望我们别把这件事告诉班里其他同窗。” “那你们可要替他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宋娘子捏捏宋光遥的软乎的小脸。 “我们会的!” 有了这么一出乌龙,这前后桌四人都熟悉了起来。 江照云想着,索性他们都知道了自己的小秘密,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且他们三人并没有因此嘲弄于自己,反而听说自己要勤说话练习,总是叽里咕噜凑在身边,让自己多多说话。 虽然有时候有些过于吵闹,但自己好像多了几个朋友,这么一想,江照云倒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像爹爹讲过的一个成语——因祸得福。 日子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着,有了朋友是好事,可进到书院里,主要还是来读书的。 自打入学第二日行过拜师礼后,张夫子便开始教课室中的学生读书识字。 张夫子常年教授这个年龄的学生,自是有自己的一番心得,若是一味的只让学生诵读,死记硬背,却不解其意,长久下来,学生学得吃力不说,还容易厌烦厌倦。 故而张夫子教书时,向来是先通读一遍字音,再向学生们解释其意,等到再次通读时,便根据文章的意思进行整合,再让学生们诵读记忆,这样便轻松有趣许多。 就好比《三字经》,从“人之初,性本善”到“人不学,不知义”都是在说教与学,并讲了孟母择邻和窦燕山的典故,这便可分为一段,而从“为人子,方少时”到“弟与长,宜先知”则是在讲礼仪,并举了孔融让梨与黄香温席的典故,这又可分为一段,这样诵读记忆可谓事半功倍。 宋光遥拿着书本咿咿呀呀的跟读着,心思却有些飘忽,眼见夫子快要走到他身边,江照云不动声色的在桌下踹了他一下。宋光遥当即绷住小脸,目光如炬地瞪着书本,跟读的嗓音也变大了许多。 夫子缓步走过宋光遥身边,见他读得用功,不由满意点了点头。 “刚才真是多谢啦!”散学后,宋光遥收拾着自己的书,笑嘻嘻的看向江照云。 刚散学,课室中的学生纷纷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身边总有人经过,江照云便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等到课室中只剩下他们四人后,江照云才道:“想什么呢,夫子在,还走神。” “嘿嘿,当然是想明天要放假了,”安昊文靠过来,朝着宋光遥挤眉弄眼,“我说的没错吧。” 宋光遥把手一搭:“你们难道不想放假,我主要是想多睡会觉,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天早上,听雨每天都变着花样喊我起床。” “活该,谁让你每天都赖床。”江照云偏头看一眼搭在肩上的手,一字一句道。 “但听说,多睡觉能长个子。”陈方插了句嘴。 这一句话可算是戳中了几人的心窝,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张夫子是按高矮来编排座位,矮的往前坐,以免被挡住视线。如今他们四人分别占据了第一二排,那不就说明他们是整个课室最矮的几个! 陈方和安昊文虽说坐在第二排,稍稍好些,可就像他们爹娘说的一样,他们这是矮个子里边挑高个儿,五十步笑百步。 “那我以后也多睡一会。”几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安昊文嘟囔了一句。 “那你家的小厮以后也得换着花样才能将你喊醒了。”陈方拿上收拾好的书包,边说着边悄悄往外走去。 安昊文撒腿追去:“不许跑!” 宋光遥拉着江照云紧随其后:“你看,我就说该多睡一会儿,这么看来,我以后肯定是咱们几个里最高的。” 江照云瞥他一眼,慢悠悠提醒道:“你现在也是我们里面最能睡的。”说罢,还看了看他的发顶。 宋光遥听出了江照云的言下之意,恼羞成怒的捏住江照云脸上的软肉,他也不想自己是课室里最矮的啊,谁能想到江照云这个比他小半岁的家伙都比他高一点,他居然还没比他小的弟弟高。 被江照云反手捏着脸,宋光遥暗下决心要多吃多睡,来年一定要比江照云高,就算只是高出一个指甲尖也行。 “你们俩,还在后面干什么呢?”安昊文与陈方早便走到了前面,见他们二人还在后面你捏我,我捏你,不禁催促起来。 “来了,来了,”宋光遥脸都被捏变形了,“江照云,你撒手!” “你先松!” “你先!” …… 天边尚有余晖,几人追追闹闹跑出了书院。 瀚海书院十日一休假,宋光遥好不容易盼来的休假日,打算要睡个昏天黑地,院里的小厮婢女在院中干活时都自觉放轻手脚,不敢大声。 待到宋光遥揉着眼睛坐到饭桌前时,宋娘子早便已经出门了。 “娘呢?”宋光遥夹起一筷细面,面条刚从锅中盛出,滚烫的冒着热气,细腻水雾扑了他一脸。 “娘子一炷香前便出门了,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可不得闲。”一旁的管家回道。 宋家是流云城的田地大户,家中的田地足有千亩,宋光遥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地主家的少爷,而宋娘子一人掌管这偌大家业,每日也是不得空闲。 “唔……”宋光遥含糊的应了一声,将吹凉些的面往嘴里送。 面条入口爽滑,又加了少许葱花提鲜,汤清味鲜,味道可不俗。筷子往下一翻,碗底还卧了个荷包蛋,荷包蛋饱满嫩滑,戳破后蛋黄吸满面汤,吃起来又是一种味道。 一整碗面,宋光遥连面带汤吃的干净。 吃饱后,宋光遥感觉有些撑着了,便被听雨劝着在自己院里绕着圈消食。 走着走着,正巧和翻墙而来的黑猫撞了个正着。 黑猫看见人也不怕,俨然一副混熟的样子,径直往院墙边的大瓷碗走去。 “大黑,你看起来又瘦了。”宋光遥让人拿了个小马扎过来,在听雨的阻拦下,坐在离黑猫几步远的边上,学着娘亲的样子和黑猫寒暄起来。 黑猫吃的头也不抬,并没有搭理宋光遥的意思,宋光遥便拿着不知从哪薅来的一截草叶,在黑猫身上扫来扫去,看得一旁的听雨心惊肉跳。 “我的少爷,可别逗弄这猫儿了,万一被挠上一下可是不得了。”纵然这猫儿是这院里的老熟猫,听雨还是眼皮直跳。 黑猫像是听懂了这聒噪小厮的话,抬头往他那看了一眼,那软乎长条的尾巴扫过宋光遥的手,毛绒绵软的触感让宋光遥下意识的追着它的尾巴跑。 被黑猫的尾巴勾得挪不开眼,宋光遥趁着它舔着爪子,轻手轻脚的将手往放在脚边的毛绒尾巴上放:“大黑要不要住到我院里来,你住进来我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还给你搭个窝……” 黑猫被抓着尾巴,也没有要咬人的迹象,反倒趴在地上,抖抖耳朵,打着哈欠听宋光遥嘀咕。 再稍晚些,有薄阳穿透云层,照在身上,生出些许暖意,院中的猫儿晒得也露出了肚皮,咪咪呜呜的叫着,宋光遥坐在旁边一本正经的也喵呜起来,还在那又软又暖的毛肚皮上摸来摸去。一人一猫倒是都惬意得很,惟有听雨一人提心吊胆,守在一边寸步不敢离。 黑猫是只仗义的猫,吃了宋光遥放在院里的饭食,便将尾巴给他玩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宋娘子回家用膳,才站起身来,蹭蹭宋光遥的裤腿,叼着两条小鱼跳上院墙,一溜烟消失不见。 第4章 青团 宋娘子在家陪着儿子用过午饭,又小憩片刻,等到宋光遥午觉醒来,她又已经出门了,直到天色渐暗,宋光遥才在门口看见府上的马车。 现下虽已是春日,但天色依旧暗得早。等到母子俩用过晚膳,屋外便已是一片漆黑。 听雨点起屋内烛火,伺候着宋光遥洗漱。 盆中的热水泡得双脚泛红,用帕子擦干脚上的水汽,宋光遥一骨碌滚进床榻里面。 听雨将锦被铺开,把床上的小少爷盖了个严实,又把边边角角给掖好。如今这个时候,早晚依旧冻人得很,不盖严实些,夜间一个翻身被窝里就容易漏风,第二日准得发热。 宋光遥贴着锦被蹭蹭,想着明日又得早早被喊醒,不由哀嚎一声,把在屋里收拾的听雨吓了一跳,赶紧掀开床帐往里看去。 “怎么了?”宋光遥半边脸埋进被子里,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见听雨探头进来,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少爷刚才怎么突然叫了一声,可把奴才吓坏了。”听雨眼见少爷好端端的躺着,并未出什么事,边理了理被子边叹了口气。 