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度化病娇》
1. 穿书
平嘉二十三年,子夜,京郊郑府门外。
“宿主,攻略对象就在里面执行任务,你快进去吧。”
被系统称作宿主的女子也不着急,抬起手推开门,顺便问了一句:“叶檀忏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叶檀忏是她的攻略目标,就在今天上午她绑定了一个名为“反派攻略计划”的系统,告诉她她穿进到了一本逻辑崩坏的恋爱悬疑文中,她的任务是攻略反派。
不攻略,就抹杀。
就这样,沈昙宁被迫攻略反派叶檀忏。
【叶檀忏目前好感度:-10】
一道机械音将沈昙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等她听到这个不幸至极的消息,一切都已经晚了。
因为她的攻略对象,早在她把门推开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剑架了在她的脖子上。
没有半点慌乱,注意到叶檀忏打量的目光,沈昙宁不避不让,抬起眼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睛。
感受着对方的刀轻轻地在自己脖子周围比划着,沈昙宁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镇定。
这点倒是让对面持剑的少年惊讶地挑了个眉。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人告诉你夜里到处乱跑,要么被怪物吃掉的,要么——”他拖长了声音,整个头凑到自己的耳边,轻轻地吐出了余下的几个字,“被人杀掉。”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少年干净清冽的声音一如他的样貌一般人畜无害。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沈昙宁感到非常的不习惯。
过于亲近了,给人一种呢喃的错觉。
沈昙宁微微侧目,少年漆黑的眼眸里藏着点点碎星,皮肤有些苍白,却也掩盖不了他眉目间的傲气,嘴角微微上扬。
像个顽劣的纨绔子弟。
沈昙宁可没有忘记对方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戏谑又漫不经心的语调,暗藏着一丝杀意,仿佛只要自己的回复一不让对方满意,那么地上的这些尸体,就是自己的下场。
【这、这,宿主你快想办法啊,我也帮不了你。】
现场气氛紧张地让系统直冒冷汗。
沈昙宁要是被杀了,短时间内它到哪里去找新宿主啊?
堆满尸体的庭中一片寂静,微风拂过,带来森森寒意,池塘里的似是察觉到了危险,也都噤了声,空气中只能听到沈昙宁清浅的呼吸,微微一滞。
“我叫沈昙宁,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寻叶公子的。”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也停止了吹拂,仿佛也在为沈昙宁捏了一把汗。
沈昙宁面含微笑地看着叶檀忏。
眼神诚恳地望向对面。
“唰!”剑被收起来了,银光划破天空,映出了她如释重负的神情。
还没等一人一统喘口气,叶檀忏周身气场一变,从原本的闲适散漫变得锋利,又掺杂着几分杀意。
一眨眼,他的手就紧紧搭在沈昙宁的脖颈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和那封信是什么关系?”
他绕着沈昙宁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番。
“是谁派你来的?还是说那封信是你写的?”
“信?什么信?我自幼在山上修行,从未下过山。”
沈昙宁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一脸茫然。
见此,叶檀忏也只是面露狐疑,并没有去解释什么。
三更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着实可疑,沈昙宁知道三言两语是糊弄不了叶檀忏的。
果不其然,叶檀忏并没有就此揭过,反倒是微微眯起眼睛,又接着问道:“方才你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可我从未同女子有过什么往来,下次编故事记得编好点。”
说着剑刃就要划破沈昙宁的皮肤,送她下黄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昙宁双手合十,噙着笑意:“阿弥陀佛,叶施主难道不觉得‘叶檀忏’这三个字十分有禅意吗?我此番前来自然是来度化你的。”
女子眉眼沉静,一袭天青色素锦,三千青丝用木质的发簪挽起,皎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像个不问世事的隐士。
叶檀忏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古怪地看了沈昙宁一眼,手上的剑倒是停了下来。
显然也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倒也不怪叶檀忏如此表现,他做了杀手这么多年,估计这还是头一次听人信誓旦旦,说要度化自己。
看着叶檀忏的面色千变万化,系统忍不住好奇问道:
【宿主,反派脸上最后那个怀疑是什么意思啊?】
沈昙宁幽幽地在心里回道:“他那是怀疑我读经书读疯魔了。”
随后,又看着叶檀忏补充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无名,但我沈昙宁此生专渡不善之人。”
无名就是当今杀手榜榜一的代号。
因执行任务时总是带着傩面,故而没人知道,勾簿面具下是这样一副容貌——男生女相却不显得阴柔,反而为他增添了几份雌雄莫辨的美。
叶檀忏突然狂笑起来,他弯腰笑了好久,笑得苍白的皮肤上逐渐染上了一丝潮红。
沈昙宁静静地看着叶檀忏笑,不为所动。
叶檀忏笑够了,看着沈昙宁,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我、拒、绝。”
这个答案早在沈昙宁意料之中。
证道的过程总是孤独,充满不解与嘲讽的。
于是,她不再争取,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头就往屋里走。
谁料,叶檀忏竟然紧随其后,一步一趋。
沈昙宁背对着叶檀忏冷冷一笑,这是来监视自己来了。
她带着对方七绕八绕,来到了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黄纸。
“你要干什么?”跟了一路的叶檀忏双手抱臂倚着门框,终于开口问道。
“京郊郑家盛产黄纸,我来此处烧点黄纸,自然是为了送他们上路。难道叶公子如此有慧根,也想来点黄纸?”
似是没料到沈昙宁会这么说,叶檀忏面色一怔。
让仇人烧纸给仇人吗?
有点意思,这是真不想让对方在九泉下好过啊。
叶檀忏嗤笑一声:“人都是我杀的,你还让我给他们烧纸?小菩萨怕不是念经念傻了。”
假好心、烂慈悲,人长得倒是像个玉菩萨。
沈昙宁装作没听出来叶檀忏语中的嘲讽。
“我常听人说,烧给死人的纸钱是要写上名字的,否则就会给孤魂野鬼抢去,沈小姐既然如此慈悲心肠,可千万不要忘记写名字啊。”
沈昙宁知道对方才没有这么好心,他是在试探自己。
在反派的注视下,沈昙宁认真地写下了几个字,不遮不掩,落落大方,任由对方打量。
狭窄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笔在纸上游走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
“你是在鬼画符吗?”实在是不忍直视,叶檀忏沉默了一会,直截了当地问道。
毫无顾及小姑娘的自尊心的自觉。
“不是,这是狂草,叶公子如果想学,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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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我也可以教你。”
“不必了,我怕用这种字,阴曹地府都不知道我的纸钱是给谁烧的。”
为什么反派的嘴跟淬了毒似的?
某些人的嗓子还是毒哑好了。
沈昙宁腹诽道。
……
终于搞好了!沈昙宁带着写完字的黄纸离开了仓库。
这一次只是叶檀忏收回目光,没再跟着。
沈昙宁把点了火的黄纸往空中一抛,满天的黄纸在空中绽放,星星点点,像小型烟花。
产生的烟呛得沈昙宁咳嗽连连。
等叶檀忏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昙宁将点着火的黄纸往天上扬的场景。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昙宁。
一时间,对于刚刚做出的那番决定又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但凡是烧过纸的人都知道,纸钱不是这样子烧的,骨灰倒是可以这样扬。
“叶公子此时抱着黄纸过来是作甚?”听到有脚步声,沈昙宁扭头看了过来。
“自然是在小菩萨的指点下有所顿悟。”少年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拿着一叠黄纸,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
沈昙宁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又转过去,自顾自地烧起了纸。
装作没有看到对方有话要说的样子。
叶檀忏左等右等,等到夹着信的纸烧成了灰,等到所有的纸都扬上了天,化作星光点点,然后所有的灰全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作俑者倒是远远地躲开来了,身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在沈昙宁纸快要烧好,表露出打算离开的意图时。
叶檀忏突然开口问道:“你都夸我有悟性了,为什么不再提带着我修行的话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语气变扭,耳朵微微有些泛红,这些都被沈昙宁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轮到沈昙宁悠哉悠哉地准备掏出一张手帕擦擦手,没料到却掏了个空。
她抬起头,直视着叶檀忏躲闪的目光,认真道:“俗话说‘事不过三’,我没有那个耐心和时间去等他们悔过,旁人我只给一次机会,而你,叶公子,因为我是真的很想收你为徒,所以我给了你两次机会。”
她叹了一口气,含着无线惋惜,继续道:“可是叶公子,你是真的不珍惜啊。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你就当从未发生过吧。因缘际会,我们没有缘。”
不光是对面的叶檀忏愣住了,就连密切关注两人的系统也愣住了。
【不是,宿主,你这样子拒绝反派,万一他一走了之了,我们以后到哪里去攻略啊?】
系统有些欲哭无泪,宿主这样把反派给气跑了,攻略任务完不成,大家都得完蛋。
沈昙宁依旧很淡定,她在心里安慰系统道:“放宽心,刚才我提了两次,他都不想和我走,我不过就是出来点了几张纸,他就突然回心转意了起来。”
“说明必是有什么东西牵制着他,让他不得不跟着我后面。”
系统恍然大悟。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沈昙宁神秘一笑:“我想,应该就是他反复提及的信。”
“我刚才在他烧的那堆纸里看到了一张带字的纸,想必是他在仓库里找到的。”
“既然有求于人,那就得拿出有求于人的诚意。我自然是要端着架子,不然他以为我是个好拿捏的,以后的攻略怕是要落了下风。”
“就是不知道叶檀忏会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呢?”
2. 拜师 “所以——”
【叶檀忏目前好感度:-8】
【宿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反派现在对你的意见还是很大啊】系统尴尬地说道。
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冷水,可是反派的好感度这么低,它真的担心哪天自己柔弱的宿主就被叶檀忏给杀了。
沈昙宁听到这个数字也是笑容一僵。
正巧这时,叶檀忏开口了:“不知可否请求沈姑娘带着在下修行?”
“不行。”拒绝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叶檀忏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沈昙宁。
上一个拒绝叶檀忏的,坟头的草都蹦到三尺高了。
被拒绝了,少年也不恼,歪了歪脑袋,目光流转间,眼中带了些不怀好意的笑。
他装模作样地弯下腰,朝着沈昙宁就是一揖,少年的身姿像凌冬的霜竹,坚韧不屈,哪怕是如此谦卑的姿态,也能让人看到他身上的傲气。
“自古学生拜师都是要给先生束脩的,想必沈姑娘定是恼了学生没给束脩,还请沈姑娘稍等片刻。”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沈昙宁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个轻功,衣袂翻飞,消失在庭院中了。
不用想都知道叶檀忏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要不是他作了个揖,颀长的身躯遮住挡住了沈昙宁的大部分视线,不然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想看不见都难。
沈昙宁幽幽地叹了口气。
想让叶檀忏没有坏心思,比让公鸡不打鸣都难。
【怎么办啊宿主,感觉反派不怀好意啊】系统十分焦急,对于坏得纯粹的反派,它也毫无招架之力。
沈昙宁也无可奈何,因为她也不知道叶檀忏到底去找了一个什么样子的“束脩”。
“以不变应万变吧。”
***
满院子都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空荡荡的庭院中只站着沈昙宁一人,方才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活人气,如今走了一人,这天地间便只剩下鬼气森森。
突然,树林间传出几道“簌簌”声,有什么活物在其中迅速穿过,朝着沈昙宁的方向前行。
沈昙宁警觉地盯着声音的来处,同时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防止“怪物”突然冲出来,打得她个措手不及。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中划过,然后轻轻落在了沈昙宁面前。
沈昙宁在看清来者后,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叶檀忏找完束脩回来了。
装神弄鬼,很难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的。
叶檀忏轻轻地将一只手握成拳,伸到了沈昙宁面前。
漆黑肃杀的眼眸此刻弯成了一汪残月,眼底倒映着万千星辰,薄而红的嘴唇轻轻勾起,就连苍白的皮肤也染上了点点粉霞。
笑得一脸真挚灿烂,仿佛在纯情的少年在给心爱的姑娘献上真心。
沈昙宁缓缓将目光移到他的手上,五根手指虚虚隆起,生怕伤着了里面的“束脩”,只有指腹因微微用力而泛红。
五根手指缓缓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
白色的虫子!
想象中的惊叫、恐慌以及怒骂都没有发生。
叶檀忏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昙宁。
在他的注视下,沈昙宁缓缓地抬起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小虫子。
然后,毫不犹豫地捏爆。
没错,捏爆。
风停止了呼啸,林中的树木也不再摇曳,乌云遮住了月亮,以至于叶檀忏看不清沈昙宁脸上的神色。
叶檀忏愣住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沈昙宁会直接把虫子捏爆。
然后沈昙宁又做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不!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她把虫子爆出来的汁液摸在了反派叶檀忏的身子上。
【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反派的好感度掉到了-20!!!】
系统在沈昙宁脑中发出了尖锐的爆鸣,活像谁家的水壶烧开了,震得她头更疼了。
尽管这样,沈昙宁脸上的的笑容还是一成不变。
她静静地看着反派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后一寸、一寸地阴沉了下去。
“这是何意?”
看着反派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沈昙宁就心情大好。
“你送的束脩弄脏了为师的手,为师身边又没有手帕,弟子帮为师长分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如今不过是借你的衣服擦了一下手,你就如此斤斤计较,像你这样还怎么达到无我境界,修成大道?”
两个反问问得叶檀忏那叫一个哑口无言,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字,沈昙宁下一秒就能立刻反悔,将他“逐出师门”。
看着反派一副敢怒不敢言地样子,沈昙宁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也就愈发得真诚,看着她面上的柔情似水,不知道的,倒真以为她是个温润善良的师傅。
是个救苦救难的小菩萨。
“虽然我已决定收你为徒,但拜师该有的礼节不可作废。”
话毕,沈昙宁向叶檀忏露出了她今晚唯一一个真情实意的笑,正是这个笑,让叶檀忏一晃神。
“所以——”
“跪下!”
抓住对方一晃神的功夫,沈昙宁猛地朝叶檀忏的膝盖踢去。
“扑通!“一声。
叶檀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沈昙宁。
“你是怎么唔唔……”做到的。
一只柔软,带着些寒意的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女子身上的檀香不浓不淡,很安心很好闻,让他不禁有些放松下来。
“噤声。”
看着叶檀忏立刻就不挣扎起来,沈昙宁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但很快,叶檀忏又挣扎起来,沈昙宁一没注意,让他得了空,就听他又问了起来——
“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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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把叶檀忏的下巴给卸了。
不仅是叶檀忏,就连系统也呆愣住了。
就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昙宁又伸出一只手,插|进叶檀忏乌黑的发丝里,少年的头发很柔很软,像小狗,很舒服。
她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的头往下按,完成了一拜。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拜好了。”
系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柔弱”的宿主一脚将反派踹跪在地,急得快要哭了:【宿、宿主,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你这、这让我短时间内到哪里去找新的宿主啊?】
沈昙宁没有理系统,她走到叶檀忏面前,蹲了下来,将他的下巴又安装了回去,而后食指微曲,抬起少年的脸。
叶檀忏眼尾泛红,因来回装卸下巴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走神,眼神没有聚焦,只是仰着头,虚虚看着面前的沈昙宁或是上方的虚空。
沈昙宁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着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少年,如今安静得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脆弱,不堪一击。
良久,她伸出指腹,轻轻地揩去了叶檀忏脸上早已干涸的泪痕。
她柔声道:“和我一起修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可好?”
