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转职替身[穿书]》 第1章 落水 “你再说一遍,我是怎么死的?” “走路玩手机,没看见前面有口没盖盖儿的井,直接掉进去摔死了,你都己经问了八次了。” “太可怕了……” “看开点,人都会死的,只不过你死的稍微早了一点而已。”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很多……见不得人的小说,见不得人的漫画,见不得人的电影,见不得人的……” “咳咳!言归正传,既然你己经死了,又死的这么突然,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呢?” “没能把手机格式化了再死。” “……咳,不如你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沈玉琅这才缓过神来。 他正盘腿坐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这地方四四方方的,没有窗户,只有一些精密仪器,它们交错纵横,相互连接。四面墙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屏幕,上面标示着一些奇怪的数据,在屏幕上不停滚动着,看的人眼晕。男男女女从他身边经过,都很年轻,惨状各异,不是身上头上有血,重伤未愈,就是一脸病容,苍白无力。 沈玉琅的视角转向他面前的土拔鼠,他伸出手去摸它,手指却直接从它身体上穿了过去。 全息投影? 这只土拔鼠说:“你摸不到我的,我只是一串代码,你可以叫我009号系统。” 沈玉琅问:“那这个地方是?” “不明显吗?”009号系统跳到沈玉琅面前,说:“这里是阴曹地府。” “扯蛋,谁家阴曹地府长成这样?” “年轻人,时代进步了,眼光要朝前看么,现在是科技的时代,地府也要与时俱进啊。” 009号系统打了个响指,凭空出现一台小型投影仪,一个画面映在沈玉琅身后的墙壁上,009号系统示意沈玉琅向后看。 “我尊敬的死者,鉴于您己于昨日下午四点十八分死亡,本系统将为您免费提供一次转生服务,请选择您即将转生的界面。” 画面中出现了几种不同选项,都是一些图片,图片下方有一行字。 就像是某种小说网站上的封面。 “请选择您要转生的世界,无论您选择哪个世界,只要完成相应任务,就可以得到该世界永久居住权,获得第二次生命哦。” 009号系统退到一旁,双爪交叉放在身前,恭敬的等着。 沈玉琅只觉得脑子发懵。 所以他现在是要从这些花花绿绿的小说中选一个然后穿进去? “友情提示,第一页以后的小说,要充值的哦。”009号系统冷不丁说道。 “充值?” 沈玉琅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也就是说,可供他选择的,只有第一个页面显示的小说,其余的都要花钱。 等等,钱? 沈玉琅皱眉,问道:“我人都死了,哪儿来的钱充值?” 说到此处,沈玉琅心口一痛。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人死了,没花完的钱带不下来。 “有的呢。”009号系统贱兮兮的凑过来,用它的虚空爪子戳戳沈玉琅,说:“你上面的家人给你烧了纸,钱会自动存进地下十八层银行里面哦,我可以给你查一下……嗯?你的余额为零?难道你还被困在井里没人发现?” “应该不是。”沈玉琅看着009,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家人,当然也不会有人给我烧纸钱。” 009号语塞,过了好久才伸出手来,想在沈玉琅的脸上擦几下,可它忘了自己没有实体,手从沈玉琅的脸上穿了过去。 “你别哭了。” “我没哭。” 沈玉琅擦干脸,手胡乱指向第一个界面,嗫嚅说道:“随便一个吧。” 009号沉默一瞬,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只是点开一个界面,将沈玉琅的手放上去。 画面上显示出几行字。 [己确认死者身份,宿主随机绑定书中角色“沈玉琅”,角色初始属性,生存值-200。] [己开启传送路径,请宿主及系统做好准备,传送开始] 沈玉琅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和009带入那个小说封面,他眼前一片黑暗,随后就是溺水般的窒息……不对,这就是溺水! 沈玉琅开始在水中拼命挣扎,他身上似乎穿了极其繁复沉重的衣物,像水草一般紧紧缠绕住他,逼他在水中沉没。他想向上游,却控制不住的下沉。 009号的声音传来,它说:“宿主别慌,看到那个黑影没有,抓住你眼前你那个黑影,你就能游上来了!” 沈玉琅险些破口大骂。 你在水里头睁个眼试试看呢? 沈玉琅费力的向前伸出手,瞎猫抓耗子一般乱抓,竟真叫他抓到一片衣角,随后,他就奇迹般的有了力气,轻松游上水面。 沈玉琅趴在岸边,只感觉身上的衣服有千均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眼前一片模糊,各种景像交叠在一起,纷乱错杂,难辩虚实。 “宿主,快清醒一下,任务来了!” 沈玉琅眼前出现一块电子屏幕,上面写着“新手任务一,救活主角。” 009号系统不再是土拔鼠形态,而是化身为一只珠圆玉润的白猫,挡在那块电子屏前,一下子挡住所有光亮,它说:“尊贵的宿主,在完成任务前,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您所在的世界,世界的故事线,主角以及您的角色。” “这个小说名叫《我当质子那些年》,是古代架空小说,书中的故事背景大致始下,天下四分,为东芜,北漠,西川,南虞四国,纷争不断。西川式微,西川的老皇帝为求自保,将年幼的皇子楚子陵送到东芜为质。” “男主楚子陵年幼失怙,又身处异国,饱受欺凌,苦不堪言,故事也由此展开。” “楚子陵回到西川后没过多久,便杀死了他那几个异母兄弟,又逼迫病重的老西川王写下退位诏书,成功上位。先后侵占北漠,南虞两国,后又攻下东芜。此后几年他更是变本加厉,大兴土木,穷兵极武,以致民怨载道。” “ 再说沈玉琅,书中对此人的描述无外乎是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丞相,姐姐是宠妃便肆意妄为,做事毫无下限。为讨好宫中皇子,数次恶意针对楚子陵。” “比如说这次,他从后面推楚子陵入水,结果自己也没站稳,一起摔下去,淹死了。” “这种人,大概就是俗称的炮灰。” “众所周知,和主角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哒,死的这么轻松怎么可以呢,楚子陵是不会甘心的,所以后来他又将尸体挖出来,鞭尸三百下又拖出去喂狗。” “整个过程,都是楚子陵亲自动的手,可谓心狠手辣,舔一下自己的手要被自己辣死的程度。” “至于宿主您的任务,就是在不改变主线的情况下,安全的活下去呢。” “当生存值到达一百的时候,宿主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开心的活到老死辣!” 沈玉琅模糊的听完这段话,脑子终于清醒了,他环视四周,眼前是荷花碧水池,周边是玉树繁花,红墙映着琉璃瓦,有种精雕细琢的清雅。 就跟穿越了一样。 啊,不对,他就是穿越了。 他反手一摸,拽到一片潮湿的衣角。 他身边躺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生的白玉无瑕,俊美出尘,头发微微卷曲着,凌乱的散在他的脸侧。 少年的头上突然出现一块电子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楚子陵。” “宿主。”009号系统跳到沈玉琅面前,说:“请完成任务吧。” 任务,救男主。 沈玉琅盯着楚子陵那张貌美的脸出神,显然,男主这是溺水了。 沈玉琅问:“这里原本的剧情是什么?” 009“喵”了一声,说道:“女主之一,卓思蘅恰好路过此地,看到水上冒泡,知道有人落水,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了。” “她现在在哪儿?”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009皱着眉头,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它说:“数据显示,卓思蘅方才路过这里……远远看了一眼,走了?” 二人沉默不语。 009道:“原来如此,要不是因为她走了,界面上也不会出现这个任务……” 楚子陵的呼吸很微弱,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沈玉琅撸起衣?。 注意看,这个男人他晕倒了。 那么这个时候…… 心肺复苏! 人工呼吸! 但问题来了,这两样沈玉琅通通都不会,冒然实施搞不好会让楚子陵当场去世。 “就……不给个视频教程吗?” 有文字解释也行,不过最好是带图的那种。 009号翻了个白眼。 沈玉琅没办法,把心一横,拨开单薄的衣服,双手交叉落在中间,按压下去。 009号蹲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提醒。 “新手任务没那么复杂,你人工呼吸就可以了。” “不行。”沈玉琅停下动作,说:“我下不去嘴。” “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009的爪子抚上额头,说:“你随便吹两口气他就能活过来。” “他是男主角,有主角光环的,根本不会轻易死。” 沈玉琅皱着眉头,说:“哦这样,那好吧。” 把眼一闭,把心一横,俯身下去,一鼓作气。 楚子陵的身体凉的吓人,沈玉琅慢慢靠近他,闭上眼睛给他渡气。 几个呼吸之间,身下的人动了。 这人一口咬在沈玉琅的下唇上,他咬的极重,牙齿刺破嘴唇,倾刻间就让沈玉琅尝到了血腥味。 “我*!” 一种植物。 009微微睁大眼,悄悄说道:“说脏话会被本系统自动消音的哦,请宿主礼貌些,谢谢配合,另外,任务完成,恭喜。” 