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不义,不如投靠亲爹》 第1章 第 1 章 卯初的钟声刚响,林清濯的已在演武场划出三十七道银弧。锁灵镯贴着腕骨传来了伴随着她生活十几年的凉意,像块浸了百年的玄冰,将她每次挥剑时泛起的热意压回丹田 。这是仙门师尊赵明壑亲手为她定下的“修心之法”,说是什么“唯有冰心,方能握剑斩魔”。 "清濯师妹的剑,越发像雪山顶上的冰棱了。" 大师兄王清砚的笑声从月洞门传来,他手中托着青瓷药盏,护心丹的药香混着晨雾飘来,却隐隐盖不住底下一丝苦腥。"今日斩了十七只魔蝶,可还觉得灵脉发虚?" 林清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锁灵镯,银白色的手镯倒映出山上的积雪,明明这么寒冷的天,却生出了如此奇异的炽热之感。这样的异样,林清濯忍受了十年。 “师兄,自从两年前与身患魔瘴的灵兽一战后,原本就不太稳定的锁灵镯更是难以控制了。再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或许过几日,该去找一趟师尊了。”林清濯收起手里的法器,向王清砚行了礼。 王清砚好像是没听清林清濯的话,自顾自走到她身边,拉着林清濯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将手中的药盏递到了林清濯的面前。 这是护心丹,从林清濯有记忆开始,这个东西就充满了她的生活。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就算是林清濯再不解,吃这个丹药的原因是什么,还是不声不响下意识就把它递到了嘴边。 林清濯唇齿微张,刚刚要将护心丹送入嘴里,却又突然间停下下来。 “师兄,我知道师尊正在修行理应不去打扰,但这锁灵镯的灵力已经大不如前。要是不及时镇压,恐怕...”林清濯说话的速度太快,甚至都没有看清王清砚眼底一瞬间闪过的不耐烦。 “你也知道这几天师尊不宜见人,就不要再去麻烦他老人家了。”王清砚摆摆手,示意林清濯快点吃下手里的护心丹。 林清濯自知理亏,本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师尊对我若是有对你这么上心就好了。”王清砚见面前的人安心吃下了丹药,身子放松了不少。“师尊在上山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看着你吃下护心丹。师尊定是料到了锁灵镯会有异常,才在临走时特地备下了不少的仙药。” “我当然知道师尊对我用心良苦,从小到大我的病就神出鬼没的,十几年来,没少麻烦师尊和师兄。只是,这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清濯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被赵明壑带到了月灵山,一待就是十八年。从她记事起,每日的护心丹和在手腕上发冷的锁灵镯就一直陪伴着她。 这是人们所知道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林清濯时时刻刻藏在心里的秘密。 每当神山的雪渐渐化开,林清濯的梦中总会有一个陌生的女声回荡在耳边。 “濯儿,濯儿!你千万...不要忘了...” “清濯,师妹?” 林清濯的思绪猛然飘走,明明现在不是在梦中,怎么还会有这个声音?她抬起头来,明明眼睛直视着王清砚,但不知怎的,视线却变得异常模糊。 就像是。 就像是十八年前自己模糊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师兄,今日斩获的魔蝶我都叫春荚一并收集好了,若是还有需要,请去春荚那里寻吧。”林清濯站起身来,眼前模糊的视线似乎有一些好转。行礼拜别了王清砚,便走上了下山的道路。 来来往往上下的台阶并不算宽敞,正又恰逢百年一次的镇邪祭,原本就过不了两个人的台阶现在倒是直接被堵住,只剩下了半人宽度。 “清濯姑娘,今天这么早就回去啊!你看我们这边实在是忙得不行,姑娘不如走北边的山道。我们这活一时半会干不完,那边虽然说远了一点,但是路能好走不少。” 打头的女人站出来,一边忙着招呼人做事,一边指着北边的路。 林清濯踮起脚尖向不远的地方看了看,再走几步后的路不比现在的好走,只能点点头,回过身朝着北边走去了。 林清濯对北边的路不算太熟悉,虽说不是从未踏足,但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走。对北边的路不熟悉,但不知道为何,林清濯总会想到还小的时候,师尊总是给自己讲起北边路上的一段可怕的故事。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段段不好的故事,让林清濯从小到大都没能自己走上这条道路。 不过现在踏上台阶的林清濯倒是不再那么害怕了。小时候的自己总归还是个孩子,而现在的自己,不但有一套能够防身的武功,更有师尊和师兄送给自己的法器,那些用来吓唬小孩的伎俩,早就不管用了。 林清濯抬头看了看天,想着或许应该能在午饭前回到寝居。 北边的山路找不到阳光,原本就不太温暖的仙山又平增了几分凉意,让走在路上的林清濯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来这里...” 