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首席》 第1章 生日蛋糕之神 崇德高中，校内。 “同学，你好。请问你认识高三的的李清欢么？”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顶着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格外张扬，像极了鬼火黄毛。 来找李清欢寻仇的？ 宁寻昼有一点点激动地想：太好了，这世界上的正义之士终于要出手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有生日蛋糕之神，不枉她连续对着生日蛋糕许了好几年愿祈祷李清欢倒霉。 男人见宁寻昼久久不言，还以为她是“同学情深”怕自己是坏人，于是解释起自己的身份：“我是御虚学院招生办的负责人萧冬云。” 他的话犹如一桶冷水，浇灭了宁寻昼好不容易燃起的热情。 他口中的御虚学院，是国内最顶尖的觉知者学府之一。 进入全民转职时代后，高考不再由当局统一组织，而是各大高校会向各地派出招生组，为人类的未来遴选“觉知者”。 “听说李清欢同学前段时间在「场」里窥见了「巫师」途径……” 男人后面叽里咕噜的话宁寻昼已经不想听了。 嚷嚷那么大声干嘛，生怕全世界不知道李清欢已经当上觉知者了是么？ 宁寻昼一直怀疑自己是男频文里的女配，并且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_^ 因为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个来问她认不认识李清欢的招生办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找校长直接把李清欢喊过去却非要自己找，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全校七百号人，这群招生组每次都能精准地拦下她问路。 她长得是很像路标还是很像地图呢？ 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边界感么？ 宁寻昼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我不认识李清欢。” 宁寻昼冷冷打断了萧冬云的叙述。不知为何，一说完头疼欲裂，伴随着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毫无准备下，宁寻昼踉跄了两步。 下一秒被人稳稳扶住，一道狗嫌人憎的声音从耳边粘了上来。 “宁同学。” 少年栗色的短发在微风中起伏，松开了搀扶宁寻昼胳膊的手，乖顺地出现在了宁寻昼身旁。 “校长让我们一起去趟办公室，各个招生办的负责人都在那。” 崇德高中是松城最好的高中，每年有向各大学院推荐学生的名额，类似于“保送”。 今年高中报上去的人名就是宁寻昼和李清欢。 而来人正是李清欢。 说不认识是假的，李清欢是宁寻昼在孤儿院的“院友”。 不过宁寻昼是真的不想认识他。 小时候他俩抢孤儿院“头把交椅”，上学了又开始抢“年纪第一”的宝座。 迄今为止的十八年里，宁寻昼遭遇过的失利多半拜他所赐。 狗东西。 相看两厌，宁寻昼懒得和他废话，抬脚就要往校长办公室去。 萧冬云已经从少年短短的一句话中弄明白了眼前少年的身份，正，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 “你就是李清欢李同学吧，我就是御虚学院这一次招生办的负责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报考御虚学院呢？我们有一整套完备的人才培养体系，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可以免试入学。 在校期间的一应费用都由学校提供。李同学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 字里行间没有提及宁寻昼，毕竟这一次来崇德，他的任务仅仅是将李清欢带回去。 至于宁寻昼？ 他看过这个女生的资料。 在李清欢成为觉知者的那一次恶战中，宁寻昼也在当场。 与恶魂在生死边缘的战斗是普通人最有可能解锁觉知途径的方式。 可是事后，失血过多的她昏迷了三天，醒来不见半点觉知的迹象。 此事基本断定了她此生都无缘觉知者之列了。 若非是崇德高中在此之前就将保送的人选报了上去，不能更改，只怕今天跟李清欢一起去校长办公室的人不会是她。 萧冬云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清欢敷衍地点了点头，绕开他去追已经走远了的少女。 “萧老师，我跟我朋友还有点事情，回见。” 留下萧冬云在原地一头雾水，喃喃自语：“朋友？宁寻昼不是说你俩不是不认识么？” 作为一名「法官」，他能够识别言语中的真假，可在李清欢和那面女同学截然相反的两段“口供”里，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一方在说谎。 然而，根据李清欢的表现和他调查到的资料，不难发现宁寻昼之前对他撒了谎。 