“我自幼学过一些医术,生病倒是不用愁的。”
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刚才装卸下巴的那一套动作如此熟练。
医者,对人的身体结构最是了解。
叶檀忏的瞳孔在此刻终于聚了焦,逆着月光,他定定地仰望着眼前低垂着眉眼,面带悲悯的少女。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慈悲。
“好。”他沙哑着嗓子回道。
【宿主,你怎么知道反派想要什么?】书里也没说反派到底想要什么啊?
反派难道不是想要灭世吗?
这次沈昙宁倒是在心里回了它:“我也不知道,我骗他的。”
【……】
【原来还可以给反派画饼啊……】
系统没有得到回应,沈昙宁蹲在地上蹲累了,她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反派:“既然你这么喜欢虫子,想必对白府蛊虫一案十分感兴趣,不如随我一道探个究竟?”
“……好。”
反派怪得像被下了蛊。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沈昙宁将叶檀忏双手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
然后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责怪道:“夜深露重,拜师拜一拜就好了,不用跪在地上跪那么久的。我这个人不讲究那么多的,往后随意些就好。”
叶檀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后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他终于回了魂,又变回先前傲气散漫的样子了,仿佛刚才的异常不过是一场错觉。
叶檀忏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泥灰,露出一抹熟悉的微笑:“师傅,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3. 小忏
话音刚落,两人面前就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子一袭白衣,衣上绣着烫金纹,拿着一把白玉扇子。
女子青色道袍,腰上别着一柄剑,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符箓,准备随时出击。
【宿主,男女主出现了,男的是谢黎川,女的是宋韵清】
系统刚说完,谢黎川就拱手行了个礼:“在下大理寺谢黎川,不知二位深夜在郑府有何贵干?”
说着,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扇子,肌肉紧绷,做好来者不善的准备。
确认好了来者,沈昙宁才从叶檀忏的身后走了出来。
早在察觉到有人过来时,沈昙宁就早早地退到了大后方去了。
她也回了个礼:“在下尚书府沈承平之女沈昙宁,见过谢世子。我身旁的这位公子姓叶,因听闻我从小在山上修行,便心生好奇,跟着我后面修行。”
“听闻近日白府蛊虫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便私下里想同叶公子一探究竟。哪成想半路发现可疑人士,一路追踪至此。”
有理有据,谢黎川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小时候确实曾听大人们谈过一嘴,沈大人有位爱女,一出生就跟着不归山净心寺的澄心大师后面修行。”
“不知沈姑娘一旁的叶公子又是……”谢黎川迟疑道,心底的怀疑还没完全消散,转头偏向了沈昙宁身边这个一看就武力高强的少年。
叶檀忏当然不会在大理寺面前暴露自己杀手的身份。
他一言不发,想看看沈昙宁接下来该怎么编造。
“唉!”沉痛地叹了口气,沈昙宁一脸悲伤道:“我这弟子自幼失怙,与母亲相依为命,年幼又丧母,成了个孤儿……命运多舛啊……”
谢宋二人听到这番话,自觉失言失礼,再看叶公子脸上那隐忍的神情,更是对沈昙宁编造的故事深信不疑。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当即收了武器。
从未见过命运如此坎坷的人,二人心底不禁对叶檀忏多了几分怜爱。
他连忙生硬地转移话题:“在下身旁这位是青城山小道长宋韵清。”
一旁的小道长给二人行了个道家常用的礼,而后开口道:“说来也巧,此次我们二人是奉命前来彻查白府奇案的,不知沈姑娘和叶公子可有兴趣一道啊?”
不屑一笑,叶檀忏刚打算回绝,就见那小道士一下子窜到了沈昙宁面前。
只见宋韵清从袖中变出了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箓,不由分说地塞进沈昙宁手中。
然后满眼期盼地望着沈昙宁:“沈姐姐,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和我''有宿缘''!我们既然如此有缘一起破案怎么样?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护身符,可以保妖物邪祟一击。无论沈姐姐答应与否,都赠予你。”
刚刚还是“沈姐姐”,这一下子就跳跃到了“沈姐姐”,搭档宋韵清的这一番言行,让谢世子忍不住扶额望天。
一双纤细的素手,比玉还要白上几分,接过了宋韵清手上的符箓,仔细地收了起来,又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柔声道:“好呀。”
柔和的月光模糊了沈昙宁的面庞,为她的身旁镀上了一层光晕,让宋韵清恍惚间以为对方是来凡间历劫的仙子。
男女主二人十分开心有人能加入他们,一起破案。
毕竟人多力量大。
可总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沈昙宁看,想忽视都难。
沈昙宁抬眼望去,就看见叶檀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沈昙宁朝叶檀忏走过去,问道。
“没事。”
***
“沈姑娘、叶公子,我来同你们讲讲这‘白府奇案’吧。”谢黎川走过来说道。
既然已经加入了探案小队,那么必要的信息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谢黎川在大理寺任职,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线索。
所谓的“白府奇案”就是“白府蛊虫案”。
当今圣上十分痛恨巫蛊之术,据说,圣上的母妃就是因巫蛊之术而死,不过这事是皇家秘辛,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大家以“奇案”代替“蛊虫案”。
圣上甫一登基,就下令禁止使用巫蛊之术。
这白府家主白勇,原是户部尚书。
起初只是府中几个小厮接连暴毙,查不出原因,他担心此事影响官途,竟敢私自压下不报。
直到他最宠爱的两位姬妾也离奇身亡,死状诡异,他才慌了神,生怕祸及自己,不得不报官。
谢黎川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仅仅凭这些不足以成为一桩奇案。”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写满了生辰八字:“我们在后院被烧焦的槐树下挖出了几个人偶,这上面的生辰八字是从人偶身上誊抄下来的。奇怪的是,这些生辰八字根本不是死者的。”
“圣上震怒,以巫蛊罪将白府上下投狱,命我等彻查此事,我等在查案过程中,发现白府欺上瞒下,贪污受贿等证据,白府就此倒台,然后便是沈小姐的父亲接掌户部。”
沈昙宁了然:“原来如此,那谢公子和宋小姐来这里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宋韵清取出一张黄纸,那黄纸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一张,因为它被火烧得只剩下一角。
“这是我在槐树旁的灰烬里发现的,方圆百里能生产出这种黄纸的,便只有郑家一家!”
“因此我和谢黎川两人才连夜赶来郑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沈昙宁思索着,有些不解地问道:“那这槐树又是如何烧焦的?”
“啊这个啊,我们在搜寻证据时,有一个黑衣人突破锦衣卫的封锁,想要毁尸灭迹。”
宋韵清有些愤恨地说:“那人武力也高不到哪里去,估计是看我们人多势众,不好脱身,便想起朝我们扔火折子,大火点燃了一旁的树木,我们自顾不暇,让对方给跑了。”
“然后我们收拾现场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槐树底下的蹊跷。”
“原来如此。”沈昙宁恍然大悟。
谢黎川看着满地的狼藉,想必沈昙宁二人也没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叹了口气:“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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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不如我们搜搜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
在搜寻的过程中,叶檀忏消极怠工,来到了沈昙宁的身旁。
“你疯了吗?那个臭道士一句话就能让你乖乖卖命?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好骗?”
沈昙宁抬眼望去,叶檀忏满脸怄气,恨不得伸出手指戳一戳,晃一晃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
沈昙宁满脸的语重心长:“小忏,这你就不懂了,人行世间,虽若浮萍,但也不能全靠自己逞强。你看叶公子和宋姑娘,一个是朝廷命官,还有个是名声在外的道长,跟着他们探案,总比我们单打独斗要强很多的。”
“最重要的是能免去很多的麻烦,这人叫借势。”
按照系统的说法,男女主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那么跟在男女主身后,想必很多事情都能逢凶化吉、迎刃而解吧?
“你!你叫我什么!!!”叶檀忏像只炸毛的猫,将沈昙宁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她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疑惑不解:“‘小忏’难道不好听吗?我观旁的师徒关系都很亲近,便想着叫你小忏,让你不要那么拘谨。”
说着,她一脸伤心地低下了头,仿佛遇到了什么忘恩负义的徒弟。
“原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吗,那是为师错了。”
沈昙宁低着头,盯着叶檀忏的鞋子看,不急不慢,等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一会,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少年咬牙切齿的回答。
“没、问、题、的,师、父。”
这幅忍辱负重的样子,让系统不禁好奇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值得反派做到如此地步。
沈昙宁也有些惊讶叶檀忏竟然这么能忍,当即也就十分愉快地抬起头,朝着叶檀忏好心情地笑了笑。
“好的,小忏。”
像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
叶檀忏闭了闭目,露出一脸凶狠的模样:“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这个……”
“没问题的,小忏。为师会注意的。”
沈昙宁本来想着见好就收,但叶檀忏一脸良家少男被调戏的屈辱、隐忍模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沈昙宁真的忍不住再去逗他几句。
“小忏,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为师的医术还不错,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小忏?”
“小忏?你怎么不说话,小忏?小……”
忍无可忍。
沈昙宁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捂住了嘴巴,不是皂角香,也不是熏的熏香,而是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很好闻。
没想到反派身上是桂花香。
接着,这只手的主人弯下腰来,低头平视着沈昙宁,眼里有一丝无奈以及淡淡的淡然。
面对沈昙宁,叶檀忏是真的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杀又杀不得,算计又算计不过,到头来又被折磨。
轻轻地叹了口气,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求饶:“师傅,别说了行不行?小忏的身体好得很。”
4. 幽州万家
谢黎川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说是在井里发现了线索。
接着便掏出了一条手帕,上面绣着幽州万家的家徽。
幽州距离京城约三千公里,正常车马也要一两个月,快马加鞭极限也要十天。
时间紧迫,路途遥远。
事不宜迟,大家决定日夜兼程,赶去幽州,估摸着半个月可以到达。
临走前,大家突然想到沈昙宁今天怕是瞒着家里出来的。
可眼下时间紧迫,稍一耽搁,下场便像郑府这般。
看出了大家的顾虑,沈昙宁提议在驿站修书一份,派人送往沈府。
这样既不耽搁了行程,又知会了家中。
如此一来,几人也没了顾虑。
日夜兼程,前往幽州。
***
十五日后,四人风尘仆仆来到幽州。
沈昙宁一人先行离开了队伍,去驿站取沈家的回信。
余下三人也不知道万家在何方位,宋韵清长得古灵精怪,嘴又甜,她便主动担起问路的责任。
一刻钟后,她带着四根兔子状的糖画分给了谢黎川和叶檀忏。
两人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沈姐姐还没有取完信回来吗?”宋韵清感到奇怪地问道,这都过去一刻钟了,难道是迷路了?
她这样想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两个糖画放在一起。
算了,还是再等会吧。
正在这时,沈昙宁终于回来了。
三人看着沈昙宁两手空空,面色不虞,识趣地没敢多问,怕触到霉头。
在一旁吃着糖画的叶檀忏见状,关心了句:“师傅,你信拿到了?”
“拿到了。”一声淡淡的回应。
然后就没了下文。
宋韵清见此,连忙将手里的糖画塞给了沈昙宁:“沈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糖画,你尝尝看。”
接过糖画,沈昙宁低头望去——竹签上粘着一只兔子,栩栩如生,灵动可爱。她轻轻地咬下了一块兔子的耳朵,甜丝丝的,很好吃。
“谢谢,很好吃。”她勉强挤出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吃糖画。
面对宋韵清释放的善意,沈昙宁又控制不住地去回忆,她在驿站收到的那封家书。
明明已是六月酷暑,父母的回信让她如置冰窖。
信上写着:在外注意言行,不要报家中名号,千万不要给家里惹上麻烦,也不要得罪谢世子。
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自己一句。
***
见人都到齐了,宋韵清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告诉了三人。
万家这几天在办丧事,去世的是一位自幼不受宠的小姐,行七。
万七小姐的生母是府里的一位姨娘,存在感很低,在万七小姐三岁时就撒手人寰了。
此后的事情倒是没有人听过。
再次听到这万七小姐的名号,便是这几日。
万老爷听闻爱女去世后,悲痛万分,当即为女儿办起了隆重的葬礼。
明日便要出城下葬,听说是因为城外有万七小姐爱看的风景。
“既然万七姑娘生前就不受家里重视,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人知道她的喜好才对。况且会有那种不受重视的子女一死,做父母的就性情大变,幡然醒悟?”
沈昙宁听完故事,忍不住提出质疑。
众人觉得沈昙宁的分析十分有道理。
方才一直抱着手臂,倚着墙的叶檀忏突然开口问道:“那可有一直爱着孩子的父母,某天突然性情大变,对孩子又打又骂?”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沈昙宁随口一说:“那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性情大变,或是有什么苦衷吧。”
她看着反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道:“分析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去万家一探究竟吧。”
***
四人按着路人的指示,终于抵达了万家。
远远望去,万家挂满了素帷,门额处贴着白纸,示意家中有丧事。
讣告张贴在大门外,沈昙宁走上前去,上面写明了这位万七小姐是突发恶疾,不治而亡。
而死亡时间竟是在一天前!
王公贵族、官宦世家若有人过世,需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僧道轮流做法。
便是平民百姓也得等上个三至七日。
万家明日便要出殡,这也太过于着急了点。
平日里还好,可万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白事又处处透露着疑点。
万家果然有问题。
四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去进去一探究竟。
没成想,还没踏进门槛,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来往吊唁的宾客皆披麻戴孝,也只有这四人衣着华贵,十分可疑。
谢世子掏出大理寺令牌:“大理寺奉命查案,还请派人前去通报你家老爷一声。”
那侍卫见令牌不假,几人又通身气度华贵,自知是京城来的贵人,得罪不起,连忙跑去通报。
正在一旁待客的管家连忙赶来,将几人请到了议事的地方。
“正殿里摆放着灵堂,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便连滚带爬地赶来,“扑通”一声,精准无误地滑跪到了当中身份最尊贵的谢世子面前。
“不长眼的侍卫有眼不识泰山,若是哪里冲撞了几位大人还请多多包涵,小的在此替他们赔罪了。”
一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作风。
谢黎川想要将这位万老爷扶起,没成想对方死死抱住他的脚踝不放。
见此,他只得无奈道:“不知者无罪,万老爷还是先起来说话吧。”
一听不怪罪了,万老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因重心不稳,左右摇晃了几下。
他语气毕恭毕敬的问道:“想必面前的这位大人便是谢世子了,不知大人身后的这几位是?”
