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她偏要普渡众生》 第2章 回世其二 “师尊,那来路不明的红衣女子就在绫罗院内……咦?院呢?难道我们走错路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明显的困惑,紧接着,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女声响起,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不可能啊,为了给七绫送饭,这条路我走了一年,断不会出错的。” 是一开始送饭的那两位女修士,殷红绡心下了然,她将气息敛得更深,继续听下去。 “绫罗院以前的确是在这……只不过现在,被人烧干净了。” 这声音清冷笃定,如冰石落入寒泉。 殷红绡想起刚才瞥见的那道雪色身影,心想他就是她们口中的那位师尊了。 能一眼识出真相,看来是有些本事的,应当是个同属性修炼者,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 殷红绡思绪飞转,好奇心作祟下又往外瞧去,她与这群人离的很近,距离不过几米,也正是这一眼,她终于看清了他们身上的那套玄服。 袖口上乌金细丝勾出大片翻涌的祥云,隐约中似有旭日东升。 殷红绡绞尽脑汁回想以前,试图在记忆中搜寻到一线熟悉感,却是徒劳。她有些头痛,一个带着寒意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这里,不会根本就不是她原先所熟知的那个修仙界吧。 心一乱,气息也乱了一瞬,殷红绡当即直呼不妙,还好自身反应够快,脚尖一勾,快速跃上了旁边的一根花枝,险险避开了那白衣人甩来的一柄袖剑。 “阁下,有话好好说嘛,别舞枪动剑的。”见被发现,她所幸也不去藏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殷红绡站在枝头,笑嘻嘻地面对他们。 “师尊,就是她!”两位女修士当即异口同声,白衣男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他果真没再出手,只是问,“七绫呢?” “她是个怎样的人?”殷红绡反问。 两人似乎陷入了无声的僵持,谁都没有率先接话。 眉心有些刺痛,一些碎片般的画面突然在殷红绡识海中呈现,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属于七绫的记忆。 身着布衣的女孩在花林中奋力奔跑,却时常迷失在这方落英缤纷中,只有一次,她冲破花障,踉跄着来到了山的边缘,那里孤零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千山炎家。 走过去,走过去,快走过去! 殷红绡清晰感受到了她心中爆发的喜悦,只是就在她前脚迈过石碑界限的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后颈。 “七绫,回去。” 没有丝毫起伏的声线如同审判,将她的情绪都震得粉碎,所有的喜悦和希望化为齑粉,消散在带着甜腻花香的冰冷空气里。 回忆到这就结束了,殷红绡有些发愣,千山炎家,提及这个名词她总算有了印象,只是在她的记忆中炎家只是炎家,是一个排在天榜末端的小小家族,并无千山这个前缀。 也是时过境迁,殷红绡感叹归感叹,却没忘掉处理正事。 “七绫一直想离开这,你却不允许,对吗?”殷红绡抬眸直视白衣男子,面上收起笑意。 “为什么?”她质问道。 “炎太师之命,无可奉告。”白衣男还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他跳过话题继续道,“你私烧炎家院落,又让炎家子弟生死不明,我等必须将你擒于太师面前。” 殷红绡听着,忍不住轻嗤一声,装什么装,说得像她一定会束手就擒那样。 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套不出什么信息了,甚至还有可能和他们发生冲突打草惊蛇,比起继续留在炎家,倒不如先下山去,待搞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再回来也不迟。 