萧冬云深深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摸出手机，给自己远在御虚学院里的校长兼老师发去了消息。 「萧冬云：老师，我在崇德高中遇到了一个女生，我的能力对她失效了。」 对面秒回了一个问号。 「萧冬云：普通人，序列等级在我之下，但我无法辨别她言语中的真伪。」 萧冬云心中感慨：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那边。 李清欢好不容易追上宁寻昼，又开始犯贱：“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朋友？” 少年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澄澈清透，朗润似仙露玉珠。 他听到了宁寻昼跟那个男人的对话。 其实不仅是朋友，他还是和宁寻昼一起长大的竹马呢。 宁寻昼在心里冷嗤，受不了李清欢笑得一副弱智模样，果断划清界限。 “我和你不是朋友，人狗殊途。” 不熟，别蹭。 算个狗屁朋友。 他俩就是郎骑竹马来，青梅报之以斧钺钩叉刀枪剑戟的关系。 本就不好的关系在宁寻昼得知李清欢已经成为觉知者而自己这辈子大概率都不能觉知后进一步恶化。 自身的失败固然沮丧，对家的成功更让人愤恨。 李清欢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和隐隐尖锐的态度。 从他有记忆起，就没在宁寻昼身上见过她对什么人热络。 不过他上网查过了，宁寻昼是摩羯座，她们土象性格就这样，不代表她讨厌自己。 少年清润的声音再次在宁寻昼耳边响起：“小宁，不要说自己是狗啦。” 李清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其实宁寻昼对他格外敌对的原因他心知肚明：只要有他在一天，宁寻昼就没办法独占“第一”两个字。 和他最爱的“绝代双骄”不同，宁寻昼对成为“唯一”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期待。 可她偏偏在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这整整十二年求生生涯里，每一次考试他和宁寻昼都是并列第一。 没办法，卷子满分也就一百分，都考满分可不就只能并列第一了么？ 李清欢跟在宁寻昼身后，视线落在了少女长长的睫毛上，漫不经心地想着：或许考差点宁寻昼就会给他好脸色吧，但怎么办呢？他也只想当第一呀。 所以就麻烦小宁多迁就我一点吧。 见宁寻昼无视了自己言语中的挑衅，仍一脸淡漠地往教学楼走，气压越来越低的李清欢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 “小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宁寻昼只当他是在下“战书”，恹恹地看了他一样，回敬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在平时，面对李清欢突然的抽风，宁寻昼早一拳挥过去了。 但自打月前，她在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和李清欢意外遭遇恶魂，醒来后就出现了严重的幻听。 连睡觉都睡不好，熬鹰似的硬生生把她从一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实干派掰成了沉默是金的高素质女高中生。 “昼，你为什么不张开嘴？” “昼，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么？” “昼，你说话啊！” 吵吵吵，福气都被吵没了！ 宁寻昼连回怼李清欢之际，都还要分神呵斥耳边的狞笑。 短短一个月，病情已经迅速恶化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她忍着恶心吞了一板又一板昂贵的精神类药片，存款消失了，耳边的幻听却依旧顽强。 每次一遇见李清欢准没好事，好好的过个生日还能差点死掉。 真死掉就算了，结果还没死成。 没死成也算了，凭什么她成了个饱受幻听折磨的“精神病”而李清欢一跃为“十八岁天才觉知者男高”？ 宁寻昼恨不得跟这个不爱她的世界拼了。 于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而她的回答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李清欢，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笑眯眯“拉”着宁寻昼往校长办公室走。 如果两个人在地上的影子拉上了手也算拉的话。 等宁寻昼和李清欢进办公室时，才发现国内顶尖的几所高校和一流名校的招生办悉数在列。 平时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被十来号人挤得略显逼仄，校长主动开口，将二人招呼到了自己面前。 “李同学，宁同学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李清欢没动，宁寻昼也没动。 装高冷这一块，宁寻昼就没怕过谁。 