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卖包为我续命[追妻火葬场]》
1.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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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雨下得缠绵,别墅花园的蔷薇被雨打得东倒西歪。
曲凝拎着蛋糕走进大门,刚脱下高跟鞋,就听见屋子里人声嘈杂。
好几波人来来往往,鞋跟磕在地砖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和她印象中一贯安静的别墅格格不入。
她蹙眉,把雨伞搁在玄关,声音有些凉:“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没人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路过的人忙忙碌碌、七嘴八舌:
“臣先生好不容易醒过来了,老先生和夫人刚走。”
“臣先生就是还不能正常下床走路,脑子起码清醒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刚刚还问了小少爷的事情呢。”
“听说太太出差了,错过了大事啊……”
“他们两个没感情的,说是在国外临时结的婚,就因为太太有了孩子。”
“……”
曲凝站在玄关口,手里的蛋糕盒一沉,仿佛重得抬不起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说……谁回来了?”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终于有个眼尖的佣人走到了她面前,“太太,先生回来了,正在2楼主卧呢,她们是老宅派过来的看护和佣人……”
佣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曲凝只听进了一句。
闻斯臣,居然回国了。
她沉睡2年的丈夫。
那个在瑞士滑雪场出事后几乎被判死刑的男人,此刻居然醒过来了。
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终于看见了曲凝,急忙低头离开。
曲凝抬起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二楼。
那些她曾一次次独自上下的台阶,如今仿佛隔着一整段陌生冰冷婚姻的距离。
蛋糕盒上的冷气丝丝缕缕地冒着,热腾腾的现实却扑面而来。
这该死的梅雨季,潮闷得让她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怎么也呼不出一口气。
她回不过神,只是木然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往上走。
“太太,太太,蛋糕我帮您放餐厅吧?”身后的佣人小跑着追上来。
曲凝脚步没停,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语气沉静,“车上还有行李箱,去收拾整理一下吧。”
佣人指了指她手里的蛋糕,再次确认了一遍,“太太,蛋糕要放餐厅吗?”
曲凝终于停住了脚步,缓缓回神,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蛋糕,指尖已经有些发凉,她任由佣人接过蛋糕。
良久,她才开口,“奥利奥呢?”
“小少爷在楼上睡觉呢,午饭后刚哄睡没多久。”
见她神情恍惚,佣人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几天学了不少新词,昨天还对着先生喊爸爸呢。”
话说到这里,佣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像是说到什么值得高兴的小事。
曲凝静静听着,指尖缓慢收紧了些,轻轻应了一声:“嗯。”
楼梯,一步步往上,路过了2楼。
她脚步未停,径直迈上了三楼,那才是属于她和孩子的天地。
轻轻推开房门,奥利奥已经起来了,林妈妈正轻哄着给他穿衣服。
“小少爷刚醒,正闹着要找您呢。”林妈妈抬头,笑着招呼。
一岁多的年纪,软乎乎的小脸白白净净,头发蓬松,像一团刚醒的奶团子。
“奥利奥~”曲凝轻声唤他。
闻嘉奥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下亮了,嘴角咧开笑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妈妈!”
林妈妈松开他,他立马踉踉跄跄地从床上滑下来,扑向她的方向。
曲凝蹲下身,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像是用了比平常更多的力气。
这个小小的人儿,是她在这场沉睡与沉默的婚姻中,唯一真实又温热的存在。
林妈妈看着这一幕,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笑着道:“太太,那我先下楼给小少爷准备点心。”
曲凝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您抱着他多陪会儿,出差一周没见了。”
林妈妈说完,带上门离开。
曲凝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鼻尖蹭过他软软的头发,心头一阵柔软。
奥利奥咯咯笑着,手指胡乱抓着她的发梢,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
“妈妈、妈妈……”
曲凝将他抱在腿上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替他理好衣领。
小家伙一边扭动,一边咿咿呀呀地学着大人说话。
“妈妈。”
他先是软软地叫了一声,像是在确认什么。
曲凝应了一声,“嗯,妈妈在。”
眉眼柔和,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奥利奥咧嘴一笑,忽然又咕哝着吐出两个字。
“爸爸。”
这两个字发得不太准,含混中还带着一点奶音的黏腻,可她听得分明。
曲凝愣住了。
奥利奥还不知道“爸爸”意味着什么,他只是重复自己听到过的声音和语气,是在模仿,可能是佣人,也可能是……二楼主卧的那个男人。
他的眉眼里,依稀有闻斯臣的影子,闻家老爷子经常这么说,“简直和斯臣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她都快忘了那个男人的长相了。
好像……是非常英俊。
高大,冷峻,眼神清冷,五官像刀刻一样立体,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但也毒舌刻薄,说话从不留情,话里话外全是讽刺,让人气得发抖。
他们之间,连恋爱都没谈过,就结婚有了孩子。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在双方家长安排的相亲场合。
是在瑞士。
那一年,她因为联姻的事情刚和父亲曲新民大吵了一架,赌气收拾行李,一个人飞到了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滑雪小镇。
她的技术并不好,却偏要一个人上高级雪道,拒绝请陪练,仿佛要用狼狈来反抗现实。
然后,她一脚踏空,从坡顶摔了下去。
她以为那一摔可能直接送她去医院,没想到摔在了一个人脚边。
那个男人身穿黑色滑雪服,站在雪地中央,低头看了她一眼,嗓音冷淡:“你是来滑雪的,还是来找死的?”
两人都戴着滑雪帽,她看不清他的脸,更别提神情了,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那人的语气,比身下的雪还冷。
她正摔得头晕眼花,又被这冷冰冰的一句话噎得心头一火,没好气地回怼:“关你什么事?你是雪场的救援员还是滑雪教练?”
他后退了几步,开腔回了一句,“我在看傻子表演不要命。”
她气得牙痒痒,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快步跑来。
“奥斯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滑雪场的工作人员连忙赶过来,先向那个男人点头致歉,又一脸紧张地看向她,“这位小姐,您还好吗?刚才从高坡摔下来,我们已经叫了医疗车……”
曲凝眼角余光瞥向那个还站在雪地里扮演雕塑的男人。
奥斯汀?
这个嘴毒又欠揍的家伙,英文名叫Austin。
曲凝一边暗骂这名字听起来还挺正经,一边咬牙撑着站了起来。
她冷冷地用中文丢下一句:“傻子才在雪里站得跟雕塑一样。”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医疗点方向走去,步伐虚浮又倔强,工作人员慌忙上前搀扶住她。
她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闭着眼休息,耳边是屋外断续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道轻声响起,“奥斯汀先生,您脸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她微微侧头,本没打算理会,可这个名字让她眉尖一动,下意识望了过去。
门口逆着光走进来一个人。
居然是东方面孔,五官立得像画出来的一样俊朗。
她愣了下,没想到那个毒舌男人,摘了帽子竟是这种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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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连受了伤都掩不住的那种冷峻和压迫感,好看得让人心烦。
她已经脱下了滑雪服,松散地披着毯子躺在小床上,压根儿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
此刻,她看得坦然,大大方方地望着他。
他坐在斜对面,侧脸朝着她,医生正替他处理脸上的擦伤,他一言不发,神情冷漠。
曲凝歪着脑袋盯了他好一会儿,全然忘记自己摔跤过后的头晕眼花了。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又或许,他早就察觉,只是懒得回应。
忽然,他回头。
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像一柄锋利的刀,毫无预警地对上她。
曲凝不闪不避,反倒微微挑了下眉。
四目相对间,最终,还是闻斯臣先别开了视线。
因为他的保镖进来了。
“臣先生,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嗓音低稳,说的是中文。
曲凝微挑眉尖:哦,原来也是中国人。
原来他姓Ceng?Chen?Cen?还是…Cheng?
男人一边让医生处理伤口,一边低声和保镖交谈。
对话内容很简单,这位冷漠疏离的C先生,在滑雪时好心救了一个走失的小男孩,为了护住摔跤的孩子,自己磕破了脸,他独自来处理伤口,而保镖则留下来帮那孩子找家人。
原来他还这么善良有爱心。
曲凝渐渐没了兴趣,目光收了回来,靠回枕头,脑袋里倒是开始跑题了。
如果曲新民安排的“陈先生”,长得也有他一半英俊帅气,她大概也不会离家出走,远跑到瑞士来找罪受。
偏偏她就是那种,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爸的人。
曲新民让她嫁,她偏不嫁!
谁安排,谁倒霉,轮不到她点头吃亏。
回到酒店,去餐厅的时候,她又一次在电梯里遇见了C先生,他身后依旧站着保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电梯刚停稳,保镖低声道:“林小姐已经在餐厅等您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迈出电梯。
曲凝缓步跟在后头,看着他走进餐厅,对面坐着的女孩面带微笑,而他,从头到尾都像在完成一场公事公办的会面。
那之后的整整一周,她几乎每天都能在同一时间、同一位置、同一个男人对面,看见不同的“约会对象”。
有的明媚动人,有的娇俏可爱,还有几个在见面之后主动寒暄示好,可C先生的态度始终如一,礼貌而冷淡。
几次不经意的对话中,曲凝大致听明白了。
这个C先生,确实在“相亲”,但着急又不着急婚姻。
着急是因为,婚姻是他拿到家族公司股权的前提,不着急是因为,他压根儿不喜欢她们。
她靠在餐厅角落的椅字上,盯着不远处那个一板一眼约会的男人。
手机屏幕一亮,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曲新民。
「下周再不回国,我就断了你所有的卡。你永远不要回曲家了。」
曲凝盯着那句话看了好几秒,指尖没什么力气,心里却窜上了一团火,直冲脑门。
她唇角冷冷一扯,真好,亲爸威胁她,后妈和继妹看她笑话,而她,只能在异国他乡看别人相亲。
恰好,那位相亲对象脸色微僵地起身离开了,连句寒暄都没留。
C先生淡淡收回目光,抬手拿起水杯,神情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曲凝一口闷下杯里的红酒,站了起来,踩着细高跟,从角落一步步走向他。
高跟鞋轻轻敲击着地板,在空荡的餐厅里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
他微微抬眼,注意到了她的靠近。
曲凝径直在他对面坐下,动作干脆又自然。
她撑着下巴,笑意轻柔,“奥斯汀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男人眉微动,没说话。
那一刻,她的眼睛很亮。
2. 先生眼睛看不见
曲凝抱着奥利奥走到窗边,垂眸望向偌大的别墅院落。
雨丝顺着窗沿滑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她心里的某些情绪。
她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开车回来时,居然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停着好几辆陌生的车。
奥利奥在她怀里扭了扭,调皮地伸出小手去抓窗外的雨滴。
冰凉的水珠碰到指尖,他咯咯笑出声,接着又兴奋地拍起手来,小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冷不伶仃地,他转头对着门边喊了一声:“爸…爸……”
曲凝一怔,猛地回头,便看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闻斯臣。
他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停在门边,身影半藏在昏暗的光影里,眼神冰冷而清醒,像一把封尘多年的刀,重新出鞘,锋利而寂静。
他就那么看着她,或许也看着奥利奥,一言不发。
空气忽然像是冻住了。
曾经那个站在雪地中央,黑色滑雪服包裹出挺拔身形,目光桀骜而锋利的男人,如今瘦削了许多,脸色苍白,轮廓仍是深刻,却透着一种病后特有的冷肃沉寂。
曲凝没说话,整个人像被钉在那里一样。
奥利奥倒是先咧嘴笑了起来,奶声奶气地朝他挥了挥手,又喊了一句:“爸…爸!”
轮椅轻轻碾过地毯,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越来越近。
曲凝抱着奥利奥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微白。
小家伙被紧得有些不舒服,在她怀里扭动起来,软着声音哼哼唧唧,挣着要下地。
她怕他挣扎磕着,只能俯身,小心地将他放了下来。
奥利奥脚刚一沾地,晃晃悠悠地朝他走去,嘴里却喊得格外清晰:“爸…爸……”
闻斯臣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神情说不出是冷还是沉。
他没说话,也没有伸手。
只是盯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孩子,一动不动。
“噗咚”一声闷响,奥利奥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小家伙愣了愣,抬起头,拍拍手掌,干脆利落地换成了爬行的姿势,调转方向,一边咿呀着小声嘀咕,一边蹒跚地朝她爬回来。
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哭。
曲凝像是早已习惯,蹲下身,将他抱进怀里。
“奥利奥,没事,对不对?”
奥利奥没回答,只是窝在她怀里,小手指缠着衣角,咿咿呀呀地嘟囔几句。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闻斯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压得屋里气压瞬间沉下来。
曲凝低头拍了拍孩子的背,语气平静:“说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迎上他,眼里无波无澜。
“你昏迷两年,醒来多了个儿子。不就是你亲眼看到的这样吗?”
她语气轻飘飘,像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家事,懒得解释。
闻斯臣的指节微收,嘴角却牵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曲凝,你胆子真的很大。”
“我胆子大不大,你2年前在瑞士不就见识过了吗?”曲凝毫不示弱,反问道。
闻斯臣的视线慢慢转移,冷意渐浓,“你敢一个人生下我的孩子,还留在闻家,真是……不怕死。”
曲凝语气淡然:“死不了,反倒活得久。倒是你倒霉,醒来时多了个麻烦。”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一转,带着几分算计:“不过你也算走了好运,家产不用争了,我生了个孩子,让你多拿了10%的份额。”
闻斯臣冷冷反问:“那你呢,得到了什么?”
曲凝放下奥利奥,看他拍拍手自己爬去玩了,才缓缓起身。
她走近一步,俯下身子与他平视,声音淡淡地响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孩子,我这两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轻笑了下,眼神却毫无温度:“大概是仗着闻太太的身份,坐上了你原本的总经理位置;又或者,是得到了你后妈无数次冷嘲热讽;再不然……是闻家那些旁系亲戚,一张张变着花样的奉承嘴脸。”
闻斯臣眼眸深了几分,像是在琢磨她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转动轮椅,目光深邃,盯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幕,沉声说道:“既然这么厌倦,为什么要留下来?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等我醒来。”
曲凝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弯起淡淡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嘲。
她起身,斜斜地倚靠在窗台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轻慢:“我当然不是为了等你。我留下来,是因为这孩子总得有个姓。而‘闻’这个姓,很值钱。”
闻斯臣眸光微沉,语气冷了几分,“所以你拿我儿子,当筹码?”
曲凝嗤笑一声,“你昏迷了2年,脑子应该没有失忆或者失智吧?你觉得,你们闻家会让我把孩子带走吗?
“如果我没有把闻嘉奥留在身边,他估计早就被扔到哪个角落,不是死,就是被踩在脚下了,你们闻家有谁是省油的灯吗?
“他是我孩子,是我辛苦怀胎十月、命悬一线生下的。你们闻家拿什么和我谈条件,我都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这虎狼窝里。”
她将话说得清清楚楚,声音不高,却句句像针。
闻斯臣沉默地盯着她,眉眼愈发阴沉。
她明明才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经将锋芒和冷静修炼得滴水不漏,骨子里那股淡然又狠戾的劲儿,不像装出来的。
是因为在他昏迷这两年里,被迫顶上闻氏总经理的位置,不得不迅速长成这样?
还是说,她天生就长着一副冷心冷性的骨头,从头到脚,都带着三分凉薄?
曲凝依靠在窗台,身姿纤细挺拔,一袭浅色包臀裙勾勒出她曼妙而利落的曲线。上身是剪裁干练的无袖上衣,将她肩颈线条展露无遗,肌肤白皙,锁骨分明。
她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五官精致的脸庞,眉眼清冷,唇色淡淡,不施粉黛却分外漂亮。
比起两年前在瑞士雪场初遇时的她,如今更加美丽动人。
气质成熟,眉眼之间少了少女的张扬,多了几分年轻的锋利和沉静。
闻斯臣盯着她良久,神情晦暗不明,仿佛在辨认眼前这个女人,究竟还是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不服管、爱怼人的曲凝。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凉薄:“所以,你把自己活成了闻太太的样子?”
曲凝没有接话,只是挑了下眉,神色淡然如旧。
闻斯臣冷声又道:“不过你说得对,闻这个姓,确实值钱。只是从今天起,这姓不再是你的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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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
昏迷两年,岁月没带走他五官的锋利。
曲凝轻笑,步伐不紧不慢地靠近几分,眼神落在他因常年卧床而略显苍白的手背上。
她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先养好身体,再和我说这些吧。”
下一秒,她又直起身,淡淡道:“不过也好,现在的你……终于配得上这场婚姻里,我一个人撑起的全部。”
闻斯臣哼笑一声,嗓音低哑又锋利:“没有我之前的打拼,你以为有人在乎你给闻家生了个孩子吗?”