既然七绫想离开,那就带她走。 殷红绡心中主意已定,只见粉白花枝一颤,足尖在青苔石上一点,少女便轻盈地在林间滑出很远,白衣男子眼神凛然,忙是反应极快地掠身追赶,却始终被那抹灵动的身影甩开几个身位。 其他修士也不甘示弱,剑鸣破空,人影纷乱。霎时间,乌泱泱一大片全朝她一人涌来。 殷红绡溜得轻松,甚至有兴致回头看,瞧见一位修士御剑摇摇欲坠时,还推出一掌灵力帮他稳住了身形。 “小哥,你这根基不稳啊。”她娇笑着打趣道,须臾间身形又窜出几十米之外。 花林很快有了尽头,殷红绡一眼就望见了那块石碑。 “小七绫,这次可没人能拦住你了。”她自言自语,灵力暴增护体,整个人极速掠出石碑的界限,身后,白衣男子和众多追赶的修士齐齐刹住了脚步,硬生生停在界限的另一端,在殷红绡急速远离的视野中凝固成一幅无声的画面。 殷红绡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屏障,天地似乎都在此刻倒转,凛冽的罡风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割得脸颊生疼,在急速坠落的视线尽头,有一片铺陈开来的澄澈水色。 殷红绡猛地意识到所谓天地扭转并非错觉,那水色如此浩渺平静,倒映着高远的天空,在一瞬间的恍惚里,竟让她错愕地以为那是翻转过来的苍穹。 而她此刻,正从万丈高空,向着那片被误认为天空的湖面,疾速坠落! “怪不得不让七绫出去,也没人说这炎家结界外是悬崖啊。”殷红绡在这种时刻还不忘暗暗吐槽,她肉身刚塑,许多招式还不便使用,佩剑也不在身旁,如今只能调动全身灵力护体,让坠落的速度减缓,以换取更多生机。 这渺茫的生机还真被她等到了。天际尽头,先是几点寒芒刺破云霭,随即汇作一片流动的银光,如同迁徙的庞大鸟群,迅疾却不失章法地朝这边掠来。 破空之声由远及近,仿佛无数利刃割裂长风。待到近处,方能看清那每一道寒芒之上,都稳稳立着一位身着青袍的身影,他们的长袖在疾风中猎猎翻飞,如同舒展的青色羽翼。 这般集体御剑浩荡前行的景象,一看便知是某个底蕴深厚的仙门大宗,正派遣弟子出行办事。 殷红绡当即用灵力传音,“救命啊!快救救我。”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下坠的身形,于是指尖掐诀,剑身形态放大,眨眼间便如一片宽阔的浮舟,稳稳将她接住。 失重感退散,殷红绡忙是拱手抱拳,道,“多谢多谢。” “道友不必客气。” 殷红绡一愣,她刚脱险,尚未仔细打量,本以为此人剑诀运用自如,是宗门长老或领队师兄一类的角色,没想到音色如此年轻,抬眼一看,果真是位与七绫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五官稚气未褪,眉目沉静如古井,他御剑的姿势格外标准,让殷红绡这种对天才司空见惯的人也忍不住叹一句漂亮,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滑落至他腰间挂坠的那刻,一种了然涌上心头。 不同于炎家的金乌云纹,这块玉牌上浮刻的图案她再熟悉不过,青凤腾飞,万鸟啼鸣,这是天下第一的玄风宗标志。 修仙界还是那个修仙界。 终于见到自己熟悉的东西,殷红绡倍感唏嘘,真是产生了一点落花流水去,江月不曾现的物是人非之意。她前生与玄风宗纠缠颇深,没想到稀里糊涂重回一世,竟又与玄风宗有所纠葛。 “在下玄风第七代弟子宁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叫七绫。”殷红绡极快接话,想了想又道,“炎七绫。” “原来是炎家人,只可惜我们去不了上仙界,没办法送道友回去了。”宁淮神色如常,语调平平像在陈述一件世人皆知的事。 “啊不,我不回炎家,我要去......”殷红绡想随口编个去处,刚一说话,眉心又是一阵刺痛。一处村落的景象骤然浮现,有一条淙淙流淌的溪水穿村而过,绕着几处人家的矮墙跟脚流去。 “你可知这附近有一个依水而建的村子?”画面再次中断,殷红绡试探着问道。 “云水村。”宁淮一口报出地名,“好巧,我们小队正要去这。” 他这会不平淡了,倒是神色奇异地反复看殷红绡好几眼,“炎姑娘,钦佩钦佩,真没想到上仙界的人也会去管凡间事。” 殷红绡装作淡定地嘿嘿一笑,实际脑海中已经卷起风暴。 这上仙届是什么东西,完全闻所未闻啊,还有玄风宗,竟然都有了七代弟子,那连妙音岂不是真成师祖了?