林清濯的耳边又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她猛地向四周看去,确实与之前所见的无异的场景,就连身旁的树枝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她的确是听见了,听见了刚刚的女声,像是在指引自己到什么地方。林清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等到身边连风声都没有的时候,她又隐隐约约听到在自己的右手边,传来了几声零散的石头松动的声音。 林清濯缓缓转头向右边看去,还不忘记伸出手来,摸到了自己的法器。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右边竟然出现了一条碎石掉下而产生的缝隙,缝隙不宽,堪堪能过人。 “来这里...” 林清濯又听到了相同的声音,只是这次,她清楚的感知到,声音就是从这个缝隙中传来的。 林清濯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控制,鬼使神差般的走向了这个之前好像从未存在的缝隙。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我也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缝隙处的声音随着林清濯的靠近渐渐清晰,林清濯听着她的声音,一点点向前。直到走到边缘,有些狭小的缝隙让林清濯有点犯难,哪怕是再想继续前进也只能侧过身子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的过去,你的现在,还有你的未来。只需要你继续向前,你看看我,我就都可以告诉你。” 林清濯似乎是被蛊惑,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继续向前,甚至无视了身上沾染的脏污。 “清濯!”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她离开了狭窄的缝隙,好像此时她的意识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濯抬眼看着王清砚的脸,仿佛心神都已经被缝隙里的人摄取了一般。 王清砚的手从锁灵镯上拂过,镯子一瞬间闪起一道紫色的光。紧接着,紫光顺着林清濯的左手,如一条线一般穿透了她浑身上下的神经。林清濯的呼吸这才一点点平缓下来。 “看来你的灵脉还是没有稳定,这几天我还是先陪着你,免得又出什么岔子。”王清砚揽过林清濯的肩膀,带着她向山下走去。“看来你说的没错,锁灵镯这几日的确是有些不稳定。不如这样,明日我替你去找师尊,若是可以,请师尊再为这锁灵镯注入些法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折磨得你难受。” 话虽如此,但林清濯却不认为今日所见的事是让自己难受的魔物所致,若硬要说是魔物,更像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魔终于不堪其扰,想要指引自己找到久而未见的真相。 第2章 第 2 章 “不必了师兄,师尊忙着修炼,大家也在为镇邪祭忙着。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走不熟悉的路绕了远,不打紧的。”林清濯拍了拍王清砚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让他安下心来。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林清濯也吃不好饭了。每当发呆的时候,脑海里总是反反复复出现相同的声音,惹得她心烦。 “清濯!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山上练剑吗?” 林清濯本想睡个午觉把上午所见的事情一并忘掉,没想到躺在床上半天,翻来覆去反倒心里更烦躁了。 山脚小居的树荫不算少,虽是荫凉更多,鸟叫也跟着变多了。林清濯索性起身,到半山找春荚去了。 “上次你说你这里还有些安神的香料,不如现在给我吧。”林清濯依旧魂不守舍,拖着自己的身子到了春荚的居所。 春荚与林清濯一般大,是仙山中散修家的孩子。两个人一起长大,倒是算个伴了。 春荚的院子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春荚从层层叠叠的药炉中间探出身来,端着一碗不知名的汤药走到林清濯的面前。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先把这药喝了。”春荚把药碗递到林清濯的面前,向前送了送。 林清濯盯着这碗药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春荚,似乎是要从春荚的脸上看到什么答案。“你这是干什么,要害我啊?” 春荚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香囊,朝着林清濯晃了晃。