万家家主万宗民一眼就看出来谢黎川身后的三人根本就不是大理寺的!
尤其是那一身道士打扮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湖术士,也想跟着后面骗吃骗喝?
门都没有!
几人虽涉世不深,但也不是个傻的,当即明白了这位万老爷心中所想。
清了清嗓子,谢世子郑重地为这位捧高踩低的万老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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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身旁的这位是户部尚书沈大人的爱女。”
万宗民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了,大理寺少卿好歹还是个四品官员,而这位沈姑娘的父亲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正三品!
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想想就冒出一身的冷汗。
那位沈姑娘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到他,一脸的冷淡疏离,难以讨好。
这边谢黎川又继续介绍道:“沈姑娘后面的叶公子是沈大人特意为自己的爱女从江湖上寻来的,一顶一的高手。万老爷可要小心着点,刀剑无情。”
那位武林高手冷哼了一声,又是个不好相与的。
“是是是,刀剑无情,我定会让府里的人注意着点的。”万宗民讪讪道,心里暗道不好。
“这位是青城山上的道长,奉圣上之命协助调查案件。”
小道长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万老爷,可一开口就让万宗民差点跪下了:“万老爷最近可得注意着点,我观你眼下青黑,步伐间带着些虚浮,周围又有黑气缠身。”
宋韵清每说一句,万宗民的脸色就白一分,但他忍住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灵堂还有些事需要我去主持,小的失陪了,还望诸位大人勿怪。”
吩咐好府中的下人,就匆匆离去,背影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
管家和婢女带着四人前往安排的住处。
途中有一个小厮匆匆跑到管家身旁,耳语了几句,管家面含歉意:“抱歉,府中事务实在繁忙,这一没看住,下人们就出了乱子,不得已失陪了。”
“春莺,好好招待几位大人,万不可懈怠。”
名唤春莺的女子行了个礼,低头说“是”。
管家说完,便匆匆走了,把这烫手的山芋丢了出去。
这恰合四人心意,本来还愁找不到时机问话,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宋小道长得最是灵动近人,在春莺带他们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小路后,她便悄悄地凑了过去。
“春莺姑娘,可否给我讲讲万七小姐的事?”
春莺没有拒绝。
可说来说去,同众人在外面打听到的没什么两样。
要么是府里上下都统一了口径,要么这万七小姐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大家都对她不太了解。
“春莺姑娘,按理来说,失去了生母,生父又对她不闻不问,那万七小姐又是如何活到这么大的?”沈昙宁突然发问。
本以为这些大人只是例行问问,春莺没想到会问得这样详细,面露惊讶。
她支支吾吾,面露难色:“姑娘勿怪,奴婢只知道这些了,若是几位大人得空,可以去万七小姐生前居住的秋风苑看看。”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客舍前,春莺向大家行了个礼,也步履匆匆地离开。
“万家这么忙的吗?一个两个都走那么急?”宋韵清十分不解。
“故弄玄虚。他们那是心里有鬼,在互相推卸呢。”
一道不屑的声音从沈昙宁身后传出,叶檀忏早已转过身离开客舍,束起的高马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倒要看看秋风苑里藏着什么古怪。”
5. 女装
秋风苑是一个极为偏僻荒芜的院子。
几人刚一踏进院子,就感觉和外面的雕梁画栋完全是两样。
房屋破旧,年久失修,像是被废弃已久。
一个老婆子披着白麻坐在墙角,背影佝偻,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嘴里念叨着什么。
走进一听,那老婆子哑着嗓子:“我的小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老婆子我那天就不该许你出去……”
几人对视一眼,果然有线索。
“老婆婆,你刚才提到了万七小姐……”沈昙宁蹲下身,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对面给打断了。
“你们是府里来的贵客吧?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就不起来行礼了。”
“你们问万七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不管对面看不看得懂,谢黎川还是从衣服中掏出大理寺令:“老婆婆放心,我们来自大理寺,今日前来万家是为了调查万七小姐的死因,只是……”
那老婆子突然冷笑一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那群见惯会风使舵的狗奴才,你们从他们嘴里肯定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不敢说的我说!哪怕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可怜的小姐报仇!”
到底是什么样的死因,让万家上下对此三缄其口?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听到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答案。
“小姐死于情杀。府里上下觉得小姐竟然私通外男,以此为耻,自然是不会告诉你们死因。”
原来府中的下人们见万七小姐没了母亲,老爷也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仗着万七无依无靠,捧高踩低,私下里吃穿用度样样克扣。
若不是乳母林婆省吃俭用,万七小姐早就饿死了。
林婆正是眼前的这位老婆子。
不知从哪天起,林婆发现自家小姐脸上的阴郁消失不见,渐渐开朗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林婆的再三追问下,得知万七小姐竟然与街口卖烧饼的王二交好。
林婆又气又恼,明知这样是不对的,可实在不忍心万七又变回过去毫无生机的样子。
就默许了。
时常帮着小姐打掩护,让其偷溜出门与王二私会。
就在前晚,万七出去和王二商议私奔,临走前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打算将其先寄放在王二那里,以便日后万七逃离出府。
没成想这一别,竟是永诀。
王二贪图万七的钱财,不顾多年的情谊,杀人越货。
万七的尸体恰好被外出办事的万老爷看见了,当场发怒,命人乱棍将其赶了出去。
受了重伤的王二没抗住,在夜里一命呜呼了。
众人安慰了一会林婆,提出想去万七的卧房看看,林婆同意了。
屋内狭小昏暗,四人在里面搜寻着。
忽然宋韵清把大家叫了过来,举起手中的手帕。
谢世子会意,掏出在郑家找到的那一条,放在一起比对。
一模一样。
这竟然是万七小姐的手帕。
“万七小姐可有去过京城?”谢黎川走出去询问林婆。
“小姐应当是没有出过幽州,可前段时间小姐经常夜不归宿,可能是那时去的吧。”
“那婆婆你可有见过这条手帕?”
“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眼花耳聋,如果是在小姐房间找到的,那就是了。”
四人告别了林婆,在回去的路上分析了起来。
“万七小姐的手帕出现在京城,林婆又说万七有一段时间不在府中。”沈昙宁若有所思,率先开口道,“这样看来,万七小姐应当是去过京城,更准确地来说是去过郑府。”
顺着她的思路,叶檀忏破天荒地接了下去:“可郑府是十五日前被灭族的,万七的手帕应该在郑府最后一次用井水后掉进去的。”
“寻常人也不会将手帕落到井里,郑府的井上都有盖子遮盖,除非——”
说着说着,宋韵清突然灵光一现,她和谢黎川对视一眼。
两人十分有默契,异口同声道:“除非她是被人推了下去!手帕不慎落入井中。”
“唰”的一声,谢黎川打开手中的玉扇,扇了扇。
天气炎热,就这一上午的功夫,几人身上就微微出了身薄汗。
他继续分析道:“若万七果真是十五日前死亡,那万宗民如此着急将她下葬似乎合理了。”
“可天气如此炎热,万宗民如何保存万七的尸体不被发现呢?”
轻笑一声,叶檀忏转过头来,歪了歪脑袋,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了他眼中的不屑:“谢世子任大理寺少卿,竟然不知道幽州盛产冰块吗?”
幽州地处中原以北,且多高山,幽州的冰块便是被万家垄断。
若是用上药物加足够的冰块,至多也就只能保持尸体一周不腐。
要维持十多天以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如”沈昙宁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让万七小姐自己去问问好了。”
在叶檀忏眼中,她笑得像只狡猾的玉面狐狸。
猛地一拍手,宋韵清恍然大悟:“你是说假扮叶小姐去诈万宗民!”
“可是谁来假扮呢?”
正当四人想进一步商讨计划,万家派人告知几人午饭已经备好,诸位回房便可享用。
此处耳目众多,四人便决定先行回房用膳。
案件已经稍稍有些眉目了,大家可以稍作休息,未时初刻到谢黎川房间商讨。
***
未时初刻。
只有宋沈二人前来,不见叶檀忏。
“沈姑娘,怎么没见叶公子前来?”
等了一会,叶檀忏还是没来,谢世子开口问道。
叶公子跟着沈姑娘后面修行,想必沈姑娘一定知道对方动向。
“许是有什么事,无妨,我们可以先商议着,等他回来后再细商。”
二人点了点头,觉得沈昙宁说得有理。
大致商量得差不多了,三人前往万七的灵堂看了看。
万七已经入殓了。
死后次日,为逝者沐浴,换寿衣,称为小殓。
死后第三日,抬尸入馆,是为大殓。
现在才第二日,万家就已经封棺。
要么是万小姐的死因有异,要么是在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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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什么。
所言的情杀背后恐有猫腻。
三人趁主客不注意,悄悄观察了棺椁,底下隐隐有水渗出。
里面果然放了冰块!
***
暮色渐沉,叶檀忏悄悄绕至屋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转瞬已翻窗进屋,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他刚刚站稳,松了一口气。
背后却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叶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叶檀忏刚才的那一套动作,早就被在他房间等候的三人尽收眼底。
谢世子强忍着笑意问叶檀忏下午去了哪里。
他的行迹确实可疑,可是叶檀忏既不想暴露杀手的身份,也不想引起大理寺的怀疑。
他支支吾吾,没有办法,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别多管闲事。”
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沈昙宁这才慢悠悠地出来解释道:“叶公子面冷心热,他武力是我们当中最强的,担心假扮叶小姐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但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展露,这才偷偷背着大家练习。”
一切都说得通了。
众人恍然,谢黎川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双手抱拳作揖:“叶公子大义,在下佩服。”
没想到闹了个乌龙,宋小道长笑嘻嘻道:“没想到叶公子热肠古道,下次早点说出来就好了,要不是沈姑娘,我们差点就要误会叶公子了。”
对于诽谤和赞誉,叶檀忏向来是毫无波动的,真正令他错愕的是沈昙宁竟然能找出这样诡异又合理的理由!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叶檀忏只得闷声应下了假扮万小姐的任务了,同时报复性地提出了让沈昙宁帮忙打杂。
至于理由,他是这样解释道的:“沈姑娘定是比我要懂女子,接下来的妆造还得请沈小姐多多指教了。”
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引得男女主对他刮目相看。
这也就由不得沈昙宁了。
沈昙宁自然不是被迫的,她要是不愿意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能第一时间看到叶檀忏的笑话,她自然是欣然答应了。
只是她看乐子的算盘终究是打空了。
敷粉、描眉、点唇……每一步叶檀忏都表现得十分娴熟,仿佛已经看人画过千百万次了。
她忽然想起,叶檀忏的母亲曾是名动京城的花魁。
想必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如今用得这般娴熟也不奇怪了。
叶檀忏没见过那位万小姐长什么样子,但既然是万家的女儿,容貌同那位万老爷总归有些相似之处。
他依照万老爷的容貌依葫芦画瓢,再将眉眼柔化成女子的模样,头发再稍稍一遮。
要是万家的人看到了叶檀忏现在的模样,指不定得吓得瘫倒在地,大喊诈尸了。
一番梳妆后,叶檀忏满意地照了照镜子,欣赏自己的杰作,哪知一抬头,正好撞进了沈昙宁惊讶的目光。
他刚得意得勾唇一笑,却又猛然想起来是谁害得他女扮男装的,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压下去几分,语气中带了点刺道:“看着沈姑娘如此艳羡的目光,该不会从来没有描眉装扮过吧?”
6. 真相
听了这话,沈昙宁也不气也不恼,暗自低下了头,惆怅道:“我自小随着师父修行,未曾在母亲身边待过一天。
“只读了点经书,其余一概没碰。想必叶公子这一把好手艺是从你母亲那里学来的吗?”
提到了母亲,叶檀忏的眉眼难得流露出几分柔和,掩盖住了周身的锋芒。
但又想起母亲后来的恶语相向以及最后的抛弃,他不由得心情低落起来。
心里的那点报复心思也全然消散。
看着沈昙宁一副“暗自神伤”的模样,他想起了沈昙宁没有父母。
沈府那两位活着像个摆设,叶檀忏自顾自地将其从自己的生死簿上划去。
将心比心,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好母亲以及一个生死未卜的父亲。
这样一番对比下来,叶檀忏难得动了一回恻隐之心。
跟着沈昙宁后面修行好像确实唤醒了他的一些人性的光芒。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沈昙宁一眼,又别扭地转过头去:“不就是梳妆打扮,有何难的,别用那副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不由分说地就把沈昙宁推到镜前,生怕对方开口拒绝,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惊讶于叶檀忏的这番表现,沈昙宁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有些好奇对方的技术,加上还有攻略任务在身,沈昙宁没有挣扎。
用手轻轻地提起沈昙宁的下巴,叶檀忏细细地观察她适合什么样的妆容。
不得不承认,沈昙宁生得很好看,什么妆容在她脸上都是锦上添花。
他十分认真地在沈昙宁脸上敷粉描眉。
因太过投入,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呼吸早已彼此纠缠。
远远望去,像是新婚的丈夫在给他心爱的妻子描眉。
太近了。
叶檀忏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乎暧昧。
他猛地抽离身子,慌乱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了沈昙宁含笑的眼眸。
他看见了万千星辰洒落。
叶檀忏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紧张感。
他将手背在身后,喉咙干涩道:“画好了,你照镜子看看。”
沈昙宁并没有发现叶檀忏的异常,她接过对面递过来的铜镜。
然后一怔。
哪怕她认为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当她看到镜中的女子时,也忍不住微微发愣。
她自幼在山上修行,与世隔绝,身上带着一种清冷淡然。
脸上的妆容强化了这一点,让她整个人变得清冷脱尘,高不可攀。
笑起来又如春风化雪,让人舒适。
“我很满意,谢谢小忏。”沈昙宁抬起头向叶檀忏道谢,却发现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人消失了。
屋内找了一遍,没有看见人。
应该是出去了。
假扮万七难道让他很激动吗?这么着急就想出去展示吗?
她难得感到疑惑,叶檀忏先前的抗拒和如今的迫不及待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正当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就听见宋韵清一声惊呼。
“沈姐姐你太好看了!”她想要扑到沈昙宁面前,好好抱一抱大美人,踌躇了一下,迈出一步的脚又缩了回来。
她站在原地,发自内心地感慨:“沈姐姐你不应该在这里探案,你不笑的时候仙风道骨,像神仙,高不可攀。”
“你应该去修仙,去修无情道。”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抬步走上前去,沈昙宁轻轻地敲了敲对方的头顶,笑道:“少看些话本子,这世上哪有神仙?”