听雨是宋娘子的贴身嬷嬷的儿子,王嬷嬷是从宋娘子刚出生时便一直伺候宋娘子的老人,宋娘子对她很是倚重。因看中她儿子细致又忠心,年龄也合适,又是家生子,便将听雨安排到宋光遥身边伺候着。 平日里宋娘子忙得脚不沾地,宋光遥大多都是听雨照顾着,两人虽说是主仆,但宋光遥待他却很是亲近,有些小心思也爱和他说。 “明天能不能别喊我起床。”宋光遥嘴蒙在被子里,话说的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听雨支棱着耳朵,好不容易听明白少爷在说什么,回道:“不行。” 宋光遥翻了个身,床榻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下午睡了许久,这会儿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就扯着听雨说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我也不是起不来,就是早上太冷了,等到天气暖和起来,我一定能早起。” 听雨不信,他想起去年,因为夏日炎热,一动就容易冒汗,少爷便成日待在房里,往往是吃饱了倒头就睡,并没有变得勤快起来,还是和冬日里一样贪睡。 但听雨是个好下人,他并未反驳少爷的话,反而应道:“少爷说的是。” 屋内的炭火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声。暖黄的烛光透过床帐,看起来更昏暗柔和,催人入眠,宋光遥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但是上学也挺好的,有人陪我玩。” 听雨闻言愣了愣,也没回话,默默将灯烛吹灭两根,只余小桌上一点烛火,顿时,屋里更显昏暗。 片刻后,床榻间彻底没了动静,屋外却听得几句轻语。 木门发出轻响,宋娘子走进屋内,轻声问道:“已经睡了?” 听雨回道:“刚睡着。”说罢,又低声将刚才宋光遥说的话都说与宋娘子听了一遍。 宋娘子闻言,挥挥手,让人都下去,自己掀起床帐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儿子的睡颜,不一会儿,竟是眼眶都有些泛红。 良久,宋娘子摸摸儿子睡得暖乎乎的小脸,脸颊在他额头上贴了贴,又理理被褥,才放下床帐,让人好生守着,自己独自出了院子。 宋光遥睡得香甜,并不知道娘亲因他睡前的几句话想起了伤心事,只是在这日之后,突然发现娘亲每日陪他的时间多了些,还为此开心了许久。 旬休不过短短一日,只觉一眨眼便又要回书院上学。 至于上学这事儿,宋光遥除却对早早起床这事儿颇有怨气,其他方面倒没有什么不情愿的。 等到用过早膳,坐上马车,已经彻底醒神的宋光遥更是早就忘了刚醒时的满腔不愿,还盼着能早些到书院去。 背上装着书本的布包从马车上下来,朝着马车中的娘亲挥挥手,宋光遥转身往书院走去,正巧在院门口遇见板着一张小脸的江照云。 因为门口人多,江照云只看着他眨了下眼,就当和宋光遥打了招呼。 宋光遥挨上去,和他一起往课室走去。 宋娘子透过车窗看见这一幕,不禁与王嬷嬷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劲往人身上凑,瞧瞧,都要把人家给挤得贴墙了。” “想来少爷也是与这小公子关系好。”王嬷嬷也跟着笑道。 宋光遥不知娘与嬷嬷在背后笑他,一路黏着江照云说个不停,一会儿问昨日在家玩了什么,一会儿又问起早上吃了什么,最后又将目光转到回廊外只发了几片绿叶的秃树上。 “这树怎么只长了这么几片叶子,我看前面那棵柳树倒是发了许多芽。” 江照云往外一瞥,道:“可能是这树也爱睡懒觉吧。” “那它和我还挺像的。” 只是这棵爱睡懒觉的银杏树并未迟迟不醒,几日后的一场春雨,让它舒展出嫩绿的枝叶。 春雨细密缠绵,断断续续的下着,转眼便到了清明。 清明祭祖可是件大事,又因寒食与清明相近,故而此次瀚海书院共放了七日假,让学生们回乡扫墓祭祖。 清明素来有吃青团的习俗,这是宋光遥除却上山扫墓外,对清明最深的印象。 艾草捣成汁,和粉揉作粉团,面皮中包如或甜或咸的馅料,揉搓成圆球上锅蒸制,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能闻到艾草清香。 