“问着那么多干嘛?我又不会害你,相信我就是了。” 林清濯仔细闻了闻汤药的味道,与之前师兄给自己的完全不同,原本应该发苦的药味现在倒是散发出了一丝酸涩的味道。 不过换个念头,自从春荚来到仙山的医馆,自己的护心丸都是从她手中经过。也许是这几日自己的灵脉受损太多,师尊又嘱咐医馆给自己多熬了几副新的汤药罢。 林清濯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宁,或许不是灵脉的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总觉得...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了。” 春荚把香囊递给林清濯,转身就要接着回去熬药。听到林清濯的话以后,转过身来在嘴边比了个手势。“那就不要说了,要是你以后实在难熬,就来医馆找我,帮我分担一点工作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说罢春荚就递给林清濯一大包草药,用下巴示意林清濯去院子的一边角落研磨。 林清濯将药包里的草药倒入石槽,才发现这是一大包的炎草。林清濯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反反复复努力定睛一看,发现事实还是没有变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药炉中间的春荚。 炎草虽说不是什么禁药,但这个草药长在极热的地方,仙山上不可能有,就连山下都很难找到。林清濯与春荚对视,春荚显然看出了林清濯眼中的疑问,但却只是回了一个微笑,更是让林清濯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春荚去了竹洞之下,魔教的地盘。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大堆的炎草被摆在林清濯的面前,总会让她感到紧张。 仙门与魔教已经是千百年的宿敌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彼此早就不是不能说的秘密了。但是不知为何,偏偏林清濯提起魔教时,师尊总会用眼神震慑她,似乎魔教是专属于她的不可说。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啊。”春荚从院子中央走到林清濯的身边,作势要拿过麻布袋把炎草都收了起来。“算了,我知道你心思不在这。若是实在不想回去,在我这里也不是不行。” 林清濯当然知道自己力不从心,自从在战斗中与魔瘴接触,不仅能听到那声音的次数越来越多,还遇到了不少怪事。听着春荚刻意的语气,还有她的所作所为,林清濯总觉得春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或许她知道什么。 “春荚,你...." “我就知道师妹你在这。”林清濯刚想要找春荚问个明白,王清砚就出现了。 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啊,师兄。”林清濯听到王清砚的声音,不自觉被吓了一跳。 夏日里白日不应该太短,但林清濯总觉得没在山下待一会天就已经渐渐暗了。医馆门口的一条路上,不知怎的没了光亮,要不是王清砚出声,恐怕都看不清他的脸。 “本以为你今日受了惊吓应当在寝居里静养,没想到你还有心情到医馆来。”王清砚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医馆,连带着伸手将快要已经熬好的汤药下的火苗熄灭。“若是你实在无事可做,也没什么不适,不如今晚随我上山,找师尊商讨一下关于镇邪祭的事。” 镇邪祭原本不该是林清濯这样的普通弟子能够插足的,大多数参加的人都是有不少镇邪经验的人。 “清濯才十八,就去与仙尊一起商讨这么重要的事,恐怕不妥当吧。”春荚不情愿地把熬好的汤药一起搬进医馆,在半道上听见王清砚的话,还是没忍住插了嘴。 春荚说的话不错,就连林清濯自己也想问这个问题。若是本意是为了修复自己的锁灵镯,也许还可以理解。大本为何偏偏是有关镇邪祭的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师尊的意思,要是你实在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以今晚与师尊面对面说。” 林清濯还是在晚上去了姣华殿。但奇怪的是,林静镇邪祭,这里本应该有不少人在此准备,但不知为何,整个大殿上冷冷清清,只有林清濯与赵明壑两个人。 林清濯从门口走到殿前,明明平时只需要几步的路,现如今却突然变得难走非常。每走一步,都要站定了才敢接着向前迈步。 “师尊。” 林清濯向前行了个礼,等待着前方的人回话。 “你可知我今日独独叫你来的原因吗?”仙尊坐在殿上,慢悠悠地开口。 姣华殿太亮了,林清濯抬起头来,巨大的亮光就那么聚集在自己的面前,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样子。 原来除了黑暗,光亮也能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啊。 “弟子愚钝,不知师尊今日唤弟子前来是为何事。” “但弟子有一事相问。” 林清濯看不到仙尊的动作,但可以清楚地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仙尊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想问锁灵镯的事,还是你听到的声音?” 这话显然问住了林清濯。 她从未与任何人讲起自己可以听到不属于身边人声音的事,师尊有从何处得知的这件事。 林清濯知道自己不能露馅,于是强装镇定,扯开一个微笑,抬起头来与面前的师尊四目相对。 “弟子从未听到什么声音,只是想问师尊这锁灵镯究竟何时能够恢复原本的灵力。” “好,好。既然你从未听到过什么声音,本座也就放心了。至于锁灵镯,这几日你多加休息,应当就会恢复不少灵力。”仙尊匆匆篮球架的面前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但本座这次叫你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林清濯背对着仙尊,只能听到渐渐行远的脚步声。 “弟子天资浅薄,修炼时间还短,实在不适宜参加镇邪祭啊。”林清濯回过身,向仙尊重重行了一个礼。 “你放心好了。”仙尊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反弹至姣华殿的墙壁上,形成了来回绵延的回音。“五日以后的镇邪祭,我不会让你参加。” 听过这话,林清濯在心里默默沉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感都少了不少。 “我打算派你下山追查魔教的动向。” 魔教的动向? 魔教十几年前与仙门的一场大战损失惨重,早就退居至林洞之下。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仙门由于总在仙山之上几乎从不下山,导致魔教与城中平民百姓的交流愈来愈深,得到了不小的发展。 “师尊,抵在再怎么说也只修炼了十年有余,若是要去与魔教抗衡,恐怕....” “本座自然不会让你独自前往。你的大师兄,他会时时刻刻与你一起。若有什么事,你们二人只管相互照顾。” 仙尊的话说地轻飘飘的,在林清濯听来,倒是变成了一个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 “师尊...” “好了,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好让锁灵镯的灵力恢复一些,也好早日启程啊。”仙尊留下了一句话,就草草施法,离开了姣华殿。 林清濯本以为自己临危受命,再加上这几日受到不少冲击,晚上绝对睡不成一个好觉了。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天实在是太累,还是春荚的香囊真的起了作用,晚上竟然出乎意料的一夜安眠。 第3章 第 3 章 “师兄,那些事你都知道了吗?”一大清早,天才刚亮,林清濯就穿戴整齐跑到了王清砚的寝居里。他正正在吃早饭,看见跑来的林清濯先是有些错愕,很快就露出一个微笑,招呼着林清濯快点坐下。 “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先前几年我下过山,山下的生活平和得很,你就当给自己一段时间的休息,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清砚给林清濯递上一套碗筷,示意让她也吃一点。 “师尊说了,你的锁灵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所有的灵力,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下山,你就只管吃喝玩乐,魔教的事有我在呢。” 林清濯听了师兄说的话,觉得也不无道理,索性放下心来,等待下山的日子到来。 在二人下山之前,镇邪祭就已经开始了。林清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干脆趁着人都去了镇邪祭,自己在寝居里好好睡睡上一觉。 “清濯!清濯!你在吗?”林清濯刚要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春荚的声音。 林清濯自知这一上午的休息计划又要泡汤,只好起身给春荚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没去,这个你拿好。” 春荚气喘吁吁,似乎是从医馆急忙跑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浅绿色的香囊,见到林清濯以后就急忙往她的身上推。 “师傅说这几日要我在医馆里闭关,恐怕你下山的时候我没法了送行了。这个香囊你千万要带好,无论如何都不要离身。”春荚说话很急,就像是下一秒两个人就不能再见面了一般。 “你慢慢说,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林清濯收下了春荚的香囊,拉着她进了屋子。