换做任何一个没用的闻家人,那无非就是多一副碗筷的简单小事,能不能进闻家大门吃饭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你昏迷的时候,我的位置一直坐得稳。你以前的打拼,我接手后也没砸,甚至还让闻氏撑过了最混乱的一年。”
她语气平平,毫不掩饰话语里的锋芒和野心。
闻斯臣嘴角微动,冷声道:“真是出息了,曲大小姐。”
曲凝却只是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漫不经心:“彼此彼此。”
短暂的沉默后,她步子一转,俯身将还在地毯上玩的奥利奥抱起,动作自然柔和,和方才的凌厉判若两人。
她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我希望你能尽快恢复身体。”
曲凝目光坦然,“我知道我带不走孩子,所以我也不装高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闻家给奥利奥的钱,我要。权,我也要。”
闻斯臣低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声音带着不屑与凉意:“好大的口气。”
话音未落,一旁的奥利奥却突然地鼓起掌来,小手拍得笃定而认真,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
“啪……啪……”
“你看,”她淡淡开口,轻轻摇了摇奥利奥的手,“连儿子都知道该支持谁。”
闻斯臣神色不动,宛如坐在轮椅上的雕塑。面对孩子突如其来的掌声,他没有露出任何笑意,也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缓缓地落在奥利奥身上。
那眼神不温不火,也不带情绪,就像是在审视一件陌生却不得不接受的事物。
他打量得很仔细,一寸一寸,孩子的眼睛,轮廓,嘴角的弧度……
曲凝无所畏惧,任由他把视线落在孩子身上,货真价实的,血脉分明的,有什么好怕的。
她也没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还带了一个蛋糕回家,只不过突如其来地,这个男人醒来了,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她收敛起情绪,伸手按下床头的按钮。
不一会儿,林妈妈带着两个佣人上了楼。
“先生,太太。”
曲凝轻轻颔首,抱着奥利奥往前走了几步,“带小少爷下楼玩吧,我去沐浴洗澡。”
林妈妈接过孩子,语气温和又小心:“好的,太太。先生眼睛看不见,我先带小少爷下去,等会儿再上来看看需要什么。”
曲凝心头一震!
看不见?
不可能!
她猛地回头望向轮椅上的男人,那双眼,又沉又冷,像一口黑井,深不见底,叫人望一眼都不寒而栗。
刚刚他分明带着直白的注视,那种压迫感,怎么可能是一个盲人能演出来的?
曲凝眉心微蹙,他在装什么?
3. 我要洗澡
曲凝躺在浴缸里,水漫过肩头,窗外已是倾盆大雨。
林妈妈的话在她脑中盘旋不去,闻斯臣的眼睛,看不见。
瞎扯。
一眼假。
那个男人在她面前冷静如刀,在奥利奥面前不动如山,现在又要在闻家人面前装成一个“瞎子”?
他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又想借这场戏达到什么目的?
曲凝闭上眼,头轻靠在瓷壁上,雨声渐响,滴答如鼓。
她得好好想一想了。
闻嘉奥是他的孩子,身上还握着那10%的股份,闻斯臣无论出于亲情还是利益,都会护着他。
而她,是孩子的母亲,是他瑞士娶的老婆,在外人眼里,早已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内斗。
她得稳住自己,也得稳住他。合作,才是眼下最聪明的选择。
不过,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来看,肯定不是刚醒。
双腿肌无力只能坐轮椅,说明他已经恢复一段时间了,至少……也有一个月有余。不然怎么可能连基本的对话、思维、判断都如此清晰?
他醒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信她,防着她。
洗完澡后,曲凝换上红色的高定连衣裙,裙身裁剪贴合身形,既不过分张扬,也难掩她本就出众的身材比例。
长发吹开,自然垂落成柔和的小波浪,发尾带着一点湿气,衬得她整个人既慵懒又冷艳。
奥利奥换了身小西装,一本正经地坐在餐厅的儿童椅上,像模像样,是个认真赴宴的小绅士。
计划中浪漫安静的母子二人世界,被“装瞎”的男人打破了。
他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曾经精瘦挺拔的身材早已不复存在,如今整个人瘦了一个圈,身子裹在略显宽大的衬衫里,仿佛连骨架都轻了几分。
若不是那张依旧出众的俊脸,怎么看怎么显得格格不入。
佣人将蛋糕轻轻放上餐桌,插上蜡烛,火苗跳动着晃了几下,映出一室温暖的光。
随后,灯光熄灭,明暗交界间,空气也随之一静。
几位佣人默契地低头退下。
奥利奥睁大眼睛,看着蛋糕上跳动的火苗,一脸好奇。
曲凝走到奥利奥身后,俯下身,将他小小的身体轻轻圈进怀里。
“来,闭眼,许个愿。”
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大手包小手,双手合十。
闻斯臣眼神穿过跳动的火光静静地看着他们。
愿望许完,曲凝睁开眼,烛光吹灭,打开了灯,屋内瞬间明亮如常。
她拿起刀,开始分蛋糕。
第一小块给了奥利奥。
第二块切得最工整最完美,落在了她自己的盘子里。
还剩下一大块完整的。
曲凝没有犹豫,直接将整盘推到闻斯臣面前,“你爱吃多少,切多少。”
闻斯臣眉头微蹙,语气嫌弃:“我不吃。”
曲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那是不是要我喂你吃?”
她五官本就精致,浓淡相宜,眼神疏淡间自带距离感,不笑的时候,更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
此刻,她笑起来,又恰似两年前那个张扬又冲动的她,坐在他对面,不请自来,却偏偏自成气场。
闻斯臣扫了她一眼,抬手叫佣人进来,“送我回房间,把晚餐也端上来。”
言下之意,不愿与他们母子同席。
佣人应声,“好的,先生。”
男人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仿佛真是看不见似的。
佣人绕到他身后,推着轮椅离开,轮子碾过地毯。
曲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神淡了下去。
她低头,弯了弯唇角,语气轻柔对奥利奥道:“宝贝儿,我们吃饭。”
奥利奥还咬着小勺子,抬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用力地点着小脑袋,认真地应了一句:“好——”
晚饭后,曲凝照例陪奥利奥玩了一会儿,才让林妈妈抱着他上三楼主卧休息。
她下到地下室酒柜,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随后乘电梯直达二楼。
走廊里静谧而整洁,书房门缝中透出一缕柔和的灯光。
曲凝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闻斯臣抬起头,冷眸直直落在曲凝身上,目光如冰霜般锐利。
曲凝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揶揄:“你不是看不见吗?”
男人指尖顿了一下,随手将资料合上,语气平静:“听声辨位,不难。”
“那你现在看文件也是用耳朵看的?”
她讽了一句。
曲凝走进去,将酒杯搁在桌上,慢悠悠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身姿懒散却极有气场。
“能喝酒吗?”
她开了酒,给自己倒上一杯,眼角扫他一眼,又缓缓推过去一杯。
闻斯臣没接,只道:“你想问什么。”
“你干嘛装失明?”曲凝直接道。
“装瞎,比真瞎安全。”
曲凝靠在沙发靠背上,“你醒了这么久,一直不露面,还让人封锁消息,是怕谁?怕我,还是怕你爸那一屋子亲戚?”
“有区别吗?”他抬眸看她。
曲凝缓缓举起酒杯,向他轻轻一晃,“既然我们都这么不信任彼此,那就更该合作愉快。”
她喝了一口,补了一句:“至少,在别人眼里,我们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闻斯臣淡淡道:“曲凝,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曲凝将酒杯轻轻搁回桌上,“我们两年前在瑞士也算是一拍即合。我不图你们闻家的钱,但也不会白白给你生个孩子,什么都不拿。”
闻斯臣微抬眼,“你想要什么?”
她看向他,眼眸不带半分笑意:“我要你护住嘉奥。他只能有这一个身份,你唯一的孩子,我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你。”
“唯一的孩子?”闻斯臣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冷冽:“你是想说,我不能有你之外的女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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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得去做手术结扎?或者说,我不能碰你了?你不打算再给我生孩子?”
他语气冰冷,带着几分嘲讽,“话得说清楚,不然你这模棱两可的说法,真让人难以理解。”
曲凝轻哼一声,“你不用多想,我说的是保护嘉奥,不让他被任何人威胁。至于你……你自己清楚界限在哪儿。”
闻斯臣笑得更淡:“界限?呵,听起来倒像是你在给我设条规矩。”
“我没那么大野心,给你立规矩。”
“既然这样,我们倒得好好谈谈。”他眼神暗沉,声音也变得沉缓,“你和沈家的沈檀青梅竹马,关系不错,你能在闻氏坐稳总经理这个位置,少不了他的指点。”
曲凝毫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些事情,她现在用的两名秘书本就是之前闻斯臣的心腹,只不过他昏迷,闻家老爷子就顺势安排给了她。
所以,在闻斯臣面前,她在闻家的一切,几乎没有秘密。
当然,她清清白白,也不怕他知道。
曲凝冷静回应:“我和沈檀是认识很多年。”
闻斯臣接道:“那你知道,他父亲已经被监禁两年了吗?”
曲凝愣了一下,难掩震惊:“什么?”
沈家早年靠航运起家,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和资源,沈檀的父亲沈国豪是沈家的当家人,低调行事,平时极少露面,掌控着家族产业的大权。
“沈国豪两年前违规运输禁运物资,被国际海关抓了个正着,在国外判了10年。”
曲凝眉头紧皱,触犯国际条例不仅名声扫地,连家族在全球的商业布局都会受到牵连。
她轻声道:“沈檀没提过这事。”
“自然没提。”闻斯臣冷笑,“沈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层秘密,尤其是沈檀自己也在努力撑起家业。”
“就算沈伯父被监禁,那和我,和闻家有什么关系?”
“沈国豪被捕,不光是他自己的事,这背后还有我叔叔的影子。”闻斯臣冷冷道:“你知道我叔叔和沈家一直有合作,那些所谓的国际条例,很多都是别人设计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掣肘我们。”
他眼神阴沉,“所以,沈檀的处境复杂得很,他要救他父亲,就要拿到闻家的证据,但闻家为了自保,是不可能给他的。”
曲凝心中一紧,恍然明白闻斯臣话里的深意,这是在怀疑沈檀的别有用心。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的心是干净的?你我都不例外。”
闻斯臣眼眸冷厉,“你直接告诉沈檀,别在你身上费尽心机了,我不会因为你又或是因为孩子,就把闻家送上国际法庭。”
她轻轻回道:“我会告诉沈檀。”
闻斯臣冷哼一声:“你还挺上道的。”
曲凝扬了扬唇角,“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吗?”
一张利嘴,含了刀片。
闻斯臣嘴角微勾,冷意未减,操控轮椅准备离开书房,“叫个人进来,我要洗澡。”
曲凝挑眉:“女佣?”
闻斯臣停下轮椅,回头看她,“你来。”
语气不容置喙。
4. 我这是在调戏你。
曲凝真的很想质问他,有什么资格命令她给他洗澡。
奈何闻斯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公事。
“我腿脚不便,又是个瞎子。你是我老婆,你不给我洗,那接下来的合作,要怎么谈?”
他字字句句不带情绪,步步逼人。
曲凝喉头一哽,“原来装瞎的人,脸皮也能这么厚。”
闻斯臣操控着轮椅拐进浴室,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快点。”
曲凝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高定红裙,咬了咬牙,抬脚追进去,“我跟你说清楚,我裙子不便宜。如果真让我给你洗,你得赔我十件。”
闻斯臣倚在轮椅上,唇角一挑,语气慵懒又锋芒:“我不介意你脱了陪我一起洗,省得心疼裙子。”
挑衅她?
曲凝笑了。
她走到镜前,缓缓将头发撩到一边,露出颈侧优美的线条。指尖落在拉链上,轻轻一拉,裙带滑落肩头,顺着她的曲线一点点滑下。
她的身材纤柔匀称,锁骨精致,腰线纤细,背部光洁如瓷,凹凸有致,美感十足,让人移不开眼。
闻斯臣目光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突然想起苏醒那天,主治医生曾笑着对他说的一句话:
“奥斯汀先生,您昏迷那会儿,您太太可是急坏了,哭着卖了十几个包,就为了给您凑医药费。”
语气调侃,愉悦地说一件既真实又荒唐的趣事。
医生还补了一句,“她当时身上连一张能刷的卡都没有。”
他们在瑞士登记结婚那天,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闻家’半个字。
倒是她,说得坦白。说自己被无良父亲逼婚,被家里断了经济,走投无路。
而那时,他手里早就拿到了她的所有资料,甚至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从哪来、被逼到什么地步。
不过,当医生告诉他,曲凝连夜卖包筹医药费时,他居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可惜。
可惜他还真没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大概哭得很可爱吧,梨花带雨的模样。哪像现在,眼神利落,气场逼人,浑身上下都带着刺。
曲凝脱下了裙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
灯光落在她身上,肌肤白皙如瓷。
“你是在挑衅我?”他问。
曲凝微微弯腰,手指搭上他的衣领,动作从容优雅,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不对,”她轻声道,唇角扬起,“我这是在调戏你。”
在她慢条斯理地解开最后一颗纽扣时,闻斯臣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避开,只是靠在轮椅里,任由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衣料与皮肤之间。
曲凝抬眼看他,手指一转,落到了他腰间腹部,轻轻一搭,停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沉了几分,嗓音低哑:“继续,不是说要调戏我?”
曲凝勾了勾唇,“怎么,你不怕一个瞎子被我吃干抹净?”
“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他语气不咸不淡,“我奉陪。”
衬衫褪下,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卧床,出乎意料的白皙,没什么多余脂肪,但同样没有肌肉线条,肩胛瘦削,胸膛平坦,肋骨若隐若现。
曲凝打量了一圈,站直身,笑意寡淡:“你这副半残品身板,说实话,真的...很难...有兴趣。”
闻斯臣似笑非笑:“可你还是脱了裙子。”
“那是因为你瞎,”曲凝慢悠悠地拉起浴巾披在肩上,声音清淡,“反正你也装作看不见,我倒省得矫情,而且,裙子很贵!”
她转身走向浴室的水阀,将水温调到刚好合适。
闻斯臣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曲凝,你一直都这么嘴硬?”
曲凝没回头,只抛下一句:“你硬不起来,我自然得硬一点。”
“……”
她真的很喜欢和他叫嚣。
闻斯臣嗤笑,没再接话,只是垂眸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白得近乎病态,连骨节都透着淡淡的青色。
他曾经不是这样的。
曲凝转身回来,拿起花洒在他手臂上测试水温,动作竟意外地温柔,问他,“可以吗?”
闻斯臣冷冷睨她一眼:“你这是妥协,还是怜悯?”
曲凝低头轻笑:“无所谓啊,我经常给奥利奥洗澡,手法还算娴熟。”
她的语气风轻云淡,一句玩笑话随口挑衅。
他偏开脸,闭上眼,懒得再搭理。
“出去,我自己来。”
曲凝站起身,笑得漫不经心:“那你自己脱裤子,应该没问题吧?”
“滚出去。”
曲凝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侧头朝他抛来一个眼神,唇角一挑:“你要是后悔了,叫我也来不及了。”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里只剩下水声与他压着火气的呼吸。
曲凝没带走那条她心疼宝贝的高定红裙,身上只披了件浴巾。
她径直走进闻斯臣的衣帽间,从衣架上挑了一件顺眼的白衬衫穿上,她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打量着这间男人的卧室。
房间里有不少医疗器械,康复辅助器械、理疗设备、特制的床垫,每一样都不是摆设,显然他为了复健,做出不少努力。
回到三楼,奥利奥已经在她的大床上沉沉睡去,林妈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守着。
见她进来,林妈妈起身,小声唤了一句:“太太。”
曲凝轻轻点头:“您去休息吧,辛苦了。”
等林妈妈离开后,曲凝才转身走进浴室,重新洗漱了一番。
回到床边,她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奥利奥。
孩子睡得安稳,小小的身体蜷在柔软的被窝里,睫毛浓密,唇角还挂着一点奶香味未散的天真。
曲凝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为他掖了掖被角,眼神柔软下来。
她真好爱他。
因为他的到来,她才无数次在深夜里懊悔,当初为什么要在瑞士那么冲动,去招惹闻斯臣,卷进闻家。
翌日清晨,窗外照旧暴雨如注,哗哗声仿佛在耳边奏起了催眠曲。
曲凝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连平日准时起身的意志力也被这场雨压得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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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闻斯臣回来了,她这个总经理的位置还能坐多久都是未知数。
奥利奥已经醒来,坐在床头安静地玩着玩具,小小一团,像只乖巧的小猫。
曲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奥利奥察觉到她醒了,立刻丢下玩具,小身子一扭一扭地凑过来,整个人赖在她怀里哼唧唧,撒娇要她起来陪玩。
曲凝被他缠得没了脾气,亲了亲他的小脸,无奈叹了口气,只能伸手拿起床头的电话,按下内线:“林妈妈,您能上来一下吗?奥利奥醒了。”
奥利奥被林妈妈带下楼后,曲凝又在床上赖了一个小时,才慢悠悠地下楼吃早餐。
别墅恢复了往日的清静,昨日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消失了大半,她没去公司,助理齐阳和洪睿早已等候在客厅,一见她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曲凝问道:“你们老板回来了,去2楼见过了吗?”
齐阳和洪睿对视一眼,直接道:“先生暂时还没有打算接手公司的事务。”
这两人是闻斯臣一手带出来的心腹,比她还早一步得知他在瑞士苏醒的消息。曲凝心知肚明,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还能将这两个助理长期留在身边。
洪睿道:“曲总,下午还有一场会议,照旧吗?”
曲凝点头,走向餐厅,“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接手,等他自己发话。我这人没那么不识相。”
现在闻斯臣要扮演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她就只能继续在前头冲锋陷阵,替他稳住阵脚、扛下风雨。
谁让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吃完早餐,处理完一早的公事,曲凝走上二楼,推门前先敲了两下。
门没锁,她推门进去,就看见闻斯臣满身汗水地撑在桌边,手臂用力,额角的青筋绷紧,拐杖东倒西歪在地上,显然是摔过。
他回头扫了她一眼,眉眼冷淡,没说话。
曲凝蹙眉,快步过去扶住他。
她将他慢慢搀到沙发上坐下,他没拒绝,只是气息微重,浑身肌肉紧绷,像是要将那点残存的力气死死撑住似的。
“为什么不联系康复老师?”要一个人这样逞强。
闻斯臣取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眼眸垂下,语气平平:“你找我什么事?”
曲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放缓:“管家说,下午闻家的人要过来。”
“嗯。”他只轻轻应了一声。
她又问:“要不要准备什么?”