沈玉琅被咬的发懵,根本没听到009说的是什么,只直瞪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唇上淌着一点殷红,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身上,他的眼眸清亮,眼神中却满是鄙夷和厌恶。 “你想干什么?” 第2章 幼犬 沈玉琅的指尖从唇上抚过,留下一抹殷红的血,他看向楚子陵,只觉得楚子陵此刻就像是一只没长成的幼兽,虽然己经长出尖利的镣牙,气势却不足,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几分可爱。 一点也看不出以后会变成一个暴君呢。 009号系统在一边简单喵了几句。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接下来开启第二阶段任务,送男主回去!” 啥? 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吧,他不咬我就不错了,你叫我送他回去? 沈玉琅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009笑眯眯的说道:“宿主请完成任务呢,完成新手任务后宿主才可自行行动,若无法完成任务,宿主将被抹杀哦。” 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沈玉琅硬着头皮走过去,摆出一副自认为亲和力十足的嘴脸来。 “别碰我!”楚子陵后退一步,咬牙看向他。 楚子陵的脸上是未干的水痕,顺着透白的皮肤往下滑,流落到裸露的胸膛上,隐入衣衫里。他卷曲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几缕湿发遮住脸,神色阴鸷,状如鬼魅。 “你,你这个奸诈小人,你方才在我嘴里放了什么……毒药?” 那特么是我的舌头。 “你又来害我!” 沈玉琅左右看看,四周空无一人。 啊?你说我吗? 我那是在救你啊弟弟! 你刚刚都在水里吐泡泡了你知不知道! 沈玉琅炸了。 一句骂人的话才到嘴边,009飞速爬到他面前,顺道将那块电子屏扯过来,上面有两个大字,住口。 009伸出爪子擦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说:“差点忘了提醒宿主了,宿主的一切行为都要符合‘沈玉琅’这个角色的底层逻辑,否则也会被扣除生命值哦。” 沈玉琅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那句脏话憋回去了。 毕竟原著的沈玉琅是个表面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内里骄奢淫逸放荡形骸的伪君子来着。 一个字,装。 沈玉琅再次挂起一脸假笑,说:“我并非有意冒犯你,只是眼见你溺于水中,一直昏迷不醒,刚才举动皆为情急所致,绝无轻薄之意。” 009飞快的码完那几行字,累的差点咽气。沈玉琅也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念完了,只是语气过于生硬,显得不怎么真诚。 楚子陵自然不信他。 “难道不是你推我入水吗?” 污蔑,这纯是污蔑。 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不会说一句话哒! 009又举起那块电子屏。 沈玉琅道:“啊,不,是,我,来,的,时,候,你,己,经,在,水,中,了。” 009崩溃大叫:“不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啊!” 楚子陵以为沈玉琅在敷衍他,怨气更重,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沈玉琅想起了刚长牙的小奶狗。 果然,当对方足够弱的时候,他发怒也只会显得很可爱。 “不要脸。”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愤懑,藏着怒火。 009低头扶额,说:“生存值降到-250了,要完犊子了!” 沈玉琅的脸一白。 新号,别搞。 “小零,这个‘沈玉琅’截止到目前为止,都对楚子陵干过什么?” “哦,也没什么。”电子屏上滚动着许多文字,009粗略的扫了一眼,说:“就是让他穿着单衣去池子里捞一块玉佩,偷宫女里衣嫁祸给他,找借口让自己当宠妃的姐姐罚他去雪地里跪着,以上。” 沈玉琅低下头。 恶贯满盈啊沈玉琅。 沈玉琅抬头,向楚子陵走了两步,与此同时,对方往后退了两步。 “……我送你回去?”沈玉琅厚着脸皮说道。 “不用你假好心!”楚子陵对沈玉琅避如蛇蝎,连连后退,好像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小声道:“装的可真像个人,这个败类。” “……” “宿主,要完成任务哦,不完成死翘翘哦。” “我努力试试。”沈玉琅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己经换上了一副笑面。 “这么晚了,你一个男孩子自己在外面多危险啊,你……” 沈玉琅话还没说完,楚子陵己经拢好衣服,双手护在胸前,头也不回抬腿就走。 沈玉琅:“……” 累了,倦了。 不让他送,那他跟着总可以吧。 楚子陵身上似乎有什么旧伤,走的很慢,长长的宫道上,他清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沈玉琅发现,楚子陵在往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走,随着二人不断前近,宫墙的墙体也开始凋零破败,再走至深处,更是钻出了许多杂草。 楚子陵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玉琅,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半遮着脸。 “你还要跟多久。” 沈玉琅心虚的看向那块电子屏。 提示呢,提示呢! 这可是新手保护期! “来了来了,我,来,了!” 009肥胖的身躯滚过来,白色的猫毛都染上了一层灰。 沈玉琅瞄了眼电子屏,才要开口说话,楚子陵己经没那个耐心了,转过身,躲进了一处偏殿。 偏殿。 沈玉琅抬眼看牌匾上那两个字,觉得十分荒谬。 哪个好人家的偏殿真叫偏殿啊! “我算完成任务了吗?” 009眯着眼睛,那两条小缝中射出精明的光,它说:“算你过了。” “那么,接下来发布第三条任务。” “登堂入室!” 沈玉琅:“……” ……你不要以为我一腔热血就不会心寒。 沈玉琅抬脚踏入殿门,刚一落地,一把带着血腥气的锈刀冲撞过来,直挺挺的插在他脚前。 有刺客! 来人呐! 捕刺客打刺客捕刺客打刺客! 楚子陵从枯树后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死兔子,那只兔子快咽气了,身体还在抽搐着,在死亡线上挣扎。 “有事?” 那声音冰冷,没有感情,像是杀人的前兆。 沈玉琅掩耳盗铃般的大着胆子,另一只脚也踏入殿门。 兔子彻底咽气了。 “它咬你了?”沈玉琅问。 不然你杀它干嘛。 楚子陵捡起刀,麻利的给那只兔子剥皮扳骨,开膛破肚,架在火上烤起来。 他说:“滚。” “就不……”沈玉琅下意识就想反驳他,可009站在一边,举着电子屏声嘶力竭的呐喊。 “住口,住口啊!” 楚子陵拿刀逼近,刀尖正对着沈玉琅。 “何必刀剑相向呢?”沈玉琅把原来要吐出来的那几个脏字又吞回肚子里去,手指推动着刀身,将那逼人的寒气推远。 “首先我认为大家是可以和平共处的……还有你兔子要糊了。” 方才还雪白如玉的小肥兔,此刻己经覆上一层焦黑,楚子陵拿刀在上面划了两下,裸露出来的肉还是粉红的。 外糊里生。 这还不得把人吃出个好歹来。 楚子陵转身处理那只倒霉的兔子去了,沈玉琅顺势又往殿内走了几步。 殿中有一方枯池,里面只有些雨后留下的积水,混着干叶和虫尸。围绕着枯池又生出许多杂草,许久不经人打理,使这些玩意儿肆意疯长,从地砖缝中抽条出来,将地面挤的裂痕斑驳,几间屋子将这块地方给围起来。后面是高高的红色宫墙。 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纸箱子,里面盛了一堆垃圾,垃圾里还住了一个小人儿。 “你怎么还不走?”楚子陵背对着沈玉琅,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沈玉琅没回话,二人就这么沉默着,身上的湿衣服还在滴水。 009用爪子丈量沈玉琅到宫殿大门的距离,纠结许久,终于说道:“好了好了,算你任务完成……你不要刚完成任务就走啊喂!” 沈玉琅撤回一只刚迈出大门的脚。 “说词。”009在屏幕上点几下,沈玉琅瞄了一眼,努力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滚。”那只黑兔子己经抢救不回来了,楚子陵只能灭了火,气鼓鼓的走回房内,关门时也不知是不是在发脾气,将门重重一关,“呯”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终于碎了一地。 害,这孩子…… 沈玉琅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等等!你还有一段戏!我马上给你写词!” 009疯狂码字。 沈玉琅跟着电子屏上的指示,伸手要去敲门,可惜门己经碎了,他只好对着空气敲两下,自己配音,“咚咚”了半天,里面的人才出声。 “有病就去找太医,我又不会治病。” “我只当是在救你,不想你会如此误会我。”沈玉琅看着电子屏上的文字,一阵恶寒,小声问:“我一定要这么说吗?” “加油宿主,说完这几段词,你的新手任务就结束了。” 009将电子屏举的高高的,整个猫身都支棱起来,脸上的两条缝隙里射出期待的光茫。 沈玉琅只好继续念道:“我方才并非有意欺辱你……你溺于水中,昏迷不醒,我情急之下只好以口渡气,实为救命,绝非冒犯,你怎能如此误会我………叫人家,好生伤心。” “哭。”