她扫了眼再坐的招生办老师，有先前拿她当“路标”的几位老师和方才还见过面的那个男人。 萧冬云探究的目光和她短暂相接，随后被宁寻昼干脆地无视。 校长自然不会让场面就这样冷下去。 天才嘛，总是有些需要别人迁就哄着的臭脾气。 更别说李清欢这样十八岁就被圣人接引的旷世奇才，成为眷者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天才和天才亦有差距，校长选择拿那个不那么天才的开刀。 “宁同学，你先来。” 宁寻昼上个月还预支了八百的奖学金，算是欠了校长一个人情，不得不给校长这个面子。 “老师们好，我是宁寻昼。” 李清欢紧随其后：“李清欢。” 话音刚落，一句句争先恐后的“李同学”顿时热烈地包围了李清欢。 这些向来高傲的顶尖学府在此刻纷纷低下了头颅，向李清欢抛出了橄榄枝。 更有甚者，想把自己的橄榄枝塞到李清欢手里。 除了角落的三人，经典的一老一男一女组合。 事实上，这对男女也很头疼。 这老头昨天半夜不睡非闹着要去逛当地的夜市，结果今天差点睡过了头。 好不容易把他从床上拖来学校，这会正在盯着窗外那棵树发起床气。 多大年纪了还玩冷暴力。 “陈老，您看李同学那边……”随行的女子想到临行前院长千叮万嘱下的任务，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老头，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搞。 老而不死是为贼。 陈老哼了声：“爱凑热闹你们自己去，我一把年纪可折腾不动了。” 看着一男一女闻言加入“战局”，陈老的心情没有半点好转。 都怪丁良翰那个小心眼的坏老头，不就是弄死他几盆花么？竟然假公济私发配他出来招生！ 连个整觉都不让他睡。 老头苦啊，但老头不说。 宁寻昼默默退至一旁，站到了同样扮演镶边配角的校长身边。 年过半百的校长老太太对宁寻昼颇为恨铁不成钢：“难得有这么多招生办的人来，你就不知道多表现一下自己么？” 万一人家心情好就让她也一起入学了呢？ 今年崇德高中的升学率这不就有了么？ 别看招生办的人现在面对李清欢时都和颜悦色的样子，平日里普通学生就是想见他们一面都难于登天。 宁寻昼是优秀，但世界上缺的是李清欢那样被圣人眷顾的天才，最不缺的宁寻昼这样的“应试”天才。 年轻人就是太清高了，借一波旁人的“东风”就觉得折辱了自己的羽翼。 宁寻昼瞥了一眼窗外的树枝，随口感慨：“要是树上有两片叶子就好了。” 光秃秃的，像在内涵她一眼看得到底的平庸未来，看着晦气。 说完她一路上渐渐缓和了些许的头疼再次发作，指尖无知觉掐进了掌心。 宁寻昼将视线重新放回校长老太太的身上：“别担心升学率了，我会考上的。” 老太太徐英没好气地哼了声：“我是担心你的前途。” 本市的教育资源在省内垫底，一个六七百人的学校，能有十来号人考上大学她就知足了。 更别说御虚学院一类闻名遐迩的高校。 越好的学校能够倾注在学生身上的资源越多，意味着成材的几率也越高。 宁寻昼这个皇帝不急，她这个老太太都替她急死了。 她跟孤儿院院长是打小的玩伴，也算是看着宁寻昼长大的长辈，舍不得看宁寻昼就此埋没。 没想到皇帝本人到是半点不急，眼神漫无目的的在室内到处打转。 如果宁寻昼的视线在那棵树上多停留一分钟，就能发现方才还光秃秃的枝头竟然冒出了两个芽孢。 然后迅速抽出了鲜嫩的叶子。 不多不少，刚好两片。 这一切连同宁寻昼先前的那句抱怨都被本在发呆陈老收入眼底。 郎骑竹马来，请再骑竹马走^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生日蛋糕之神 第2章 泥头车之神 老头顿时不苦了。 年纪大了，一兴奋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陈老深吸一口气，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狗狗祟祟地挪到了宁寻昼旁边，老神在在地开口。 “你就是宁同学是吧。” 宁寻昼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老头，“看清”了他的盘算：“我跟李清欢不熟，他要报哪个学校我也管不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不会帮老头劝说李清欢了。 但老头看中的是那顿“饺子”么？ 他是为了这碟“醋”来的！ “你误会了小同学，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报考我们千仞学院呀？” 一旁的校长看得目瞪口呆，千仞学院可是半点不输给御虚学院的存在。 两所高校多年来不分伯仲，稳坐国内TOP2院校宝座。 这丫头，可真能藏事，难怪她一点都不急呢。 老太太满意了，看见陈老像是看到了今年教育拨款在向她招手。 她飞快从侧兜里摸出了手机，拍了张宁寻昼面前的地板，哒哒哒就打好了字，转眼间就把刚编辑好的朋友圈发了出去。 「邪恶英英子：姐妹们，我又幸福了/.」 配图是一张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板照片。 接着连忙向宁寻昼挤眉弄眼，暗示她快接下陈老送来的机会。 宁寻昼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宁寻昼动向的李清欢注意到有个老头似乎在邀请宁寻昼报考，脸上笑容一僵。 