闻斯臣靠着沙发背,眼眸微敛,淡淡道:“不用,该来的,拦不住。不该说的,也别多说。”
曲凝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分寸。”
闻斯臣掀开眼皮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听说你和郑初柔吵了好几回?”
郑初柔啊?他的后妈。
呵。
曲凝坐直身子,理直气壮道:“对啊,她可真是…太讨人厌了。”
一个继母,在她面前摆婆婆架子,她是闻斯臣老婆,不是她儿媳,郑初柔还真的拿捏不了她。
反正,她从小练就的本领,就是斗后妈。
5. 两年了,你想我吗?
曲凝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绿油油的股票,眉头紧锁,连日来真是事事不顺。
闻家人来了,几乎都围绕在2楼闻斯臣的身边嘘寒问暖。
只有郑初柔坐在她的边上,叽叽歪歪着,“曲凝,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照顾好斯臣,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任性了。”
曲凝偏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我之前很任性吗?”
郑初柔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还不够任性?生了孩子不管不顾,整天往公司跑,把孩子丢给保姆照看。公司那么多人,你一个做太太的,非要去凑那个热闹?”
曲凝淡淡开口:“郑姨,你是爸爸的第三任太太,所以你这辈子都守着这个位置,为了你儿子闻斯哲的未来处处争对我。我知道,毕竟您要是不守住,说不定后头还有四太太、五太太。”
郑初柔脸色一沉,冷声道:“曲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守着这个位置,少管闲事。”
“你——”
郑初柔还想开口,拐角处的电梯门却“叮”地一声打开,打断了她的话。
闻家人一行缓缓走出电梯。
走在最前面的是闻斯臣的父亲,闻晓峰,年过七旬,手拄拐杖,神情沉稳。
身后,叔叔闻晓晟与堂弟闻斯威紧随其后,而闻斯臣则稳稳地坐在轮椅上,由管家推着。
他双眼平静地垂着,神情寡淡,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感知。
曲凝唇边挂起得体的笑意,起身走过去,自然地接过轮椅扶手,将他往前轻轻一推。
“爸爸,叔叔,晚餐准备好了,去餐厅吧。”
在闻家人眼里,她和闻斯臣是在瑞士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哪怕他昏迷了两年,她依然是那个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深情太太。
餐厅里灯光柔和,长桌上摆满了精致丰盛的菜肴。
曲凝显得格外忙碌,左手边是坐不住的儿子闻嘉奥,一会儿要喝汤,一会儿抢菜;右手边是双目“失明”的丈夫闻斯臣,沉静坐着,不动碗筷。
她一边熟练地替奥利奥剥虾喂饭,一边不忘抽空照顾男人的动静。
喂完孩子后,她换了只干净的勺子,舀了口汤,小心凑到男人嘴边,语气温柔得仿佛哄孩子:“乖,张嘴。”
闻斯臣没动,唇线却悄然收紧。
“不想喝汤吗?吃饭好不好?”曲凝耐心道,语调依旧柔和。
说着她挖上一口白米饭,直接凑到了男人嘴边。
他不得已张口吃下,咽下后,他道:“把碗和勺子给我,我自己来。”
这个坏女人借机报复,闻斯臣不想陪她演下去。
曲凝蹙眉,轻声道:“斯臣哥,你看不见,还是我来吧。”
“我只是眼睛看不见,手没断。”
她笑了笑,姿态悠然:“哦,那好吧。”
然后不急不慢地把碗和勺子递给他,像是根本没把闻斯臣的不悦放在心上。
郑初柔冷笑了下,柔声道:“曲凝还真是体贴入微。”
这一家三口情深意重、夫妻恩爱如常,让她看得不爽。
曲凝淡然一笑,“还好呀,斯臣哥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我当然要好好照顾。”
闻斯威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大哥这福气不小,嫂子这般温柔体贴,又能把公司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让人羡慕。”
曲凝笑笑,没接话。
她平日里在公司没少和闻晓晟与闻斯威父子打交道,闻家人各怀鬼胎的模样,她见多了。
闻斯臣放下吃饭的碗,曲凝顺势贴心地盛了碗汤,放进他手心。
闻晓峰扫了一眼桌面,又转向一旁吃得乱七八糟的闻嘉奥,抬手吩咐佣人:“把嘉奥抱过来,我来喂。”
曲凝客气地劝道:“爸爸,嘉奥平时挺调皮的,还是让佣人照顾吧。”
闻晓峰摆了摆手,眉目慈祥,“不用了,嘉奥,到爷爷这里来。”
这个孙子真是意外的惊喜。
闻斯臣在瑞士出事的消息传来时,他几乎气得发狂。后来,跟在闻斯臣身边的保镖告诉他,少爷竟然在瑞士结了婚,娶了个远城的陌生女人。
曲凝怀孕后,闻晓峰看中了她的性子,便有意将她稳稳安置在闻家。他亲自安排了一系列密集的商业进修课程,而曲凝也确实争气,步步为营,表现不俗。
闻斯臣是他与第二任妻子所生,是他第一个儿子,也是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如今这个孙子更是他心头的宝,自然疼爱有加。
曲凝不等佣人上前,亲自起身将奥利奥抱到闻晓峰怀里,笑着道:“麻烦爸爸了。”
这一幕落在郑初柔眼里,格外刺眼。
偏偏她的儿子闻斯哲还在上学,又是个惹祸的主,还没办法结婚生子,讨好不了闻晓峰。
闻斯臣安静地吃着饭,神色沉稳,仿佛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倒是叔叔闻晓晟率先开口,语气温和:“斯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曲凝听到这话,眼神微动,脑中闪过闻斯臣曾提起的事:沈檀的父亲当年与闻晓晟合作,最后却落得在国外被秘密监禁的下场。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继续往闻斯臣的碗里添菜。
闻斯臣淡淡道:“目前还没有计划。”
闻晓峰替嘉奥擦着嘴角的汤渍,沉声道:“不急,身体最重要,先把人养好,等眼睛复明再说吧。”
闻晓晟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饭局终于散去,众人陆续离开别墅,曲凝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闻斯臣坐在轮椅上,抬眸看了眼站在玄关处一脸乖顺送客的她。
“把孩子给管家,你和我上楼。”
曲凝回身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林妈妈和管家,随即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走向电梯。
电梯里,只剩下两人。
曲凝垂下眼帘,盯着他的头顶:“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样时时刻刻命令我。”
他缓缓侧过头,神情依旧淡漠,“那你想怎么样?”
她微微一笑,“我当然想你求我。”
“白日做梦。”
“我是为了奥利奥才配合你演戏,你要是不想演了,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你叔叔,说你装瞎,而且早就在偷偷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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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公司事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监控我。”
电梯门打开,曲凝松开轮椅率先走了出去,完全不管身后装瞎的男人。
闻斯臣操控着轮椅跟在曲凝身后,目光自然地落在她摇曳生姿的背影上。
今日为了见长辈,她特意换了一身柔美的裙子,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优雅。
卧室的门缓缓合上,闻斯臣操控轮椅停在她面前。
曲凝懒懒靠坐在沙发里,一条腿轻搭着另一条,裙摆自然垂落,露出一截白皙小腿,神情带着点挑衅意味。
“你把我叫上来,就是为了对峙?”她开口道,“还是想问问,我刚才是不是太配合了?”
“你太配合,我反而不习惯。”闻斯臣靠着轮椅背,声音淡淡,“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曲凝扬了扬眉,笑容浮在唇角:“我一直都很听话啊。两年前在瑞士,你说什么,我不都照做了吗?”
“2年前,我叫你做什么了?你这么乖?”闻斯臣反问她。
曲凝轻轻眨了下眼睛,“你说在床上就在床上啊,你说浴室就在浴室啊,我记得窗台好像也有过?我哪次拒绝过你?”
闻斯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掌压在轮椅扶手上,青筋浮现。
“记得这么清楚,独守空房2年,很寂寞吗?”
曲凝轻笑了一声,像是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你要是昏迷得再久一点,我可能就不止是寂寞了。”
闻斯臣目光一沉,声音冷了几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另找一个人来解闷?”
曲凝慢悠悠地站起身,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双手扶在他的膝盖上,仰头笑着看他,语气柔缓:
“你呢?醒来后,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不是我?
“没在病房看见我,是不是很失落?
“知道我给你生了一个孩子,你有没有很开心?
“两年了,你想我吗?”
闻斯臣低头看她,眸色幽深。
曲凝跪在他膝前,像是一个耐心的审问者,目光不依不饶,唇角带着一抹温柔得几近讽刺的笑。
“如果说有,”他慢悠悠道,“那你是不是该跪得再久一点?”
曲凝视线与他正面相撞。
角落的灯光从他侧脸掠过,冷白的肌理衬得轮廓分明,眼窝深峻,鼻梁挺拔,薄唇紧抿着一丝轻嘲。
她忽然失神地想,哪怕坐在轮椅上,这男人依旧俊得过分。
帅得让人生气。
于是,她毫无预兆地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往前一倾,整个人贴近,唇落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退开半分,唇边笑意蔓延,“反正,你说没有,我也不会信。”
闻斯臣的手猛地扣住曲凝的后脑,低头紧贴她的唇,吻得既深沉又带着几分狠劲,牙齿轻轻咬住她的唇瓣,带来一阵隐隐的疼痛。
曲凝吃痛,反咬了回去,力度坚决,直至嘴里染上铁锈味的血腥。
她终于用力将他推开,身体迅速反坐回沙发,双手撑稳边缘,呼吸渐渐平稳,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意,眼神满是倔强与不服输的气息。
6. 闻斯臣,真的克她。
闻斯臣抬手拭了拭嘴角,指腹上沾着的猩红格外刺眼。
曲凝眼神带着一丝狡黠与胜利:“流血了,闻总。”
她的唇瓣因为刚才的撕咬微微肿起,泛着淡淡的红。
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哑:“沈檀联系你没有?”
曲凝靠回沙发椅背,抱起抱枕,“没有。”
闻斯臣舌尖抵了抵破裂的唇角,血腥味弥散开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里燃着压抑的火光。
曲凝偏头看他,“你不信?你不是一直在监控我吗,沈檀要是找我,你会不知道?”
他推着轮椅靠近几分,微微俯身,“曲凝,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曲凝毫不退让地仰头,直视着他,眼神又冷又清亮:“彼此彼此。”
闻斯臣盯她片刻,唇角勾了勾。
“早点休息吧。”他说,转动轮椅,朝浴室方向去了。
曲凝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深了几分,眉心轻轻蹙起。
沈檀…确实联系过她,只不过是通过闻斯婧——闻晓晟的女儿,闻斯臣的堂妹。
那个一向眼高于顶向来不屑与她深交的千金小姐,竟破天荒地主动跑到公司,一脸兴奋地八卦起沈檀的事,语气里还透着几分鄙视与试探。
曲凝垂眸,轻轻摸了下唇角那处隐隐作痛的位置,唇瓣还残留着细微刺痛。
乱,越来越乱了。
·
闻斯臣依旧坐在家中,继续扮演’娇弱病人’,而曲凝,却没有这个选择。
六月底终于迎来了一个阴天,没有瓢泼大雨,天空只是沉沉压着云,像是这段日子来积攒的阴郁情绪。
曲凝独自开车穿过街头,来港城已经两年了,她每天的生活都像上紧了发条,忙得没有片刻停歇。
直到此刻,她恍然意识到,好像从未真正认真地打量过这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走进办公室,齐阳和洪睿很快汇报完工作,识趣地退出去。
不出所料,没两分钟,闻斯婧端着一杯咖啡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她装扮精致,脸上挂着刚好够亲切又不真诚的笑。
“曲凝,跟你商量个事呗。”
闻斯婧号称港城第一名媛,同时经营着几个社交账号,背后还有闻氏公关团队替她包装人设、拍摄短视频。
她仗着身份,平时在公司里也不避嫌,拿着资源当玩具,闲得很。
曲凝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串惨红的国际期货曲线,眉头紧蹙,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头也没抬。
她语气淡淡:“什么事?”
感受到她的敷衍,闻斯婧凑上前看了眼,鄙视道:“真没用,你要是不会玩,就别玩,浪费钱。”
曲凝合上电脑,抬眸看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出去,浪费口舌。”
闻斯婧一噎,定了定神,重新挂上笑容,“你和沈檀都是远城人,关系又还不错的样子。”
“然后呢?”
“那他之前都交过什么女朋友啊?”
曲凝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几个吧,忘了。”
闻斯婧咬咬唇,试探道:“不会是有你吧?”
曲凝笑了,“没有,不过,有我妹妹。”
“你妹妹?”
“嗯,我有个继妹,和他谈过。”
闻斯婧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是谁?”
“叫曲苒苒,比我小几个月吧,和沈檀是青梅竹马来着。”
闻斯婧轻轻啜了口咖啡,目光盯着曲凝,“漂亮吗?”
曲凝笑意浅浅,“没你漂亮。她比较文静,学画画的。”
闻斯婧轻哼一声,“那别的女朋友呢?”
曲凝收起笑容,严肃道:“闻大小姐,你也看见了,我今天亏了很多钱,我很忙,没空应付这些闲话。”
闻斯婧不以为意,“哼,我大哥回来了,不用你在这儿装腔作势。你还是回去带孩子吧。再说了,要是你多告诉我点沈檀的事,或许我也会把我大哥小时候的秘密告诉你,我们公平一点,互相交换。”
曲凝翻开文件,“我不感兴趣。”
闻斯婧靠在办公桌前,啧了一声,语带炫耀:“我告诉你吧,我大哥读书那会儿,追他的人多到都能排队,你就是没在港城读书,要不然你估计见了会自卑。”
曲凝终于抬起眼,目光淡漠地落在她身上:“谢谢提醒,不过我不但不自卑,反而挺自信的。毕竟,你口中的天之骄子,最后娶的人是我,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闻斯婧被怼得语塞,咬咬牙道:“喂,沈檀今晚的飞机,会到港城。”
曲凝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关我什么事?他没告诉我,也没约我。”
闻斯婧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歪头笑道:“我约你啊,然后你以老朋友的身份约他吃饭?”
“你让我当你们的红娘?”
闻斯婧扬了扬眉,理直气壮地说:“这叫助攻,不叫红娘。你不是说他跟你妹谈过吗,那你应该很了解他的喜好吧?”
曲凝淡淡瞥了她一眼,“闻大小姐,我劝你还是先搞清楚沈檀到底想不想让你追他。”
“什么意思?”
“他要是真对你感兴趣,还用得着你来我这打听?”
闻斯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你到底什么意思?暗示我没戏?”
什么意思?
曲凝想的是,闻斯臣说的那些话,闻晓晟手里握着能解救沈伯父的证据,而沈檀近期频繁出入港城周旋,恐怕正是为此而来。
而闻斯婧,作为闻晓晟的女儿,若他们真的陷入一段恋情,最后受伤的,多半会是她。
“你这么优秀,完全可以等他主动来找你。”曲凝拿起桌上的文件,视线落回纸面上,“你不是一直说我浪费公司资源吗,那就别来打扰我工作了。”
闻斯婧盯着她几秒,觉得她假正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终于不甘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办公室安静下来。
曲凝重新翻开电脑,瞥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期货指数,跌幅已触及警戒线,眉头顿时皱起,心里一阵烦躁。
自从他醒来之后,她的账户金额就没一天是稳的。
闻斯臣,真的克她。
·
闻斯婧是否真的听进了曲凝的话,还是个未知数,但她和沈檀约会的消息很快占据了热搜头条。
门当户对的俊男美女,颇受关注。
轮椅上的装瞎男人,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眉宇间渐渐恢复了那份沉稳而锐利的神采。
既然他要继续假装失明,曲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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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暂时装作不知道热搜上的风声,默默安静地用餐。
奥利奥渐渐也与闻斯臣熟悉了些,坐在儿童座椅上一直要勾搭他的手臂。
“爸…爸!爸…爸!”
喊了一声又一声,男人充耳不闻。
曲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佣人,淡淡说道:“把小少爷抱出去喂饭,你们也先下去吧。”
等佣人们都退下后,曲凝目光冷静地望向闻斯臣。
她质问道:“有意思吗?你到底要演多久?奥利奥是你儿子,你这样对待他,算什么态度?”
闻斯臣抬眼,反问她:“你把我的事情,告诉沈檀了?”
“没有,他根本没问。”
“哦?那问的谁的事情?”
曲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沈檀是你儿子吗?你这么关心他。”
闻斯臣闻言,眸光微沉,唇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你说吧,你想说闻嘉奥什么?”他一边喝汤,一边慢慢开口。
曲凝看着他这副悠然的模样,心头火更旺了几分:“他是你儿子,不是你装病的道具。”
话落,她起身准备去找奥利奥,不想再和这个虚伪的男人浪费时间。
闻斯臣看着她,缓缓放下汤勺,忽而道:“那你呢,曲凝?”
她脚步顿住。
他盯着她的背影,语气低沉:“你装得倒也像,像个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忍的好妈妈。”
曲凝转过身,眼神冷了几分:“我不像,你才更不像。”
空气沉了几秒,两人隔着餐桌对峙,眼神都不肯让半分。
良久,闻斯臣轻轻勾了下唇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你刚刚那句话,沈檀是我儿子吗。”
他顿了顿,语气微凉:“挺有意思的。”
曲凝:“……”
这个男人虚伪至极!阴阳怪气!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没再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奥利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林妈一口一口地喂着饭,他乖乖张嘴,安安静静,乖得让人心软。
曲凝站在一旁看着,心尖一紧,泛起一阵酸涩。
该死的装瞎男!就不该苏醒回来!