***
子夜,万老爷房门前。
三人躲在窗外,他们在窗棂下偷偷戳了一个小洞,密切关注里面的动向。
院内的仆从早已被他们迷晕。
万宗民睡着睡着,忽然感觉有些阴嗖嗖地,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很痒。
他不爽地睁开眼,刚准备开口大骂,在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他整个人陡然僵住。
他床上吊着一只女鬼!
他瞳孔猛地放大,然后不住地往上翻,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那“女鬼”幽幽开口道:“父亲,我死得好惨呐。”
那声音空灵又带着浓浓的怨气。
刚才万宗民被吓得根本不敢看头顶上吊着的女鬼,这会听到上方传来渗人的声音,他才睁开眼,大致一看——真的是万七!他的女儿。
他惊恐道:“好、好女儿,你怎么了,是还有什么愿望没有满足吗?你、你说出来,爹、爹给你去办。”
“女鬼”凄惨道:“爹,我死得真的好惨,你怎么忍心的!”
说着,伸出两双泛着青黑、指甲尖长的手就要往万宗民的脖子上去!
只听得一声喊叫,万宗民连滚带爬地掉到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地后退。
他真的很害怕面前的这只厉鬼,可随即又想起来这只厉鬼生前,不过是他的一个胆小怯懦,沉默寡言的女儿罢了。
她竟敢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瞬间的怒火代替了恐惧,他怒不可遏:“你死了就是死了!你说说我给你办的丧事还不够大吗?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都用不到这么好的棺材!”
越说底气越足,他继续道:“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个样子,怎么,还想向我讨要一个说法?趁现在,早点滚回下面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投胎!”
这番话让叶檀忏都替万七感到愤怒与不值。
他一个借力,从床顶飘了下来,一晃眼,又闪到万宗民的面前。
双手紧紧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厉声尖叫道:“万宗民!你害死我还不够吗!说得这样富丽堂皇,你敢不敢说说放进我棺材里的那些冰块!”
“你敢不敢说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感受到呼进来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阵阵眩晕,万宗民手脚不停地挣扎着,无济于事。
他惊恐地意识到,面前的女鬼不再是他无能的女儿了,也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她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厉鬼,只要她想,自己分分钟命丧黄泉。
他还有那么多的富贵还没有享受到,他还有大好的人生,计划败露不过损失惨重些,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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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命更金贵。
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万宗民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杀你灭口的!我也不该利用你的死来偷运蛊虫的!”
蛊虫!
四人一惊!尽管有过猜想,但没想到万宗民会混蛋到这种地步!
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有所松动,万宗民争分夺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痛哭流涕,有了刚才的松口,接下来的真相也哽咽地说了出来。
万七小姐前天晚上确实是想去会见心上人,不料偷溜出去的时候撞到了万宗民和神秘人的谈话。
神秘人语气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批蛊虫给运出城外?”
自己的父亲则陪着笑脸,语气谄媚:“大人,这蛊虫只有保存在冰块里才能活下来,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么多冰块运出城外。要不,您再宽限我几天吧?”
冷笑一声,神秘人显然已经非常不满:“当初就是看在幽州多冰,而你万家又识趣,才扶持你们垄断了幽州的冰块,来培养这批蛊虫,如今你再三推辞,是翅膀硬了不成?”
“我们有办法让你起来,自然是有办法让你们消失。”
无意间窥见到这么多秘密,万七害怕得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她竭力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声响。
里面谈话的人打算出来,幸好万七躲在角落里,难以发现。
她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
“有只小老鼠啊,万宗民,你连自己家都清扫不干净,还怎么继续谈合作?”神秘人以内力察觉到万七的存在,他走到角落里,将万七抓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发誓,求其你们放过我吧……”万七痛哭流涕,生存的本能让她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这是万家唯一的机会,也是向这位大人表示诚意最好的方法。
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弊,人命在他看来永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所幸,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她要是不出现,自己也不记得府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幸好她的出现,让他们岌岌可危的合作有了一丝转机。
其实,今天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都会被万宗民斩杀。
“噗”
血溅三尺,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就此凋落。
明明她今晚踏出那道木门,就能和心上人一起,开始新的人生。
生她的人,不养她;养她的人,再也见不到她;爱她的人,将要因她而死。
对她生而不养父亲,却可以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地收割她的性命。
何其不公!她死不瞑目。
干脆利落的抽刀,让万宗民向神秘人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看着万七的尸体,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来实现她最后的价值。
将冰块放进万七的棺材里,借下葬之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蛊虫运出城外。
所以万七的棺材一定要大而结实,冰块不容易融化渗漏。
万家的祖坟在城内,要运出城外得有一个理由。
所以他立了一个痛失爱女人设,可以帮他完美地完成这个计划。
7. 审问
冰块不能久放,要尽快运出城外,所以他将出殡定在了明天。
这是大人给他定的最后的期限。
反正是厉鬼,又不是人,刚才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侍卫赶来。
说不定都被这女鬼给弄死了。
小命要紧,反正这些万七也都知道,无非要的是自己的一个态度。
不过万七半夜偷溜出来确实可疑,他随即遣人去调查一番。
果然!万宗民冷哼一声,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私会,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也好,如此一来,替死鬼也有了。
站在约定的地点的王二,没有等到心上人,却迎来了死期。
莫名其妙冲出一批人,二话不说,抄起棍子就往自己身上打。
他一开始还奋力挣扎,后来听到他们嚷嚷自己杀死了万小姐。
心下一惊,顿感悲凉,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上下不能。
见王二趴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那群人也就散去。
过了一会,他强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刚到家门,看到桌上万七给他绣的手帕,悲不自胜,喉间的那口淤血顿时喷出。
被堵着的心气散了,人自然也活不多久。
颤巍巍的手去够桌上的手帕,死死地攥住,王二感觉全身无力,仰面倒在地上。
他瞪大了双眼,地上蔓延的血迹染红了手帕。
***
时间不早了,再过不久就是破晓。
避免身份暴露,叶檀忏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临走前,他冲万宗民粲然一笑,对方脸色煞白:“明晚我再来找你。”
听完这话,万宗民两眼一黑,然后就突然晕了过去。
原来是被叶檀忏一个手刃给击晕过去的。
四人趁着夜色未尽,匆匆回到了房间。
收拾了一番,四人聚在一起商讨,谢黎川面色铁青,三人第一次见他这幅神情:“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一己私欲,抛弃人性,无所不用,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牲畜不如!”
同样气愤的还有宋韵清和叶檀忏,今夜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等三人胸中的愤懑全都发泄完了之后,沈昙宁这才开口,平静地分析道:“今夜扮鬼吓他只是为了得知真相,真正要将他擒拿归案还得讲究证据。”
“事情的经过我们无法通过证据证实,除非万宗民亲口承认。”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她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但是,棺材里的蛊虫可以直接定他的罪。”
听到这里,其余的三人皆是一愣,一时无言。
半晌,谢黎川用陈述的语气肯定道:“沈姑娘真的很适合大理寺。”
一旁的叶檀忏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众人准备出门前,沈昙宁又开口提醒道:“对峙到时候模糊一下时间地点,小心露馅。”
***
万家灵堂。
因为今天万家打算辰时出殡,宾客陆陆续续地到了。
所幸现在才刚刚卯时,还来得及。
四张陌生的面孔到达灵堂,就吸引了众多目光,为首的男子身着绯色圆领袍,前后缀云燕补,面色严肃,高举令牌:“万宗民!现有证据指征尔涉及白府奇案,依律需到衙对峙。若清白大理寺绝不冤枉人!”*
“奉大理寺票牌,拿问万宗民,而可验看!”*
满座哗然,万宗民此刻强作镇定,心里在盘算着怎么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谢黎川又补充道:“若有冤情,可到大理寺当堂陈诉,此刻抗拒于尔不利!”*
想趁乱逃跑的那点小火苗顿时被浇灭,万宗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狡辩道:“谢大人,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冷笑一声,谢黎川开口道:“证据自然是有的。大理寺不会冤枉你的。”
话音刚落,沈昙宁三人就走向棺材,打算开馆。
听到“白府奇案”时,众宾客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生怕波及到自己。
如今看着三人打算开棺,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但一看到谢黎川身上的正四品官服,又纷纷噤了声。
一看三人打算开棺,他急得上蹿下跳,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棺材里放的根本不是什么尸体,而是极大可能要掉脑袋的蛊虫!
当即也不管不顾喊道:“住手!你们竟敢对死人不敬!……”
“嘭!”
棺材盖被猛地掀开,沈昙宁才不想听对方的跳脚之言,当即一个大跨步,一掀开,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整个灵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棺材里放的根本不是万七小姐的尸体,里面堆满了冰块,而冰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很多人都控制不住地干呕。
因没料到沈昙宁会率先打开棺材,一切都事发得太突然了,叶檀忏和宋韵清都呆愣在原地。
密密麻麻不停地扭曲蠕动的虫子让他们也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饶是叶檀忏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看到此场景也不适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二人离棺材是第二近的,最近的是沈昙宁,恐怕现在得难受死吧。
他一抬头,却发现沈昙宁已经消失在原地。
趁众人承受不住这令人作呕的场面,万宗民想逃。
可还没等他爬出几步,就被人死死拽住了衣领,挣脱不开。
是开棺的那个沈姑娘!她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此刻,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问道:“万老爷这是想去哪里呀?玩弄巫蛊,畏罪潜逃可是罪加一等的。”
看着沈昙宁如玉的面庞,他只感到对方貌若修罗。
他早在棺材被揭开的那一刻就吓得瘫倒在地,求生的本能激发他奋力往外爬。
如今被抓,他全身都如同被卸了力一般。
沈昙宁一松手,他就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谢大人。”拍了拍手上的灰,沈昙宁淡淡地喊了一声谢黎川,将其拉回神来。
看懂了沈昙宁的提醒,谢黎川当即改变了语气:“万宗民涉白府奇案,玩弄巫蛊,干系重大,依《律令》第九十一条,即刻捉拿归案!”*
“欲意潜逃,罪加一等!”
“此外,万宗民涉嫌故意杀害其女万七,棍打王二致死,欲意嫁祸王二,若如实招来,可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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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刑!”
“大人,冤枉啊大人,万七乃是草民之女,分明是王二见财心生歹意,杀人夺财!”万宗民还想狡辩。
“还敢狡辩!”随即从袖中掏出了那条白色手帕,“这是我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万七的手帕,那里只有你一人去过,另外,有一人证,因担心你蓄意报复,未曾到现场来。但将你的罪行,通通说出。人证物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一听到有人证,万宗民顿时慌了神,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人!万家从来没有这种样式的手帕!”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沈昙宁厉声打断:“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承认与否也不会改变你故意杀人,玩弄巫蛊的罪名。还不快快说出同你辰时在外交易的男子是谁!”
这下完了,他们竟然知道那位大人的存在!万宗民的心坠入了谷底,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放弃了挣扎,接受大理寺的捉拿。
人多眼杂,他们打算押着万宗民找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看着四人要走,早就被吓傻了的宾客蠢蠢欲动,也想要离开。
谁知那位掀开棺材盖还面色自如的沈姑娘,又折返回来,面上含笑:“让诸位受惊了,实属抱歉,但可能还有同伙隐匿在人群中,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辰时之前还请各位留在灵堂。”
那温和的笑让大家感到阵阵寒意。
“嗖”
一道寒光飞过,擦过想要开门的人的耳朵,钉在了墙上。
几缕发丝飘落在地。
“我这个人可不像我师傅那般有耐心,再有想走的我送你们一程。”叶檀忏笑嘻嘻地威胁着所有人。
众人被吓得一动不动。
***
四人找了一处地方将万宗民捆起来。
“说说吧,万老爷也许不知道,我们道家有一种能让人吐露真话的符咒,就是用完后人会有些痴傻,不过也不重要。”宋韵清从袖中随手掏出了一张符箓就要往万宗民的身上贴。
“别别别,我说,我全说,绝无半句虚假!”
大概十几年前,那时候的万家并没有这般富有、强大,但他有着别人都不及的野心。
某天有一个神秘人找上门前,他给出了一个让万宗民无法拒绝的诱惑:一年内,让万家垄断幽州的冰块,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而条件就是:优先将冰块用于他们培养的新蛊虫,且是绝对优先。
明知涉及蛊虫的都是掉脑袋的大事,可越大的风险往往蕴藏着更大的机遇。
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几乎是一夕之间,原本嚣张跋扈的豪强垮台的垮台,分裂的分裂。
支零破碎,分崩离析。
他则抓住这个机会奋力往上爬。
蔑视王法、欺压百姓、巧取豪夺、隐匿田产……这些都是他们垮台的罪名。
原本大家以为新上来的万家也会像之前的那些豪强地主一样,事实却并非如此,万家乖巧得让人惊讶。
一方面是万宗民不想步那些人的后尘,另一方面是那位大人盯着,不让他为非作歹。
估计是担心引人注目后被别人盯上,容易暴露他们培养蛊虫的事。
8. 线索中断
听完这些,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皱了皱眉问道:“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可有更详细的信息?”
“没有,他每次过来都戴着面具,甚至声音次次都不一样。”万宗民为难道。
这下有些难办了。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去会会那位‘大人’”叶檀忏勾了勾嘴角,“我倒要看看那位大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有道理。
几人将万宗民解绑,然后换上了白麻,打算到时候混进仪仗队里。
正要前往前往灵堂,沈昙宁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万七被你藏在哪里了。”
她为什么回想起这一茬?万宗民哆哆嗦嗦地领着四人来到了一棵树下。
泥土是翻新过的,上面还用些树叶做遮掩。
在四人的注视下,万宗民徒手将万七挖了出来。
大家撇过头去,不忍去看。
“抱着她,跟我去灵堂,然后我的命令去做,万老爷应该能明白吧?”
尽管沈昙宁说这话的时候面带着笑意,但万宗民仍然觉得冷得发寒。
这四位不好惹的主中,他最怕的不是大理寺的谢黎川,而是眼前这位无时无刻面带笑容的沈姑娘。
他万宗民见过很多人,这位沈姑娘看起来温和,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实际上内心平静得像潭死水,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其实有一点没有告诉他们。
他有过人的野心,欲望自然也不小,他太想知道这位大人背后真正的大佬是谁。
于是有一天夜里,等那位大人离开后,他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自己要谄媚讨好的大人,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向那位大佬行礼。
逆着光,加上天色昏暗,万宗民看不清大佬的样貌。
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种不染纤尘、超凡脱俗的感觉。
那种感觉或者是直觉太奇妙了,他语言匮乏,无法形容。
他真没想到操纵这一切的幕后大佬竟然是这个样子。
防止被发现,他躲得很远,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
从那以后,他彻底歇了心思,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诡异的是,他今天在沈昙宁身上感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
一行人抱着万七又重新回到了灵堂。
“万老爷痛定思痛,自觉亏待万七,逝者为大,我们还是尽快让万七小姐入土为安。其他的事以后再谈。”沈昙宁向着一众宾客解释道。
逝者为大,谁还敢有所怨言?