她想到那人端坐莲台门下弟子无数的景象,不禁低声笑了出来,连妙音此人,瞧着一派清冷出尘的仙家气象,实则是个极不安分的主儿,总是变着花样出招,若成了她的弟子……怕是要被折腾个够呛。 想着想着,就更好奇,殷红绡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诶宁兄,你们宗门,现在最厉害的是谁呀?” “当然是我师尊,逍遥峰的孤灯一剑季长燿。”宁淮显然非常骄傲,他现在对殷红绡印象极好,很乐意与她多说几句话,“我师尊之前可是拿了尊武神会的第一,你说厉不厉害?” 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殷红绡也被勾起了聊天的兴致,尊武神会作为修仙届每百年一次的大比,既是各路英雄一展锋芒的时刻,亦是世家宗门在天榜上排名更迭的关键。 她当年也是这群英汇聚的其中之一,只可惜,首战告败,并非她技不如人,而是对手过于妖孽,那时的连妙音天赋佼佼,又集玄风宗上好资源于一体,她那自认焚天烬地的火焰在她的佛心风莲前毫无还手之力,输得可谓是心服口服。 尊武神会的第一吗?如果没记错的话,连妙音应当蝉联了三届,若论玄风宗第一人,她定是当之无愧的。 殷红绡没听到熟悉的名字,有点怅然,宁淮没发觉她的心不在焉,还在自顾自夸着自家师尊。 “我师尊当时一招制胜,那一剑斩山断湖,其威力不言而喻,不仅在宗门内,我觉得在整个修仙界就数他最厉害了......诶,不过我师尊自己不这么觉得。”宁淮突然顿住话音,是在细细思索当时的情景,“他说......宗门内有位他的师姐,远远比他强多了。” “叫什么来着......”宁淮皱眉低语,忽地眸色一亮,“啊!我想起来了,是观音。” 殷红绡大笑起来,“叫她观音吗?像,确实像。” 宁淮狐疑地瞥她一眼,“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你和她很熟吗?” 殷红绡自觉出了纰漏,忙不再接话,还好宁淮并未纠结于此,他有些艳羡地自言自语道,“唉......要是我也能去参加尊武神会就好了。” “那就试试呗,你基本功扎实,年龄又刚好符合。” “哈哈,炎姑娘真是说笑了。”宁淮闻言,嘴角笑意像被风吹散的薄雾,很快消失,“如今只有上仙界的修士才能参加尊武神会,我啊……没有资格。” 他声调不见释怀,只余苦涩。恰有长风吹过,他望向被日光渲染的云海,在那片醉人的胭脂色深处,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岛屿稳稳压在如镜的湖面之上,它们轮廓朦胧,披着流动的霞光,无声地宣示着自身的超然——那便是上仙界了。 殷红绡轻轻抿了抿唇,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好在宁淮没继续这个话题,视线中,错落的青瓦房顶透过云雾逐渐清晰,有一部分修士御剑的速度减缓,他也跟在其中,准备降落。 是云水村到了。 第3章 幻骨其一 云水村村口有棵歪脖子老树,枝桠上白花层层叠叠,远望去,如一夜春雪压枝,又似万千玉蝶栖停。 殷红绡第一眼瞧去以为是梨花,还笑着对宁淮道,“这里的风景倒是不错。” 宁淮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炎姑娘……可这云水村……” 他话音未落,就有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过,树枝上密匝匝的白花被风扰动,发出干涩的“沙沙”声。 有好几朵花打着旋飘落,殷红绡下意识地轻轻拈起其中一朵。 指尖触感冰凉而粗粝。 殷红绡低头一看,好嘛,这哪里是什么梨花?分明是由质地粗劣的白色薄纸叠成的纸花。死板,毫无生机,还带着些未褪尽的浆糊味。 她指尖一麻,那朵苍白小花便轻飘飘地脱手坠落,旁边立刻有人嗤笑一声。 “云水村近日丧事频出,我们此行就是要查清根由。”说话的是个环剑抱在胸前的少年,高束长发,有一张过分俊秀的脸,眼尾缀着一颗红痣,正随着他唇角的讥讽微微牵动,“宁淮,这等连御剑都不会的上仙界大小姐,你当真要让她同去?连朵糊弄鬼的纸花都捏不住,若真撞见血淋淋的场面,怕不是要当场晕厥过去。” 他身边站着好几个玄风宗的少年,此刻都齐齐盯着她不说话,宁淮没搭腔,但也忍不住忧心忡忡地看过来。 大抵是太久没听过这类视她娇弱不堪的话,殷红绡不觉得冒犯,反而感到有点好笑。 