“林妈妈,我来喂吧,你先去歇一会儿。”曲凝轻声道。
林妈妈笑着应了,却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小少爷今天是在先生房间午休的,先生身体不方便,但照顾孩子很用心,小少爷尿床了,他也没生气,就让我进去换了床单。”
曲凝愣了一下,疑惑道:“他眼睛看不见,怎么陪孩子休息的?”
林妈妈笑着摇头:“小少爷哭闹,我们哄不住,先生就让我抱他进房间了。具体怎么哄的,我们也没看见。”
曲凝冷笑,他演得太拙了,一时说看不见,一时又能照顾孩子,破绽百出,还真把人都当傻子了。
她敛了敛情绪,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林妈妈。”
喂完饭后,曲凝牵着奥利奥走向楼梯,一步一步慢慢带着他往上走,格外细致耐心。
终于上到二楼。
奥利奥熟门熟路地冲进了那扇敞开的卧室门,曲凝微挑眉梢,缓步跟了上去。
房内的男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竟站在那里等着,没有坐在轮椅上。
7. 曲凝,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居然站着。
不是靠着拐杖助力,不是靠着桌沿,而是笔直地站在那儿,身形修长挺拔,眉目锋利。
明明只比他矮了一个头,此刻曲凝却像被压制住了气息,一瞬间,竟生出被迫仰视的错觉。
她脚步微顿,站在原地,隔着几步望着他,一时有些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跑在她前面的奥利奥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男人的小腿。
小家伙仰头扬起笑脸,脆声喊道:“爸爸!”
男人身体明显还未完全恢复,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冲得往后倾了几分,勉强才站稳。
曲凝连忙上前,握住奥利奥的手,将他轻轻拉开:“宝贝儿,不能这样抱。”
闻斯臣低头看着只到小腿高的小家伙,眼神微动,片刻后才缓缓挪开步子,重新坐回了轮椅中。
曲凝垂眸安抚奥利奥,语气柔和:“爸爸还在恢复,不能这么扑上去,知道吗?”
奥利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乖地爬上一旁的沙发上,又站上了沙发扶手,试图和闻斯臣平视。
闻斯臣一手扶住他,转头看向曲凝:“刚刚看到我站着,很震惊?”
曲凝看着他细致入微的动作,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不算震惊,毕竟你那么会演,哪天飞起来我都不会意外。”
他闻言不怒反笑,“你要真觉得我会演,怎么还放心把孩子交给我?”
曲凝没吭声,眉眼清淡,偏头哄着奥利奥从扶手上下来。
她语气温柔:“乖,不要站这么高。”
奥利奥抓着闻斯臣的手臂,应声道:“要——”
闻斯臣任他抓着,也不松手,继续看着曲凝,“嗯?曲凝,你不是一向谨慎得很?”
曲凝抬眸,字字带锋:“因为你虽然会演,但没心。一个没心的人,不会真对一个孩子下手。”
场面一静,两人隔着奥利奥对峙着。
小家伙却突然伸手,一把抱住闻斯臣的手臂,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爸爸~亲亲~”
闻斯臣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曲凝已经上前一步,将奥利奥从扶手上抱了起来。
“宝贝儿,我们回三楼玩。”
不理这个坏爸爸。
小家伙挣扎着扭头,嘴里含糊地抗议:“要——要爸爸!”
闻斯臣看着怀里空落落的手臂,眉目轻动,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终于开腔,嗓音低而稳:“来,到爸爸这里来。”
曲凝抱着孩子的动作轻微一滞,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自称“爸爸”,说得那么自然。
下一秒,闻斯臣缓缓张开双臂。
奥利奥小身子一扭,立刻扑了下去,毫不犹豫,像是早就等这一刻很久了。
曲凝抱着小家伙的手臂被带得一晃,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奥利奥贴在闻斯臣怀里嘿嘿一笑,好不开心。
曲凝一时有些愣神,他们什么时候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就因为她白天要上班,他们在家里朝夕相处、培养感情?
她视线落在那一大一小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上,心口莫名有点发闷。
“你真是恢复得挺快。”她闷声道。
闻斯臣抱着奥利奥,低头逗弄着他的小手指,神色悠然,连眼皮都没抬:“不是你希望我早点恢复的吗?现在如你所愿,反倒不高兴了?”
“我是希望你恢复,不是希望你恢复了还演戏。”
“那你说说,我在你面前演什么了?”
闻斯臣缓缓抬眸,目光锁在她身上,沉静锋利。
曲凝一时怔住,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确实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装瞎,甚至腿能站了,也没有隐瞒什么,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她忽然发现,真正令人不安的,不是他演了什么,而是他什么都不演了。
他在闻家人面前演,没有在她面前演。
“嗯?怎么不说话了?”他追问道。
曲凝回过神来,“你爱演不演。”
闻斯臣轻轻一笑,低头亲了亲奥利奥的额头:“那你就得更小心点,毕竟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曲凝心底蓦地一紧,吐出两个字:“彼此。”
闻斯臣嗤笑一声,说起另外一件事,“你最近应该亏了不少钱吧?”
就知道这个鬼男人一直在监控她。
曲凝面上红了几分,亏了钱确实不是件光荣的事情,但她还是嘴硬道:“关你什么事?”
几个亿的窟窿,说出去都丢人。
她转身走到窗边,斜斜地倚着窗台,双臂环抱。
“关我什么事?”他缓缓重复她的话,唇角一挑,嗓音低哑,“你是我太太,闻氏总经理,亏的是我的钱,我怎么不能关心?”
“别扯这些空头衔,这两年我为闻家挣的钱早就不止这个数额了。”
闻斯臣轻轻低笑,“就你这样的投资眼光,你还幻想带着我儿子远走高飞?”
曲凝心头猛地一跳,面上的镇定几乎绷不住。
他怎么知道的?
她眼睫微颤:“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闻斯臣将奥利奥轻轻放在沙发上,小家伙乖乖趴着玩手里的玩具,没打扰大人谈话。
他慢条斯理地揭穿她:“你早就偷偷成立了离岸账户,安排了海外资产转移计划,还联系了你在伦敦那边的老朋友。
“我突然醒来,打乱了你的计划吧?
“你慌了,怕我看穿你,一边装镇定,一边又急着和我叫嚣,就是怕我知道你的秘密?
“要不是你动作太慢,或者……沈檀效率再高一点,这会儿,你和我儿子恐怕已经不在港城了。”
曲凝攥紧了拳,指节一寸寸泛白。
她做得天衣无缝,自以为悄无声息,但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知道。
所有的操作都绕过了明面渠道,可偏偏这个男人,不动声色间,就把她看穿得彻底。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借着沈檀的手,这个男人监控她就算了,难道还去监控了沈檀不成?
“曲凝,你以为你在防谁?”
对,她就是想带着奥利奥远走高飞,离开闻家,离开这个恩怨沉疴的地方。
她不想奥利奥成为第二个闻斯臣,不想让他背负利益和算计,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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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养成一张永远不动声色的脸。
她只希望他快快乐乐地长大,爱什么做什么,自由、干净,不带任何枷锁。
她计划了那么久,铺了那么多后路,一切眼看就要成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男人回来了。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老天就爱和她开玩笑。
曲凝站在那里,背脊挺直,一言不发。
“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突然害怕了?怕到要离开闻家?”
他人坐在轮椅上,话却步步紧逼。
窗外夜色沉沉,她的眼神仿佛被那片浓黑吞没了几秒,才缓缓收回来。
曲凝深吸了一口气,道:“对,我是怕了。”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
“你知道你还有多少个连出生机会都没有的弟弟吗?
“你知道你父亲在外面有多少个情人吗?
“你知道郑初柔替他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开了多少张支票?”
顿了顿,她轻声,却更锋利:“我不想奥利奥变成第二个你。我更不想,变成第二个郑初柔,为了孩子,不折手段活成一把刀。”
从小到大,曲新民身边也不乏女人,但那些人顶多是耍耍嘴皮子、争风吃醋,她自认见过风浪。
可来到港城,她才算真正见识了。
不只是闻家,那些所谓的名流云集、纸醉金迷的场子,男人们西装笔挺,女人们香气袭人,举杯言笑间,一桌三太四姨,各怀鬼胎。前一晚还挽着太太出席慈善晚宴,下一秒就在洗手间的玻璃门后和谁纠缠不清。
她见得太多了。
那些被供在‘正房’位置上的女人,表面风光,背地里却日日防火防盗防小三,孩子是筹码,是赌注,是绑住男人、保住自己体面的唯一工具。
郑初柔就是其中之一。
闻斯臣安静地听着,整个人半倚在轮椅里,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像罩了一层深灰,看不清情绪。
半晌,他道:“你说你不想成为郑初柔那样,可你已经开始学会算计、规划、转移资产,这些你做得比她干净漂亮多了。”
“所以我就要像她一样,守在闻家,霸占这个位置,慢慢把自己活成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你不是她,我也不是我父亲,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的未来,也只能照着她的路走?”闻斯臣视线牢牢锁住她,“曲凝,你到底在怕什么?”
明明坐着的是他,站着的是她,可那种不动如山的气场,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逼得她心口一阵烦躁。
她偏过头,视线落在沙发上安静堆积木的小家伙身上,语气淡了下来。
“我书房还有点事,你陪他玩一会儿。他八点准时睡觉,我会下来接他。”
她话说得利落漂亮,给这场没有答案的对话划上了句号。
闻斯臣坐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地追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慢慢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沙发上的奥利奥。
小家伙正聚精会神地摆着积木,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仰起头,眉眼带笑地朝他挥手,示意他来看自己的杰作。
8. 他就是故意的!
曲凝回到三楼书房,反锁好门,走到电脑前,打开了监控。
她原本不屑是做这种事的,可这个男人要处处盯着她,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监控画面里,奥利奥精神十足,兴奋地在沙发上上蹿下跳,像只停不下来的小猴子。
而那个男人,就坐在一旁的轮椅里,神情平静,他拿着积木,一块一块搭建好。
奥利奥一脚踢过去,把搭好的积木全推倒,他也只是轻轻笑了笑,低头重新摆好。
曲凝盯着屏幕,有些恍惚。
他好像也可以是一个好父亲,耐心、沉稳,甚至温柔。
如果那场意外没有突然中断两年,他们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
她一时想不清,只觉眼前这一幕安静得过分。
但很快,这一刻的岁月静好瞬间打破了。
监控放大,镜头里的男人居然拿起iPad打开了她的社交账号。
臭男人居然黑了她的账号!
这个iPad相册里面还有林妈妈录制的很多奥利奥日常视频,吃饭、睡觉、洗澡都有......
他怀里抱着奥利奥,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一张张翻看着的。
她在这个家真的没有半点儿的秘密!
他就是故意的,在给她下马威。
曲凝盯了片刻,随即快步冲下楼。
男人依旧一派悠然自得,翻看着视频和照片。
见她神情不悦地走进来,他淡淡评价道:“奥利奥六个月的时候,看着有些发胖了。还有你给他准备的周岁宴,他好像没有很喜欢。”
曲凝一把抢过他的iPad,“谁让你偷看的?懂不懂尊重人?”
闻斯臣轻笑,没接茬,反而说道:“带孩子上楼睡觉吧,他困了。”
奥利奥趴在他的大腿上打瞌睡,手里还紧握着一辆小汽车。
曲凝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堆了不少孩子的玩具。
她冷哼一声,“胖什么胖?奥利奥这是结实,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身上没半两肉。”
闻斯臣倒像是心情不错,懒得跟她再争辩,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你再不抱他上楼睡觉,我就叫佣人进来铺床,一家三口一起睡,顺便让你看看,我身上到底有几两肉。”
臭流氓!
曲凝把iPad丢进沙发,俯身抱起奥利奥,头也不回地离开。
闻斯臣依旧淡然,拿起iPad继续翻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里面几乎写满了她这两年来的心情:
因为怀孕,她兴奋得整晚整晚睡不着,但又忧伤自己突然变成了单亲妈妈,也害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
因为被闻晓峰带去上课,那时大着肚子,她懊恼生活太苦,却又因闻晓峰给的零花钱太多,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因为郑初柔的冷嘲热讽,她后悔在瑞士招惹了他,匆忙闪婚;
因为奥利奥的出生,她少了自己的情绪,几乎每天都在上传奥利奥的照片和视频;
……
想着远走高飞的秘密被闻斯臣无情戳穿后,曲凝心知肚明,最近得按捺住,不能再激进行事了,只能先稳扎稳打地上班赚钱,慢慢调整计划。
刚回到家门口,她便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车牌号一眼就认出——霍凛的车。
这个名字对她并不陌生,闻斯臣的好友,霍凛常出没于各大宴会和商业场合,曲凝也和他打过不少次交道。
曲凝走进客厅时,霍凛正抱着奥利奥玩飞机游戏,轻轻地在低空中飞翔。
奥利奥乐得开心极了,囔囔着:“还要——还要——”
小家伙最近口齿清晰伶俐了不少,很多话都能表达出来了。
看见曲凝走进来,霍凛放下了奥利奥,笑着打了声招呼,“曲总,好久不见。”
曲凝换好鞋,弯腰接住飞奔而来的奥利奥,“霍总,好久不见。”
闻斯臣戴着一副眼镜坐在轮椅上,安静又斯文,外表一派清冷正经。
曲凝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戴着皮的骗子,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奥利奥小手拉着曲凝,兴奋地往客厅角落跑,奶声奶气地喊:“车!车车——!”
曲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微微一抽。
真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五花八门的玩具车,大的小的,赛车、拖车、消防车、工程车,铺了整整一地,几乎能开个小型车展了。
闻斯臣淡声道:“准备吃饭吧。”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一阵轰鸣的跑车声。
不一会儿,闻斯婧踩着高跟鞋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两个佣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像是刚扫荡完商场。
她神情兴奋,开口喊道:“大哥,霍凛哥,嗨~,小奥利奥!”
和众人打过招呼后,闻斯婧意味十足地朝曲凝抛了个媚眼。
曲凝眉头一挑,有些警觉:“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位大小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又是为了沈檀那点事。
闻斯婧笑嘻嘻地抱了抱奥利奥,起身道:“诶,曲凝,我们去你房间,走走走。”
曲凝出声提醒:“马上要吃饭了。”
“很快的啦,”闻斯婧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回头冲她挤眼,“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保证你喜欢。”
曲凝拗不过她。
上了三楼,佣人刚把那几大包袋子放下,就被闻斯婧挥手赶了出去。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一个包装,曲凝一瞥,差点当场晕过去!
“闻大小姐,你这是搞哪一出?”曲凝扶着额头,简直不敢直视那一整包尴尬玩意,“你觉得我用得上这个?”
闻斯婧一脸理直气壮,像是女德讲师转世:“怎么用不上啊?你看你们现在这样,我大哥身体是还没完全恢复,但夫妻情趣不能丢吧?适当调剂,有助于促进康复,懂?”
曲凝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那你不如直接去给你哥上课算了。”
“诶,那我可讲不出口……你来呀。”
“……”
她突然有点想把这些‘调剂’全原封不动地转手给闻斯臣,看他怎么应对这位好妹妹的心意。
但……,曲凝警觉地环顾四周,目光在天花板、书架、落地灯之间游移。
闻斯臣那个防范意识堪比军情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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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在她卧室里安了摄像头或窃听器吧?
闻斯婧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在看什么呢?”
曲凝收回视线,神色自若:“没什么,把东西收起来吧。”
“哼,假矜持,现在你又要啦?”闻斯婧凑近了些,眨眼一笑,“我可告诉你,作为交换,你要约沈檀出来玩,叫上我。”
曲凝边往外走,边道:“可以啊,你待会儿在餐桌上问问你大哥,你大哥同意了,我就去。”
闻斯婧啧了一声,“你这么怕我大哥?”
“对啊,我们家,可不就是你大哥说了算。”
餐桌上,闻斯婧果然把话题抛了出来。
闻斯臣神色如常,没有特别的反应。
曲凝顺势接话,“斯臣哥,你明天陪我去高尔夫吧,我约了沈檀。”
闻斯婧立即点头,“我也去,我好久没打球了!”
霍凛抬眸笑道:“我和沈檀也打过几次交道,最近正闲着,不如我也一起去?”
闻斯婧笑嘻嘻点头表示同意,有熟人在场给她壮胆子是好事。
曲凝抬眼看向闻斯臣,语气温和:“斯臣哥也一起去吧?出门散散心,多好。”
她说得自然,语气里带着三分关切,七分‘请君入瓮’的从容。
既然他喜欢监控她,那就请他亲自到场,别再偷偷摸摸地查。
闻斯臣淡淡地“嗯”了一声。
曲凝得逞,心情格外好,动作也温柔起来。
她起身替他盛了一大碗鱼汤,又把奥利奥碗里的剩菜剩饭,统统夹到了他的碗里。
“斯臣哥,你多吃点。”
没错,就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他‘看不见’。
饭后,闻斯婧陪着奥利奥玩了一会儿,逗得小家伙笑个不停,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霍凛则推着闻斯臣回了二楼书房,两人边走边聊,看上去气氛轻松。
曲凝坐在客厅沙发里,陪着奥利奥看动画。
二楼书房。
霍凛随手翻开了一本书,“自从你回来后,你二叔一家都低调了许多,赛马会也不去了,拍卖晚宴也不怎么出现了。”
闻斯臣揉了揉眉心,嗓音带着些许疲惫:“这两年,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
霍凛挑眉,调侃道:“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突然间在瑞士娶妻生子这档子事吗?”
闻斯臣抬眸看了眼,没接话。
霍凛继续说道:“你家老爷子把你昏迷的消息严密封锁,可他带回来你那位新婚妻子,却真真在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啊!