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说。罢了,此次前去,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千万要保重好自己。”春荚向来大大咧咧的,突然这么认真,还有些让林清濯不知所措。 “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春荚听了林清濯的问题,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回答。 “算了,不说也好,免得我多想。” “不是的,我只是不太确定。要是说了错话,岂不是对仙尊,对整个仙门的猜疑。”春荚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林清濯清楚得很,这春荚定是有什么心思,只是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无论如何,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只是下山一趟,又不是将自己送入魔窟,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尚有几分功力,还有师兄在身边,旁人别说来伤我了,就算是躲我们还来不及呢。”林清濯拉过春荚的手,探头看向低着头春荚的表情。 “也是,也是。”说罢,春荚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医馆还有要事要忙,实在不能在此多留了,我先走了。” 春荚来去匆匆,在林清濯的寝居没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走了。她离开后,林清濯看着手里的香囊,默不作声地把它收了起来。 春荚走得匆忙,林清濯拿着手里的香囊不知所措,匆忙把它塞到枕头下。 原本想好好睡一觉,让春荚这么一闹,睡意一下子都消失了。 “春荚到底是在猜什么呢?”林清濯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绣着小芽的香囊,反反复复看,看着看着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林清濯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似乎是好久都没有睡这么一个舒服的觉,此时此刻竟然觉得这么舒服。 仙山与其他地方不同,明明在同一季节,天气千变万化。要不是自己还有修炼的任务,若是让林清濯在仙山待上一辈子或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清濯走到院子里,正巧迎面遇见了刚刚到的王清砚。 “师兄。” 林清濯看着王清砚自觉得理亏,大家在镇邪祭上忙碌了这么久,自己倒好,在这从白天睡到太阳落山。 “看来你是终于睡了个好觉,好好休息也好,过几天下山也不会太辛苦。”王清砚转过身把身后的包袱递给了林清濯。林清濯拿着包袱,包袱不太重,却有着和它的重量不匹配的体积。 有些过于大了。 “这是什么?”林清濯拿着包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这是师尊嘱咐我们带的东西,你只管拿着就好了。” 这包袱里面似乎有一个小盒子,被棉花之类的东西紧紧包裹着,若不是林清濯仔细使劲摸了摸,只觉得是一个软枕头一般的东西,现在倒开始好奇李明的小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师尊给的东西,当然要好生保管着。”林清濯把包袱收好,放到了屋里。 林清濯刚刚走出屋门重新回到院子里时,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原本山上还有不少的鸟叫声,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样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偶尔出现的几声蝉鸣。 “真是奇怪,要是前几年的这个时候,蝉声应该很多才是,怎么这几年变得这么安静了。”林清濯走到王清砚的身边找了个石凳坐下。 “小时候嘛,和现在总是不一样的。尽管是同样的事,或许看来还会是不同的。要是人能一直在小时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清濯知道,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和师兄在师尊的院子里看月亮,偶尔出现的几只萤火虫,就是两个人练习剑法的目标。 “人要向前看,小时候看萤火虫,长大了找魔蝶,若是一直在仙山上当然也不是个好办法。其实我不害怕下山,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早就下山,还是去魔教的地皮,所以当然会担心了。” 林清濯叹了一口气,转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怎的,明明王清砚在她的身边说着些什么,她的耳边竟然出现了许久没有听到的蝉鸣声。 “此番前去,只是师尊希望能够多了解些现在魔教的状况。也不是要我们去与他们抗衡,你就权当去下山游历,多见些人,多看些事,也不是坏事。”王清砚自顾自说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清濯到底有没有在听。 “清濯,清濯!” 林清濯抬头看着月亮,两个人坐在石凳下,夏天的山风不小,吹过两个人,连衣摆都被吹了起来。 “算了,算了。天色也不早了,师兄你先回去吧,这风都吹得我有些冷了。”林清濯回过神来,急着将王清砚向外推。 王清砚还在嘟嘟囔囔说着话,声音不大,直接被林清濯的声音盖过了。 “哪里晚了,明明才刚天黑。” 送走了王清砚,原本就安静的院子又变得更加寂静了。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濯坐在无声的院子里,竟然开始产生了一丝丝的落寞。 自己尚是婴儿时就被带到仙山,就这么在仙山上生活了十八年。自己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尽管有的时候,林清濯站在山顶上,天气好时万里无云,还可以看得到远处山下的民居。 春荚曾经与她说过,自己下山采药时常常会经过那片村子,那里的人与仙山上的人不一样,他们都不似是仙山上的人那般总觉得自己能够得到所谓的“飞升”,总是笑呵呵的,她很喜欢。 林清濯也想着自己能够到山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像是春荚说的那样。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觉得无聊,林清濯干脆跑到后院,找来了自己私藏了好久的陈酒,随着师兄送来的吃食,大吃大喝了一顿。 等到临行的那一天,春荚果然没来送行,林清濯四处寻找春荚的身影,都没能找到。 “严叔,怎么没让春荚来啊。” “仙尊前几日突然来医馆,说什么都不让春荚来,还让我给她不少任务,说不定是那丫头又犯了什么错。”严叔是医馆里的老人,春荚的父母意外离世后,原本春荚就应当下山,是他收留了春荚,才得以让春荚留在仙山。 “春荚在医馆,说是该说的已经都和你说过了,姑娘就放心吧。” 林清濯知道春荚是真的不会再来了,和严叔告别以后就和王清砚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这么长时间的修行让两人是路程不算很久,林清濯本以为能够到山下的村庄坐坐,没想到只是匆匆路过,就直接到了城中。 “师兄,你说这里如此安逸,怎么会有魔教的踪迹啊?”林清濯和王清砚两个人走在路上,城中正巧是有集会,街上人头攒动,差点挤得两人没有落脚的地方。 林清濯被过往的人群撞了一下又一下,差点失去重心踉跄了一下。“师兄,要不然咱们先去找个驿站落脚吧,这里这么多人,一直走也不是办法。” 正说着话,两个人便走到了一处酒家的门口。只是这酒家的牌匾新的离谱,与街上其他的店铺格格不入,只是要是再接着往前走,找到下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仿佛是人群推着两人,他们就这么走进了酒家。 “两位贵客,是要住店吗 ?”还未落座,店小二就走了出来,放这一边刚刚还嚷嚷着点酒的客人不管,直直走近了还没稳下脚步的两人。 王清砚觉得奇怪,在下山前明明已经换上了当下城中的衣饰,就连灵力都压制了**分,怎么会就被这么认出是外地来的人。林清濯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妥,王清砚还没来得及拦下她,就已经回话给了店小二。 这店小二倒是麻利得很,接过两个人的包袱就把人带上了楼。 在两人刚刚关上房间的门后,店小二的眼睛竟散发出一阵短暂的,暗暗的红色光亮。紧接着,这店小二便像是被一根拴着木偶的线控制住,走向后院,面带微笑却又从眼里流露出惊恐,不受控制一般跳下了深井。 第4章 第 4 章 说来也奇怪,店小二给二人的房间竟是在走廊的两端。说是中间的房间早已住上了人,可王清砚竟没有在这蹭上感知到除了自己与林清濯之外任何的人气。 叩叩叩—— 林清濯敲响了王清砚的房门。 “师兄,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林清濯讪讪地说着话,反反复复确认自己将门关牢了。 “我们已经上了贼船,只能将计就计了。”王清砚推开了在房间另一边的窗,原本还人山人海的街区,从另一面看却是死气沉沉,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还有人居住的地方。 林清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也知道,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两个人,其实从一开始就被魔教锁定,这一切都是人为安排好的。而恰巧,两个人就这么踏入了敌人的陷阱,就像是对方预想过的一样。 “那该怎么办,要是这全城都已经是魔教的地盘,咱们再怎么逃也走不掉啊。”林清濯探头看到另一面的场景,心里更加急躁了。 