都在心里庆幸没受到牵连,只要下完葬就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何乐而不为呢?
棺材盖不知道被谁合上了,想必是受不了那渗人的场景。
“在这之前还需先销毁蛊虫,接下来的场面可怖,诸位还是背过身去,闭上眼,以免夜生梦魇。”沈昙宁此话正和众人心意,当即转过身去,生怕晚了一秒棺材就被掀开了。
她问了一下三人可有随身携带火折子,叶檀忏从腰间拿出来,本想丢给沈昙宁的,但想了想,还是乖乖交到了对方手上。
身边易燃的只有纸钱,沈昙宁拔出盖子,轻轻地吹了口气,吹燃后将火苗放到纸钱下面。
瞬时,火苗不断地膨胀,她眼看火势差不多了,顺手将其放进了棺材里。
突如其来的火势将本就畏热的蛊虫烧的烧死,热的热死。
整个灵堂很安静,只能听见些许火星子炸开的声音。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沈昙宁死死盯着棺材里的动向。
期间,她眼神示意万宗民去将万七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本就是演戏,将计就计,万七在不在里面不重要。
为了防止宾客露馅才做出此举。
短时间内就能考虑得这么周到,这确实让谢黎川他们自愧不如。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四位舆夫上前抬棺,从侧门出去,白色的引魂幡飘在空中。*
纸钱在空中飞扬,落了满地。
来到了一棵柏树下,万宗民以自己想要独处一会,遣散了宾客和舆夫。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昙宁四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离万宗民不远。
就这样过了一会,来了四五位黑衣人。
他们一言不发就要开馆,几人怎能让他们提前发现端倪?
当即一个轻功飞过去,拔出剑就要刺去。
那些黑衣人没有料到竟有埋伏,当即大惊,挥刀抵抗。
刀光剑影间,叶檀忏一个横斩,将黑衣人全都挥倒在地,吐出一口血,再无反抗之力。
他轻轻一划,黑衣人脸上的面巾就掉落在地,露出一张平淡毫无记忆特点的脸。
长剑抬起对方的下巴,叶檀忏居高临下地问:“谁派你来的?你们想将东西运往何处?”
还没等到进一步的审讯,那黑衣人突然面目扭曲,几人脸色大变:“不好!是死士!”
“快阻止他们!”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些死士全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自始至终都没从口中吐露出一个字。
线索就此中断。
几人无奈,也不想再住在万家,幸好沈昙宁有的是钱,当即到幽州最大的客栈定了四间最好的房间。
面对沈昙宁的一掷千金,宋韵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沈姐姐你怎么这么有钱?”
“家里给的,要用钱的时候尽管说。”沈昙宁十分大方道。
***
幽州以糕点闻名。
线索中断后的第二天,沈昙宁独自一人离开客栈,说在山上修行从来没吃过糕点,听说幽州糕点非常有名,想出去看看。
担心沈昙宁心思敏感,尽管对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同时也为了尊重她的意愿,宋韵清和谢黎川两人没有提出同行的建议。
幽州治安还不错,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听了沈昙宁的这番话,叶檀忏则是嘟囔了一句:“糕点有什么可吃的。”
没人理他。
他自知失言,便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临行前,叫住沈昙宁,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帮我带份桂花糕,要好吃的那种。”
语气中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期待。
“知道了。”
***
街上的糕点各式各样,种类繁多,于是沈昙宁买了一堆糕点,在回来的路上还顺便布施了些乞丐。
客栈中的三人看着各色各样的糕点,目瞪口呆。
“沈姐姐,你、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哪怕有钱也不能买这么多啊,宋韵清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桌上堆满着的糕点完全可以当饭吃,谢黎川斟酌着用词,委婉地提醒道:“沈姑娘,这些大家可能会有些吃不完。”
“这些桂花糕全是给我的!?”
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语气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惊喜。
几人这才注意到桂花糕的数量多到令人发指。
轻轻捏过一块桃花酥放进口中尝了尝,某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未吃过,对于每一种糕点都十分好奇,便各自买了一点。”
“大家可以挑感兴趣的吃,余下的可以分给路上的乞儿,我方才观他们饥肠辘辘,便布施了些食物。”
而后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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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转向叶檀忏,故作为难道:“你说要好吃的桂花糕,我自小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
“食物在我眼中不过是饱腹用的,分辨不出来什么才是好吃,我便把不同店铺里的桂花糕各自买了一点。”
一种怪异的感觉和愧疚油然而生,像是又回到了儿时和母亲快乐的时光,心中充斥着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他刻意想要制止心脏的剧烈跳动,但结果却适得其反。
没想到师傅对我这么好。
他郑重地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
……好难吃。
大家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糕点,唯有叶檀忏一人像聒噪的孔雀。
“这个太甜了。”
“这个桂花味太淡了。”
“这个怎么一咬就碎?”
……
谁能想到叶檀忏皱着眉,一个一个地点评,每一块桂花糕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难吃的标签。
看得其他三人也是直皱眉。
实在是看不下去叶檀忏这挑三拣四的行为,谢世子忍不住提醒道:“叶公子,这些都是沈姑娘特地买给你的。”
所以话不要说这么直接,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我知道啊。”
一句话成功将谢世子接下来的话全都堵住。
看着叶檀忏那双不通人情世故的眼睛,谢黎川只得暗自摇头: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的,习惯就好。
在一旁吃得正乐呵的宋韵清也忍不住为沈昙宁打抱不平:“这好歹是沈姐姐的一番心意,就、就算是不合口味,你也不能这样说话啊。”
同时在心中腹诽道:这样的不同情爱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瞎了才要和你在一起。
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叶檀忏一脸无辜道:“可是确实很难吃。”
在一旁微笑着看完二人大战“刁蛮少年”大败而归后,沈昙宁这才出声:“既然叶公子嫌弃这些桂花糕不好吃,想必是已经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不如展露一手,以理服人,如何?”
听了沈昙宁一番话,叶檀忏觉得有道理,口说不能服众,当即应下,问客栈伙计要了厨房。
在他离开后,某位小姑娘小声地嘟囔了句:“也就沈姐姐这么大度。”
一个时辰后。
叶檀忏端着色香味俱全的桂花糕上来了,众人品尝后赞不绝口。
小姑娘到底年轻脸皮薄,此刻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称赞道:“难怪方才叶公子那样说话,在品尝过叶公子做的桂花糕后,便觉着那些糕点瞬间黯然失色。”
尽管谢世子从小在京城锦衣玉食,但这么好吃的桂花糕他确实从未尝到过,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好奇:“不知叶公子这手艺师承何处?”
一想到母亲,叶檀忏周身的锋芒都收敛了不收:“我母亲教的,她做的桂花糕很好吃。”
空气安静了一瞬。
想起了少年悲惨的身世,谢黎川便噤了声,没敢再追问下去。
也跟着两人后面称赞了一句,沈昙宁将手里最后一点桂花糕慢慢地吃完。
早就偷偷观察沈昙宁动向的叶檀忏,眼尖地发现对方只吃了一块自己做的桂花糕。
他有些不敢置信道:“方才那些糕点你吃一块就罢了,为什么我做的桂花糕你也只吃了一块?你明明也觉得很好吃。”
面对反派的质询与不满,沈昙宁抬起头,真诚地回答道:“方才吃太多了,现在实在是吃不下了。我出去消消食,你们继续吃。”
说着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走了,来到了离客栈不远的河边,出神的望着对岸的枫杨。
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曾经见过叶檀忏的母亲。
9. 叶宁安
她的师父是净心寺的首座澄心大师。
那天,她趁着澄心外出办事,偷溜下山。
净心寺就在京城,只不过在城郊,所以沈昙宁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最繁华热闹的长安街上。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自从那天意外得知真相后,没过几天,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哭。
他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引发自己无尽的猜想。
她整夜整夜地失眠,每天痛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哪怕每天只能睡一个时辰,她白天依旧感不到困倦。
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回忆、去思考。
最后她总结得出结论:原来大家都厌恶我。
她时常痛恨自己,找不到自己其他存活着的意义。
她也感到自己整个人很累、很疲倦,常常在无声的哭泣中想着世界趁早毁灭。
现在,她才刚来到长安街,烦人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流下来。
当即一个闪身,躲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蹲下身来,用布袍死死捂住脸,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远远望去,瘦弱的女孩蹲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庞被衣裳遮住,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背影看上去是多么的彷徨无助。
这一切都被倚靠着窗的叶宁安看在眼里。
莫名的情绪崩溃让沈昙宁非常烦躁。
感到有人走近时,一瞬间,她像是被吓得浑身一凉,头皮发麻。
她警觉地感受着来人的动向。
那人正朝她走来!
是谁?
是我偷溜出来被澄心发现了?亦或是那个人又要来抓我了?
正当沈昙宁胡思乱想之际,来人蹲在她面前,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吵闹嘈杂的叫卖声在这一刻静止了,来往的马车也不再前进……
一股轻柔,让人不住地沉溺的香气扑面而来,笼罩着沈昙宁。
呼吸一滞,她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和虚幻,一切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她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场景。
说来可笑,这应该是沈昙宁第一次被人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脑中忽然就想起《金刚经》里的这句话。
她一动不动,身子都僵硬了,沈昙宁非常害怕下一秒眼前的女子就消失不见。
然后发觉,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如果得到后会失去,她宁愿从未得到过。
那名女子轻轻地拍了拍沈昙宁的背,柔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听到这里沈昙宁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昙宁终于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想看看这位善良的陌生人是谁。
只一抬头,她的眼中就闪过一抹惊艳。
天上乌云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阴暗的小角落。
女子温温柔柔,举止投足间可以看出其教养很好,她递给沈昙宁一块桂花糕。
“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你尝尝看。”
“谢谢。”沈昙宁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接了过来。
她极力控制住手不要再抖,但无济于事。
她只能尽量快点吃,防止桂花糕掉落在地上,辜负了对方一片好意。
见她吃得有些着急,叶宁安误以为沈昙宁是饿极了。
她轻轻拍着女孩的背,细声细语:“慢点吃,别噎着,不够吃我这里还有。”
骤然被拍了拍背,沈昙宁猛地一僵,而后又慢慢放松下来,在心中纠结了很久,她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或者我可以怎么称呼您?”
“叶宁安,我的名字。”
她双手轻轻托起沈昙宁的脸,拿出手帕一点一点地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这让沈昙宁又忍不住想哭,但她克制住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后面一句话沈昙宁没敢说出来,她怕伤了对方的心,自己自责。
女孩小心翼翼地试探,让叶宁安心疼,她伸出手抚摸女孩的头。
眼睛平视着沈昙宁,认真地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只是想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所以你心里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我得感谢你,让我有这个机会去弥补。”
看着对方眼里的真挚的目光,沈昙宁下意识的回避,移开眼。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原来我还是有点价值的。
“你看我现在能微笑着和你说话,相信你有一天也能走出来。”
……
那天一别之后,沈昙宁回到寺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脑中不断地回想起叶宁安最后说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虽然可憎,但还是有像叶宁安这样美好的人存在。
可是,为什么偏偏好人活得这么痛苦呢?
痛苦的画面又不停在眼前闪现,沈昙宁猛地起身,她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目标了。
许久不曾活跃的心脏因激动而砰砰作响。
……
***
“出来这么久了,师傅你肯定饿了吧?我这手里还有几块桂花糕,不如……”
突然冒出一只手拍了拍沈昙宁的肩膀,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年手里拿着几块桂花糕,弯起的眼睛里带着丝不怀好意。
“——不如师傅你求我一下?”
一想到沈昙宁待会要求他,叶檀忏就忍不住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沈昙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和他母亲真是天差地别啊。
别看叶檀忏看上去很恐怖危险,实际上不过是个带刺的傲娇。
他越是要让自己求他,沈昙宁就越是不想如他意,她故意道:“不用了,我不饿。”
虽然知道自己的戏谑之言很有可能被拒绝,被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拒绝是一回事,但被沈昙宁这样毫无波澜的拒绝又是另一回事!
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叶檀忏冷哼一声:“爱吃不吃,饿了别怪我。”
当即转身就要离去,沈昙宁有意要逗逗他,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抬脚走出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还没有跟上来,转身一看,某个人又站回原地看风景去了。
叶檀忏当即恼羞成怒,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别再看了,这破风景有什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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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都在这里看了一个时辰了。”
没有理会叶檀忏的怒火,沈昙宁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跟踪我?”
有些做贼心虚,叶檀忏还是嘴硬道:“谁跟踪你了,你这个位置,我在客栈的窗上一眼就能看到。”
“哦,那就是在监视我。”沈昙宁点了点头,淡淡地总结道。
同时,她装作没看到少年早已红透了的耳朵。
听完这话,叶檀忏不仅是耳朵,连脸上都蔓延上淡淡的红色。
他坚持狡辩道:“就允许你站在这里看风景,不允许我坐在窗户上看风景了?”
看着他这幅嘴硬还不饶人的样子,沈昙宁就忍不住想笑。
实话说单看外貌,叶檀忏无疑是最像他的母亲叶宁安的。
遗憾的是,她已经很多年不再去回忆往事,很多记忆都已经淡去,甚至丢失。
她和叶宁安也就只见过那一面,他人的善意总是让沈昙宁诚惶诚恐。
她倒宁愿身边全是恶人,可以让她恨得干脆、恨得痛快。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叶宁安再回想起曾经的痛苦。
时光流转,那个如明月般的笑容在她记忆里变得模糊。
忽然。沈昙宁抬起头朝叶檀忏露出一个她认为最友好的笑容,循循善诱道:“小忏,对着我笑得温柔一点,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的。”
平时总是平和疏离的沈昙宁一下子变成这样,叶檀忏十分不习惯,浑身上下不自在。
见鬼了。
沈昙宁被鬼上身了吗?转念一想,恶鬼也没她厉害。
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这让叶檀忏非常心动。
这样想着,他朝着沈昙宁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还差点意思。
这样想着,沈昙宁决定自己上手去调整。
突然被人捧着脸,叶檀忏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就要反杀。
他克制住本能,不停地在心中强调那一个愿望的重要性,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能否实现,但他下意识地选择相信。
这样想着,叶檀忏忽略心脏的异动,放松下来,乖乖地任凭对方调整。
看到对方这么乖觉,沈昙宁还有些惊讶。
顺手将对方的头又往下压了压,方便自己操作。
没办法,谁让叶檀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看着他脸上熟悉的微笑,记忆中的脸庞跨越时空,同现在的重叠在一起。
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种怅惘的神色让叶檀忏有些头皮发麻,好像沈昙宁在透过他望着别人。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好了吗?”