009冷声说道,那张胖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哭?我哪哭的出来!” “可以的。”009阴险一笑,伸出利爪,恶狠狠的刺在沈玉琅的大腿根上。 “你大爷……”身体还好吧。 沈玉琅吃痛,一掌拍在门框上,一声响后,扬起尘土。 沈玉琅咳嗽几声,隔着门框,看到了楚子陵。 楚子陵还穿着那套湿衣服,只褪去了外袍,此刻看着他,面上的神色犹疑不定,他一抬头,看到一个泪眼朦胧的人。 沈玉琅死掐自己的大腿,终于逼出几滴泪来,垂挂在莹白的脸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楚子陵慌乱的后退几步,别过脸去,看也不看他,说:“这里没有旁人,你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过往种种,不过不得已而为之,我有苦衷,倾诉无门。”沈玉琅说着,也背过身去,用?子擦泪。 人生在世,都是演技。 009歪着头,又敲下几个字,修改完后才拿给沈玉琅看。 “罢了,你既不信任我,我与你说这许多也无用,就此别过。” 演完,收工。 沈玉琅大步离去。 第3章 生病 沈玉琅有些不舒服,主要是冷,指尖冰凉,他觉得定是落了水的缘故。 他走在宫道上,身旁跟着两个小宫女。 在两个小宫女看不到的地方,一只白猫正托举着电子屏,屏幕上的文字不断滚动,009戏谑的看着沈玉琅,说:“你还是这么喜欢边走路边看手机。” 沈玉琅没回它,他正在恶补原著。 这书……怎么说呢,一时竟不知从何喷起。 首先整体很恶俗。 恶俗就恶俗在每出现一个女性角色,就立马抛开当前剧情,也不管时候合不合适,也不管情节合不合理,就开始描写人家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白晳的脖颈,或妩媚多情,或青涩可人,以及一些玉足,玉手,玉这个,玉那个的。 其次是男主人设。 为什么都身处异乡了,都自身难保了,都饱受折磨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还能见一个爱一个! 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披荆斩棘的将军,宠冠六宫的妃子,异国美艳的王女,天真无邪的小宫女,风韵犹存的太妃,统统都要爱上他! 凭什么! 凭他是魅魔转世吗? 好吧,抛开别的不谈,男主确实长的挺得劲。 但这不是正当理由! 至于一些本该精彩复杂情节,例如男主回去后是怎么夺的权,如何继的位,一概不细说,一笔带过。 莫名其妙的就当了皇帝,然后就是八百多章的打脸剧情,又臭又长。 前期太憋屈,后期爽的部分又不够爽,通篇都是瑕疵,句句都是纰漏。 沈玉琅看的头晕眼花,不知不觉的,被那小宫女引至湖边。 穿过九曲回廊,湖中心是一方水榭,一个身着紫色宫装,珠玉满头的美人正半倚在扶栏上,用手中的花糕喂鱼。 “玉琅,来了?”美人回头,发簪上长垂的流苏随动作微摆,日光透过那颗颗水灵的珠子,投映在美人脸上,她轻皱眉头,眼睛如碧水秋波,潋滟流光。她嗔怪道:“怎么湿成这样。” 沈玉琅身上的水未干,头也还晕着,说出来的话也就不着调了:“胡说八道,谁,谁湿了……” “你的脸……”美人并不责怪他的无礼,反而担忧的看过去,语调冰冷的问:“他方才去了哪?” 小宫女看到沈玉琅微红的脸色,早已双腿打颤,但还是镇定回话:“回娘娘,好像是……偏殿。” “什么?”美人顾不得仪态,猛的起身,头上流苏胡乱摆动。 沈玉琅发觉情况不对,隐约间听见009对他大喊着什么,他听不清,也抬不起头了,身子一轻,径直倒下。 倒下前,他模糊的看到美人头上那三个字。 “沈玉琉。” 哦,原主他姐。 沈玉琅失去知觉。 恍惚间,只听见有人紧张而急促的喊自己的名字。 “玉琅!” 沈玉琅做了个梦。 他梦见有恶人追他,于是他仓皇逃窜,只是手中似紧抓着什么重物,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他慌不择路,跳入湖水中,怎料那恶人竟也入水,还扼住了他的咽喉,于是沈玉琅开始拼命拍打那人的身体…… “憋打了!” 沈玉琅从梦中惊醒。 他躺在织金软垫上,盖着锦被,长长的珠帘纱缦垂下,为他划出了一方小天地。 沈玉琅还病着,尚且无力起身,只施艰难的转动头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着熏香味儿昏昏欲睡。 沈玉琅感觉到其中一边的被角有些许重,动了下手,抓到了一大团毛绒绒的东西。 他方才打的好像就是这个。 “小零?”他试探着叫。 “这么叫我你不觉得有歧义吗?”009从沈玉琅掌中逃脱,自认为动作轻巧的跳上沈玉琅的胸膛。 沈玉琅被压的喘不过气,强撑着力气,抓起009的后颈,把他扔到一边,他眼也不睁,问“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新手教程结束了,怎么做,怎么活下去,那就要由你自己决定了。” 沈玉琅迷糊着,又闭上双眼。 他晕沉两日,缩在那富丽奢华的房间内,孰不知宫内一隅,已是翻了天了。 “宿主,醒醒!”009眼看任务界面己经挂上了危险的红色感叹号,不禁花容失色,也顾不得沈玉琅尚未痊愈,伸出爪子,对着那张俏脸左右开弓。 沈玉琅醒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沈玉琅睁开眼,并没有起身。 “你再不起来,很快就会有做不完的噩梦了。” “哈?”沈玉琅的手覆上了额头,只觉得有些高热后的余温,还带着病气。 “楚子陵要嘎了呢。”009的语气缓缓的,有种生死看淡的平静。 “哦,所以?”沈玉琅根本懒得动弹,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长在床上了,一分一秒都无法割舍。 “所以他出事了你也要跟着死,永远不会复活那种。这是通关失败的专属惩罚呢亲~”009面无表情,坐的端庄极了。 “知道了。”沈玉琅瞌上双眼,烦的很,不想再听,又不得不起身,头一动,碰到了床头的珠帘。 小宫女本就只是打个盹,睡的很浅,仅是珠玉碰撞的声音就能叫她即刻清醒过来。 “您,您醒了。”小宫女说话竟有些磕巴,她见沈玉琅没回话,忙起身去找太医。 沈玉琅偏着头,看到了小宫女的脑袋旁浮现“云夏”两个字,随着她的步伐一颠一颠的。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009垮着个脸,说:“原本的剧情是,楚子陵被人陷害,女主之一的卓思蘅替他解围,从此,成为他心头不可磨灭的微光。” 009双爪交叉,支起下巴,目光阴沉的说:“可现在,卓思蘅特么的没进宫。” 沈玉琅闻言也翻阅起小说的前几十章。 卓思蘅母家本是当朝太后的表亲,现任皇帝虽非其亲生,倒十分守孝道,特许卓思蘅这个小辈可随时入宫探望。 也正是因为身在宫中,才会常常遇见楚子陵。 可现在…… 沈玉琅关上电子屏。 难道是因为他这个本来该死之人没死,所以改变了剧情走向? “所以。”009自床榻上站起身来,一叉腰,说:“现在,只能由你,亲自去帮楚子陵洗刷冤屈了。” “哦。”沈玉琅听着,眼神不自觉的向下移,轻呵一声。 “呦,公公猫。” 009的两个爪子毫不留情的扇过来。 沈玉琅来到偏殿时,把殿门处的两个小太监吓得不轻。 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年站在水池边上,远远看见沈玉琅,笑着直唤其名,待到沈玉琅走近了,却敛了笑,垮起了脸。 沈玉琅瞥了眼,少年脑袋边挂的的三个字是“李乐宵”。 沈玉琅记得这个名字在书里出现过。 当朝太子。也是个炮灰,一款打脸爽文必备特产。 李乐宵走来,失声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沈玉琅轻触了下自己这张坎坷的脸。 书里说了,沈玉琅和李乐宵关系不错呢。 “猫。”他说。 “哪一宫的猫?”李乐宵神色很认真,似乎是真想把猫揪出来。 009虎躯一震。 “不重要,说起猫……你怎么会在这儿?”沈玉琅生硬的扯开话题。 “哦,本宫把那个天煞孤星关起来了,叫他害人。” 沈玉琅追问:“关在何处?” 李乐宵无半点防备,说:“天牢啊,只待他在罪状上按了印,择日……” 天牢! 沈玉琅一个箭步就冲出去,李乐宵没说完的那半句话随风散了个干净。 他愣在原地,倒没责怪沈玉琅无礼,只是有些许茫然。 择日再给他放出来啊…… 又不是要处斩。 沈玉琅觉得,他得先找证据再去天牢,可009却按住他的肩膀,说:“先去天牢,有一段戏你必须演一下,不然后边的事情就不合理了。 演,演,演。 沈玉琅再不乐意也还是乖乖听话,去了天牢。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的地面总是潮湿的,沈玉琅裹紧衣服,还是觉得冷,他站在那里,狱卒从他手中接过荷包,不动声色的掂了下份量,恭敬的笑着,把沈玉琅让进去了。 沈玉琅向前走,余光瞄着这些关在牢笼里的人。这里面的人都很可怕,他们能被关到这里,定然是背上了命案的死刑犯,见沈玉琅从中间去过来,纷纷从笼子里探出手来,一道道目光如附骨之疽,令沈玉琅如芒在背,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楚子陵被关在最里面了。 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就缩在角落里安静坐着。 跟块菌子似的,沈玉琅心想。 菌子本人见到一片白衣角,抬头看去,那狐狸似的漂亮公子正盯着自己,面颊微红,还喘着气。 他是跑来的。 跑来做什么,看笑话吗? 楚子陵突然很想骂他,可又不太会骂人。纠结了一会,倒先把自己气了个面红耳赤,他低下头,把脸埋在臂弯中。 “小零,码词。” 009道:“都说了别总这么叫我,还有,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词了。” 