“你运气真不错,曲凝还给你生了个孩子,倒是间接压制了媒体关于你出事的各种猜测。”
闻斯臣轻轻点头,淡淡附和:“确实不错。”
霍凛笑了笑:“还以为你会不以为意呢。”
曲凝带着耳机听了片刻,心里暗自无聊:就这么点话题?
她以为他们会谈谈她在国外早已布局的资产,或者最新的投资风向之类的,结果全没提。
霍凛瞄了眼电脑屏幕,曲凝已经带着孩子回去三楼了。
他笑道:“回去了,明天再来陪你们夫妻演戏。”
9. 沈檀
翌日,吃完午饭,曲凝吩咐林妈妈把带奥利奥外出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盛夏太阳毒辣,下午4点左右出发才合适。
一家三口总不能各自分车,况且那个男人根本也开不了车。
闻斯臣迟早要重新出现在港城的社交圈,至于这两年他人间蒸发的理由,怎么自圆其说是他自己的事,曲凝今日只负责配合微笑。
保镖开车,加长版林肯足够安顿好一个孩子加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曲凝低头看手机邮件,闻斯臣戴着墨镜侧头看向窗外,奥利奥不经常出门,兴奋得不行。
小家伙这边摸摸,那边蹭蹭,又想从儿童座椅爬到闻斯臣身上,伸手去够他脸上的墨镜,兴致勃勃地想看看这个‘酷酷的爸爸’到底躲着什么。
闻斯臣一手扶着他,一手摘下墨镜,轻轻卡在他的小脸上。
可那张软乎乎的小脸蛋太小,墨镜一下滑到了脖子上,金属的冰凉触感逗得他呵呵笑。
曲凝收起手机,抬眼看向对面父子俩那副温情脉脉的画面,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涩。
这个小家伙最近整天“爸爸”前“爸爸”后,几乎把她这个亲妈忘得一干二净,早上睁眼的第一句话,都是:“爸爸呢?”
闻斯臣将奥利奥扶好,转过头来看她,视线相撞。
曲凝眼神一滞,随即移开,别过脸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他眼眸漾起丝丝笑意,“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了?你不是很能说吗?”
语气轻慢,带着点刻意的调侃,明知她不想理他,却偏要惹她不痛快。
曲凝开口悠悠道:“我看你挺会带孩子的,想着你以后不用回去公司上班了。”
闻斯臣挑眉,低头看着可爱的奥利奥:“听起来是好建议。不过……,以你的赚钱能力,怕是很难养得起我。”
果不其然,
曲凝立刻转过头来,瞪他一眼:“谁要养你了?”
他唇角一勾,逗她生气,仿佛成了他最近的乐趣。
这时,奥利奥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妈妈,喝水。”
曲凝找出水来,面无表情地把水递到闻斯臣面前,“给儿子喂水。”
闻斯臣笑着接过水壶,手指轻轻托着给奥利奥喂水。
奥利奥双手抱着水壶,一边咕噜咕噜喝水,一边好奇地瞄着爸爸妈妈。
高尔夫球场,阳光正好,草坪绿意葱茏。
车门一开,几名保镖迅速落位,动作干练地将闻斯臣从车内扶上轮椅。
曲凝牵着奥利奥随后下车,小家伙一下车就兴奋得东张西望,蹦蹦跳跳地拉着妈妈的手。
曲凝随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神扫了眼旁边的男人,他身着戴着墨镜,神情沉静,依旧是那副疏淡冷然的样子。
闻斯婧早早便到了球场,戴着墨镜和帽子,一身亮白运动装站在球道边,正无聊地刷着手机,身旁还跟着两个助理。
终于等到他们一家三口,几人一起坐上小白车,驶入球场更深处。
远处已经传来击球声。
沈檀和霍凛早就开局,沈檀听见动静回头,目光一瞬落在了车上的闻斯臣身上,又快又准。
霍凛则笑着朝他们挥手:“你们终于到了,沈先生已经热了几杆了。”
曲凝朝林妈妈交代了几句,让她和保镖一起带奥利奥去休息区的遮阳伞下,叮嘱着别晒伤了,又嘱咐奥利奥不能乱跑,才转身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
沈檀收杆,转身朝他们走来,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将他整个人笼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他身形颀长,眉目清朗,轮廓温润,带着斯文雅致的气质,左手自然垂在身侧,手腕上缠着一串檀木佛珠。
他停在他们面前,朝闻斯臣和闻斯婧微微颔首,嗓音温和:“闻先生,闻小姐。”
视线最后落在曲凝身上,含着旧识的关切,“小凝,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曲凝嘴角一弯,点头道:“最近亏了点钱,倒也不是大事,就是偶尔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而已。”
沈檀也笑了,眼尾微弯,像春日清风拂面。
闻斯婧笑嘻嘻地走上前,“我哥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就当来透透气,观战为主,你们可别拉他下场。”
沈檀接道:“我和闻先生5年前在美国曾见过一面,没想到再次见面,你和小凝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闻斯臣坐在轮椅上,戴着墨镜,神情淡然,侧头微微一偏,像是在确认声音的位置。
“确实有些年头了,那时候沈先生还是刚从斯坦福回来,圈子里对你颇有评价。”
话音平稳,随口寒暄。
但曲凝知道,他不喜欢沈檀。
沈檀依旧温和一笑:“闻先生记性真好。”目光落回曲凝,又添了一分意味深长,“小凝变化也不小。”
曲凝莞尔,目光掠过两人,“你们和霍总好好打球吧,我陪着斯臣哥休息会儿,吹吹风。”
沈檀与霍凛继续开球,闻斯婧也一边聊天一边跟着他们往前走。
球场一侧的观景凉亭下,曲凝将闻斯臣的轮椅推过去,自己也坐在了藤椅上。
风吹得草地波光粼粼,远处球杆击球的清脆声时不时传来,隔着一点距离,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加上不远处的奥利奥,俨然有一副家三口出门来郊游的错觉。
曲凝微仰起头,闭目感受了一会儿风,才开口:“你不是不喜欢沈檀吗?你怎么还放任闻斯婧和他接触啊?”
闻斯臣侧头,“她愿意接触谁,是她的自由。”
曲凝睁眼看着他,眉峰微蹙,“那要是沈檀真是在利用她呢?”
他淡淡地一笑,“那就让她长点记性。人生哪有不摔跤的时候。”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了个弯:“不过……你和沈檀关系不浅,现在倒开始为斯婧操心了?”
曲凝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牵着走,明明……连牌局都看不清。”
她说完这句,似乎意识到多说了什么,起身走向草地边的长椅,“风有点大,我去那边坐会儿,顺便看看奥利奥在做什么。”
闻斯臣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沉,情绪难辨。
沈檀摘下手套,走过来。
他看向轮椅旁安静坐着的闻斯臣,“久闻闻先生在商界叱咤风云,如今在球场上当听众,也算是一种另类从容。”
闻斯臣侧了侧头,唇角微勾,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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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沈总倒是比五年前更健谈了。”
沈檀微笑,低头看他:“五年前,能说话的场合不多。现在,总算能坐下来聊几句。”
闻斯臣没有回应,只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
沈檀视线从闻斯臣的墨镜掠过,“听闻小姐说,闻先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闻斯臣不答反问,“有几年没见过沈总了,你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托你们闻家的福,还不错。”
沈檀笑意不改,目光落在远处草地上正抱着奥利奥的曲凝身上。
“2年前,闻先生在瑞士出事的时候,曲凝可是慌得不行,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问我能不能飞去一趟。”
闻斯臣唇角笑意不明:“哦?那沈先生真飞过去了?”
沈檀看他一眼,笑容温润不变,“当然,我到的时候,闻先生的家人也刚好赶到。”
闻斯臣轻轻“嗯”了一声,像是随口一提:“听说那时候,曲凝为我伤心得不行,连身上的奢侈品都全卖了。”
他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愉悦与傲慢。
沈檀听出他的意味,“小凝一向拿得起放得下,那时候也确实是害怕极了。”
片刻后,他语气又轻轻一转:“不过,当她知道你是港城闻家人时,她那口气,咽得可不轻。”
闻斯臣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慢悠悠地敲了敲,唇角微勾,“这口气,她怕是到现在都还没咽下去。”
所以,她一直在谋划逃离。
她从不喜欢这样的闻家,却偏偏因一时的任性与冲动,把自己困在了这里,这口气卡在她的心口,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突然很想问问曲凝,是不是那时候哭得太狠,才会在后来披上盔甲,步步带刺,日日与他斗智斗勇。
墨镜后,眼神流转,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那里,曲凝正低头哄着奥利奥,一缕发丝随风拂过她的脸颊。
闻斯婧和霍凛从球场那头小跑着过来,热得满头大汗。
“热死了,”闻斯婧一边扇着风一边抱怨,“这太阳跟蒸桑拿似的。”
霍凛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随即收敛了笑意,“抱歉,我得先走一步,有个紧急会议。”
他说完朝众人点点头,脚步干脆利落地离开。
曲凝牵着奥利奥过来,“我们也回去吧,奥利奥要睡觉了。”
闻斯婧还有些依依不舍,笑容甜丝丝看向沈檀,“沈先生,一起吃饭吗?”
沈檀微微一笑,目光在闻斯婧和曲凝之间游移,“今晚还有安排,改天一定。”
闻斯婧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笑容,“那改天再约。”
沈檀离开后,闻斯婧撅嘴,瞪了曲凝一眼,“喂!你都不帮我!”
曲凝眉梢一扬,“沈檀有他的算盘,再说了,你哥在这呢,你怎么不求你哥?”
闻斯婧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眼里带着期待,“大哥,我们要不要在远城开个项目?”
闻斯臣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冷冷地移开视线,态度淡得像风过水面,连回应都显得多余。
闻斯婧不甘心,眼珠一转,忽然扬声道:“哥,我要告诉你曲凝的一个秘密。”
10. 乌龟王八蛋
秘密?
曲凝闻言轻笑,连眼角都没动一下,她知道闻斯臣听见这话,只会更加不屑。
她在他面前,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下一秒,男人却出乎意料地转过头,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嗯?什么秘密?”
他说着,抬手示意林妈妈:“把孩子抱过来。”
奥利奥刚刚困意上涌,软绵绵地被递进他怀里,他轻拍着他的背哄睡。
他唇角透着耐人寻味的闲情,“说说看,我倒想听听,曲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闻斯婧一脸神秘,靠近一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之前有个小明星,上赶着要给曲凝当情人。”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曲凝的脸色,语调越来越得意:“长得也挺帅,一天一个爱称地叫她亲爱的姐姐,说要为她洗手作羹汤,还发誓一辈子不谈恋爱只要她一个人。”
曲凝懒洋洋地扇着风,听不清她在眉飞色舞说些什么,但也懒得搭理。
闻斯婧说完,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可男人只是低头看着怀里快要睡着的奥利奥,神情沉静得像湖面无波,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动一下。
片刻,他语气平淡地开口:“回去了。”
闻斯婧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转身带着两个助理悻悻离开。
回去的路上,曲凝坐在车里,一边替熟睡的奥利奥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一边戴上耳机接入线上会议,齐阳和洪睿一直在那头等着。
闻斯臣已经摘下墨镜,靠在车窗边,神情慵懒,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切换状态的利落与专注,唇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兴趣未明的笑意。
他见过她工作日时候的装扮,爱美讲究。
每天换装不重样,就连最简单的包臀裙也能穿出千百种风情。她还偏爱将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干净漂亮的脸,伪装成熟强势。
现在,她穿着一身高尔夫短裙,眉眼微敛,认真地听着耳机那头的汇报,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又是另一番风味。
骤然间,车身猛地一顿,司机紧急刹车。
曲凝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一倾,就在她即将撞上一侧玻璃的时候,一只手稳稳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力道很大,很稳。
她一时怔住,扭头看向一旁的闻斯臣。
他神情平静,慢慢松开了那只手。
儿童座椅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奥利奥被惊醒,揉着眼坐了起来。
“对不起,先生,太太,太突然了。”司机连忙开口,“前面突然蹿出几只小猫,我怕压着了。”
曲凝反应过来,挂断会议,立刻按下车窗,带着点担心朝外张望。
“喵……”
外头果然有几只小奶猫,缩在路上,毛团一样蜷着,细弱地叫唤着。
“要——要——”奥利奥探过脑袋,也伸出小手朝窗外指,奶声奶气地嚷。
曲凝低头看了儿子一眼,吩咐前排保镖:“去把它们抱上车吧。”
闻斯臣的视线也落在窗外,几只猫骨瘦如柴,肮脏又狼狈,他眉心轻蹙。
曲凝关上车窗,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许拒绝。”
闻斯臣掀了掀眼皮,语气冷淡:“随便你们,别带到二楼来就行。”
曲凝挑了下眉,笑意晃过眼底:“不去,坚决不去2楼。”
他轻轻一哂,没再说些什么。
就这样一场原本可有可无的高尔夫活动,让“闻斯臣”这个名字再次高调回归港城上流圈的视野。
网络媒体的报道满天飞,字里行间避重就轻,有人说是闻斯婧带沈檀提前见家长,好事将近,让大哥大嫂过过目;
也有传闻称,闻斯臣这两年突然销声匿迹,是因为患病在身,双目失明、腿脚残疾,连话都说不清了。
如此荒诞的版本,换作平时,闻家一句话便可让这些热搜烟消云散。可偏偏这次,他们没有动。
媒体随便写,评论肆意猜,仿佛某种默许。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闻斯婧。
她一边刷着热搜,一边忍不住给曲凝发了条微信:
「这样多好,沈檀身上绑着我的名字,其他女人就不敢随便招惹他了。他去哪儿,见什么人,都会有人告诉我。」
曲凝看到信息时,宠物医生正好上门,为刚捡回来的小奶猫做身体检查。
原本有四只,可惜因为天气炎热,它们在马路边滞留了太久,最小的那只还是没能挺过来。
剩下的三只,都是团子似的奶牛猫,瘦瘦小小地窝在垫子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喘息轻微却顽强。
宠物医生叮嘱完喂养方法,交代佣人要按时喂羊奶粉,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收拾好医箱离开。
奥利奥蹲在地毯边,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看。
曲凝瞧了眼二楼,那里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她走过去,在奥利奥身边蹲下,柔声道:“宝贝儿,记住不能摸它们,知道吗?它们还小,得小心照顾,要轻轻的。”
奥利奥听话地用力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一副认真模样。
曲凝吩咐好佣人看好他,小家伙下手没轻没重地,千万不能让他去捉小奶猫。
佣人点头应下。
她转身去三楼书房。
沈檀给她发来了邮件,鉴于闻斯臣可以黑了她的社交账号的前车之鉴,曲凝看完立马删除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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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瞥了眼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男人正独自坐在二楼阳台上,身影被傍晚的天光拉得修长,神情懒散悠然,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
曲凝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夏季的晚霞铺满天际,温柔得几乎不真实,天地间一派静谧。
佣人轻敲房门,“太太,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曲凝开门道:“把晚饭摆在院子里吧。”
晚霞如画,橘红色的光晕洒满庭院,晚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的淡香。
闻斯臣大概也没什么异议,安静地用餐。
奥利奥一门心思全部放在那三只小奶猫身上,林妈妈只能端着饭碗跟在他后面喂。
曲凝倒是兴致盎然,轻声吩咐佣人:“拿瓶酒上来。”
闻斯臣抬眸看她,眼里带着一丝轻笑:“今天沈檀给你什么消息了?”
曲凝双手托着下巴,眯眼回望:“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用得着问我?你去调查调查,猜猜看。”
他斜眼看她,“查?你这么说,要么就是确保我查不到,要么就是等着我查到,让我大吃一惊,好让你笑得更开心。”
不得不说,他真的聪明得让人头疼。
但,偏偏有些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曲凝低眸浅笑,“你说是就是咯。”
佣人把红酒端上来,曲凝抿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又让佣人找来洋酒和冰块。
闻斯臣看她动作,眉眼微挑,语气淡淡:“不怕喝多了失了分寸?”
他声音低沉,带着意味,眼神甚至还带着一抹玩味。
曲凝咬唇一笑,故意斜睨他几眼,挑逗道:“怎么?你是不是也想来几杯?就跟瑞士那晚一样?”
默了默,她轻叹一声,“可惜啊,你现在身体太虚,撑不住。”
闻斯臣懒散地靠在椅背,淡淡一笑,眼神微沉。
曲凝见他不接话,望着他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忍不住暗自哼了哼,装模作样。
深夜,闻斯臣脑海里浮现出傍晚那张迷人笑颜。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看到了她删除的邮件。
点开附件,一幅大大的——「乌龟王八蛋」。
画得歪七扭八,作者署名:奥利奥小朋友。
他恼火地笑了,看来她的工作也不是很忙,还有闲情来精心策划恶作剧。
三楼。
曲凝看到邮件被自动退回,笑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她转头看向一旁大床上的奥利奥,得意万分,在他软软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她不过是请沈檀找了个高级黑客编写了一份邮件,就轻轻松松让那个向来自持冷静的男人吃了个哑巴亏。
真是太解气了!
11. 她就是个坏蛋。
因为媒体报道发酵,家里和公司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送礼,美其名曰是“探望闻斯臣先生”,实则试探虚实、打听动向。
对外,闻斯臣给出的说法很简单,过去这两年,他一直在瑞士静养疗伤。至于细节,他从不多谈,态度温和却疏离,留足了余地,也断了别人的念想。
当然,他也毫不避讳自己的‘失明’。
倒是曲凝,每天看着齐阳和洪睿递上来的邀约函就觉得心烦。这些函件无一例外地将她与闻斯臣并列,措辞得体又别有深意:“诚邀曲总与闻先生携爱子出席”。
如今她坐镇公司,他养病在家,全港城都在等着看,这一对同进同出的夫妻档究竟唱的哪一出。
曲凝索性将那些邀请函统统甩给闻斯臣,让他去处理,他爱去哪个就去哪个。
本以为,他置之不理,谁知他还真的精挑细选了一场宴会出来。
“这个。”
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在一封请柬上轻点,“去这个,合适。”
曲凝挑眉看过去,目光落在那行主办方名字上,眼神顿了顿,慢慢靠近。
“你确定?”