蒸熟的青团色如碧玉,清香绵长,趁热气吃上一口,满嘴的甜香软糯,若是放凉再用,则是更多了一分韧劲,里面包裹着的豆沙馅料细腻丝滑,甜而不腻,宋光遥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然后就捂着肚子哼唧了一上午。 宋娘子皱着眉头给在榻上哼哼的宋光遥揉肚子:“怎么傻乎乎的,一个劲吃这么多青团。” 青团是用糯米粉揉的,糯米本就不好克化,宋光遥贪嘴,趁人不注意多吃了两个,现在肚子里涨得难受。 “吃的时候没觉得撑着了。”宋光遥委委屈屈。 宋娘子拍拍他的肚子,捏住他脸上的软肉道:“贪嘴,家里的青团这两日不许再吃了。” 宋光遥抱着他娘的手,苦苦哀求:“娘,别,我下次不多吃了。” 但宋娘子此刻心硬如铁,说不许就不许,将青团都收起来便罢,还让院里的小厮丫鬟盯着他,愣是一点青团的影子都没让他看见, 直到清明当天,宋光遥才在桌上看见一碟青团,边上还放了果子、糕点,一看便知是祭拜用的贡品。 宋宅中有一个小祠堂供着宋家祖先的牌位,宋光遥跟着娘亲跪在蒲团上时,看着被烛火映照的牌位,心中有些茫然。 跟着娘亲上香磕头,起身后,门口已有马车候着,还得往山上走一趟。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最终停在一座小山前,山上葬着宋娘子的爹娘。 宋光遥是一路被牵上山的,昨日才下了一场雨,地上湿滑难行,还有各种杂草荆棘挡道,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大虫子,冷不丁抬眼一看,草叶上一直黑乎乎的大虫正缓缓蠕动,看得宋光遥赶紧躲闪着往前走去。 等到鞋底都沾满黄泥后,宋光遥终于看见了那两个熟悉的石碑。 几个月没来,石碑周围长了许多杂草,下人们拿着锄头镰刀将其清理干净,宋光遥便跟着娘擦起石碑。 将蜘蛛网和灰尘扫去,下人们便退得远了些,宋娘子将带来的祭品一一摆上,点燃蜡烛,又在前面的空地将纸钱点着。 宋光遥学着娘的样子,也去草丛里拾了根棍子,拿着棍子在火堆里翻来覆去,差点将火给翻灭后,老实的倚着木棍站在一旁。 宋娘子边烧着纸钱,边絮絮说着话,明明周身无风,燃烧的火与烟却总往身边飘。 火光越烧越小,待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宋娘子带着宋光遥跪下磕了三个头,方才带着人往山下走去。 方到山脚,天上便飘落几滴雨点,众人都道这雨来得巧,若是再早些,还在山上便下起雨,下山的路可就不太好走。 坐上马车,细雨被风夹杂着飘进车内,宋光遥感觉脸上多了些许湿意,偏头一看,伸手将车帷放下拉严实。 宋娘子自下山起便一直没说话,此刻坐在马车中,正捏着儿子的手闭目养神。 宋光遥察觉到娘亲好像心情不好,动动手指,小声问道:“娘,我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是什么样子?” 宋娘子睁开眼,摸摸儿子的头,柔声说道:“你见过外祖父外祖母的,他们还抱过你呢,只是那会儿你还太小,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宋光遥的外祖父是在宋光遥出生一年后就走了,没过两年他外祖母也去了,短短两年双亲双双离世,对宋娘子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两个老人走时已是高龄,去的也不痛苦,算是喜丧。 “他们是什么样子,娘一时也说不清,”宋娘子半搂着儿子,看着他的发顶回忆道:,“因为生我时伤了身子,你外祖父外祖母只有娘一个女儿。不像大多其他女子,从小学女工,学怎么相夫教子,从小他们就教娘怎么做生意,怎么管理府宅,后来怕娘没什么兄弟姐妹帮扶,又想着……” 说到一半,宋娘子突然顿了顿,看着宋光遥的眼睛,没继续说下去,反而说起幼时有次被爹娘带去乡下庄子里的趣事:“那会儿娘还小,也是第一次去庄子里,看什么都新奇,跟着人家一起爬树下河,和个野小子一样。” 宋娘子说着少时的趣事,眉目柔和,脸上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