他垂下眼睑，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想和宁寻昼上一个学院。” 言下之意谁能说服宁寻昼，他就去哪所学校。 原本围着他的那些老师这才将目光移到了少女身上。 从头到脚，评估起宁寻昼来。 陈老戳了戳宁寻昼的手臂，悄悄道：“哇哦，这是你的早恋对象？” 宁寻昼没有回答，而是迎上了李清欢执拗的目光，挑衅似地开口：“我不会和你读一个学院。” 不然等到猴年马月她才能当唯一的那个第一？ 是，她是有信心自己比李清欢优秀。 但问题是试卷满分只有一百。 宁寻昼崩如溃。 她就算有八百分的实力，但跟有五百分实力的李清欢一起考一张一百分的试卷，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两个一百分的结果。 宁寻昼已经被迫忍受十二年这样的日子了。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本来还在犹豫的宁寻昼瞬间拿定了主意，小声冲身边的老头道：“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陈老点了点头，在宁寻昼还是李清欢的选择题里果断做出了抉择。 笑眯眯地向少年道：“抱歉啊这位李同学，今年千仞学院在本市的招生名额只有一个，学校已经决定招宁寻昼同学了。” 换而言之，李清欢说的事，没门。 陈老随行的那对男女脸色大变，那名男子以为这老头还在闹别扭故意找茬，出言提醒。 “陈老，院长那边……” 招生这样的大事安能胡闹？ 放着李清欢这个前途坦荡的天才少年不要，招一个平平无奇，只会读书考试的女生进大名鼎鼎的千仞学院？！ 她的入学无异于是在侮辱千仞学院过往的那些天之骄子。 这要是被千仞其他城市招生办的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他们。 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咯。 老头笑容不改，但是眼睛里的和善逐渐消失，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得意地看向二人。 “他那边我会去说。 这一次招生的负责人是我，如果你们不满意我的安排，回去之后我找校务处扣你们工资哦。” 说完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和蔼老头模样。 唉，千仞学院没了慧眼如炬的他可怎么办啊！ 那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工资开玩笑。 李清欢额间青筋一跳，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看向千仞学院原本邀请他的那位女老师。 “老师，您刚刚还邀请我入学千仞，应该能为我破格再争取到一个名额的吧。” 他从小到大都跟宁寻昼在一起，绝不能接受一个小小高考就轻松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女老师很是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办公室内，其他学院招生办的人还想再争取试试。 倒不是真有多想要宁寻昼，主要是很想要李清欢这个学生。 两年一度的学院争霸赛三个月后即将开启，有李清欢这样的天才坐镇，何愁不能在新生赛中一举夺魁？ 萧冬云看着方才围着李清欢的一群人又一窝蜂围上了宁寻昼，没去凑热闹，口袋中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 消息映入眼帘。 「院长：萧冬云，把你遇见的那个女生带回御虚。」 萧冬云慢吞吞地回起消息。 「萧冬云：可是她不想跟李清欢读一个学校呢。」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栏跳了很久，消息才发了过来。 「院长：放弃李清欢。」 「院长：算了，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先想个办法留住她，我买了最早的飞机过来，今晚九点落地禾城。」 等不中用的萧冬云收起了手机，才发现放学铃响了。 宁寻昼和李清欢两人消失了个没影，只留下招生办的老师在隐晦打探陈老的口风。 陈阳这老狐狸心眼比洞洞鞋上的洞眼还多，今天这一反常态的举动令人不免好奇宁寻昼到底有什么值得他青睐的地方。 萧冬云也好奇，但手机另一头的院长已然登机，没办法为他答疑解惑。 另一边，和李清欢不欢而散的宁寻昼收拾好书包就独自踏上了回家之旅。 这条回孤儿院的路她在三年里走了不下千次，今天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放缓了脚步，留心观察起周遭来。 炸鸡店、烤肠店、米线店…… 每家店都井井有条地开门迎客，人声鼎沸的小吃街上看不出半点一样。 可她的心脏狂跳不止，第六感在疯狂预警，警告她不要再继续向前。