沈玉琅往地上瞄了一眼,立即进入状态,换上一副焦急担忧的神情,说:“我听闻你下了狱,就怱忙赶来了,究竟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沈玉琅说到此处,压低声音,问:“他们可有对你用刑?” 楚子陵有些看不懂他了。 “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你又何必……” 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还特地到这种污糟的地方寻我开心,看我的笑话。 009再次伸出利爪时,沈玉琅就明白了。 这里有场哭戏。 “我自己来。”沈玉琅用意念说道,语毕,伸出自己的魔爪,借衣袍的遮挡猛掐自己内侧的大腿根,真可谓辣手摧花,无所不用其极。 沈玉琅挤出两滴泪,他哭的很有技巧,让泪水充盈眼眶,又兜兜转转的就是不落下来。 “你岂是那等草菅人命的恶徒,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你等我,一日之内,我定然会还你清白。” 说完,沈玉琅扭头,那两滴泪恰在此时流下来,又恰好是一个能让楚子陵看到,又不显得刻意的角度。 沈玉琅哑声说:“我先去了,等我消息,我定会助你脱困。” 沈玉琅没回头,步履匆匆离去。 楚子陵有些凌乱了,他呆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着莫大的疑问。 沈玉琅……这两天…… 脑子被驴踢了么? 第4章 冤案 死的是个宫女,很年轻,才十六岁。 那罪状上写,尸体是在偏殿内被发现的,当时正是子时,两个值夜的太监路过偏殿时,见宫门敞开,往里瞧了一眼。 这一瞧不要紧,只见一个宫女浑身湿透,脑袋软趴趴的垂在殿中央的水池边上,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太监大着胆子将宫女翻过来,只见她脸已青紫,双目圆睁,是个死不瞑目的骇人模样。 小太监当即被吓破了胆,嗷的尖叫起来,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太监也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认出那是太子身边侍候的人,当即拉着小太监去通传。 宫女非但死在偏殿中,手中还捏了一块粗布。 宫中没人会穿这种布料做的衣服,那块碎布,是从楚子陵身上扯下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任谁也无法抵赖。 楚子陵自己也不知道那碎布如何到了宫女手里,两个侍卫上前来押他走时,他垂头看了眼自己那身黑衣。 破烂如风中柳絮。 这样的衣服,就算是少了几片衣料,只怕他自己也发现不了吧…… 沈玉琅看完了那张纸,又给狱卒塞了把银钱。 首先,得先去看看尸体。 小宫女的尸体己经被拖出宫外入葬了,沈玉琅赶到时,只看到影影丛丛的枝叶中,一个小小的坟头。 沈玉琅到那里后,掏出一堆瓜果点心摆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 “算我贿赂你的,你给我开个后门,让我掘一下你的坟,以后我每年都给你上供……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沈玉琅掏出一把大铁锹开始动土,009也来帮忙,用两只前爪挖掘。 幸好,人埋的不深,也只裹了层草席。 宫女此时己闭上眼睛,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嘴唇青紫,了无生气。 “无意叨扰,无意叨扰……”沈玉琅哆嗦着,手向宫女的头顶摸去。 宫女的头顶应该嵌有一根钢针,此针含巨毒,沈玉琅读到这段时觉得,下这毒本是没必要的事情,必竟那样长的一根针,己经足以取人性命。 可恰好就是这毒,成了洗刷冤屈的证据。 沈玉琅摸了半天,死活都摸不出那根钢针,他把宫女的头发扒开查看,只见那宫女头顶确有伤口,钢针却早早不翼而飞。 啊不是,针呢? 009同样迷茫的摇头:“啊这……” 线索,啪,断了。 谁取走了那根针? 沈玉琅没时间去多想,又检查起其它部分。 验尸的仵作说宫女是溺死的,可楚子陵宫内那小池子里的水只积了薄薄一层,别说人了,淹死只蛆都费劲。 现在的人,说瞎话都不流行打草稿了。 如果说是在别处溺死,再拖回自己殿中,那更不可能,只要楚子陵的脑袋没让陨石砸过,他就干不出这事来。 “为什么……那根针没了?” 009没法回答沈玉琅的话,它觉得剧情肯定是出了bug,不然一根推动剧情的重要物件怎么会不翼而飞。 沈玉琅见009不回话,心中了然,继续查找其它证据。 书中只是证明了楚子陵的清白,最后也没有明确说宫女死于何人之手,所以沈玉琅得自己去探究。 宫女身上的衣服没换,带着些泥沙,沈玉琅轻轻将她翻过身去,发现她背部的衣服上有磨损的痕迹。 宫女死后,尸体曾被挪动过? 沈玉琅的指尖擦过衣上的泥沙,那泥沙的颜色不太一样,有些红。 宫女的指甲缝和发间也沾上了红泥。 楚子陵的宫殿中全是枯草,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挤压着稀薄的空气,偶有缝隙,那也是刚抽条出来的野草,余下的,便是支离破碎的地砖,哪有什么红泥。 沈玉琅没什么头绪。 唯一的疑点就是那根钢针,原书中写,那钢针上的毒来自南虞王城中的黑市,极隐蔽,十分难寻。 而楚子陵此人,人生前十年被关在宫里,半步没踏出过宫门,后几年做了质子,更是难迈出宫门半步,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 女主之一的卓思蘅,就是以此为由洗掉了楚子陵的嫌疑。 至于毒是谁下的,书里没写。 沈玉琅关上屏幕,十分无语。 到底是谁,千里迢迢搞来个毒药就为了毒死个小女孩然后搞栽脏嫁祸,合理吗,合适吗? 009坐在一边,还在为那根针耿耿于怀。 “怎么就不见了呢……”它不死心的又拿肉垫摸了摸宫女的头顶。 “等等!”009费力用爪子勾着什么,它道:“这里还有一根!” 沈玉琅循声看去,宫女后脖颈果真还有另一根针,只是隐藏的较深,针更细,远不及头上伤口看着明显,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那是一颗黑红色的小痣。难道是来取走钢针的人走的匆忙,没发现? 沈玉琅取下钢针,小心收好,又将那宫女抬回墓中。 沈玉琅想到宫女才十多岁,轻轻叹了口气。 荒郊野外,风凉,可不是个适合长眠的地方。 牢里也凉。 楚子陵呆望着四四方方的墙,忽然觉得这地方也不错,至少安静,没人找麻烦,断头饭尚可饱腹。 算算时间,该有人来找他了。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头把地上的草席顶起来,楚子陵哽住,说:“我还以为你这次会从上面来。” “属下来迟了。”一个青衣少年从地洞里钻出来,身上脸上都沾了泥,他说:“实在是挖地道费了些时辰。” 青衣少年把地上的草席掀开,露出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可供一人通行。 “殿下,请。”青衣少年神色十分认真。 “没必要,岑山。”楚子陵多少有点无语,他说:“他们不会因此杀了我。” “可……”岑山还要说什么,楚子陵却说道:“不过是换个地方关我罢了。”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岑山闻声躲入洞中,楚子陵端坐在一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其实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人世间很荒谬,譬如现在。 那个一身白衣……哦不,己经不白了。 沈玉琅一身的污秽,大抵是刚从外头鬼混回来,他冲着身边穿官服的人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楚子陵就被放出来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他那间破烂偏殿。 “殿下。”岑山从房间内的地道里钻出来,身上的衣服被里面的碎石刮的不成样子。 “查到了?”楚子陵背对着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宫女是中毒死亡,有人拿到了证据。” “嗯。” 岑山犹豫着开口:“是……沈玉琅。” 楚子陵转过身来,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问:“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嗯……”岑山也无法对沈玉琅今日的行为作出半点解释,毕竟往日种种,他也都看在眼里。 “属下觉得……”岑山话还没说完,只听殿门处有响声,他即刻躲回地道中。 楚子陵将木桌挪回地洞上,若无其事挡在前面。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那个狗仗人势的太监来找麻烦,可一抬头,只瞧见个白衣翩翩的画中人。 哟,又洗白了。 沈玉琅抱着一只白猫,另一只手无力的垂下,楚子陵眼见着那只肥猫冲沈玉琅“嗷呜”几声后,沈玉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冲他笑道:“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楚子陵半眯着眼打量他,许久,他别过脸,小声说:“多谢。” 沈玉琅久久没回话。 楚子陵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要说什么,沈玉琅却低了头,转身走了。 009不语,只是一味的舔毛。 沈玉琅不语,只是一味的疾跑。 终于,在七拐八拐的宫道上,沈玉琅把自己绕迷糊了。 “话说,你刚才为什么叫我跑?”沈玉琅喘着粗气,一手扶墙。 “计划的一部分。”009说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显得你这个人心胸宽阔,与世无争。” “我都快与世长辞了。”