闻斯臣抬眼与她对视,神色淡然:“不然呢?你不是说我随便挑?”
「陆府喜宴·寿诞百日双庆」
说白了就是陆老爷子高龄得子,六十岁寿宴兼办儿子百日宴。
邀请函摊开在桌上,十几场宴会,其中不乏「港城医研基金晚宴」这种联合政界发起的慈善筹款晚宴,他偏偏全部跳过了,选了这场专看热闹的私宴。
陆家虽多年不涉商政,但余威仍在,跟港城不少旧家族,红色资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老的这个‘小儿子’很可能成为未来利益继承的焦点,因此此次宴会吸引了港城所有顶尖豪门悉数到场,纷纷登门祝贺。
曲凝换好礼服下楼时,闻斯臣已经西装革履拄着拐杖站在客厅,身边连轮椅的影子都不见了。
她挑眉,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随后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一袭浅金缎面礼服,肩带细细绕在锁骨上,裙摆随着她转圈的动作轻轻荡开,像一朵被晚风吹开的花。
光影一晃,她整个人显得明艳又灵动,和白日那个身着剪裁利落裙装的她,截然不同。
闻斯臣戴着一副眼镜,神情一如往常的淡然,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他说。
“……”
曲凝站定,微微眯了眯眼。
差点又忘了,这男人还在装瞎。
她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一本正经道:“既然你今晚看不见,那可要乖乖听我的话,我去哪你就去哪。”
闻斯臣拄着拐杖,慢悠悠道:“别带我进去女厕所就行。”
曲凝偷笑一声,转身吩咐佣人:“照看好奥利奥和那三只猫,有事打电话给我。”
佣人点头应好。
车上灯光柔和,钻石项链在她锁骨间泛着细碎光芒。
她花钱向来不手软,闻斯臣早在瑞士就见识过。
那时候,她总是大包小包地拎着奢侈品袋子回酒店,住的还是总统套房,行事张扬又理所当然。
直到几天后,估计是被曲新民威胁了,她才不得不换到普通客房。
闻斯臣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那枚低调却切工极好的钻坠上。
“什么时候转性了?开始喜欢这种收敛的风格了?”
曲凝歪头看他,笑得淡淡的:“你不是看不见么?”
车内陷入一瞬轻浅的沉默。
闻斯臣低低一笑,声音懒散:“嗯,看不见。大约是你今晚过分漂亮了,我猜的。”
曲凝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却压不住翘起的弧度。
车窗上映出她的倒影,眉眼含着几分懒意,也几分得意。
这套珠宝是她特意挑选好的,毕竟是别人的宴会,总不能喧宾夺主。
这两年,她在港城学了不少东西。很多当年在曲家没人教的道理,闻晓峰都亲自教会了她。
人,总是要长大的,也会慢慢进步的。
宴会宾客云集,衣香鬓影,几乎汇聚了港城半个上流圈。
连一向不喜抛头露面的闻晓峰,都罕见地携郑初柔出席,闻晓晟也到了,闻斯婧在人群中最为活络,挽着亲哥哥闻斯威,笑意明媚。
曲凝本以为今晚不过是热闹一场,没想到最意外的,是郑老爷子新娶的小妻子,竟然是她也认识的人——王诗双。
王诗双是沈檀的同学,比她大5岁。
她穿着一袭红色高定旗袍礼服,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笑容明媚大方。
四目相对那一瞬,眼底皆掠过一丝轻微却藏不住的错愕。
王诗双挽着陆老爷子的手,缓缓朝这边走来。
老爷子满面春风,步伐虽不快却稳健。身穿一套剪裁考究的藏青色中山装,银白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精神头十足。
他年过六旬,却在王诗双的陪伴下显得意气风发,眼底带着藏不住的宠溺与骄傲。
陆老爷子先开口,笑着道:“斯臣,有些年没见你了,身体还好吧?”
闻斯臣微微颔首,声音温和:“谢谢陆伯父关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陆老爷子转头看向曲凝,“闻太太今晚很漂亮。”
曲凝的目光从王诗双身上移开,唇角轻扬:“过奖了,陆太太才是光彩照人。”
正巧新一批宾客走进来,等陆老爷子走开,王诗双脚步一顿,目光重新落回曲凝身上。
她眼角带笑:“曲凝,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
曲凝轻轻一笑,“学姐,好久不见了。”
王诗双看向闻斯臣,调侃道:“之前都没听说你嫁到港城来了。”
“我也没想到学姐成了陆太太。”
王诗双低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儿子。”
曲凝偏头看向闻斯臣,“我——”
话未说完,霍凛慢慢走了过来,“我来陪着斯臣,你和陆太太去看看陆小公子吧。”
闻斯臣终于开口,语气淡淡:“去吧,记得等会儿回来找我。”
曲凝一笑,“谢谢霍总。”
王诗双挽上曲凝的手,低声道:“没想到你和闻先生的感情这么好,形影不离啊。”
曲凝轻笑回应:“他腿脚不便,眼睛也看不见,我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王诗双点了点头,在网上看过不少闻斯臣的新闻,只是没有见过他和曲凝的照片,闻家的新闻里,通常只有闻斯婧出镜,那位网红名媛。
“他后面跟着保镖呢,你怕什么?”
曲凝问道:“学姐什么时候来的港城?”
王诗双笑意温柔,拉着她走向婴儿房,“毕业后就来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谈了个忘年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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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陆太太。”
陆小公子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躺在婴儿床上踢腿,身旁两名保姆细心守护着。
“真可爱。”曲凝低声赞叹,语气温柔。
王诗双笑着转头看她:“听说你们家也有个孩子?怎么没带来?”
曲凝弯了弯眼:“他太调皮了,今晚留在家陪猫折腾呢。”
“沈檀今晚也会来,我记得你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
“对,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王诗双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记得那时候沈檀和曲苒苒谈恋爱,你可是气得跳脚了。”
曲凝失笑,眉眼一弯,坦然道:“那时候太幼稚,总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突然被别人抢走了,有点不甘心。”
好在,沈檀和曲苒苒的恋情不到一个月就草草收场,否则她大概真会很久很久都不愿意理会他。
明知道她和曲苒苒不对付,他居然还要去接受曲苒苒的告白。
王诗双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喜欢他呢。”
曲凝摇头,“我把他当家人。”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在另外一间灵堂看见了他,她还以为他的家人去世了,结果他说没有,是一直陪着他长大的司机生病去世了。
他一个人跪在那里,神情沉静而倔强。
他告诉她:“这是个秘密,别告诉别人,我不想他们觉得我脆弱。”
曲凝觉得他奇怪有病,他这样的表现明明就是善良感恩的好品质。
不像她。
妈妈去世没多久,曲新民就带着曲苒苒的妈妈进了门。她在灵堂哭得撕心裂肺的同时,脑子里也在想,怎么才能让那对母女不得安生。
对比起沈檀的善良,她就是个坏蛋。
陆小公子突然啼哭起来,王诗双连忙抱起他轻声哄着,曲凝便识趣地先离开房间。
她慢慢转悠着,在宴会厅中穿行,目光扫过人群,寻找失明的闻斯臣。
终于,在院落一隅,看见了他的身影,他拄着拐杖正与霍凛并肩而立,面前还站着一位气质出众的女士,三人似乎聊得正投机。
曲凝没有上前,和侍者要了一杯红酒,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红酒刚刚抿了一口,那边的闻斯臣便转头,目光精准地朝她望来。
曲凝笑弯了唇,这个男人,还真是演技拙劣,哪有“失明”能对视得这么准的?
她放下红酒,步伐缓缓地朝他们走去。
闻斯臣早已移开视线,倒是霍凛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位气质佳人顺着霍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霍凛笑意温和,问道:“陆小公子怎么样了?”
曲凝轻笑回应:“很可爱,胖嘟嘟的。”
闻斯臣淡淡开口:“你和陆太太是旧识?”
曲凝故作惊讶,扬眉道:“闻先生,我还以为你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居然不知道陆太太是我学姐?”
“据我所知,曲家也是从你太爷爷那一辈才起家的。”
曲凝笑了笑:“那倒是,不过我和沈檀都是陆太太的旧识。”
霍凛无奈作出投降状,讪笑着说:“你们夫妻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曲凝才不想在别人的主场和他斗嘴。
她主动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走吧,斯臣哥,该入席了。”
闻斯臣低眸看向被牵住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攥得更紧了些。
12. 伉俪情深
重新回到宴会厅,沈檀已经来了,闻斯婧也抛弃了亲哥哥闻斯威,充当起了沈檀的女伴。
显然,闻晓晟的脸色不太好看。
台上,陆老爷子陆弘文正携着王诗双现身,怀里抱着百日大的陆小公子,神情慈爱,准备开口致辞。
他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容满面地站在话筒前。
“各位亲朋好友,今晚是陆某的寿宴,也是犬子百日之喜,双喜临门,能得各位赏脸前来,陆某心中感激不尽。”
他停顿片刻,看向怀中的婴儿,目光中带着难掩的骄傲与慈爱。
“有人说我这把年纪还当爹,是贪心。可我说,这是老天的恩赐。人这一辈子,走到哪一步都得感恩,我陆某年轻时打拼事业,年老得子,是福气,也是责任。”
台下响起一片轻笑,气氛热络。
“今天,不光是庆生,也是让我的儿子,见见未来他要敬重和铭记的名字。各位,是他一生的贵人。”
他顿了顿,看向前排熟悉的几个家族,“我老了,未来的路,要靠他自己和我的这些老朋友、新朋友一起撑着走。也许你们笑我糊涂,但我信人,也信这点情分。”
“来,敬各位一杯。”陆弘文举杯,姿态稳重而真挚。
全场一片掌声。
曲凝跟着抿了一口酒,从台上温婉得体的王诗双身上移开,落在一旁安静坐着的闻斯臣身上。
她低声问他,“听说陆家还有一个女儿,今晚怎么没看见?”
闻斯臣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淡声回道:“陆小姐不喜欢这种场合。”
“哦。”曲凝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换作是她,估计也不太乐意吧。
毕竟,如果当年曲新民敢把曲苒苒的生日办得这么隆重,她真的会闹个天翻地覆,让曲新民当众下不了台。
可事实是,从妈妈去世后,她就再没在曲家过过生日,每年遇到自己生日和曲苒苒生日前后,她总是一个人躲在外头晃荡,刻意不回家。
曲新民大约是知道她赌气作对,从来也没有提起过给她庆生,当然,也有可能就是真的忘记了。
这些年,她唯一一次过生日,就是上次在出差归途的航班上。空姐递来一份机上小礼物时,她才恍然记起这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日子。
落地后,她匆匆买了一块蛋糕。
那天是她成为妈妈后的第二个生日,第一个生日时,奥利奥才几个月大,无人提醒,她也无心在意。
她原以为第二次至少值得纪念一下,只可惜,那天……身旁这个男人回国了,打乱了一切。
沉思间,蓦地,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曲凝的肩。
她回头,是常潇然,纸媒杂志的副主编,也是她来港城后为数不多谈得来的朋友。
纸媒早已是夕阳产业,曲凝认识她那会儿,她还只是个小编辑,被老板逼着出来拉投资,承诺她拉到赞助就能升副主编。
常潇然四处碰壁,最后是曲凝一挥手砸下了一年上千万的广告费。
从那以后,曲凝在她心里就是活菩萨,是衣食父母,是救命恩人。
这事传到闻斯婧耳朵里时,一脸不屑,表示还不如多砸一点,直接买下来。
曲凝只道,传统纸媒的公信力,对企业更有用,但不要试图去操控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场合。”常潇然扫了一眼四周那些觥筹交错的名流,挑了下眉。
旁边刚好空出一个座位,她顺势坐下,压低声音调侃:“不是说你最近亏了不少,连凑热闹的心情都没有?”
曲凝轻笑,语气慵懒:“陪我家闻先生来的。”
常潇然像这才注意到一旁气场沉静的闻斯臣一般,连忙收起玩笑的语气,隔着曲凝微笑开口:“闻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常潇然,先锋传媒副主编,也是曲总的朋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您接受一次专访?”
曲凝一听,就知道她的职业病又上来了。
“潇然,别一见人就想拉稿子,你什么时候见闻家的人出现在杂志专访里?”就连在社交媒体上最活跃的闻斯婧,都没出过半个版面。
常潇然也不恼,反倒笑得更乖巧了些:“我是顺口一提,万一他答应了呢?”
说着,她又朝闻斯臣看了一眼,语气真诚:“当然,如果闻先生觉得不方便,我绝不冒昧。”
闻斯臣目不斜视,“抱歉,确实不太方便。”
常潇然立刻点头:“明白,明白。”
一旁的霍凛笑着插话:“常主编,其实那边还有一位远城来的沈先生,最近在港城挺有热度的,或许更适合做专题。”
曲凝眉头微蹙,眼神淡淡扫了霍凛一眼,带着无声的警告。
常潇然却没多想,顺口应着:“沈檀?听说他背景复杂,行事却很低调,确实挺有看头的。”
闻斯臣淡然插一嘴:“曲总要不要帮忙推荐?”
曲凝轻轻扬唇,桌下悄悄捏了他一下,“不用。媒体都追着他跑,我就不添乱了。”
闻斯臣反手扣住她那只作乱的手,微微用力紧了紧。
霍凛笑得意味深长,“这倒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引爆新闻。确实,最近传他手上有一家公司准备在港城上市。”
交谈间,沈檀和闻斯婧从另一侧并肩走来。
常潇然眼尖,先看见了闻斯婧,随后视线移向她身侧那个修长俊朗的男人,眼神一亮,立马就知道旁边的帅哥那必然是沈檀先生了。
果不其然,闻斯婧笑着打招呼:“常主编,你也来啦?这位是远城来的沈檀先生。”
沈檀朝常潇然点头,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你好。”
常潇然赶忙笑道:“久仰大名,沈先生。”
寒暄几句后,她从容掏出手机,语气轻快:“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走吧?大家加个微信,保持联系嘛。”
她语气自然,笑意恰到好处,动作利落地扫了一圈二维码。
在场众人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顺势附和。
她仿佛天生就是这种场合的宠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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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两语间就把一桌人的气氛调动起来,手机递过去的动作丝毫不生硬,游刃有余又恰如其分。
曲凝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
这两年她被闻晓峰推去试水生意场,常潇然和她老板早就是各路饭局上的常客,日日穿梭在权贵之间,眼观六路,舌灿莲花。
这会儿,隔壁桌有人招呼,常潇然笑着起身,临走前还不忘朝曲凝眨了下眼:“我先去打探打探财经行情,一会儿回来跟你聊。”
她一走,桌边顿时清净了不少。
沈檀这才端起酒杯,侧头看着曲凝,“你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
曲凝笑:“她是做传媒的,久在江湖,练出来的本事。”
闻斯臣全程沉默,一言不发,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曲凝搞不懂了,他到底来这干嘛的?
难不成,是为了那位一闪而过的气质佳人?
直到宴会结束,曲凝也没看出闻斯臣到底来做什么。倒是有不少人试图上前寒暄,全被保镖拦在了外头。
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她,姿态平静,他们看上去像极了伉俪情深的一对佳偶。
郑初柔挽着闻晓峰的手走过来,“斯臣,曲凝,要回去了吗?”
闻斯臣向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一声没吭。
曲凝扯了扯唇角,礼貌点头:“爸,郑姨。”
闻晓峰看向闻斯臣,“斯臣身体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这边请了国外的专家,下周就到,眼睛的事,也该尽快安排起来了。”
曲凝乖巧站在一旁,笑意未变,等着闻斯臣来回应。
毕竟装瞎的不是她,他心里什么小九九,曲凝摸不透。
闻斯臣声音温淡无波:“瑞士那边说,暂时不适合贸然动刀,现在适合静养。”
曲凝偏头看他一眼,嘴角轻轻一翘。
闻晓峰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闻斯臣却已经转开话题,慢悠悠地道:“闻嘉奥还在家,我和曲凝先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曲凝心里低笑了一声:这场戏,他演得太像了。
回去的车上,曲凝终于忍不住侧过脸问他:“你不瞒我,反倒瞒着你爸……所以,在你心里,我比你爸更值得信任?”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挑:“你想听真话?”
曲凝挑眉:“废话。”
“你确实比他值得信任一点。”他说,“因为你精明一点。”
曲凝:“……,听上去更像是利用,不是信任。”
不过,闻晓峰难道就不够精明吗?
港城商界大佬,家族庞大不说,单是闻家在全球布局的港口业务,便是行业翘楚。
他花心多情,却也重情重义,不仅将弟弟闻晓晟的孩子视如己出,连那些闻家旁系亲戚,也都被安置在各家子公司担任要职。
闻斯臣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眼神淡淡,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拐杖,没有多言。
瑞士那场意外,绝非偶然,他一步步将陷阱织得越来越紧,等着那些背后算计他的人自投罗网。
13. 曲凝!