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宁寻昼背着书包停下了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吃街，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跟她就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玻璃。 平日，小吃街上纷繁的香气总会勾地她馋虫作祟，但今天却没让她产生任何进食的**。 等等。 宁寻昼突然想到了眼前的一切究竟哪有问题了。 她没有闻到任何香气！ 宁寻昼不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可一切已经迟了。 天边，一直隐藏潜伏的缕缕黑气瞬时凝结作一团，慢慢长出了实体，轰然降落在两人面前，无形的「场」悄然形成。 场的存在类似于一个幻境，除非场的主人死亡，否则进入其中的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宁寻昼很快见到了拦路的真凶。 怪物灰黑的身体上布满花紫的粘液，无数只圆形的眼睛在粘液中起伏。 鬼紫妖虫，迅捷半星，力量半星，智慧一星，粘液有剧毒，危险程度半星。 早在宁寻昼到来之前，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看到的所有“活人”，乃至于完好的店铺建筑，都只是鬼紫妖虫生成的幻影。 一星的智慧让鬼紫妖虫学会了清理现场和守株待兔。 她想到了书中关于“鬼紫妖虫”的最后一句话：未觉知者生还率为零。 宁寻昼深深感受到了世界对她恶意，一个月内两次遭遇恶魂的概率比中彩票都低。 有意思，生怕她活下去是吧。 恶魂的存在得从两甲子前说起。 那时天西北大裂，无数狰狞恶魂涌现。 它们凝结成各式各样的怪物降落人间，冷兵器、热武器乃至原子弹，都只能暂时打散他们，片刻之后不知疼痛的恶魂会再次凝结。 嬉笑间轻松撕碎了现代文明引以为傲的战力体系，这一百二十年间，科技陷入停滞。 宁寻昼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身体的本能带着她借由各类障碍物的遮掩和它展开了追逐战。 鬼紫妖虫空长了这么多眼睛，视力却不太好，只能用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 身后一片废墟。 但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体力总有耗竭的时候，想跑过鬼紫妖虫简直天方夜谭。 老天奶放着一群贱人不杀，逮着她不放干嘛？ 宁寻昼拼了命的四处躲藏。久久抓不住她，鬼紫妖虫被彻底激怒。 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就向宁寻昼冲了过来。 这里的建筑在刚才的追逐中，大部分已经坍塌得所剩无几，宁寻昼现在近乎是处于一块平地。 宁寻昼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多想活着，但现在真的还不想死。 可以死，但至少李清欢之流的贱人必须死在她前面。 不然显得她很菜。 然而命运避无可避。 少女浑身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擦伤，一身整洁的校服沾满尘土，狼狈至极。 豆大的冷汗滑落，眼睛仍旧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鬼紫妖虫。 普通人和恶魂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死亡似乎成了她注定的结局。 不过几息间，鬼紫妖虫嘶吼着再次发动攻击。 但宁寻昼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脚腕在之前的追逐中肿得老高，眼下光是站立就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她被钉在了原地，心里出离的平静，看着鬼紫妖虫向自己猛冲。 根本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间就已经被它撞倒在地，腥臭的口水流到了她的身上。 像是硫酸，腐蚀肌肤的疼痛刻骨铭心，痛得她几近晕厥。 就在宁寻昼眼前走马灯浮现时，一柄长剑携紫电从天而来，直直插入了鬼紫妖虫体中。 顷刻间消灭了鬼紫妖虫。 不费吹灰之力。 是觉知者，而且等级很高。 随着鬼紫妖虫身死，场崩塌瓦解，宁寻昼耳边的幻听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味重复呼喊着“宁寻昼”三个字。 宁寻昼没搭理它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极飞速流逝。 同时，她看清了姗姗来迟的剑的主人。 少年看上去年岁不大，剑眉星目，柔顺的黑色短发有些遮住了眼睛。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少年身上有一种近乎和平年岁才能温养出来的温柔平和。 圣光在他身后升起。 宁寻昼疑似看到了拼好饭中毒前的最后幻觉。 有人踏着七彩祥云而来，救她于水火之中，然后告诉她：你的眼泪，我都心疼。你的痛苦，我都想为你解决。 如果不是少年的剑尖正对准她心脏的话，还挺少女漫的。 