沈玉琅喘了很久才缓过来,忽然想起什么,他问:“关于那根针,你有什么头绪吗?” 009脸上那两条缝里满是迷茫,它头一次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产生了怀疑,说:“不应该啊,系统不会出这种bug,难道……” “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 “什么别人?” “其它死者。”009如是说道。 “……死者?”沈玉琅差点忘了,自己早死了。 009直起身体,一爪托在下巴上,来回踱步,它说:“看来,很有可能是一个和你一样贪便宜的人进入到了这本不要钱的书里头……” 把贪便宜去掉谢谢。 至于是哪个角色被穿了……尚未可知。 这个不重要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下还有个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他可能要长期留在宫中了。 沈玉琅抬眼望去,桌子另一边的沈玉琉正把一盘精致的糕点往他跟前推。 “不开心吗?”沈玉琉笑着看他,耳上的金珠一晃又一晃,晃的沈玉琅眼睛疼。 “开心。” 开心,真开心,太他妈开心了。 沈玉琅恨恨的把透花糍往嘴里塞,他原本想的是直接出宫,躲的远些,任由历史自由发展,等到剧情需要自己的时候跳出来走个过场也就能交差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了。 他昨夜里去盗墓的时候受了凉,回来时不小心当着沈玉琉的面咳了两下。 沈玉琉当即决定要把他留在宫里养病,任沈玉琅如何解释他只是有点小感……小风寒,但沈玉琉就是坚定的认为他是朵孱弱的菟丝花,需要好好休养生息。 她非要把沈玉琅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肯放心。 饮下一口红茶,沈玉琅撸了两把怀中的白猫。 大不了他永远不出门,应该就碰不到楚子陵了……吧。 第5章 土拔鼠 翌日,宫宴。 沈玉琅屏退身边宫女,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 千防万防,皇帝难防啊。 一把年纪了,好好在宫里养老不成吗,搞什么团建。 己年过半百的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眯着眼,似是养神,又似是俯瞰。 沈玉琅怜悯的看着皇帝。 一共三个儿子就有两个造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老登。 沈玉琅又看到席上有个玉冠束发的男子,他静坐在那里,并不与人交谈。 这是那个唯一没造反的儿子,他是真的有福气在后头。 沈玉琅又饮了杯酒。 前两位儿子造反后,老皇帝也快不行了,把仅剩的一个儿子叫到床边上,同他保证自己死后,皇位一定是他的,叫他千万不要急。 估计是让前两个儿子搞怕了吧。 话说回来,老皇帝也是个实诚人,当天晚上就魂归天地了。 说不急真就不急。 这酒喝着清甜,后劲却大,没喝几杯,沈玉琅的耳根就红透了。 009从他的?口里钻出来,用爪子尖勾他的手指。 许是酒的麻痹作用太大,沈玉琅感受不到那一星半点的痛意,直至009爬上了桌,他方才清醒几分。 “又干什么,这段没我戏份啊。”沈玉琅觉得009在摇晃,忽上忽下,他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009坐在桌子上,随手抓了块肉塞嘴里。 “我好心想叫你躲一躲,你醉了可就不能怪我了。” 009心里愁,它方才翻了翻小说,发现后面的情节己经发生了一些巨……细微的改变。 009端起酒杯,摇晃着。 “希望别出太大差错吧……”它一饮而尽,眼睛瞄到别处,遽然瞪大。 一只粉色土拔鼠从宫女的裙摆下钻出半个脑袋,睁着双小眼睛在看着什么,因看的专注,连宫女要走了都浑然不知,裙摆从它身上滑过,露出来下面那圆滚滚的身躯。 “宿,宿主,你看到那个粉色土拔鼠没有?” 沈玉琅迷瞪的看过去,说:“你是相信那地方有土拔鼠还是相信我是秦始皇?” 说完,他的头磕在桌案上,彻底醉过去。 009扶额苦笑。 土拔鼠,那是它们这批系统的原始形态,从外表看上去,只有颜色上的差别,而系统在随着宿主去往某一世界时,若想以实体形式出现,必须要依附在某一活物的身上,比如009就依附在一只猫的身上。 但这只土拔鼠并没有选择附身,而是依旧以一个虚影示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 009死盯着那只粉土拔鼠。 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其它宿主? 呵,穷鬼真多。 009再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头也不回冲着那只粉色土拔鼠去了,它对沈玉琅说:“我去去就回。” “说什么玩意儿?”沈玉琅半睁着眼,只依稀看见一个白毛胖子从桌上一跃而起,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脸先着的地。 真是喝多了。 沈玉琅揉着眉心,不再碰桌上酒杯,他摇晃着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可别碰到楚子陵了。 碰到也无妨,碰到了就说自己不认识他,脸盲。 宫道上没什么人,只偶有举灯的太监或宫女路过,沈玉琅越走,越发觉人变少了。 他走到尽头,己然看不见人了。 夜间风凉,夜宴上的喧嚣远在天边,这里寂静荒凉,清冷到仿佛不该属于这里。 沈玉琅快站不直了,他心中懊恼,一巴掌呼在大腿上。 恍恍惚惚的,竟又跑到偏殿来了。 死腿,瞎跑。 沈玉琅强撑着精神,他提起衣摆,想要离开这里。 “你来干什么?” 沈玉琅听了这声音,心先死了一半,咬咬牙,转过头,开朗道:“好巧啊。” 楚子陵站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神色,他手上提着什么东西,攥在手上抓的死紧。 “不巧,我住这里。” 沈玉琅悻悻的干笑两下,提着衣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009那个大脸白猫死到哪里去了! 救命啊! 楚子陵把手中的东西带回房内,解开上面的细绳。 沈玉琅远远的看了一眼,原来那是张油纸,里面包了两块饼。 看上去又冷又硬,就和楚子陵现在一样。 楚子陵见沈玉琅的目光盯在饼上一动也不动,看看沈玉琅又看看饼,一咬牙,硬分了一半给他递过去。 递完他就后悔了。 他在干什么? 沈玉琅这种人缺这半块饼吗? 沈玉琅看着那半块饼,也是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是接呢,还是不接? 接了是不是就得把这块铁饼吃进去? 不接会不会不大礼貌? 009那个家伙哪去了……我需要提词器啊! 沈玉琅还是接下了那块饼。 无它,主要是楚子陵一脸倔强的举着半张饼,举到手臂打颤的样子多少有些可怜。 哦,这该死的良心,怎么就不让狗啃了去呢? 在一道探究的目光中,沈玉琅在那张饼上啃了一口。 嗯,饼没碎,但是他牙要碎了。 沈玉琅吃着,两行清泪顺流而下。 就是他生前最穷的时候,他都没有遭过这种罪。 “你……”楚子陵倒了杯水,将瓷杯递到沈玉琅唇边,他似乎是好心,说:“吃不下何必还要吃。” 沈玉琅恰巧被噎住,看都没看就要饮尽杯中水,可他偏偏捕捉到了楚子陵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杯口破了一大块。 破口正对着沈玉琅,如若他方才不仔细看,这会怕是已被割破了唇舌。 沈玉琅看向楚子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楚子陵也没表情,但沈玉琅看的出,他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生气吧。 发疯吧。 惩罚我。 撕下那层伪善的皮。 和曾经无数次那样。 沈玉琅默不作声,将那瓷杯转向无缺口的那一侧,饮了一大口。 又凉又涩,难喝,呸。 “多谢,我正好口渴。” 沈玉琅笑的温良,仿佛没发现那些幼稚的把戏。 楚子陵有那么一瞬间的错锷。 他……没生气? “不吃了,我改日再来看你。”沈玉琅温和一笑,转身离去。 一出殿门,在拐角处撒腿就跑。 他爷爷奶奶的,小兔崽子胆敢残害老子,门都没有! 上次咬我舌头,这次又要割我舌头,他怎么就和舌头过不去了! 沈玉琅眼见着自己就要跑回房间去,却被脚下的东西给绊住,重重摔在地上。 009坐在那里,一爪拖着下巴,正在思考什么,冷漠的说了句:“回来了。” 沈玉琅:“………” 009转过身,眯起眼睛,本来就只有一条缝的眼睛显得更加狭小。 “确定了,这个世界里确实存在另一个宿主,只是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他做的事情和我们产生冲突……你有没有在听!” 沈玉琅摔在地上后就没起来过,就跟烂在那里一样,软塌塌的趴着。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009走近他,跳到他后背上,两只爪子搭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踩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只王八。”沈玉琅如是说道。 “啥?”009疑心自己听错了,连眼睛都睁开了。 沈玉琅翻过身,伸手把009举起来正对着自己,他环视看房间,说:“你看见没有,多豪华的大龟壳啊,我决定缩在里面,从此再也不出壳。” 009:“………” 沈玉琅继续说:“呆在里面,既看不见楚子陵,也看不见你说的那什么粉红土拔鼠,多好啊,我决定在这里呆到老死了。” “……宿主,根据小说剧情,你后头还有戏份。”009从沈玉琅手中挣扎出来,用瓜子拍他的额头。 