突然的出声将沈昙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点了点头:“好了,谢谢你小忏,愿望想好了就和我说。”
说完转过身去,率先抬脚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不再去看身后叶檀忏的脸。
是啊,叶宁安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长得再像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亲眼目睹着她被那场大火吞噬,所以还有什么好去留念的呢?
沈昙宁啊沈昙宁,叶宁安十二年前就死了。
你不也未曾出手相助吗?
10. 愿望
回到客栈后一楼已经没了多少人了,时候也不早了,沈昙宁打算直接回二楼客房休息。
在楼梯拐角处的看台,她碰见了在一起闲聊的男女主。
看见她一个人上来了,谢黎川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方才叶公子去寻你了,你可有见到他人,要是正好错过了,那就麻烦了。”
“没有见到了,他估计是看湖边的景色确实不错,就逗留了一会,估摸着马上也要到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谢公子和宋姑娘也早点休息吧。”说完,沈昙宁就离开了。
人前脚刚走,叶檀忏后脚就到了。见到两人都安全回到了客栈,谢黎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几人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子夜已过,洗漱完毕后的沈昙宁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见夜深人静众人都已经熟睡,悄悄打开窗,一个翻身跃到了屋顶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夜是十五,月亮很圆,沈昙宁就这样坐在屋脊上,仰头望着明月。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华洒在屋顶,凉风拂过,雾蓝色的锦衣波光粼粼。
夜深人静,唯有檐角的风铃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整个夜色都被虚虚地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孤寂与怅惘。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师傅,你在屋顶上做什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叶檀忏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边问道。
他的足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衣袂翻飞间,整个人缓缓落到沈昙宁的身旁,紧挨着她坐着。
一股较为浓郁的桂花味萦绕在鼻尖,沈昙宁忍不住扶额:就这么喜欢桂花吗?
坐在屋脊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叶檀忏忍不住狐疑道:“你在看什么?还有,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这么高是怎么上来的?”
“月亮,不过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对了,这么晚你不睡,是想好愿望了?”避重就轻,问题答不上来,沈昙宁决定转移话题。
提及愿望,叶檀忏想起此行的目的,见对方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也没揪着不放,也没直接说出自己的愿望,而是试探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如果我要你告诉我我的身世呢?”
“我不能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百晓生,我从小在净心寺修行,来往达官显贵,总归能知道些密辛。如果你的愿望是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只是……”她坦诚的脸上微微露出些犹豫。
才不可能告诉你,说了之后我的攻略任务怎么办?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当初就是用这个来吊着他,跟自己“修行”的。
要是现在就说了,人跑了怎么办?
毁约是不可能的,她确确实实许诺了,谁说不可以引诱对方换一个愿望?
果不其然,叶檀忏被沈昙宁抛出的诱饵给吸引到了:“‘只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少年忍不住凑近了点,借助微弱的月光,沈昙宁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眉头轻蹙,因发带松散,几缕发丝落在额前,难以掩饰他面上的焦急。
她伸出一只手,抵在对方的眉心,将他整个头往后推了推。
不要离这么近。
“只是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报仇吗?仅凭你孤身一人,你这杀手榜第一,去了也只能含恨而终,平添一份尸骨。可你甘心就这样吗?”
同时,她话锋一转,接着道:“但是,我可以帮你,以牙还牙,让对方血债血偿。这样很划算,不是吗?”
言语中的恨意与杀意都难以掩饰。
许是这份浓烈的情绪感染了叶檀忏,他怔怔地望着对方漆黑的眼瞳,不禁想起了他和沈昙宁的第一次见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杀不了沈昙宁的,从始至终,无论是谁。
她身上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驱使着她不断前进。她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唯独喜欢探案。
事实并非如此,沈昙宁有自己明确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肯定和案件的幕后黑手有关,同样的,在山上修行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沈昙宁才听到对方沉声道:“好。”
意料之中,沈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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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弯了弯眼睛,心情颇有几分轻松:“好了,愿望许完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点了点头,叶檀忏站起身来准备走,但他发现身旁的人仍旧坐着,一动不动,他有些奇怪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我一天至多睡一个时辰,你要是也是这样,就坐回来继续闲聊。”沈昙宁双手撑着屋脊,身子轻轻往后仰,抬头看着对方。
一天就睡一个时辰?!叶檀忏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想问沈昙宁这样子不困吗,但转念一想她每天都精神满满,应当是不困的。
于是就点了点头,告别离开了。
在叶檀忏刚一离开,沈昙宁就在心里问道:系统,死了这么久,都不报一报攻略进度吗?
话音刚落,好多天都没声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宿主,我在】
【叶檀忏目前好感度:60】
感受到沈昙宁心中的不满,系统连忙解释道:
【宿主,前段时间系统处在更新维护中,感知不到外界,没法及时播报任务进度,实在抱歉】
更新维护?听到这沈昙宁起了几丝兴致:有什么新功能吗?
【……没有,就是完善了系统的运作方式,大大降低了出bug的概率】
一时无语,真是没想到这个系统不中看也不中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昙宁继续问道:“具体会出现什么样的……bug呢?”
【比如系统绑定错人了,或者身体不兼容,好感度统计错误等问题,同时细化了系统的判定,以前是大概粗略的,现在可以更精准细化】
“那以前的bug可以被修复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在实际操作中,为尽量减少麻烦,一般是选择将错就错,只要绑定的宿主可以完成任务,是谁其实无所谓】
听完这些,沈昙宁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不是真的闲,而是在试探系统。得知绑定错人也不会被修正时,她终于放下心中的担忧。
系统从来没有告诉她过反派的身世,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是原本的沈昙宁。
11. 刺杀
一个月前,正当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下山之时,一个陌生的灵魂突然挤进她的身体里,和她争夺控制权。
她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在夺舍。若是放在几年前,沈昙宁可能就不做挣扎,任凭自己的灵魂被抹杀。
可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苦楚都被我承受了,凭什么让你这个后来者坐享其成?更何况,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谋划,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不甘与愤怒的求生欲驱使着沈昙宁在这场争夺之中占上风,成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在夺舍之人离开之际,她看见了对方脑中光怪陆离的世界,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好的地方来到这里。
【滴——】
一道电子音拉回了沈昙宁的思绪,争夺者已经离开,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属于自己。
【宿主绑定中……】
【成功绑定宿主沈昙宁!】
【宿主你好,你穿越到了一本逻辑崩坏的恋爱悬疑文中】
【你的任务是攻略反派——杀手榜榜一叶檀忏】
【任务成功,系统可以实现你两个愿望;任务失败,即刻抹杀!】
原来她所在的世界变成了一本书,她是书中提过一笔的路人甲,直到男女主在一起,这本书完结,书中的白府奇案都没有破解。
当然,探案也与她无关,她的任务是攻略反派——强制任务,无法拒绝。
东方既白,极天之处,一束阳光穿过云隙,洒落下来。
不知不觉,已至天明。沈昙宁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稳稳走到屋檐,一个闪身,翻进屋内。
***
四人一道吃过早饭后,沈昙宁又想出去消食,这次却被谢黎川拦下了。
昨天她出去了两次,下午带回了那么多糕点,晚上久久不归,着实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因此,谢黎川提议大家一起去,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可以好好逛一下幽州城。
余下三人没有异议。
几人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拐角,拐角的一侧是一个偏僻废弃的小巷,小巷里突然伸出了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一把抓住了谢黎川的衣服。
大家刚以为有人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命官,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示意众人进入小巷子里,一言不说就要下跪,被叶檀忏一把拉住。
他被污泥染得黢黑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一行热泪:“我家住在青州,家里惨遭贼人伤害,爹娘将我藏在地窖里,我才躲过一劫。”
小乞丐哽咽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朝四人深深鞠了一躬:“昨天沈姑娘善良,可怜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救济我们。今天我却将几位大人引到这里,我虽没读过几天书,但我也知道这叫恩将仇报。”
他再次鞠了一躬,眼里的不甘与愤怒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我打听到大理寺在查案,我要向你们举报青州有人用活人做实验。请各位大人明察,还大家一个公道!”
活人实验!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这话都是心里一惊。
如今的情形,除了用蛊虫,他们想不到别的需要拿人来做测试的东西了。
种种迹象明确地向四人表明,线索在青州。
怜悯于小乞丐的遭遇,几人又多给了他些钱两,让他把自己收拾收拾,去找份可以糊口的生计。
按理来说这些流民理应由官府来收容管理,可惜如今的世道,土地兼并,财□□败,自顾不暇,也没有能力去管理这些了。
幽州还好些,万家相比前面的几家还算规矩,流民也比较少。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当务之急是连夜赶去青州,阻止他们继续为祸人间。
四人驾着马车走到半路,忽然听见马儿不安的嘶鸣,坐在前驾谢黎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当即勒紧了缰绳,引得马的一对前蹄跃到空中。
“唰”他迅速从剑鞘中拔剑,剑刃划过剑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残月,谢黎川沉声道:“有刺客,注意隐蔽。”
话音刚落,千万支箭破空而来,将马车穿成了一个刺猬。
车内的三人也迅速弃车,叶檀忏和宋韵清立即上前迎敌,沈昙宁则在刀光箭雨中奇迹般地全身而退,退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树下。
她迅速分析着形势:黑衣人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他们只有三人能打,即使算上自己,寡不敌众,车轮战他们消耗不起。
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寺庙,他们往那里逃,有建筑物的遮挡,可以将他们的弓箭废了大半,总归比大平地上要强。
这样想着,沈昙宁捡起地上遗弃的弓箭,瞄准方向,松手,射死了想要偷袭宋韵清的黑衣人。
看到对面的宋韵清立刻抬眼望来,沈昙宁立刻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寺庙,同时做口型,暗示他们往那里去。
明白了沈昙宁的意思,宋韵清逐渐和其他两人汇合,悄悄告诉他们前往前面废弃的寺庙。
因没人注意,沈昙宁悄悄地从边缘绕过厮杀的众人,以防万一,她手里拿了几支箭来应急。
快要来到破庙,因地形受限,风力又大,弓箭手明显就少了大半,三人留出更多的力气来应对眼下的刺客。
忽然,宋韵清说了句:“快转过身!”
声音不大,只有他们四人和眼前的几个刺客听到,四人配合默契,说转就转,没带一丝犹豫。
刺客们却有点发蒙,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下一秒,漫天的药粉被裹挟在风中,像沙尘暴一般朝他们席卷而来。
一个个还没来得及捂鼻,就倒了下去。
完全背着风,又及时捂住口鼻的四人,完全不受药粉影响。
“这是什么药,竟然连刺客都能迷倒?”叶檀忏眯了眯眼,望向宋韵清手上的白瓷瓶眼里多了几分考量,他做杀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效果这么厉害的迷药。
“这叫‘一醉方休’!普通的迷药跟它比可就差远了,这可是我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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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的时间潜心研究出来,专门保命用的!”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宋韵清单手叉腰,满脸得意地说,“没个十天半个月可别想醒来。”
“哦——”叶檀忏了然,“原来是逃跑专用的。”
“你!”宋韵清气不过,刚准备上手打,结果又想到自己打不过,于是更气了,正准备告状,又被谢黎川打断。
“韵清,那你这次用掉了,下次你遇到危险该怎么办?”笑归笑,笑完后谢黎川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
听到谢黎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宋韵清脸皮薄,脸微微发烫:“哎呀,没了还可以再制,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的。做完后送你和沈姐姐一人一瓶。”
一声冷哼,叶檀忏抱起手臂就往破庙里走,懒得搭理对方。
看着两人的言行,沈昙宁忽然品出一丝不对劲,她在脑中敲了敲系统,问道:“这案子还差一大截,怎么男女主的关系突飞猛进啊?”
【宿主,绑定的第一天就告诉你这是一篇逻辑崩坏的批皮悬疑恋爱文,本质上还是恋爱文】
【原著就是直到完结案子都没有破】
听到这里,沈昙宁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他们就破了到了万家就结束了?”
【是的,没错。他们发现万家的端倪后,因没有在街上遇到提供线索的路人,加上他们来万家路上独处的日子,情感升温,文章就完结了。】
因太过无语,沈昙宁几次想要张口,都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
按照系统的说法,因自己的出现,减少了二人独处的时光,反而还拖累了他们的情感进程。
不行,还得抓紧时间,他们谈恋爱在一起了,谁和她接着破案?探案没有官方参与谁来搭理你啊。
谢过宋小道长的好意,沈昙宁一脸沉思地对着谢世子道:“谢公子,直觉告诉我方才的刺杀不简单,像是有备而来。”
原本准备进庙的两人听到这话后齐齐一愣,谢黎川面有异色问道:“沈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泄露我们的行踪?”
“不。”他的猜想□□脆利落地否决掉。
得到这么肯定的否决,谢黎川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在听到沈昙宁后续的回答后却是面色大变。
“我是怀疑朝堂中有内鬼。”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谢黎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面对沈昙宁的猜测,他下意识想否定,但是他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她是对的。
无论沈昙宁说的正确与否,这件事也不适合在外面谈。
“眼下并非谈这些的地方,沈姑娘不妨等大家用过晚膳后再细谈。”
对于谢黎川的提议,沈昙宁没有异议。
三人进屋后同叶檀忏一起商量分配了一下各自的任务:叶檀忏和谢黎川返回现场,看看能不能拿到马车里的干粮;沈昙宁和宋韵清则负责去附近的树林里捡些木材来烧火,顺路看看有没有可食用的野果,以防万一。
幸运的是干粮还在,现场没有继续埋伏刺客。
12. 退出
几人用过晚饭后,沈昙宁就和谢世子就到偏殿里去讨论分析,宋韵清虽然对朝堂不甚了解,但架不住她好奇,凑上去旁观。
主殿就这样让出来,给对朝堂之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叶檀忏休息。
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目光扫过隔壁映出的火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沈姑娘可以说说你怀疑的理由吗?”三人刚一坐下,谢黎川就有些焦急地开口。
“敢问谢公子每次发现线索时是否会传书京中?”沈昙宁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稍稍愣了一下,谢黎川颔首:“没错,一共三份书信,一封传给圣上,一封传给大理寺,还有一封传往家中。传给圣上是为了时时明晰案件进展,传给大理寺是担心落入险境可以时时支援,传给家中是为了免除亲人牵挂。”
将动向和原因全都交代清楚后,他微微顿了一下,疑惑道:“沈姑娘,这其中可有什么问题?”
“今天的杀手早早埋伏在我们前往青州的必经之地,若非实时把握我们的动向,又怎能提前布局?”沈昙宁并不打算直接说出自己的推论,她要一步步地引导,让他们自己去猜测。
“圣上亲自委命我和韵清彻查此案,自然是不会派人刺杀;家中父亲虽不喜我进入大理寺,但也不至于要我命;那剩下的也只有大理寺了……”谢世子心中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也不得不得出这个结论。
大理寺中真的有内鬼!