他说：“节哀。” 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节哀。 宁寻昼仰头哑着嗓子开口：“我不能死。” 那股子诡异又熟悉的头疼如跗骨之蛆再次缠了上来。 她耳边的那些幻听也在附和。 “对，你不能死。” “嘻嘻，你的原罪……” “你必须活着赎罪！” 少年剑修的视线在划过她的脸时有短暂的停顿。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告诉他什么“红颜不过枯骨，百年一捧黄土”，什么“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但宁寻昼美得很客观。 少女面无血色满是泪痕却不显我见犹怜的柔弱，琥珀色的眼里明晃晃盛满坚韧和倔强。 犹如冬日墙头凌寒的白梅，再大的雪也压不完她的傲骨，再冷冽的风也吹不散她的魂灵。 可惜了。 他瞟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粘黏着尘土令人作呕。 不露声色地后退了半步，面上依旧挂着伪善的微笑。 常年的洁癖此刻隐隐发作。 “节哀。” 少年再次重复，一剑捅进宁寻昼胸膛。 正中心脉。 鲜血喷涌了满地。 少年一声叹息，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宁寻昼，看着她呼吸骤停，脸色逐渐灰白。 好了，现在不用百年了，再过几年就是一具白骨了。 正在他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时，突然发现方才被自己长剑击碎的恶魂竟然化作点点光芒重新汇聚，涌进了宁寻昼的心脏。 她的心脉正在慢慢黏合，没了气息的鼻腔缓慢地再一次出现了气流。 少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堪称“神迹”的一幕。 命这么硬？ 少年手腕翻转，剑再次刺进宁寻昼的心脏，这一次，他彻底搅碎了宁寻昼的心脏，才将剑拔了出了。 他不信这人命再硬能有自己的剑硬？ 事实证明，还真有。 在随后的十分钟内，少年亲眼看着宁寻昼被搅碎心脏然后复活、被割破动脉然后复活，被开膛破肚然后复活。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由衷地对再一次恢复脉搏与呼吸的少女肃然起敬。 海城传奇耐杀王。 少年斩草除根的心更加坚定：此女断不可留，日后必成大患。 但是。 就在他准备尝试分尸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大波人正往这个方向来。 来不及了。 少年只来得及来离开前泄愤般在宁寻昼身上捅了几个窟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一直双眸紧闭的少女死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嘴里断断续续。 “祝你今。”鲜血自她嘴边溢出，为她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异，“今晚……撞大运。” 痛昏迷前，宁寻昼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泥头车之神，这个贱人就交给你了。 泥头车之神：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泥头车之神 第3章 镜中的少女 再睁眼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宁寻昼透过病床前众人之间的缝隙，窥见了病房内的环境。 宽敞幽静，没看到其他病床。 是单人病房。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还是让她死了吧。 她这辈子唯一能付得起单人病房床位费的情况就是医院能收天地银行发行的货币。 送一个穷鬼来医院住豪华病房，能想出这主意的人也是阴得没边了。 陈老见她醒了，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在发现恶魂降世的第一时间就往现场赶去，赶到时却发现恶魂已经被击溃，现场一如不久之前在市区发生的那次恶魂袭击。 在场所有普通人全部毙命，只有宁寻昼一个人还保留有生命体征。 陈老心知以后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宁寻昼能躲一次两次，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能再拖下去了，宁寻昼必须尽快入学。 “小宁啊，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陈老笑容和蔼，例行慰问。 宁寻昼坦诚相告：“我的余额有点不舒服。” 她但凡有点积蓄又不至于沦落到要跟校长预支八百奖学金去医院买药的程度了。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救济金、奖学金和兼职费都用来治幻听了。 