在路上,林清濯曾经想过不少与魔教交战的场景,唯独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第一步就落入了圈套。 王清砚摇了摇头,把窗户关上。“我从前也未与魔教人打过交道,从前只听说他们残暴异常,只是现在不知为何与百姓十分融洽。恐怕是百姓们都受了蛊惑威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转变。” “如今我们已经是他们的笼中鸟,原本以你我的能力就不足以与整个魔教抗衡,何不将计就计,等到多打探到一些,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林清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便放下心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清濯刚将东西收拾好没多久,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一边哭一边闯入了她的房间。 “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那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屋子的房顶哭塌,林清濯看到,急忙跑上去将女人扶了起来。 “你先别着急,出什么事了?”林清濯给女人沏了茶,让女人喝了茶后慢慢说。 “奴的儿子前几日来这城中上工,被那土地主活生生打断了腿,我一个老妈子,在这城里无依无靠,就连给我儿子讨一条生路都难啊。”正说着,这女人刚刚要止住的眼泪又不禁流了出来,在林清濯的桌前大哭了起来。 林清濯自小在仙山长大,怎么懂得这所谓的人间之事,只能一边安慰着女人,一遍疯狂地想到底该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了。我...” 还没等林清濯说完话,王清砚就推门走了进来。 “夫人,我们也是初出茅庐,第一回来这城里,若是要为您儿子讨要公道,何不去衙门告官,或许还有用。”王清砚将妇人扶起,将她送出了房门,临走时还不忘递给她几两银子。 林清濯还呆坐在原地时,王清砚已经从走廊回来了。回来时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生气的神色。“叫旁人骗过一回,还想着被骗第二回。” “这几日我们一同出入,若是有什么事,千万要与我商量了才能行动。你我已经身在魔窟,可不能再与从前一般放松警惕了。天色不早了,今晚先好好歇息吧。”说罢,王清砚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将林清濯的房门紧紧关好。 林清濯这才发觉那妇人的不对劲,她哭的声音极大,却是在推开门后才能听到。更何况林清濯的房间是这客栈的最后一间,再怎么说都不该先来自己的房间。 林清濯站起身来,又给自己的房门加了一层结界,这才安稳地躺在了床上。 这客栈真是闷得无聊,就连呼吸都不顺畅。林清濯终于还是打开了窗户,此时已经月亮高悬,只是现如今的月亮竟离自己这么远。 林清濯听到下方似乎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便低头向下看去。 天色太黑,林清濯已经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了,只能看到在黑暗中的一对男女,似乎是在调笑。 “你说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要干什么?”下方的女人用气声悄悄在男人耳边说话。而在楼上的林清濯也竖起耳朵来,想要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那男人叹了口气,用稍大些的声音回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请君入瓮,大人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不然何必动用几乎全城的人。我们就只管赚钱,别的呀,都不用管。” 这对男女说完就推搡着离开了,林清濯听完这些话,还是迷迷糊糊,只是更肯定了王清砚说的话。 夜半三更,城中依然有些闷热,不过林清濯辗转反侧还是在床上睡下了。但在客栈另一边的王清砚却是辗转难安。 他本以为两人能够会很快的打探魔教的老巢究竟在哪里,没想到刚来城里就被困在了这小小的客栈中。王清砚点起蜡烛,想要给仙山送去一封书信,没想到刚要下笔,墨汁就像是被点上了火一般,将信纸灼烧了一半。 “若是想要困住我们,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王清砚干脆拿起剩下的半张信纸,在蜡烛上点燃,整张信纸全然成为灰烬。 夏日里的闷热实在恼地林清濯睡不好觉,外面的几声鸟叫又将她吵了起来。林清濯本就睡得迷迷糊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 刚一出门,一阵奇香瞬间弥漫在整个走廊上,如同雾气一般缠绕在林清濯的身边,林清濯顿时感觉不妙,想要转过身去,回到房间里,但这香味的威力实在是大,仅仅是呼吸间,林清濯的力气早就被全数散尽。 