或许是曾同他值过夜的同僚,或许是跟在他后面学习的新人,或许是曾对他关怀有加的老吏……
他们中的某位、或某几位,在散职后摘下官帽,脱下面具,将刀刃对向自己的同僚。
……
“那为何不在我们前往幽州的时候就埋伏我们呢?这样万家也不至于倒台。”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的宋韵清忽然开口提出疑问。
“还记得我们当初是连夜赶过去的吗?信也是半夜留在驿站的,等那些人看到信后,再派人去拦截早已来不及了。”沈昙宁解释道。
“但若是这么说来,按理来说对方应该也来不及埋伏我们,谢黎川三日前才寄出信件,速度再怎么快三天时间根本送不到,那他们又是如何这么快知道消息的?”仔细思考了一下沈昙宁的回答,宋韵清脑中又出现许多疑惑。
还没等沈昙宁回答,谢黎川面色冰冷泛着几番寒意,沉声道:“那是因为他们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暗中跟着我们,掌管我们一举一动,这样才能及时做出调整。”
见谢黎川终于醒悟过来,意识到了大理寺及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早已不是他以为的那般和睦,沈昙宁面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她补充道:“没错,之所以不在幽州刺杀,是因为此处荒郊野岭的,便于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听完,宋谢二人不禁脊背发凉——差一点他们今天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死亡这词对于初出茅庐的少年们还是过于遥远和奇异。
不论如何,今晚若不是沈姑娘提醒,他谢黎川恐怕到死也不一定知道是谁害了他。
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来弯腰就是一礼,向对方道谢,沈昙宁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扶着。
这一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画面被叶檀忏收入了眼底,他斜斜地靠着门站着,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又不知道看了多久。
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眼瞳,他冷眼望着火堆旁有说有笑的三人——防范意识真差,屋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他又想到凭什么沈昙宁对他们就是轻声细语、有说有笑的,宋韵清就算了,凭什么谢黎川也能有此待遇?
而轮到自己就是冷眼嘲讽、爱答不理的?
见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沈昙宁准备回主殿休息,刚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叶檀忏。
他大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离火堆太远,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直觉告诉沈昙宁对方来者不善,为了攻略任务,她还是朝对方走了过去,装作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一片沉默,她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两人无言,只是静静地走着,漆黑的夏夜,远处的蝉鸣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等走到屋外一处偏僻的角落,她才听到叶檀忏突然开口道:“和谢黎川呆在一起很开心吧。”
明明是疑问,他却用陈述的语气说道。沈昙宁听了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你在说什么?”
看着沈昙宁装傻,一脸无辜的样子,叶檀忏心中就忍不住妒火中烧,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有这样说话,才能让他心中感到一丝快意。
“你喜欢谢黎川,谢大人知道吗?”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添油加火道:“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宋韵清和谢黎川两情相悦吧?”
听到这里,沈昙宁差点被叶檀忏这蠢货给气笑了,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幸好她没专心攻略他,要是自己勤勤恳恳地攻略,到头来攻略对象怀疑她喜欢别人,那真是要被气急攻心、吐血三升了。
亏自己还对他多有耐心,真是白瞎了眼了!
既然这家伙能说出来这种话,沈昙宁自然也是不惯着他,当即就呛了回去:“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两情相悦又如何?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过是跟着我修行的弟子罢了,这些与你何干?”
似是没想到沈昙宁非但没有出言解释,反而是一如既往地嘲讽,叶檀忏不知道为何,心里泛出了几分委屈。
他更多的是被愤怒气昏了头脑:“好,你就这么喜欢他,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护他护成这样,他算什么东西,我好歹还是你的弟子!有你这么做师傅的吗?”
面对叶檀忏的愤怒与谴责,沈昙宁神态自若,但也丝毫不让:“弟子没了还可以再找,但爱人只有一个。”
沈昙宁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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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忏彻底崩溃。
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姿摇摇欲坠,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怒火烧哑了嗓子:“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会耽于情爱的人,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既然做师傅的都说的这般绝情,那我这做徒弟的自然也不会赖着不走。”
“今日一别,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他转过身去,清瘦的背影在凉风中显得有几分萧瑟。
面对如此决绝的话语,沈昙宁没有试图挽留,她云淡风轻道:“慢走不送。”
对方离去的背影在夜色中顿了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收回视线,沈昙宁若无其事地回到大殿,向殿内的男女主二人陈述了叶檀忏退出队伍的事实。
听完她的表述,二人不好去评判对错,关切地问了几句。
看着二人面上隐隐挂着的担忧,沈昙宁无所谓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那些浑话中,叶檀忏有半点说的不错,她沈昙宁确实是个不耽于情爱的人,没有什么比她的计划更重要,包括她自己。
见二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她顺势提出去破庙外面散散心。
二人自然不会有异议,在她离开不久,他们又迎来了一次刺杀。
不同于白天,这次的杀手只有一个人,对方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缓缓降落,足尖抵地,立于危墙,风吹衣动。
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宋韵清猛地抬起头:“糟了!沈姐姐还在外面!”
心领神会,谢黎川果决道:“韵清,你快去寻沈姑娘,她不会武功,这里交给我。”
当即提剑上去,先发制人,宋韵清则趁这会功夫迅速离开。
刚一交手谢黎川就暗道糟了,因为对方武艺高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对方身法诡谲,动起来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那杀手像鬼魅一样在院子里穿梭,冷不丁上来给他一招,自己根本无法还手,完全就是被碾压着打。
这身手就算是叶公子在也只有被打的份。
见黑影打算往大殿里去,灵光一现,谢黎川面色一变:不好,他要去抢蛊虫!
没错,万家那一次沈昙宁表面上将蛊虫全都烧死,实际上偷偷留了一份样本,留着回京时同白府的蛊虫比对。
眼下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对方想要毁尸灭迹。
等他追上去,黑衣人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锦盒,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见状,谢黎川当即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想要夺回锦盒。
“嘭!”
他被一脚踹飞,狠狠地撞在了佛龛上,放香炉的案几瞬间撞得粉碎。
黑衣人隔着斗笠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如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噗”
感到喉间气血翻涌,谢黎川猛地吐出一口血,他如释重负地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忍不住笑。
那个黑衣人根本不知道,锦盒里装的是假蛊虫!是个赝品!
13. 劫人
谁能想到真正的蛊虫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昙宁身上呢?
当初沈姑娘就担心万一有不轨之人想要毁证灭据,建议不妨反其道而行,将真正的蛊虫放在她那,诱饵则由自己保管。
果不其然,这场博弈是我们旗胜一招。
带着些劫后余生与诡计得逞的喜悦,谢黎川手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刚才那一战他委实伤的不轻,但也没重到耽误接下来的行程。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抖落掉身上沾染的尘土,整理好衣冠后,谢世子开始收拾大殿——经过刚才的那番打斗,殿内一片狼藉,尘土飞扬,实在是难以住人。
他一边收拾一边出神地想着:也不知道韵清和沈姑娘那里怎么样了。
离破庙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沈昙宁坐在上面,双脚轻晃,悠闲自得地望着星夜,嘴角微微扬起,心情舒畅。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人的宋韵清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副场景,看到沈昙宁丝毫没受影响,她整个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微微喘气道:“沈姐姐你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吗?”听到声音,沈昙宁低头看了一眼宋韵清,双手往后一撑,整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看到她就这么直接跳下来,宋韵清心下一惊,张开手臂就要去接,没接成,沈昙宁自己稳稳地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你走后。我和谢黎川在庙里遇到了一个刺客,担心你有危险,就赶紧赶来,幸好是我们多虑了。”说完,她有些好奇道。“沈姐姐。你不会武功是怎么到树上去的啊?”
听了宋韵清这话,沈昙宁忍俊不禁:“我是不会武功没错,可谁说我不会爬树的?”
那歪脖子树生得低矮,枝杈横斜交错,极适宜攀爬。余光瞥见沈昙宁狡黠的目光,宋韵清的脸微微发烫:是她太过于依赖武功,以至于忘记除了武功以外还有很多办法。
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宋韵清满脸正色道:“沈姐姐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快些赶回去,不知道谢黎川现在怎么样了。”
沈昙宁自然没有异议,为了尽可能节约时间,宋韵清环住她的腰,用轻功赶路。
抱起沈昙宁的那一刻,宋韵清差点没有站稳——沈昙宁比她想象中要轻得多,顺手一捞就能抱走。
她刚才用力过猛,差点向四周歪倒,站稳身形后,她运转轻功,两人迅速朝着破庙所在的方向前进。
两人刚一到庭院,就看见谢黎川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衣领处沾了些暗红的血迹,步履与寻常无异,整个人状态看上去还行。
一见到谢黎川衣服上的血渍,宋韵清连忙放下沈昙宁,快步走上前去查看,语气焦灼:“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面对宋韵清如此急切的关心,谢世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没事的韵清,吐出体内的那口淤血后,我反而好些了,只是武力有些受损,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把完脉,宋韵清见他没有骗人,身体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从袖口中掏出几枚丹药,让他服下去。
服用好丹药后,谢黎川示意二人走进屋内,边走边道:“刺客抢走假蛊虫后就离开了,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在刺客走后,我收拾屋子时,发现佛龛下面有个洞。”
因龛前的案几被撞得七零八落,谢黎川在收拾时意外发现底下藏着一个洞。将烛火放于洞口,火苗摇曳,说明下面定有通道通向外界。
有了这个发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完谢世子所言,沈昙宁沉思道:“看来我们得尽快下去一探究竟,否则要是让那个刺客意识到锦盒里放的是赝品,再回头,我们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二人听后都觉得有理,当机立断决定今夜就下去查看。
三人收拾好包袱后,谢黎川取出一团细绳,绳子虽细却十分结实,他将绳子的一端死死绑在了殿内的一根柱子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他率先跳进洞里探路,地面上盘曲的绳索像蛇一样,窜了出去,在地面上游走。
几秒钟后,绳索还留下一小段,靠近洞口的那一小截晃动了三下——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暗号,三下代表没问题。
地面上的二人看到信号后也相继抓着绳索,慢慢地滑下去。
经历了相较漫长的一段黑暗,二人以为底下肯定也是一片漆黑。
出乎意料的是,愈往下反而愈亮,恍惚间还以为天色已明,到了白昼。
等她们真正落到地面时,才发现里面竟然点燃了上千根蜡烛!
阵阵恶臭扑面而来,立在一旁的谢黎川面色惨白,看清了地底下放着什么的宋韵清忍不住吐了出来。
随后下来的沈昙宁虽心中有所准备,但真正看到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后,脸也白了三分,随即用衣袖捂住口鼻。
里面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具具尸体,铺陈开来,一眼望不到头,死相诡异。
一旁还堆放着尸山,他们所闻到的恶臭就是来源于此。
中间留有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三人强忍着恶心与不适,一边走一边分析异常之处。
有的面目狰狞,有的满脸惊骇,有的面露崩溃,有的高举起手臂想要抓住什么,有的双手伸到空中想要逃离,还有的满脸绝望,眼里似乎要流出泪来……
此番种种,极为可怖,仿佛堕入阿鼻地狱,他们的痛苦尽数被凝固在那一瞬间。
一路看下来几人都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痛苦,他们也没发现出什么异常,连忙收回目光,只是埋头往前走。
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隐隐听到了风声,三人一喜——出口就在附近!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了,他们不由地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摸到出口了,高度警戒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三人累得快要虚脱了,宋韵清也不管不顾了,席地而坐,捶打酸痛的小腿。
剩下的两人,谢世子还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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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维持最后一点形象,站在那给宋韵清捏捏肩,却被对方羞怒地拍掉了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边沈昙宁刚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打算坐下,一支长箭刺破天空,呼啸着朝三人袭来,擦着她的发丝大半支箭没入地里。
又有刺客!
“晦气!有完没完了!”宋韵清实在是忍不住怒骂道,额前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不怪她如此,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几人驱车,日夜兼程前往青州,一路上风餐露宿,没成想半路还糟了埋伏,就这一天里,来了有三波刺客。
再加上刚才一路走来,实在是精疲力竭,心力憔悴,眼下还要应付这第三波刺客。
没等三人有过多反应,这些黑衣人就开始动手了。
目测人数少说也得有几十人,谢黎川刚受伤,武力值大大降低,沈昙宁又不会武功,火力全都压到了宋韵清这里。
为了减少二人的负担,沈昙宁瞅准机会钻进了洞口,分析着局势,叹息地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还没交战多久,两人就严重体力不支了,他们不免有些绝望地想到:难道今天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想象中的厮杀到底并没有发生,二人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怎么都往洞口里去?
不好!沈昙宁在洞口里面!他们的目标是沈昙宁!
意识到这点的二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到为首的黑衣人带着沈昙宁从洞口里出来。
“沈姐姐/沈姑娘!”
两人同时大喊着上前,想要从黑衣人中救出沈昙宁,站在两侧的黑衣人拔剑就要将二人斩杀。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沈昙宁呵斥道,黑衣人的动作止在了空中。
“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否则——”她这样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十分锋利,泛着寒光。
紧接着,这把匕首就被她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往里一压,沈昙宁的脖子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为首的人当然知道对方说到做到,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刻退到他身后。
“没问题,我答应你沈姑娘。”一道年轻的声音回答道。
“不要,沈姐姐你不要答应他!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要你以一换二,要死一起死!”宋韵清喊破声的嗓音染上了哭腔,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流。
“是啊沈姑娘,你不要听他的,你这一去凶多吉少、九死一生,是我们拖累了你……”谢黎川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
“聒噪。”
为首的黑衣人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
下一秒,宋谢二人感到脖子一痛,接着就失去意识,瘫倒在地了。
“沈姑娘,请走吧。”那人走到沈昙宁面前,摆出一份谦逊有礼的姿势,示意沈昙宁先行。
沈昙宁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一个轻功走了,那人紧紧跟在身后。
他知道沈昙宁会武功。
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
14. 试毒
“沈姑娘、沈小姐、沈姐姐?”那个黑衣人笑嘻嘻地凑上去,一改方才的高冷,“沈昙宁你怎么不理我?”