陈老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脸上笑容更深，财大气粗道。 “不用担心，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 他身旁站着另一名身量颀长，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见缝插针对病床上的宁寻昼道。 “宁同学，你好。我是御虚学院学院现任院长谢飞翮，您如果有经济上的困难可以考虑报考我们御虚学院。” 在陈老脸色越来越差前，谢飞翮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 “我们可以免除你在读期间所有学杂费。 御虚学院每年的财政拨款都占全国第一，对于家境一般的学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每个学期设有一等奖学金十万元，二等奖学金七万元，三等奖学金五万元。如果省国级联赛上有不俗的发挥，奖金更是可观。” 陈老也算是看着谢飞翮长大的，平时就听丁老头吐槽这小子不要脸，没想到这几年没见居然这么不要脸了！ “谢飞翮，御虚学院那财政拨款怎么来的你不清楚么还有脸说。” 还能怎么来的？ 不就是靠着教育部部长是他大侄女嘛？ 这年头假公济私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谢飞翮不以为耻，昂首挺胸一派光明磊落状：“陈老，我们为人师者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宁同学这样的好苗子埋没，您也清楚各大高校里最适合宁同学的就是我们学校，又何必多加阻拦呢？” 再说了，为什么陈老的大侄女不是教育部长呢？ 哎呀好难猜呀，该不会是选不上部长吧。 陈老冷哼，笑意收敛：“你自己就是千仞毕业的，我们千仞会不会埋没人才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气死他了，等他回京市一定要杀去谢家问问谢家那老不死的怎么养的儿子。 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呢就开始忘本。 谢飞翮也不闹，不阴不阳回了一句：“所以说人往高处走。” 陈老不甘示弱：“你是水往低处流。”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谢飞翮觉醒的是「渊流」途径，讲究的是水常无形至柔至刚，溯源归墟掌控万流。 具体序列等级不详，外界推测在洪流君主或者更高阶的归墟使者之间。 两人吵了半天，最后齐齐看向宁寻昼。 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另一桩事情。 “陈老，谢院长。你们学校里面有没有那种人面兽心的男学生？” 杀她的那个少年看上去和她年岁相仿，觉知位阶很高，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她是不会死又不是不会痛，来来回回被他杀了这多遍，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散。 此仇不报非女子。 谢飞翮挑了挑眉反问：“男的不都人面兽心么？”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直接沉默了陈老。 宁寻昼瞥了眼站在自己床头装哑巴花瓶的李清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回忆着当时那个少年的相貌特征，再补充。 “一米八左右，黑色短发，喜欢虐尸，「孤绝」途径。” 这条途径类似于修仙小说中的剑修，一剑斩万法。 陈老听着宁寻昼的描述很快联想到了一个不孝子孙。 身高匹配，发色匹配，途径匹配，连“人面兽心”四个字都完美契合。 但说到“虐尸”，陈老想到那人自幼的严重洁癖，始终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一旁的谢飞翮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宁寻昼见两人先后摇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李清欢见她提不起精神，便替她下了逐客令。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宁寻昼和李清欢两人。 宁寻昼同样懒得应付李清欢，冷冷对他道：“你也滚。” 相识多年，宁寻昼早就看清了李清欢的真面目：他跟那个杀她的少年一样，是个表里不一的白切黑。 李清欢不仅不滚，还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的病房。 李清欢一双狗狗眼紧盯着她，像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在宁寻昼的耐心耗尽前，少年如玉的响起。 “我见过你想找的人。” 宁寻昼来了兴致，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上他的视线：“是谁？” 李清欢没说，而是问：“你是昏迷前看见的他么？” 