回到别墅时,外头已飘起了细密的小雨。
夜色沉沉,林妈妈已经带着奥利奥上楼休息,客厅一片安静。
曲凝一进门就踢掉了高跟鞋,随手拎在指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闻斯臣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没出声,却眼神一斜,意思再明显不过,该扶他上楼了。
曲凝笑了一声,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动作自然,反手却把高跟鞋和包一并塞进他怀里。
男人的手顿了顿,明显一僵。
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俏皮地开口:“佣人都在客厅呢,你不帮我拎鞋拎包,我怎么牵你的手,扶你上楼啊?”
闻斯臣低眸看着那双被塞进他掌心的银色高跟鞋,鞋跟纤细,细细的鞋带上还残留着她脚踝的温度。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拐杖。
曲凝等着他冷脸丢掉手里的鞋和包,然后她就可以委屈地扭头跑回三楼,留着他孤零零站在客厅,等着佣人来解救‘失明’的他。
却没想到,闻斯臣只是顿了顿,一手拎起她的高跟鞋和那只小巧的晚宴包,像提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另一只手松开拐杖,精准地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曲凝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贴近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感受到他大半身子的力量都在往她身上倾斜。
她得意不过一分钟,这个男人又在报复她了。
小气。
她轻笑着,却没真的挣脱,只是稍微调整了姿势,像是默默认了命。
闻斯臣的动作没有多余的停顿,步伐稳慢,却不见迟疑,拎着鞋包、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曲凝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藏着一点点被戳中的笑意。
“你真记仇。”她低声说。
男人没回应,手心稍稍收紧了些,一个沉默的警告。
他不怕摔倒,曲凝倒是无所谓,任由他借力,进了电梯。
电梯的灯光打下来,两人贴得很近,姿态亲密得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闻斯臣不冷不热地问她:“今天在宴会上,你好像不太乐意让你的好朋友约上沈檀的专访?”
电梯门打开,曲凝扶着他走出去,“沈伯父一向低调,自然也不会希望沈檀抛头露面。”
“所以,你这是更体贴沈檀他父亲?”
“闻家,不也一向低调吗?”
闻斯臣侧头,对上她不屑的眼神,语气又了几分认真,“如果让你选,你选沈家,还是闻家?”
曲凝正抬眸望着他,闻言愣了片刻。
她忽而笑了一声,语气松散带着几分嘲意,“哪有这种如果?”
两人已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曲凝原想着在这里松手停下,谁知他握着她的力道不减,反而顺势一步步往卧室深处走去。
她只好跟着进了房。
卧室的灯是自动感应的,柔光一点点亮起,把室内的陈设笼罩在温暖静谧里。
曲凝赤着脚,鞋还在他手里。她懒得要,只垂着手站在一旁,看他把鞋和包随意丢在了地毯上,又扶着柜子,缓缓坐在了轮椅上。
气氛一时有些沉。
曲凝盯着他,半是好奇,半是真心想问清楚:“所以你今晚到底去陆家,是为了见谁?”
闻斯臣没吭声,转动轮椅到落地窗前,拉开一角窗帘,看着外头还没停的小雨。
半晌,他淡淡开口:“去确认一件事。”
曲凝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结果呢?确认清楚了?”
“不全。但足够多。”
曲凝抱臂,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一直都这样,看起来温和,实际却在算每一步。”
“那你还敢跟我站一块儿?”他回得不急不慢。
她轻哼:“我哪敢?我这是被你拽进来的。”
闻斯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好一会儿,道了一句,“所以你是被逼,不得不选择了闻家。”
是刚才那个未说出口的问题,他自己给出了答案。
窗外雨声淅沥,风将窗纱轻轻吹起,拂过她的小腿,轻柔一触。
她看着他,眼神静而清明:“你以为我还有得选?”
闻斯臣不说话,眼神却没有移开。
曲凝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和沈檀从小就认识,他比我父亲还亲。潜意识里,我自然希望沈家平安。闻家是我自己冲动、好胜,牵扯进来的。我有孩子在这里,自然希望闻家越稳越强。”
他哼笑一声,“闻家当然不会差。”
曲凝歪头看他,语气带着点调侃:“你呢?是想让我留在闻家,还是放手?”
闻斯臣倚着椅背,嗓音淡淡:“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带着我儿子投奔沈家?”
她笑出声来,俯身凑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
“怎么可能?全世界就只有沈家了吗?陆家、张家、王家、李家……哪个不是好人家?”
她一一细数着。
闻斯臣看着她笑得自在,一句玩笑话忽然勾起了脑海中闻斯婧说的话。
「这两年,有不少男人上赶着要给曲凝当情人,还有小明星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他虽没放在心上,但这女人笑得太过坦然,反倒叫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他的目光沉了些,“那你说说,这一圈里,你最满意哪家?”
曲凝一愣,笑容还没收,眉梢轻扬,“嗯?”
“闻斯婧说,你这两年身边追你的人不少,有人排着队等你点头给你当秘密情人。怎么?一个都没挑,是太忙没时间,还是觉得他们配不上你?”
沉默片刻。
曲凝直起身子,又贴近他一步,双手向后撑在窗台上,身子微微向后仰,姿态懒散而轻盈。
她右脚一抬,脚尖若有若无地蹭上了他的裤腿。
她语气软而带笑:“你觉得呢?”
闻斯臣睨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只不安分的脚尖上,眼底神色晦暗了一瞬。
他没接她的话,反倒慢条斯理地抬手,把她脚踝按住,力道不重,却也不容她再乱动。
良久。
“我觉得,”他嗓音低哑,“你这两年,闲得还不够久。”
曲凝眨了下眼睛,语调带笑:“哦?那要多闲才够?”
他没再接茬,只松开手,靠回轮椅背,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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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闭了闭眼,仿佛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她惯会挑逗他,他不会让她得逞。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他握过的地方,轻哼一声,收回腿,站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
就在闻斯臣以为她要起身离开时,她却猛地一转身,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坐上了他的大腿。
他一怔,身体本能地一紧,手下意识扣住她的腰,眼神冷冽地看向她。
“曲凝!”
她偏头笑着看他,呼吸近在咫尺,“干嘛?”
礼服是两侧挖空设计,柔软的肌肤贴在他掌下,指腹所触,是她腰线处细腻温热的触感。
他想收手,却慢了半拍。
曲凝察觉到了他的迟疑,眼角一挑,笑意更深,干脆顺势在他怀里坐得更稳些。
“不是你让我陪你演戏的吗?”她低声说,语气无辜,“我怕别人误会我们感情不好,所以回家了也维持一下人设。”
她的调皮明显得几乎是挑衅。
闻斯臣目光锐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空虚了两年,就这么迫不及待?”
曲凝指尖轻点他胸口,眸光明亮,“你怎么知道我两年没有过了?我聪明着呢,就算外面有人,你也拿不到证据,不是吗?”
闻斯臣微微皱眉,手劲忽然加重,掐紧了她的腰,力道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克制。
他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你的奸夫应该喘不到明天。”
曲凝哼笑一声,拍打他放在腰间的手,“那我呢?”
闻斯臣冷笑,松了些力道,手却没离开,一手反而顺势向上,沿着她的脊背缓缓游移,指尖停在她后背的礼服拉链边。
曲凝呼吸一紧。
她没动,只抬眸看着他,眼神里不再带笑,取而代之的是警觉与一丝未明的情绪波动。
他的手停在她后腰,指腹轻轻抵着那一段温热柔软。
他语气低缓:“怕了?”
曲凝盯着他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像会怕的人吗?”
他答:“不像。”
曲凝丝毫不怀疑他的恢复进度,那天在车上,司机猛踩刹车的瞬间,她就已经感受到他的恢复力道,沉稳、有力,远比他平日表现出来的好得多。
他现在无非就是在提醒她,谁才是掌控节奏的那个人。
她从他腿上起身,站好,理了理裙摆,轻描淡写道:“累了,该休息了。”
她转身要走。
他淡淡开口:“曲凝。”
她脚步微顿,没回头。
“以后别拿你和别人的可能性来激我。”他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我不吃醋,但我会动手。”
回到三楼,曲凝脱下礼服,洗净一身疲惫,沉进热水浴缸里,整个人没入一片氤氲水汽中。
可脑子,却迟迟静不下来。
曲凝闭上眼,水声微荡,闻斯臣的声音也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闻晓峰一手栽培了她,把她送进商场打磨,想把她困在闻家。
闻斯臣呢?
他到底想把她困在闻家,还是……困在他身边?
14. 你想都别想。
难得的一个清闲周末,阳光明亮,天气晴好。
餐厅里,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平日里,曲凝总是让佣人将早餐打包带走,奥利奥由林妈妈照顾。至于闻斯臣,他通常独自解决,什么时间吃的,吃的什么,曲凝也不清楚。
而周末,她又常常赖床,等下楼时,餐桌早已空空荡荡。
在佣人看来,今天这样的画面,罕见,也格外美好。
只是奥利奥实属调皮捣蛋了。
他把盘中煎得漂漂亮亮的荷包蛋一一戳破,又把面包丢进牛奶杯里搅了搅,最后干脆把不爱吃的西兰花全吐在桌上。
曲凝蹙眉,正要出声制止,闻斯臣已经放下了刀叉。
他抬手,唤来佣人,“看看小少爷用完餐了吗?如果用完了,那就带他上楼,到我房间来。”
曲凝:“……”
佣人下意识看向曲凝,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
曲凝拿餐巾擦了擦手,平静道:“去吧。”
顺便让她也见识一下,闻斯臣这个做爸爸的教育方式。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佣人把奥利奥抱走。
奥利奥一路被抱着出门,嘴里还嘟囔着:“不要——,不要——,妈妈——”
曲凝望着那一桌狼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落回男人身上,语气轻淡:
“你最好别把他吓哭了。”
闻斯臣唇角轻嗤,“我看他胆子比你的还大多了。”
平日她去公司,家里那三只小奶猫按规矩不能上楼,佣人也时常拦着。
但奥利奥总有办法,一只只塞进他的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进电梯,硬是把猫带上了二楼。
佣人见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阻拦,生怕这个小爷闹脾气不高兴。
上了楼,闻斯臣让佣人退下,只留下奥利奥一人。
小家伙靠着墙站得笔直,小脸脏兮兮的,一双黑亮的眼睛满是倔强和不服,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曲凝。
闻斯臣看着他,忍不住低低一笑,伸手拿过桌上的纸巾,弯腰替他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奥利奥被他擦得有些不耐,扭了扭小脑袋,小声嘟囔:“要妈妈。”
闻斯臣手上动作没停,语气淡淡:“脸太脏。”
奥利奥嘟嘴。
“接下来,我们谈谈规矩。”闻斯臣将最后一点污渍擦干净,随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语气平静,“你今天在餐桌上的表现,得扣分。”
小家伙愣了愣,似懂非懂地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警惕。
闻斯臣直起身,拄着拐杖坐到了沙发上。
奥利奥也不哭闹,只鼓着小脸蛋,睁圆眼睛看着他,像只被训斥的小刺猬。
“手伸出来看看。”闻斯臣道。
奥利奥眉毛拧了拧,乖乖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一眼看过去,蛋黄、面包屑、蔬菜叶沾得到处都是。
男人靠着沙发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想吃西兰花可以说,不想喝牛奶也可以换果汁,吃饱了想下桌玩,也能说。”
他顿了顿,看着他:“但在餐桌上胡闹,把东西吐出来、搅成一团,是没有规矩。”
奥利奥听着,嘴巴抿了抿,手却没收回去,像是在接受批评。
曲凝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着监控画面,嘴角忍不住扬起。
尤其看到闻斯臣一脸认真训话的样子,而对面的奥利奥却一脸懵懂,小手脏兮兮地举着,眼神又倔又无辜,像是听天书一样。
她看着看着,轻笑出声。
本以为奥利奥会哭闹,毕竟在闻斯臣没回来之前,家里人人都宠着他,从没人这样一本正经地管教过他。
他还小,曲凝一向舍不得说重话,偶尔被闻晓峰带出去,更是被捧在掌心,百依百顺。
奥利奥被男人带进了洗手间,十几分钟过去了,也没出来。
曲凝没有变态到把监控装进洗手间,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上了楼。
曲凝上了楼,随口喊了一声:“闻斯臣?”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她心里微沉,快步走到浴室门口,伸手推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怔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浴室照得通透明亮。
浴缸临窗,水汽氤氲中,男人整个人泡在水里,赤裸着胸膛,闭着眼靠在缸沿,面容慵懒又沉静。
怀里还抱着同样脱光的小家伙。
奥利奥窝在他胸口拍着水,喊她:“妈妈!”
一大一小,毫无防备,毫无遮盖地泡在一块儿。
曲凝扶住门框,整个人都无语了。
闻斯臣慢慢睁眼,“要一起?”
曲凝:“……”
一个季节过去,他的身体比之前结实了些,不再是最初那副病弱清瘦的样子,虽然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却也已经看不出任何虚弱。
曲凝看着他,又转而看向地面上的一片狼籍,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显然,他是破罐破摔,小家伙不配合清洗,他索性直接脱了,抱进浴缸一起泡。小家伙喜欢玩水,乐意至极。
曲凝沉默了几秒,终是关上门走了进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浴缸里的父子俩,指挥道:“他头上的泡沫,你还没给他洗干净。”
闻斯臣抬眼看她一眼,神情淡淡,空出手来,稳稳托住奥利奥的后脑勺,按她说的动作,把泡沫慢慢抹干净。
小家伙嫌力道太大,猛地站起身甩了甩头,水珠四溅,恰好洒在曲凝的脸上和身上。
奥利奥咯咯笑着,满脸得意。
曲凝只得无奈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正是闻斯臣那张带着坏笑的脸。
曲凝取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狠狠甩在了男人脸上。
她没好气地道了句:“我上楼给他拿套衣服,洗好了就出来。”
说完,转身开门出去。
身后,奥利奥小脑袋转了转,似懂非懂地看着门口,又回头望着浴缸里的男人。
他奶声奶气地嘀咕:“妈妈,气气了。”
闻斯臣低笑一声,拉过他的小手,顺手揉了揉他还湿漉漉的小脑袋。
“没有。”他安慰小家伙,“妈妈是怕你着凉,我们快点洗完。”
奥利奥小鸡啄米点头,又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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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笑出声来。
曲凝下楼的时候,男人腰间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小家伙也被裹在宽大的浴巾里,只有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露在外头,像只刚洗完澡的小奶猫。
奥利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
曲凝走过去,正要掀开他身上的浴巾,给他换衣服,却被闻斯臣伸手拦住。
“我来。”
曲凝挑眉:“你会?”
闻斯臣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语气平静:“男女有别,这种事要从小开始教。他也该适应了。接下来我会安排保镖,把他送去学校,林妈妈不适合再跟着他了。”
曲凝愣了下,眉头微微一拧,“……,你说什么?”
奥利奥满打满算才一岁半,说话走路都算利索,但这么早送去学校,配保镖?
她看向闻斯臣:“你是不是安排得太早了?”
闻斯臣低头,认真地将奥利奥的手臂塞进袖子里,动作不算娴熟,却还算稳妥。
“我准备回公司上班。与其让他在家无法无天,不如早点送去学校,适应规矩。”
奥利奥被他摆弄得直咯咯笑,小胳膊还在乱挥乱蹬。
她指了指他的眼睛,揶揄道:“你不装了?要回去上班?”
闻斯臣动作稍顿,依旧一边给奥利奥穿衣,一边冷静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装过?”
曲凝嘴角微扬,“那外面呢?也不装了?”
他抬头看她,“外面只会在意我有没有达成目的,他们急躁,步伐也会乱。”
曲凝隐约能知道,他是在查当年在瑞士的事情,而且,她也知道,他的怀疑对象是他叔叔闻晓晟。
不过,闻晓晟父子在公司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丝毫看不出风吹草动,闻斯臣私下里到底做了什么,曲凝也无从得知。
这几个月,他几乎都安静地呆在别墅里。
但他之前对沈檀的动静却格外关注,一直怀疑沈檀此行港城,是为了针对闻晓晟报复,因为闻晓晟手里握有解救沈伯父的关键证据。
曲凝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达成目的了吗?”
闻斯臣拍拍奥利奥的屁股,示意他站好。
他哼笑一声,“怎么?我每日在你眼皮下生活,我达没达成,你的监控没拍到吗?”
曲凝:“……”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那么轻易把底牌全摊开。
不过,他刚说要回公司上班,那她呢?
她可是正儿八经顶替了他的位置,当上了闻氏的总经理。
总不能他一回公司,她就得乖乖让位,挪屁股吧?
想都别想。她不干。
曲凝盯着他,“你要和我抢总经理的位置?”
闻斯臣唇角勾起一点讥笑,“抢?”
他看着她,语气淡淡:“那本来就是我的位置,只是暂时让你坐了坐。”
曲凝挑眉,不满道:“你们闻家真是,叫我干活的时候一口一个‘我们闻家’,现在想回来上班了,就变成‘只是暂时坐了坐’?”
闻斯臣慢条斯理道:“我不介意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做个副手,曲副总。”
曲凝冷笑一声,“你想都别想。”
15. 陆丹华
一早,闻晓晟气势汹汹闯进曲凝办公室,脸色阴沉,凌厉道:
“曲凝,你这是什么意思?架子都摆到我头上来了?你有什么资格擅自撤掉海城项目的资金!”
曲凝手里还拿着笔,抬眼对上他怒视的眼睛。
“海城项目亏损三个季度,回款延迟、成本虚高,要不要我把审计报告打印一份给叔叔?”