电子屏平移到沈玉琅眼前,上面浮现几行文字。 沈玉琅粗略的看了几眼,眼看就要倒头睡去,009慌忙抵住他的头,说:“你听我说,如果两个宿主的任务产生冲突,失败那一方会被抹杀!” 沈玉琅醉的难受,硬撑着问了句:“也就是说,如果他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得死?先前干的那些事也不作数?” 009沉重的点点头。 “我*!***,*!” 009捂住耳朵,系统虽然把沈玉琅的话消了音,但它听到的全是原始版本,脏的让猫不忍倾听。 沈玉琅骂完,又躺回去,说:“你先前说的那只粉色土拔鼠……是什么情况?”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是有其它宿主存在……你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009的爪子一挥,拍在沈玉琅肩头,由于它太用力,竟将衣服勾出一缕丝来。 “所以,他也在走剧情,那我们岂不是很难找到他?”沈玉琅没睁眼,他又困又醉,此刻天塌下来也没法让他清醒,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009却神色紧张的摇头,道:“不太可能,我给你挑的是高级任务,那个系统……连附身在动物身上都做不到,肯定是个低级任务,万一……” 009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震天响的呼噜声。 “你……就打算睡这儿了?” 沈玉琅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十分不雅观。 “算了。”009没眼再看,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别睡落枕就行了。” 第6章 验伤 “你知道你昨天夜里睡着以后一个扫堂腿把我踢出去五米远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爬回去之后你又一拳头过来差点把我脸砸扁吗?”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都躲你八米远了,结果你硬是圆润的滚过来险些把我压成饼吗?” “不知道。” 009强忍着怒火。 “你要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连直视我都不敢!” 沈玉琅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随后僵硬的把身体和脸一块转过来。 009犹豫着说:“你……” “对,落枕了,你想笑就笑吧,别把自己给憋出个好歹来。” “不……哈哈哈哈哈,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哈哈……一般不会笑…哈哈哈除非忍不住哈哈哈……” 009欢快的在地上打滚,沈玉琅笑不出来,推开门,短暂的从龟壳里探了下头。 转眼间就缩回来了。 特么的这个要刺他脑壳的是谁! 沈玉琅没法转动头部,只好一直后退,最后扑在地上,那人拿着匕首,穷追不舍,一刀又一刀落在地毯上。 沈玉琅被逼到角落,才看清眼前人。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紧握匕首,再次冲过来。 沈玉琅伸出手。 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帅的。 就是有点疼。 黑衣人抽出刀,再次朝沈玉琅扑过去,却面朝地板摔倒。 009抱着他的大腿,一爪子抓在对方腿上,爪尖嵌入腿肉里,奋力一挠,留下三道血痕,它喊道:“跑啊!” 沈玉琅飞速离开,一出房门就大喊有刺客,附近的几个宫女太监听到声音往这边走来,黑衣人踢开009,从后窗跳出去。 “我的娘啊,好险。”009趴在地上,整只猫瘫成了一堆水。 沈玉琅还没缓过神,痴呆一般地打发走那些循声赶来的人,问:“你也没和我说躲在家里还能遇上刺客啊。” 009恍惚大悟:“我明白了,这就是另一个宿主!” 因为二人的任务互相影响,所以被干扰到任务进程的宿主要杀沈玉琅。 “这么极端的吗?”沈玉琅己经拖着疲软的双腿趴到榻上,用锦被将自己裹起来。 009跳到床沿上,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没有,口子倒有一个。”沈玉琅简单找了块布把伤口包起来,倒不是不想好好处理,他是怕沈玉琉看见,她会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围着这一个小伤口开会,等会议结束估计伤口都愈合了。 “会是楚子陵吗?”沈玉琅问。 “不大可能……因为宿主一般会穿到不重要的角色上。”009思索一下,又说:“不过,要是对方额外充钱了,那就不好说了。” ……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机制? “那我只能自己去验证一下了。”沈玉琅包扎好伤口,准备迈出龟壳时,009叫住他。 009拦在他脚边,说:“你要怎么验证?你问他他肯定不会说的。” “不用他说什么。”沈玉琅报起009扛在肩头,“你不是在他身上留记号了吗?” 009呆滞一瞬,恍然大明白。 爪子印! 红墙之下,楚子陵坐在那里,裤子破了一大块。 哪里来的猫,突然从墙角破洞钻进来,抓了人就跑。 地砖被顶开,岑山从地下探出个头。 “殿下,怎么受伤了?” “没事,被猫抓了一下。”楚子陵拿衣摆遮住伤口,说:“去找些吃的来。” “是。”岑山缩回地下,走前还不忘把地砖盖上。 地都要被他掏空了。 楚子陵回到屋中,躲在破门后边,他将下身衣物褪下来。 伤口很深,三道长长的爪印印在大腿上,还在往外冒血。 真糟糕。 楚子陵皱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不怕,就怕流血受伤,因为他没法处理伤口,他甚至找不到干净的水清洗伤口。 所以,为了不受伤害,他平时尽量不出去。 现在即使是缩在角落里也不安全了。 楚子陵叹气,正准备将衣服换下来,忽然听到一声响,木门就倒在了他脚边。 楚子陵足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屋中空荡,一时又找不到遮掩物,只得把之前的破衣服又穿上。 “你又要干什么?” 沈玉琅站在他对面。 说实话,他刚才也愣住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门,碰都没碰就倒,避雷了。 门一倒,灰尖一散,他就看到楚子陵正在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他的大腿上有三道血印,十分抢眼。 “你看什么看!”楚子陵穿好衣服,抬头一看,沈玉琅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那两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 “没……那个,路过,哈哈。”沈玉琅背过身,抓看009问:“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009一手托下巴,说:“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我的爪子印不是这么抓的!” “那你是怎么抓的?” 009简单比划两下,说:“我的爪印是从里到外,而楚子陵腿上那个正好相反!” “这我倒没注意……要不我再看看?” 009和沈玉琅一齐转身,冲着房内的楚子陵嘿嘿一笑。 楚子陵双手无意识的抓紧裤子,冷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可没有想干什么呀。”沈玉琅笑着缓缓靠近,和善的说:“我只是想帮你看看伤口,再不看可就愈合了呢。” “走开!”楚子陵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墙壁上。 沈玉琅看向009,眼神暗示。 “扎我。” 009眼含热泪,掏出利爪,对着沈玉琅的大腿猛扎下去。 于是在楚子陵的视角中,沈玉琅身形一晃,随后两行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沈玉琅己无师自通,不需要009的帮助,此刻也能演的活灵活现。 “我是真的想来看你,也是真的碰巧看到你身上的伤口。我忧心,这才叫你给我看伤口。”沈玉琅本想把头偏过去,可惜本人还处于落枕状态中,只好连带着将身子也一块转过去了。 沈玉琅抬?抹泪,又抽泣了两声,继续说:“如此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看你也罢,休赶我,我自己走就是!” 说罢,一甩袖,转身就要走。 “等……”楚子陵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但就这一个字,也足以让沈玉琅听到了。 沈玉琅侧身对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楚子陵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随着轻喘起伏的胸口和肩颈。 看来是气的不轻。 沈玉琅等了一会,身后人迟迟没有动作,不免也心慌起来。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身后的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被猫抓了,没事。” 楚子陵说完就转身躲回屋中,手忙脚乱的把木门扶起抵在门口处,不让人看。 “计划失败,继续实行B计划。”沈玉琅走上前,又要推那木门。 “你的B计划是什么?”009还没从沈玉琅刚刚的操作中回神,见他又有动作,忙拦在他脚边。 “冲进去,一个手刀砍在他脖子后头,等他晕了我就……” “等,等一下!”009擦了擦额头上的虚空冷汗,说:“其实你可以趁他一会沐浴偷偷看,大可不必如此冒险。” 009心虚的挠了挠头,最后一咬牙,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是这样子哒,由入宿主的进入,即使是宿主严格按照书中剧情行动,也避免不了一些偏差,而这些小偏差的存在,也会对后续剧情的发展产生一些细微的影响,所以在我这里,我能看到小说的内容在因宿主您的行动而不断发生改变。比如方才,男主想你想的出神,不然也不会受伤,如果不是受伤,就不会找清水洗伤口,如果不洗伤口,就不会顺便沐……” 沈玉琅脱口而出:“什么叫想我想的出神?” “因为你太反常,他开始以为你脑子有病了。”009阴沉着脸,跳到他肩膀上,说:“说来怪你,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的顶女主的剧情,也不会出现这种偏差。” 哦,又是我的错了。 地面一阵响地,一块地砖被撬开了条缝,下面的人露出来一双眼睛,和眼前的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喵喵?”009疑惑的叫了两声。 岑山犹豫了一会,慢慢把头缩回去了,随着一声轻响,地砖也复归原位。 沈玉琅:“………” 不过片刻功夫,屋内传出来一阵动静,先是轻脆一声响,后有桌椅一类的东西挪动,最后是水声。 沈玉琅循声绕去房后,躲在唯一一处好的窗户后。 屋内,岑山早己进入地下,楚子陵解开外袍,准备沐浴。 沈玉琅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看着他。 009的爪子扒在窗边,说:“他脱外衣了,他脱外衣了!” 楚子陵很瘦。 是那种长期挨饿,吃不饱饭,导致身体病态的削瘦。 “要解裤子了!”009眯起眼睛,生怕自己落下什么没看到。 沈玉琅的视线向下滑。 呵,不愧是能当男主角的人,连饭都吃不上了,居然还能长出腹肌来。 楚子陵脱光了。 009这会突然矜持起来,拿两只爪捂住眼睛,五指开花,从爪缝中看过去。 沈玉琅没注意它的那些小动作,只是从一身的伤疤中敏锐的捕捉到了大腿根部的微末痕迹。 那是三道歪斜的猫爪印。 第7章 话本 “那不是我挠的。” “我知道。”沈玉琅的脖子终于能动了,他特意背过身,然后扭头看009,说:“所以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另一个宿主想搞死我,被你挠了之后想嫁祸给楚子陵,派了只猫在楚子陵的腿上留下印记。” “那被我挠了的那个人会是谁?” 009窝在沈玉琅怀里,沈玉琅没回话,他坐在地毯上,背倚着床榻,榻上放了一盒话本子,是沈玉琉叫宫女送来的,说是怕他无聊。 沈玉琅伸手翻了翻那几个话本。 “霸道王爷娇俏婢女,替身公主一胎八宝,将军的……这都什么无聊的东西?” 009白了他一眼,说:“哦,原来你知道无聊,那你还全看完了。” 沈玉琅哀怨的看了它一眼,欲哭无泪,“但凡我能出去……” 沈玉琉关了沈玉琅禁闭,为防止他偷偷溜走,还挑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女在门口守着。 事情要从沈玉琅在偏殿里偷看楚子陵洗澡开始说起。 当时楚子陵察觉有人,并不作声。 只是装作无事穿好衣服,走到窗边突然将木窗重重一关,结果就是这窗户和烂门一样不结实,直接脱离主体,砸在沈玉琅脸上。 三天了,沈玉琅至今没敢照镜子。 沈玉琉现在觉得他去哪里都不大安全,索性直接将他关起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沈玉琅也闹过,还将那些话本子全都扔到屋外。 然后就收到一句劝告和一堆新话本。 今日又送来一盒,他还没看。 009撬开那个盒子,扫了一眼封面,一声不吱。 “怎么了?”沈玉琅爬过去,拿起一本。 《风流男鬼俏书生》? 《我师尊与我师兄不得不说的故事》? 《兄诱弟攻》? 《他和他和他》? 他爸的,乱了套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写出来的话本子。 009饶到他身后,阴恻恻的开口:“准备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吗?” “不打。”沈玉琅将书扔到他脸上,翻身上床。 009拿爪子抓他几下,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009也不急,就坐在那里,开始默数。 三,二,一……沈玉琅起身了。 沈玉琅随手抽出一本,忽然瞳孔放大,皱眉看着封面。 009好奇地上前观看。 嗷哟,带图的。 沈玉琅只翻过了几页,就再也不看了。 他缩进被子里,这次没有再起来,没多久,009就听到了一段念咒似的梦话,听着听着,它也开始意识模糊了。 谁都没注意到暗处的黑影。 漫漫长夜,总是有人会睡不着的。 偏殿的角落里,楚子陵盯着地上的一个香囊发呆。 三天了,他碰也没碰那个香囊。 说实话,他怕里头有毒。 搞不好有蛊。 夜里风凉,楚子陵裹累身上的外袍,蜷缩在床榻上。 这破屋子,原本只是没有门,现在拜沈玉琅所赐,也没有窗户了,冷风一过堂,冷的人五脏六腑都打颤。 伤口还有些疼。 楚子陵褪下衣服查看,伤口己经结疤,隐藏在一身伤痕中,并不起眼。 地砖又开始松动,楚子陵穿上衣服,还未等岑山从地下爬出来,就问:“可有异常?” 岑山的衣物又被碎石划烂几处,他倒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属下把沈玉琅的住处翻遍了,室内陈设如故,只有案上的十几本册子有些异常,属下没敢都拿过来,只带了其中两本作参考。” 楚子陵接过两本册子。 岑山识字不多,所以这东西得楚子陵亲自来看。 册子不大,只一指厚,楚子陵在翻开之前,是万万想不到里面是什么内容的,所以第一眼他就呆住了,把书合上,又打开,难以置信的又看了一遍,然后双目圆睁,又看了看第二本书。 岑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乖巧的站在一旁。 楚子陵看了他一会,头疼似的扶住额头,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竟浮现出愁苦之色,他说:“罢了……你先去吧。” 岑山疑惑极了,但也没问什么,打开地缝钻进去了。 楚子陵这才又把那两本书掏出来。 《我师尊和我师兄不得不说的故事》? 师父和师兄有什么是不得不说的! 楚子陵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这或许只不过是市井间一本普普通通的话本。他来东虞为质之前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名字……名字和故事不一致的多了去了,这书搞不好是什么志怪小说,或者只是记载异闻鄙事也说不定。 犹豫再三,心怀忐忑的少年终于没收住好奇心,翻开了头一页。 [话说三百余年前,遥远的天边有一座山,名曰仙云峰,山上有一修仙之门派,名曰仙云门。] 原是他想多了。 不过是本求仙问道的话本子罢了,只是没想到沈玉琅那等伪君子私下竟爱看这种东西,真是……有意思的很。 楚子陵又翻了几页,怎料越看越不对劲。 [师兄脸红透了,一副不敢再说话的样子,师尊抬手,叫我离去,我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师尊是嫌我多余。] 楚子陵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又往下翻了几页。 [我竟然在洒扫房间时摔了师尊的琉璃玉净瓶,苍天啊,大地啊,我会被罚死的吧。等等,门口那是……脚步声!我怕被发现,慌张躲入床底下,只听见门被撞开,而后是一阵啧啧水声,然后……嗯,师尊应该是坐,啊不,摔在床上了,等等等等,怎么好像有另一个人也坐在床上了,我的天爷啊,什么动静!床上到底有几个人?] 楚子陵只恨自己没有自戳双目的勇气。 他实在是不死心,又掏出另一本打开。 《风流男鬼俏书生》。 都说人鬼殊途,这一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是夜,大雨倾盆,有如银河倒泻。] [沈秀才第五次起身关窗,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沈秀才关个窗的功夫,身上竟湿了一半,无奈,他只好又换了身寝衣。] [夜己深,沈秀才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上压看什么重物,压的他分外痛苦,叫他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哦,鬼压床啊。 楚子陵莫明安下心来,目光落在第二页上又是一沉。 [沈秀才晨起时只觉得身上酸痛难忍,翻出铜镜一照,竟全身红痕密布……] 楚子陵倏然合上书。 纸上有两个勾缠在一起的人影,跌在小舟上,颠倒在一起,掩映在绿水荷花中。 这怎么还带图! 成何体统! 有辱斯文! 楚子陵嫌烫手似的,把那两本书远远扔出去,可那画就烙在他脑子里,如影随形,偏过头去,余光看到窗檐上挂着个东西。 白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两朵海棠,应是让岑山看到了,以为是他的东西,就捡起来了。 烦人。 楚子陵把外袍披在身上,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好像能感受到身上有重物,一睁眼又感觉自己在床底,而床上又有人。 一夜之间,翻来覆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沈玉琅这一睡就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觉得胸闷,垂眸一看,009正侧躺在他胸口上酣睡,两只爪子还无意识地抓踩着什么东西。 