宁寻昼默了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含糊“嗯”了一声，把问题重新抛给他：“你在哪遇见的他？” 少女的面色依旧苍白却不见憔悴，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倚在靠枕上，看得李清欢心中一软。 他如实相告：“那次我们一起遇见恶魂，你受伤昏迷后我看见了那个人。”好好的一句话被他说出一股子委屈，似是在向她告状，“他想杀我。” 巧了。 宁寻昼说得漫不经心：“他也想杀我。” 本来很气，但一听李清欢也被这人砍过，宁寻昼就没那么气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宁寻昼巴不得这两个人互捅对方五十刀后双双离世。 但还是气，那人甚至超过了李清欢，一跃成了宁寻昼必杀榜的榜首。 她又问：“查到那人叫什么了么？” 李清欢摇了摇头，他私下向许多人打听过这事，但人海茫茫，找人谈何容易。 宁寻昼“哦”了一声，用完就踹：“滚吧，我想补会觉。” 李清欢被她没良心的样子气笑了，考虑到宁寻昼刚死里逃生，强行压下了火气，故意哒哒哒地走出病房。 宁寻昼没空照顾他敏感的心情，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病房内自带洗手间的镜子前。 手指纤纤抚上了自己的脖颈。 光滑如初。 没有任何的疤痕。 她撩起衣服下摆，又开始检查自己身上被少年剑刺穿的其他部位。 没有一个地方有狰狞的伤疤。 她被人反复虐杀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濒死时幻梦。 但疼痛不会骗人。 宁寻昼非常确信，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她看着镜子里普普通通的自己，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生日那天的诡异情景。 当时，她正在对着生日蛋糕虔诚祷告希望来年李清欢能消失在自己面前。 谁知道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孤儿院里其他人都死了。 只剩下她和李清欢还活着。 因为失血过多她当时在医院躺了很久，并患上了幻听的毛病。 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要是李清欢不说起，她甚至不知道李清欢也差点死在了那名少年剑下。 迷云在她心头久久徘徊，过去的一幕幕场景争先恐后在她的眼前浮现。 宁寻昼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只见镜子中的自己薄唇轻启。 “你是谁？” 宁寻昼的掌心贴上了自己脖颈，没有感受到皮肤下声带的传来的震动。 她又摸上自己的嘴唇，双唇紧闭，不似镜子中那样一开一合。 宁寻昼心里感慨：难怪都说精神类疾病不能擅自停药。 她才半个礼拜没吃药，幻听已经进化成幻觉了。 花了0.01秒接受自己真变了“精神病”的事实，宁寻昼饶有趣味看着镜子中那份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重复了她的问题。 “你是谁？” 宁寻昼在心里默念：魔镜魔镜，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这一次，镜子中的人没有说话。 那些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替她做出了回答。 “你是宁寻昼。” “你们是一个人。” “嘻嘻你终于理我们了……” 宁寻昼不为所动，仍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对镜子里的少女道。 “我不是你，我是人，你只是幻觉。” 镜子里的少女笑容清纯，甜甜地看她：“我不是幻觉。” 宁寻昼耸了耸肩：“随你，疯子也从来不说自己是疯子。” 反正她本尊是不可能露出这种傻白甜微笑的。 宁寻昼温馨提醒：“多莉羊只活了六年哦。” 镜子里的少女面对宁寻昼对她的“学人精”谴责，嘴角弧度分毫不变。 “你再这样下去，活不到六年。” 宁寻昼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不到生死边缘，她的求生欲日常保持下线状态。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呗。 烂命一条而已。 至于对方卖的关子，宁寻昼没什么探究的**，相比之下，她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只见宁寻昼双手合十，睁着眼睛虔诚发问：“魔镜魔镜，请你告诉我，捅了我四十二剑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死呢？” 小宁：0v0是微笑，0-0是警告，0.0是余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镜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