前世人们提及“血”与她的名字,几乎都被吓得仓皇避退,因为殷红绡精通多种术法,其中最出名的一招叫做“血火”。 那并非普通召唤而出的火焰,而是一团粘稠猩红之物,形态诡异质地酷似血液。灵力催动之下,这团火会在她掌心扭曲翻涌,该景象本身已够骇人,然而更可怕的是,“血火”的真正杀机在于它能在人体内燃烧。 那是无从防御,只在瞬息间便夺人性命的极刑。这等亵渎生灵本源的术法,正是她被冠以“妖女”恶名的根基所在。血?殷红绡何曾怕过血,从来都是别人怕她怕得要死。 只不过殷红绡不打算将这些告诉他们,她只是笑,“怎么看不起人啊?” “哼,你们这些上仙界的修士总是自认不凡,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不能接我两招?”这少年冷笑一声,瞬间周身灵力暴动。 殷红绡忙是向后急掠三步,险险避开剑锋,劲风扫过,带起她鬓边几缕碎发,然而她只是佯装退势,纤腰忽如折柳般一拧,竟以不可思议的柔韧与速度反身而上。那朵先前落在地上的纸花正好被气流卷起,她玉指轻探,精准地捏住花瓣边缘。 一点火星在她指尖骤然亮起,如此易燃之物,非但未被焚毁,反而在灵力灌注下,表面腾起一层薄而凝实的赤色光焰。 迅疾如电的长剑竟被这燃烧的纸花稳稳架住,火星四溅,映亮殷红绡沉静如水的眼眸。她手腕微转,那朵燃烧的花仿佛有了生命,贴着剑身一旋一引,非但没有被削断,反而将长剑带得一偏。少女身形灵动,以花为盾,进退之间,竟与那长剑斗得旗鼓相当,丝毫未落下风。 少年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殷红绡手段如此奇诡,他反应亦是极快,手腕一抖,长剑如灵蛇般反转撤回。就在剑身回旋的刹那,数道无形的锐利风刃已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从刁钻的角度向殷红绡直直袭来。 然而,位于风暴中心的红衣少女仍旧淡定。那些风刃靠近她时连爆裂声都未曾发出,只是悄然地扭曲,然后消弭于无形,只余下几缕微不可察的热浪波动。 这下,少年脸上最后一丝散漫与不屑终于彻底敛去。他长剑归鞘,动作干脆利落,随即抱拳于胸,“玄风宗燕流青,承让,姑娘如何称呼?” 一旁看戏的几个少年早已目瞪口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我没看错吧,刚才那是灵体术吗?” “错不了。”一人用力点头,“火系灵力外放附体,凝而不散。流青的风刃连她衣角都碰不到,瞬间就被那护体灵力震散了!” “七重天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到灵力如此精纯外放吧……看来上仙界并非全是混子,是我们先前狭隘了。” 殷红绡作为被议论的对象倒是分外淡定,她回礼,“燕兄客气,我叫炎七绫。” 这下没人再去质疑她了,一行人开始朝着村内走,宁淮在她身侧,好奇问道,“炎姑娘,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不会御剑飞行?” “宁兄啊,实不相瞒,因为我的佩剑不在身边。”殷红绡非常诚恳。 宁淮有些不解,“剑都有灵,若姑娘诚心呼唤,它即便相隔万里也会回到你身边的。” “唉,道理我自然懂得。”殷红绡无奈地耸耸肩,“可惜我的剑……不喜欢我,所以也不怎么听话。” 宁淮还欲追问,却突然神色一变,殷红绡也骤然停步,同行的几个少年都纷纷陷入戒备状态。 此时他们已然入村,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实属诡异,只见一条清冽却死气弥漫的溪流,将村子硬生生剖成两半。水面之上,飘着许多竹筏,每一只都托着一具被粗陋灰布覆盖的躯体,布下的轮廓隐约勾勒出人形,透着一种诡异的僵直感。 岸边,人影幢幢,却毫无生气。村民们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木偶,动作滞涩。他们沉默地俯身,再俯身,将一朵朵惨白如骨的纸花,机械地摆放在那些载着尸骸的筏子上。 “仙…仙人们来了!