“你真的很吵,巫溪。”说完,沈昙宁满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在前面带路,我不知道你要把我抓到哪里去。”
“前些天有探子说你下山后和大理寺那群人混到了一起,老头听说后想见见你。”
巫溪这么解释道,言语中有些幸灾乐祸。
“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正义感。”
懒得搭理他,沈昙宁装作没听到,巫溪却没有讨人嫌的自觉。
没过多久,他又嚷嚷道:“沈昙宁你做事能不能做得隐蔽点?你都已经丢了一路的银子了。”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晃晃对方的脑袋,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被躲掉了。
忍无可忍,他又接着道:“要不是我刚才把人都散了,就你这小动作,早就被通风报信了。”
“真当我瞎啊,下次换一个。”
“哦,下次换成金子。”沈昙宁点点头,淡淡道。
“下次换成金子。”巫溪阴阳怪气地复述了一遍,“你那便宜爹还真舍得。”
谈话间,两人在一处挂满幢幡的地方停了下来。
被障目幄遮挡住的是青州曾经香火十分旺盛的千目寺,供奉着千眼千手观音。
青州人认为观世音菩萨有千眼可观世间苦难,有千手可救众生于苦海。
因而便有了这千目寺,来往香客络绎不绝,这是青州当地的一大特色。
十几年前,突然有人发现佛像不是用纯金打造的,而是用青铜鎏金假冒的。
所谓的青铜鎏金,以青铜为基体,将金汞混合的金泥涂在铜胎上后,用炭火烘烤。
这种工艺最常见的破绽就是边缘或凹陷处易生成铜绿。
这一发现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涉案的贪官污吏全部下马,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而千目寺也因此被上面下令茸治,不知什么原因,翻修了十几年也没有修好。
如今的千目寺早已沦为废寺。
两人在外面顿足,沈昙宁开口问道:“巫岐阳的老巢就建在这里?”
“在这里直呼他的名字,要是传到他耳边,我估计你这次怕是九死一生喽。”
某人这么说着,一把掀开写满经文的幢幡,率先走了进去,示意沈昙宁跟上。
巫岐阳二十多年前还活跃于江湖,醉心于蛊毒之术,后当今圣上登基下令全国禁止巫蛊之术,并派人斩杀这些不轨之人。
早有许多人看不惯恶名昭著的巫岐阳,配合着朝廷追杀他,一时间人喊人打。
渐渐地,他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建造了一个如此巨大的地下宫殿供他研究蛊毒,同时收养了一个孩子作为义子。
没错,那个孩子正是巫溪。
真正进入这里,沈昙宁也惊讶不已,这里比刚才破庙里的地下大得多了。
看着沈昙宁满脸惊讶的样子,巫溪耸了耸肩,半是感慨半是同情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炼狱,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往后的路你就自求多福吧。”
“知道了,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跟着你来了,到时候别把我的援军打死就行了。”
她话音未落,已抬步向前,她挥了挥手,示意告别,留给巫溪一个清瘦洒脱的孤影。
她当然知道巫溪跟着自己没用,也大致知道接下来要受的折磨。
多余的情感只会拖累进度,她向来如此。
“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来救你?”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那道身影,巫溪站在原地,骤然开口。
“你不也没阻止吗?”
一句反问让巫溪愣在原地,他忽然自嘲一笑,她那么神机妙算,自己担心她干嘛。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
这边沈昙宁一路走到了尽头,那里只有一间房间,她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坐着一个披着黑袍男子背对着她,宽大的兜帽将他整个头罩住。
整个屋子混杂着各种草药毒物的味道,这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你来了。”那人转过身,兜帽笼罩的阴影下面是一张平庸至极的脸,唯有那双眼睛,透露出一丝阴狠。
眼前这个并不年老的中年男子正是巫溪口中的“老头”,人喊人打的巫岐阳。
他真实的面容其实更偏向和善,第一眼让人误以为是好人——这也就是他多次能逃脱追杀的原因之一。
这张平庸的脸不过是他为了隐匿而制作的人皮面具,平庸普通,没有任何记忆特征。
即使是在自己的大本营中他也时刻戴着面具,沈昙宁总结道:亏心事做多了,怕被人挫骨扬灰。
“巫先生。”沈昙宁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一路走过来的所见所闻可何感想?”一开口,巫岐阳就隐含刁难的意味。
这一路走来,整个地宫犹如一座巨大的监狱,里面充斥着惨叫、虫子的蠕动、腐肉血水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人间地狱。
巫岐阳这话是在点她,告诉她不要有旁的心思,否则……
“未曾见过。”沈昙宁低着头,态度恭恭敬敬,回答的内容却是答非所问。
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巫岐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昙宁:“你倒是伶牙俐齿。”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小丫头从小就不是个怯懦的主,也不高兴同她多话,转身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瓷瓶。
然后出门,沈昙宁自觉地跟上。
走在半路上,巫岐阳开口问道:“你可知我这次找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您想让我做什么?”一句话回答的滴水不漏。
一声冷哼,巫岐阳总是对沈昙宁各种不满,尤其是那张嘴。
“找你来当然是试毒,谁让你是唯一的药人?”
“都说药人百毒不侵,就是不知道我费尽心思张罗来的各种奇毒,混在一起炼制而成的毒药你是否也能承受得住。”
听到这里,沈昙宁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天要亡我啊!
心念一动,她在脑中呼叫系统,问它有没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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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系统只有在宿主完成攻略任务后才有这个权限】
【另外,反派这几天的好感度总是上下波动,不过若是取均值好感度是70】
【宿主,查询完所有剧情,并没有发现你有药人这个设定,这个可能是后续剧情脱离原著衍生出来的剧情】
她是药人这个事确实只有几个人知道,系统连原著剧情都搞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心里虽然隐隐有些担忧,但她面上不显,平静地应对这些满是恶意的话语。
一看到沈昙宁每次都是那副死人样,说什么都没反应,巫岐阳就极度不爽、怒火中烧。
到了试毒的地方,巫岐阳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将沈昙宁推了进去。
骤然的一个推力让沈昙宁有些踉跄,她一进去,立刻就有人用铁铐将她铐住,同监狱里审讯犯人差不多的姿势。
双手被铐住自然没法喝药,巫岐阳掰开她的嘴,将毒药灌了进去。
一入口,那毒药简直是世间最为糟糕的味道的混合体,让她想吐。
不知道巫岐阳这死老头怎么做的毒药,搞这么粘稠,更加难以下咽了。
显然对面也意识到这点,见自己喝下部分之后就收手,没再继续灌下去。
毒药入喉,沈昙宁感到自己两眼发黑,喉咙有股灼烧感,腹部也痛得头皮发麻。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感觉喉咙已经被烈火给烧化了,一股腥甜混杂着铁锈味,叫吼着翻涌上来。
“噗!”
吐出一大口血,衣襟和地上染上了泛黑的鲜血。
吐完后,沈昙宁意识又回笼了大部分,她低头看着地上好几双脚,站在这里,时刻关注她的状态。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不紧张、不担心什么了,毒药未知的痛苦也不会让她害怕。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巫岐阳根本不敢让她死!
至于原因,最有说服力的当然是因为她还有用。
她若是死了,他们这些年来的谋划全都功亏一篑了。
所以巫岐阳不敢让她死,他只敢以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他讨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厌恶自己总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无论巫岐阳再怎么嘲讽,再怎么像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沈昙宁总是平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着他丑态毕露。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与挫败感让巫岐阳深深地抓狂。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沈昙宁是药人,那就让她去试毒吧。
一般的毒没有用,他致力于研究天下奇毒让沈昙宁试药。
仅仅靠试毒就能让巫岐阳不在别的地方给她使绊子,对于这个结果沈昙宁是非常满意的。
既能提高她的耐毒性,每次成功活下来还能看到巫岐阳一副恨她却杀不了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真是有意思啊。
看着仇人暴跳如雷,沈昙宁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试毒的这点痛,她不在乎。
15. 幸存
不知过了多久,沈昙宁才从混沌中苏醒过来。
她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用力地捏住,被迫抬起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巫岐阳。
“又活下来了,你还真是命大。”眼里闪过说不出的失望与恼怒,他阴阳怪气道,“不愧是药人,还真是百毒不侵啊。”
哪怕已经满脸血污,浑身狼狈,月白色的长衫早已被血水浸透成暗红色,沈昙宁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躲不避:“还得多谢巫先生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给我搜罗天下奇毒,提高我的耐药性。”
“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就死于某种毒了吧,您费心了。”
“哼!”巫岐阳将手重重地一摔,面色阴沉,还有几分恼羞成怒。
巨大的力量将沈昙宁的头猛地撞到了背后的墙上,头痛欲裂,眼冒星光,晕得想吐。
下一秒,她吐出一口鲜血来。
“多谢巫先生出手相助,这口淤血吐出来后果然舒畅多了。”没给对方留一点嘚瑟的余地。
本来看到沈昙宁这幅狼狈的模样巫岐阳还是有点满意的,如今听了这话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他费尽心思收罗研究了那么久的毒药,折腾了这几天,结果却换来满肚子的气!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余光瞥见手套上沾了不少血迹,愤然将手套摘下,狠狠地扔到地上,仿佛扔的不是手套,而是沈昙宁的头颅。
“晦气!”他恶声道,也不知道说的是谁,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铁链哗啦作响,沈昙宁整个人忽然颤动起来。低垂的头颅先是低低地笑着,转而逐渐变得癫狂。
痛快!太痛快了!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着她愉悦的笑,听起来有些森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
这边洞口前的谢黎川和宋韵清醒后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沉默。
最后宋韵清忍不住一直流泪,谢世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别的也没有多说。
因为他们知道若不是自己当初的一句无心之言,沈昙宁也不至于被他们拖累至此。
是他们害了她!
千言万语也改变不了事实,多说无益,唯有立刻行动起来,想尽办法去救她,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与自责。
背负着如此沉痛的责任,两人的话也减少了。
他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当时沈昙宁为了不给他们拖后腿躲到了洞口里,那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这样想着,两人也无暇顾及衣服上沾染的泥灰,步履匆匆来到洞口仔细检查了一番。
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两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正当他们想再检查一遍时,宋韵清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里有蹊跷!”宋韵清激动地拍了拍谢黎川的肩膀,手指了一个方向。
她自己扭过头去,不敢看——她害怕希望落空。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谢黎川上前查看,他在离洞口最近的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一片金叶子。
“韵清,快看,沈姑娘给我们留了线索。”
听闻此言,宋韵清也不再当缩头乌龟,连忙跑过来查看。
捏着叶枝,金叶子在谢黎川手上转了几圈,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一枚金叶子。
既然东西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便是这具尸体了。
他是在心脏处发现这片金叶子的,他将目光转移到心脏处。
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韵清,你看看他的心脏处可有何异样?”谢黎川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僵硬。
等宋韵清同样面色大变,苍白着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死尸的头上贴了张黄符,谢黎川就知道自己刚才绝没有看错。
这具死尸的心脏在微微跳动!
死尸面目狰狞,手痛苦地伸向空中,而他早应该停止跳动的心脏,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仿佛他伸着的手下一刻就要抓住两人,杀人灭口,将秘密永远地埋藏下去。
这幅诡异的情景谁也没有见过,放眼全国恐怕也没人知道。
“怎么回事,僵尸心脏也不会跳啊?”吓得宋韵清当即拿出了她的雷劈木剑,若是此尸突然活了过来,她也能及时应对。
“我也不清楚,‘子不语怪力乱神’,定当是有东西在装神弄鬼。”
这样想着,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当机立断拿出一把匕首,说了声得罪,划开胸膛上的布料,看见皮肤下面有一小块凸起。
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肉,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想来也是,人都死了多久了,血液早已干涸。
第一刀没有捉到,那东西往一旁微微侧了侧身,第二刀他没再失手,划开皮肤,“鬼怪”也在此刻显形。
看清楚那血肉下究竟是什么怪物的两人,惊得退到两旁。
血肉之间,一只猩红、布满血丝的蛊虫正在缓缓地蠕动它肥大的身躯。
它像蛀虫一般,将心脏啃食了大半。
看到这一幕,两人简直头皮发麻,谢黎川忍着恶心与抵触,上前用匕首将它挑出,想观察一下这次的蛊虫有何不同。
然而,当他真正将放着蛊虫的匕首提到空中时,猝不及防地发现蛊虫身上的血丝同心脏丝脉相连。
恍惚间,两人仿佛看见了心脏通过这些血丝,源源不断地给它供血。
俨然这个吸血虫才是真正的“心脏“。
血液一旦停止供给,它便如寄生虫一般啃食心脏。
两人不知道蛊虫啃完心脏后会怎么样,但他们好像知道了这些人的死因了。
幕后之人将蛊虫种在他们身体里面,这些虫子可能是慢慢地吸光他们的血液,也可能一下子就吸干。
不论哪种,在最后死亡的那一刻定是极为痛苦且猝不及防的。
所以他们一个个才会姿势各异,面目痛苦。
两人感觉这个洞里面他们实在是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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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里有成千上万只蛊虫在里面蚕食,连同这无处不在的痛苦,让人窒息。
走到外面,炙热的阳光洒在他们背上,两人第一次在夏日的阳光中感到温暖。
现在想想洞内的场景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韵清,我先飞鸽传书一份,请朝廷立即派人支援,青州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意识到事态紧急,谢黎川当场在信中写明情况,请求朝廷支援。
话虽如此,可宋韵清还是不太赞同:“等京城的部队到这,少说也得七日。七日之后,我都能给沈姐姐烧头七了。”
随即反应过来这话确实不太吉利,又赶紧呸呸呸,当做没说过。
宋韵清所说的恰恰是他们眼下最大的问题。
最快最优的办法就是拿着御令调遣当地的兵马去营救。
虽说他们从京城一路来到青州,路过的三个地方有三种蛊虫。
可没有哪个州像青州一样,如此过分、骇人。
他最怕的是当地知府同幕后之人暗通款曲。
他忽然想明白了,若真是这样,那次半路埋伏的刺客应当是从青州来的。
这样路程最短,有足够的时间埋伏。
听了谢黎川的担忧后,宋韵清有些绝望:“倘若真是这样……那沈姐姐该怎么办?”
“倘若真是这样,青州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谢黎川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天空,以及刺眼的烈日,沉声道,“而且曝尸荒野,销声匿迹。”
听到这里,宋韵清突然不怕了:“曝尸荒野,销声匿迹又如何?活下来的才配当大理寺少卿,我可不要一个贪生怕死的少卿。”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谢黎川先是一愣,而后释然地笑了:“是啊,倘若我真的怕死,当初就不会接下这案子;倘若我真的怕死我应该混吃等死,当个闲散的王爷。”
“活下来才是青城山道长,小道长可有信心摘掉这个‘小’字。”
刀山火海又如何?粉骨碎身又如何?若是他们真的是贪生怕死之流,两人也不会一路来到这里。
他们四人一起出生入死,怎么不算是“战友”?
若此次真置舍生救他们的沈昙宁于死地,他们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这样想着,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尝试联系叶公子,虽说他们已经解除师徒关系,但曾经的恩情总归还在吧?”宋韵清自信道。
“叶公子虽然武力高强,但我们三个人也难敌千军万马。”谢黎川赞同地点点头,同时指出了不合理之处。
“当当!”宋韵清手往空中一甩,一大叠银票出现在她手中,排成扇子状,“朝廷的兵马等不到,我们就不能雇杀手来帮忙吗?”
这么多银票一看就是沈昙宁给的。
饶是谢黎川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沈姑娘……着实大方,这么多钱估摸着都能买下整个杀手组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户部尚书怎么会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