等到林清濯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在一个简单干净的房间里了。 只是她清楚的记得,这里不是自己原本在的房间。这里的香味与自己在走廊上闻到的味道相同,只是淡了些。简单的桂花香混着檀木的味道,倒是让林清濯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知怎的,林清濯竟然只想要躺在床上。哪怕是知道自己身处未知,还是想要闭上眼睛,接着再睡一觉。 林清濯刚要闭眼,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有些低沉的男声在她的不远处响起。 “你倒是舒服,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林清濯听见来人的声音,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来时的一身白衣已经被换成了深紫色的如夜行衣一般的衣裳。 和来的男人一样,与这房间的装饰格格不入。 “这不是你们已经想到的结果了吗?这么惊讶做什么?”男人没急着来到林清濯的身边,只是又在房间里点燃了一炷香。 “你是魔教?”林清濯清楚的很,自己已经落入了真正的圈套,她只是想要一个求证。 结果也正和她所想的一样,男人点了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林清濯的后背开始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大脑里一片空白。比起迷茫和无助,最先涌上来的是愤怒。 林清濯想要站起身来,趁着前方的男人还在摆弄着窗边的花草,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想左脚却被一只锁链禁锢住。在她用力的一瞬间,锁链竟有一刹那的灼热。 仅仅是一下子,却让林清濯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锁灵镯。 在锁灵镯灵力受损的日子里,常常有相同的灼热感。 但林清濯管不了这么多,她终于发现,原来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笼中鸟。 “你当我们是傻瓜吗?好不容易费财费力,抓一个有修为的人,还能让他安然躺在床上?”男人说话时始终没有将视线放在林清濯的身上,似乎是对这锁链相当的自信。 事实确实如此,在男人背过身时,林清濯尝试多次想要动用修为解开锁链,除了传来熟悉的灼热感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林清濯转念一想,既然这人费财费力把自己带回来,或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就代表还会有周旋的余地。 “你想要什么?”她说。 “我可还没到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的程度,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安全地带回来,仅此而已。”男人一边说,一遍放下手里的事,走到了林清濯的床边。 林清濯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没想到男人猛地靠近。 “确实有点像,看来没抓错。” “你只是为了抓人,为何不去抓我师兄,他知道的定然比我多。” 林清濯脑子一热,直接回了他一句话。她这话一说,对面的男人竟还忍不住笑了几声。 “我还是头一次见人把自己的师兄向外推的。” 林清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 “这锁链你挣脱不开,若是别人恐怕还有可能,只是引本人的血所制的生死符,专门可以禁锢引血之人。你不用白费力气,等到你能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放你离开。” 男人从腰间拿出一张信纸,伸手递给林清濯。“写封信给你师兄,让他来救你。” “同样的把戏玩第二遍就没有意思了。”林清濯接过信纸,转头就把它撕得粉碎。 就在撕碎信纸的一瞬间,脚腕上的锁链又一次爆发出一阵炽热,林清濯的浑身神经都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你们魔族果然还是卑鄙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长进。” 还没等林清濯说完,那男人便伸手狠狠禁锢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又重新拿出一张崭新的信纸。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林清濯感受到来自脚腕的炽热,就像是再不束手就擒,这枷锁就要活生生把皮肤烧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