她语气平静,面色不改,心里却早已将闻斯臣骂了个遍。
真是好样的。
背后动刀子,拿她当挡箭牌,关键她还真得硬着头皮扛下这摊子烂账,不能露怯。
闻晓晟眉头拧紧,语气更重了几分:“这些是你该管的?斯臣当年掌权时,从来都不会过问我手里的项目。”
曲凝挑眉,“这笔投资烧的是闻氏的钱,不是个人的人情账。如果您觉得处理不当,当然可以提请董事会复议。”
“你——”
闻晓晟脸色铁青,指着她,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叔叔,其实这个项目,我私下也请教过斯臣。他说,凡是回款延迟、成本虚高的项目,十有八九是下层出了问题。”
曲凝神情不动,语气却带着几分真诚与提醒:“叔叔千万别被人蒙蔽了,该查的,还是得查清楚。”
闻晓晟脸色越发难看,眼神里透出几分阴沉和压抑的怒火,手指微微颤着,想再开口斥她几句,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冷冷盯着曲凝几秒,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门被“砰”地一声带上,震得窗台都微微震动。
曲凝坐在办公椅上,拿过手机。
她第一次拨通了备注C先生的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那头传来男人低哑沉稳的声音:“喂。”
曲凝开口便冷冷一句:“闻斯臣,你大爷!”
这个号码,她存了近3年的时间,前2年是拨打无效,近一年是没必要拨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闻斯臣低笑一声,清冷带讽:“你不是问我达成目的了吗?我这是给你答案。”
曲凝咬了咬牙,“我之前亏了点钱,你冷嘲热讽,你叔叔拿着上百亿去海城砸,你就当做局,拿我当枪手架空他。那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来架空我?”
“曲凝,”闻斯臣的声音慢条斯理,“我不会架空你,没有一个老板会不喜欢一个好员工。”
曲凝胸口微滞,“我是你员工?”
闻斯臣一笑,声音低而笃定:“你不是我员工?”
他顿了顿,慢悠悠道:“你坐的是总经理的位置,我是CEO,这不就是上下级?”
曲凝被他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也忘了挂电话。
“而且,你表现得还不错。”他又加了一句,像是诚心气她。
“……滚。”
她终于忍无可忍,利落挂断了电话。
曲凝差点儿忘了,闻斯臣才是闻晓峰的亲儿子,而她,不过是个外来的儿媳。
闻晓峰栽培她两年,可闻斯臣是他一手调教长大的。
如今闻晓峰退居董事长,CEO的位置,归谁不是明摆着的事?
闻斯臣看着被突然挂断的电话,笑了声,他还以为她那副沉稳冷静的工作态度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
蓦地,门外传来敲门声。
“先生,霍先生带着他的朋友到了。”
闻斯臣看了眼客厅监控,淡声应道:“请他们去后院等我。”
“是。”佣人随即退下。
霍凛带着陆丹华去了后院,已是九月,港城暑意未消,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潮湿的闷热。
几棵黄白鱼木花开得正盛,簇簇浅黄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衬得庭院格外清朗。
陆丹华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几株开得密实的花树,“他这园子,打理得挺精致。”
霍凛漫不经心笑了下,“讲究是他的习惯,看着闲适,更何况现在家里有老婆孩子,他自然更讲究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闻斯臣一身家居衬衫,袖口挽起,拄着拐杖缓步而来。
阳光从花叶缝隙洒在他肩头,映得整个人愈发冷冽沉稳。
陆丹华目光微动,倒是先开了口:“你倒真不像个养伤的人。”
闻斯臣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咸不淡:“现在只是腿不方便,脑子还用得上。”
霍凛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语气带着点揶揄:“曲凝在家吧?你把我们支来后院,是怕她听见?”
闻斯臣走到亭中,坐下,将拐杖搁在一旁,“不在家。找我什么事?”
霍凛耸耸肩,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陆丹华身上。
陆丹华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能不能……帮帮我。”
她语调一贯清冷,此刻却有些发涩:“我爸,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事情有些急。”
闻斯臣眉头微蹙:“上次寿宴,他不是还挺硬朗的?”
陆丹华垂下眼眸,语气轻淡,“也许是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吧。”
霍凛挑眉接话:“你,该不会是打算……”
陆丹华:“对。陆家的东西,她不配。关于遗产和家族权力的事,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希望你们能够牵制外面的人,我爸之前有些人脉关系,我怕到时候他们到时候站出来支持王诗双。”
霍凛看向闻斯臣,没接话。
说实话,很难。
王诗双既然进了陆家大门,还有一个孩子,那么就不可能一份遗产都拿不到。
陆丹华语气冷了些:“我爸之前答应了让王诗双孩子入族谱,我是不会答应的。”
霍凛坐在旁边,没有插话,只从兜里摸出烟盒晃了晃,想抽又看了眼陆丹华,最终没点。
“你爸签过股权信托文件吗?”闻斯臣问。
陆丹华轻轻点头:“有过初稿,他本来打算今年签。”
闻斯臣道:“如果遗嘱还没生效,就看你能不能在他最后这段时间里,让他亲手落笔。”
陆丹华眼神一滞,“那女人是大着肚子进的陆家,就算是打官司,我也不怕。”
霍凛斜靠着椅背,接了句:“到时候,私生子、继承权、非婚争议……你父亲的一点体面,恐怕保不住。”
陆弘文可是港城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最后要是晚节不保,只怕不只是财产上的清算。
陆丹华:“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闻斯臣端起桌上的茶杯,问她,“陆家一旦传出点腌臜事,舆论比官司还难缠,你有把握稳住吗?”
陆丹华语气坚定,“我没别的选择。”
老爷子有心要把家产分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那是陆家人努力几辈子的事业,凭什么就这样给王诗双捡便宜,还想让她儿子入族谱,那更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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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心。
·
曲凝没有想到王诗双居然会来公司找她。
而且开口竟是劝她阻止闻斯臣帮陆弘文的女儿——陆丹华。
王诗双苦笑道:“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当然有自己的私心。毕业后我一个人来到港城,挤在狭小的房间里住了一年,几乎透不过气。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出现了,他对我很好……,现在,他突然发病住院,丹华找人封锁了病房,我进不去看他,也很担心他。”
曲凝一时没有开口,静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真有什么事,我就马上成了单亲妈妈。我也不想跟你说虚的,丹华直接跟我说了,让我净身出户,孩子的抚养费,陆家会负责。
“曲凝,你帮帮我,你也是妈妈,你知道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
“我陪了他5年,我也不贪心,我只想争取让孩子入陆家族谱,拿到属于我应由的。”
曲凝沉默良久,“你怎么不去找律师?”
王诗双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陆家名声在外,一向低调,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曲凝缓缓道:“你是陆弘文的妻子,你们还有一个孩子,就算出了什么事,于情于理,你们也不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王诗双垂下眼,指尖轻轻颤着,低声道:“错了……,我们没有领结婚证。他曾向丹华的母亲承诺,永远不会再娶。所以,我什么名分都没有。”
曲凝眉头微蹙,“孩子户口呢?”
王诗双苦笑摇头,“还没来得及上。他一直说等忙完这阵子再办……可现在,丹华才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曲凝沉视线落在王诗双脸上,看她双眼微红,情绪近乎卑微,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法官,更不是闻斯臣那种擅长在谈判场上周旋的角色。
回到别墅时,佣人正好从后院端着茶盘走进来。
曲凝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却在洁白的茶杯上停住,杯沿清晰地印着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看来,果然如王诗双所说,陆弘文的女儿来找闻斯臣帮忙了。
王诗双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只要闻斯臣出手,她和孩子恐怕真的会被扫地出门,连港城都容不下。
奥利奥被送去了学校,这个时间也恰好放学回家。
小家伙背上了大大的书包,一看到她站在院门口等他,小家伙立刻哒哒哒加快脚步,飞奔而来。
“妈妈!”
奥利奥一头扑进她怀里,
曲凝弯腰接住他,摸着他小脸道:“今天回来得怎么迟?”
奥利奥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回:“上了画画课,唱了歌。”
说着,他小手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递给曲凝。
“猫猫!”
曲凝接过画,纸上五颜六色地画着三只张牙舞爪的大猫,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童趣。
她笑了笑,捏捏他的小鼻子,“去洗手,林奶奶给你做点心了。”
奥利奥乖巧地点头。
闻斯臣下楼时,正好撞见母子俩亲昵的画面。
曲凝牵着奥利奥的小手,朝客厅走去,目光不经意地与他相遇,一瞬间,气氛微妙地凝滞了片刻。
两人上午才在电话里争执过,下午王诗双又来公司找她倾诉,种种情绪堆积至今,曲凝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16. 小傻瓜
奥利奥抬头,甜脆地喊了一声:“爸爸!”
闻斯臣走近,应了一声,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语气温和:“爸爸带你去洗手。”
曲凝闻言,便松开了儿子的手,转身朝餐厅走去。
闻斯臣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还未移开,门口便传来一阵轰隆车声,紧接着,是疾促有力的脚步声。
闻晓晟来了。
他步履急切,脸色阴沉,目光锐利,一看就是带着怒意和质问而来的。
闻斯臣顿住脚步,吩咐佣人:“把奥利奥带去洗手。”
曲凝回身站定,神情自然,开口道:“叔叔,怎么突然来了?”
闻晓晟没有回应她,只将锐利的视线落在闻斯臣身上,语气冷厉:“斯臣,你眼睛什么时候能看见了?”
闻斯臣唇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淡淡说道:“忘了,大约前几天吧。”
曲凝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
闻晓晟脸色铁青,声音陡然一沉:“所以,你一直在防着我?”
闻斯臣目光平静,回应道:“叔叔,如果你有话想质问,就别绕弯子,直接说吧。”
闻晓晟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曲凝,又看向不远处的佣人们,压住情绪,冷声道:“去你书房。”
闻斯臣微微转头,看了曲凝一眼,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片刻,随后点头,转身走在前面,领着闻晓晟朝电梯方向而去。
曲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她咬了咬唇,缓缓转身走回餐厅,心思却早已飞到那封闭的书房门后。
二楼书房。
闻晓晟压低声音质问道:“斯臣,你明明知道那件瑞士的事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还要用这事来牵制我?”
闻斯臣冷声道:“我自然知道不是叔叔亲手干的,可叔叔会不会给沈檀传递了什么暗示呢?”
闻晓晟脸色微变,“你这是在怀疑我利用沈檀?”
“他突然回港,目标直指你手里的那份证据,”闻斯臣语气压下,“不是偶然。”
闻晓晟沉默片刻,眉峰紧蹙,“他确实想替沈国豪解禁,但我清楚,一旦那份证据落入他手里,闻家就得上国际法庭。我不可能给。”
闻斯臣目光如刃,冷冷开口:“那如果……他拿闻家和你做筹码呢?”
这句话一出口,书房陷入短暂的沉寂。
闻晓晟站在原地,眼神深沉,似是被什么击中般沉默了下来。
他的手慢慢垂下,指节微微发紧,目光落在面前那个拄着拐杖的年轻男人身上。
这个侄子,他沉得住气,藏得住狠,不动声色,却步步为营。比起他那位有手段但重情义的大哥,闻斯臣更像是一个真正懂得权力运作的掌舵者。
甚至……更危险。
闻斯臣神情从容,语气淡然地补了一句:“当然,今天是沈檀,明天就能换一个沈檀。想拉我下马的人,从来不止一个,不是吗?”
闻晓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门缓缓合上,书房重新归于寂静。
闻斯臣仍背对着窗户站着,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指尖紧扣着拐杖的扶柄,神色未有丝毫波动。
直到门彻底闭合,他才缓缓转身,走到窗前。
窗外,晚霞正浓,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晕染了整片天色。
院子里,曲凝坐在秋千上,奥利奥蹲在草地上拼赛车,三只猫围着他跑跳、打闹,偶尔蹿起,偶尔翻滚成一团。
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宁静。
曲凝似有所感,忽然抬眸,眼神精准地与他隔窗相对。
他将怒气冲冲的闻晓晟带进了书房,可出来时,闻晓晟却是一脸沉沉的疲惫与妥协,无声离开了别墅。
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曲凝不得而知,最近的二楼书房监控总是莫名失灵。
在曲凝的吩咐下,佣人将晚餐摆到了院子里。
上学这几天,奥利奥也渐渐习惯了规矩的餐桌礼仪,能乖乖地坐着,把一顿饭吃完。
曲凝照例让佣人醒好了酒,她亲手将其中一杯递到男人面前。
“算是庆祝你阶段性胜利,”她笑意浅浅,“以后也不用演得那么辛苦了。”
闻斯臣接过,看向她微微上扬的唇角,直言道:“怎么?想跟我谈谈?”
曲凝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轻抿了一口酒,点头:“是。今天王诗双来找我了,她说你和陆家小姐是青梅竹马。”
“然后呢?”
“她希望你能劝劝陆小姐,别把她母子逼得太绝。”
闻斯臣轻嗤一声,“你答应了?所以现在,是来替她说情的?”
曲凝笑着摇头,“为什么是说清呢?王诗双是犯罪了吗?用得着说清这个词?”
陆弘文被王诗双的年轻和陪伴所吸引,而王诗双也依赖着他的支持和保障,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随着孩子的到来,局势发生了变化,王诗双的依靠从陆老爷子变成了陆小公子。
现在陆小姐要打破这个局势,把他们母子彻底踢出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闻斯臣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动,只是轻声道:“法律上,她当然无罪。但权力场里,不讲的是对错,讲的是利益和关系。”
“所以,因为你和陆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这次会帮她?然后王诗双母女要离开港城?”
闻斯臣指腹轻扣着酒杯,看向曲凝,“王诗双留不留得下,取决于她自己,不取决于我。”
曲凝盯着他,“可她求到我这里来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讲的是利益和关系’,王诗双现在估计只把她当成了港城的关系。
闻斯臣目光微动,淡淡道:“那你呢?你准备替她出头?”
出头肯定谈不上,但曲凝想的是,在公平公正的情况下,王诗双应该拿到属于他们母子那份。
她还未开口,闻斯臣便淡声接了下去:“陆老还没断气,就开始盘算遗产,王诗双又有多少真情?陆丹华就算再强势,如今也做不了主。”
他神色冷淡,言语讽刺。
确实,陆弘文还没断气呢。
只有他还在,陆丹华就不可能将他们母子赶出陆家赶出港城,上次的寿宴,陆老爷子说的那番话不就是带着王诗双母子出来刷脸认人吗?
如果王诗双真有心计,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跟陆丹华硬碰,而是趁陆弘文尚在,好好借力,用他的名声、人脉,稳住局势。
思忖间,曲凝忽然想到王诗双最该找的那个人:
——常潇然。
她上次在宴会上游刃有余地在关系网中穿梭,大约把现场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收集得一清二楚了。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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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了这一层,曲凝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
奥利奥已经吃完饭,跳下椅子去院子里追着三只猫玩了。
她起身换了个位置,从闻斯臣对面移到他右手边坐下。
晚风徐徐,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白日余温,也让人心绪沉静几分,格外惬意舒适。
闻斯臣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怎么?还有别的问题?”
曲凝托着下巴,懒懒地盯着他侧脸,语气慢悠悠:“你和你叔叔说了什么?他进门气势汹汹,出来就泄了气。”
他转眸看她,“不是你上午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了一通?我一时不甘,干脆在书房里,把你说我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说给他听了。”
曲凝不信他的鬼话。
她骂他‘你大爷’,闻斯臣难道真的转骂给闻晓晟?
她哼了哼,猜测道:“肯定是对你CEO的位置有所不满吧,然后你威胁了他。”
闻斯臣失笑,抬手摩挲着酒杯边缘,嗓音懒散:“曲凝,你怎么这么聪明?”
曲凝一怔,盯着他半晌,眼中露出几分警觉。
他会这么说,那就是她猜错了。
果然,下一秒,
闻斯臣唇角笑意更深,缓声开口:“来,说说你哪儿不满?电话里气势汹汹的,现在倒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曲凝斜睨了他一眼,“我生不出气来,一想到上班得陪你演,下班还得陪你演,整个人都累趴了。”
闻斯臣眼角微挑,嗓音带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还演?不都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演得很卖力吗?”
曲凝讨厌他这副一切运筹帷幄之中的神情,衬得她是个傻子。
她勾起一抹坏笑,桌子下一抬脚,轻轻勾住他的腿,故意撒娇道:“我不就是在拼命配合你吗?”
“拼命配合?听起来倒像是小傻瓜乖乖听话。”
曲凝眨了眨眼,笑意浓浓,“你说我是小傻瓜吗?”
闻斯臣伸手轻轻扣住她勾着自己腿的脚踝,语气玩味:“你说呢?”
他手掌缓缓往上,揉捏着她光裸的小腿,顺势将她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指尖轻轻往上游移,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意味。
曲凝微微一颤,眼神闪烁着调皮的光芒,轻轻踢了踢他的手腕。
“要我说,我就觉得不是。”
闻斯臣没接话,只是动作不停,手指缓缓游移至她大腿内侧,触感所至,灼热一寸寸蔓延。
曲凝见状,索性将另一条腿也搭上去,倚进椅背,姿态慵懒又撩人。
她一身明黄色吊带裙,长卷发如瀑般披散,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双腿搭在他膝上,裙摆垂落,露出的线条明艳撩人。
她手中端着红酒,笑着问:“你回去公司上班了,会给我脸色看吗?”
闻斯臣微微挑眉,视线像不动声色的刀锋,自她脚踝一路扫到膝弯,再停在她唇角那抹明艳的笑。
他嗓音低哑,似笑非笑地开口:“你穿成这样,坐我腿上,问我会不会给你脸色看?”
他那一瞬的目光里,压着一丝波动,像是藏不住的火苗,隐约从他眼底烧了出来。
曲凝轻晃酒杯,像是没察觉似的,笑容依旧明媚:“我是担心你公私不分。”
闻斯臣指尖摩挲着她膝弯,低低一笑,喉结微动,“放心,我在公司分得很清,真要不公,也是你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