是仙人们来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啊——” 这时一声哀嚎忽地打破了寂静,嘶哑的哭喊声如同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扑跪倒地,她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手指死死指向殷红绡等人。 于是岸边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忙碌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僵硬地抬起了头颅。无数双眼睛——空洞的、麻木的、绝望的、残余一丝茫然的,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燕流青皱着眉上前一步,问道,“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老妪扶着膝盖起身,过于宽大的裤脚堆叠在脚踝,走动时扫过地面,却未沾染土迹,“你们亲眼见了,自然就知晓了。” “请随我来。”她转身引路,身影佝偻。 殷红绡一行人跟着老妪,逆着水流方向深入村庄腹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浆糊味越发浓重,压得人胸口发闷。低矮的泥砖房屋像沉默的巨兽蹲伏在两侧,门窗紧闭,了无生气。 老妪在一处稍显开阔的岸边停下脚步,这里聚集的村民更多,他们围成一圈,簇拥着地上一个繁杂扭曲的图案,这东西呈暗红色,不知是用朱砂还是干涸血液绘成,分外诡异。 “仙人们请看,这是送归仪式。每有新的亡者出现,便需如此。”老妪的声音干涩沙哑。 “送归?归向何处?”宁淮忍不住问道,眉头拧得更紧。 回答他的是人群,他们忽然双手合十开始麻木地吟诵。 “归向水神,归向安宁……归向水神,归向安宁……” 只见地上那诡异的图案忽然亮起,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然后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好几处地面竟如同活物般蠕动又隆起,有森森白骨破土而出。 一旁的人们对此早就司空见惯,吟诵声未停,几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已动作麻利地走上前。他们面无表情,两两合作,一人熟练地抖开一个颜色暗淡的灰布袋,另一人则配合着将那刚出土的骸骨塞入袋中。 很快,几具骸骨便被囫囵装入灰袋,接着,他们合力抬起那沉甸甸形状诡异的袋子,将其放在漂浮的竹筏之上。 “这是什么邪教仪式。”燕流青觉得心里瘆得慌,忍不住吐槽道,“你们怎么看?” 几个玄风宗的少年都面色凝重,一时没人接话,宁淮发现殷红绡还在盯着那个图案出神,问道,“炎姑娘?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啊!没有……”殷红绡被吓一跳,忙出声道,实则指尖掐进掌心,心中早已卷起滔天骇浪。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若说出来,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也属实没想到,竟然能在一个偏远的村落见到邪术“幻骨”的影子。 当年剿妖大战期间,人们评定世间极恶的术法有三,一是妖女殷红绡的血火,二是魇帝徐不昭的心魔,其三便是幻骨,它的主人叫凌长云,传闻中有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皮,让他能够一人千面。 “这图案存在多久了?”殷红绡移开目光,转头问老妪,话音未落,心头却猛然一跳。那老妪本就在直直盯着自己,似是没想到她会转身,仓惶避开视线的一瞬正好被她看到了。 殷红绡当即心里升起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想来一开始整个村子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只有她突然与他们搭话,还给他们指路。 有问题。 她看着低下头陷入沉默的老妪,眯眼细细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