那本带图的书被打开放在枕侧,展开的那一页画了个书生,身后缠着只狐狸,狐狸己是半个人形,只留有耳朵和九条尾巴。 沈玉琅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并不打算起身。 可天不遂人愿。 沈玉琅几乎是被硬架过去的,沈玉琉在殿内等他。 沈玉琅进去时就觉得不同寻常,今日的宫女太监有许多生面孔,宫内的薰香也换了味道,不似往日幽香,反倒是闻着有些清甜。 今日天凉,殿内早烧起了地龙,沈玉琉身上穿着浅绿缠枝纹宫装,发间简单插了两根白玉云纹玉簪,缀着一只小巧的珠花。 沈玉琅隔着屏风,看到沈玉琅对面还坐着个人,是个姑娘,并未挽发,不像是宫中的妃子,倒像是…… “玉琅。” 沈玉琉瞧着很高兴,她叫沈玉琅过来,还没等沈玉琅开口,就兀自向屏风后的女子说起来。 “本宫这弟弟,自幼顽劣,殿下这些时日只怕是要烦恼了,不过他也惯会讨人欢心的,倒也……” 沈玉琅没听沈玉琉后半段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女子身上,确切的说,是女子耳边的名字。 李锦月。 东虞皇帝的小女儿,女主角之一。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009说:“哦,因为她宫殿先前被你烧了,所以暂时到这里来。而你……原剧情里你和她不认识,但是你穿过来了,所以剧情发生了些许偏移,你谨慎些,只要偏差不大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等一下。”沈玉琅突然回忆起什么。 小说里李锦月的宫殿着火后,楚子陵打老远的偏殿里竟看到了火光,不顾一切冲过去,把李锦月从火海里带出来,李锦月也因此倾心于楚子陵,后期甚至为了他背弃东虞。 但那些姑且不重要了。 沈玉琅绕过屏风,终于看清了李锦月的长相。 纤细的眉毛,杏眼,小巧的鼻子,上薄下厚的唇。 以及肌理细腻,毫无瑕疵,光滑堪比去壳鸡蛋的皮肤。 李锦月一直看沈玉琅,沈玉琅颇有些不好意思,过了许久才反映过来,李锦月是在看他怀中的009。 沈玉琅把009递给李锦月时,发现它也在盯着李锦月的脸看。 李锦月,本会在那场大火中毁容。 第8章 火光 “你是说,楚子陵根本没去救她?” “是的,他连宫里走水了都没发现。” 沈玉琅随手抓起沈玉琉新送来的一盒话本子,问:“那他在干什么?” 009哀怨的看了沈玉琅一眼,说:“他对着一个白色的香囊发了三天的呆。” 沈玉琅:“……” 他合起话本子,又问:“既然楚子陵没去救李锦月,她又是怎么从火海里跑出去的?” “我看看哦。”009在电子屏上戳几下,指着某一行说:“这里这里,李锦月被困火海中,眼见周身空无一人,在极度的恐惧与悲伤之下竟爆发出惊人的潜能,硬是自己撒丫子跑出了火海……除烧着了两缕头发以外毫无损伤。” 沈玉琅:“……” 所以原文中楚子陵去救她还是拖她后腿了,她并不需要别人的拯救。 沈玉琅躺回床上,一声不吱,闭上眼睛就要睡。 009扑身上前,用爪子拍打他的脸。 “你确定要睡的这么早吗?” “反正没什么大事,我又被关着,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叫桌子上那些毒物污染我圣洁的内心,还不如到梦里躲个清静。” 009恨铁不成钢的看他,突然眉头一皱,伸长了脖子闻着什么。 “哪来的糊味……” 009疑心是自己闻错了,正要打开窗户探个究竟,就听到外边有人大喊。 “走水了!” 门外是宫女太监的叫喊声,混合着物件燃烧的声音,那些声音纠缠在一起,入声便是混乱不堪。 沈玉琅想打开门,手还没碰到,烧着的门就正对着他冲撞过来。 009铆足了劲,奋力一撞,将沈玉琅扑倒在地。 为什么又着火了! 书里头有这段吗! 来不及思索,火势己蔓延至足下,沈玉琅抱着009冲出房门,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太监慌不择路,横冲直撞,将沈玉琅掀翻在地。 “宿主!” 009奔走之间,被火燎到了一块皮毛,不得不在地上打起滚来。 沈玉琅刚想起身,一颗树砸下来了。 等等,树? 沈玉琉的宫里哪来这么高的树! 沈玉琅堪堪闪过那树,一块巨石又冲他砸过来。 没完了! 沈玉琅在火中分不清方向,匆忙间,躲入一处房屋。 屋内烟气呛鼻,沈玉琅打翻桌子茶壶浸湿?子,掩住口鼻。 灾难并没有结束。 房梁砸下来了。 沈玉琅躲避中触碰到了一只手。 这里……有人? 沈玉琅看向那人的脸。 李锦月晕倒在地,双眸紧闭,沈玉琅叫她,拍打她,都无法将她叫醒。 沈玉琅只能背起她,冲出火海。 这火来的蹊跷。 若是意外失火,应从一处燃起,而后向周围蔓延。 可看现在这情形,火势是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绕成一个圈,把整个地方围起来,像是以火构成囚笼,把里面的人当成困兽,活活烧死。 沈玉琅背着人,在一片炽热中寻找出路。 他无法用袖子掩住口鼻了,吸了不少浓烟,意识越发模糊。 终于,他和李锦月一同摔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沈玉琅又做梦了。 梦中他身处荒凉的孤城之中,自己一个人在喝酒,那酒的口感奇差,又苦又涩,酒质浑浊,看了让人倒胃口, 一转眼,他又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他浸在浴池里,还是在喝酒…… “松嘴,松嘴……给我松嘴!” 沈玉琅醒了。 一嘴猫毛。 009一爪子甩过来,怒道:“你又在做什么梦!” 沈玉琅躺在床上,头脑昏沉,那一巴掌也并不足以让他完全清醒。 009坐在他面前,说:“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在后台看到一组十分诡异的数据。” “什么意思?”沈玉琅眼都没睁开,翻了个身,背对着009。 “你把男主和女主的戏份全给抢了。”009瘫在地上,一时不知自己的操作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男主一个女主都不认识,整个宫里他跟你最熟,女主这边……一个爱你一个恨你,你行,你真行。” 沈玉琅翻过身,刚要说些什么,怎料翻过了劲儿,从榻上滚下去了。 刹时,腿上剧痛,如万蚁噬骨,一寸寸的撕裂着血肉,直打了沈玉琅一个措不及防,他一声闷哼,蜷缩起身体。 009跳到地上,不安的绕着他转。 “你的腿烧伤了,这几日最好不要动。” “你不早说。” 沈玉琅艰难爬起来,想要回到床上去。 恰在此时,房门口响起说话声,随后门被轻轻推开,沈玉琉红着眼睛就进来了,见沈玉琅竟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横在床边更是花容失色。 “玉琅!” 几个宫人将他抬上去,沈玉琉惊魂未定的伏在床边,泪眼婆娑。 “伤还没好,你折腾什么,吓死姐姐了。” 沈玉琅:“………” 意外,都是意外。 一般沈玉琉在的时候,沈玉琅是插不上话的。 沈玉琉通常会先哭哭啼啼的说她有多担心,沈玉琅伤的有多重,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沈玉琅只是破了点皮,可经沈玉琉的嘴一说,好像是要不治身亡了。 接下来,她就要从沈玉琅五岁开始,把他受过的伤一一列数,随后就是像吓小孩一般的恐吓他,说他再如此不注视自身安危老了以后要吃尽苦头云云。 每次都是以沈玉琅听到昏昏欲睡为结局。 这次有点不大一样。 沈玉琉看他的眼神很怪,怪到让沈玉琅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在欣赏老子俊美的容颜。 可他和沈玉琉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啊,盯着他看和自己照镜子的差别很大吗? 沈玉琉破天荒的没多说什么,临走也只是拍拍沈玉琅的头,叫他好生休息。 沈玉琅挪开枕头,快被压瘪了的009从下面爬出来,眯起眼睛。 “剧情发生了一些连我也想不到的变化。” 009长叹一声,手一挥,把电子屏挪到沈玉琅面前,说:“你自己看吧。” 沈玉琅看过去。 “我在玉华宫和李锦月见……月华宫是?” 009冷漠道:“李锦月的宫殿,当然了,是修复过后的版本。” “我又帮助她从宫里逃跑……等等,这不是……” 这不是楚子陵的戏份吗! 009依旧冷漠:“是啊,好奇怪呢。” 沈玉琅默默爬回床,把脸放在枕头上,“咋会酱呢……” 009跳到他面前,说:“不幸中的万幸,她们都属于支线剧情,不会影响主线,宿主以后千万谨慎些就是了。” 沈玉琅点点头。 小心点,就可以了……吧。 第9章 断袖 才怪。 沈玉琅坐在茶案一侧,手指不自然的抠着衣角,把衣?上绣的云纹抓的乱七八糟。 他不敢正视前方,只是无措的坐在那里,仿佛要把杯里的水盯出个花来。 “不要紧张,都是小场面。”009窝在沈玉琅怀里,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沈玉琅好像突然明白沈玉琉前几日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开心了。 李锦月就坐在他正对面,托着腮。 沈玉琅尴尬的笑笑。 亲姐姐。 一大早叫人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扒皮洗净晾干,穿衣梳头净面,甚至敷了粉,还拿一根黑色长条的不明物体给他勾了眼线,然后又用一盒红色膏体在他唇上点了又点,最后拿出一瓶香香的诡异液体在他的后颈和手腕处各撒几滴。 沈玉琅生前死后都没这么精致过。 做完这一系列步骤后,沈玉琅就被打包送到月华宫,几个宫女太监把他送到这后立马就撤,丝毫不带犹豫的。 沈玉琅终于敢抬眼看李锦月。 “你不是很会写词吗,写啊!” 009索性缩到茶案底下,只露出半个脑袋。 你个缩头王八。 李锦月此刻还在看他,沈玉琅大概知道剧情要推进到哪一步了。 不行啊妹妹,按主线剧情来讲,你是要去和亲的,你不和亲男主拿不到敌国情报,拿不到情报就会死翘翘的! 沈玉琅一动不动,也不敢吱声,李锦月就这么看了他一个时辰才放他走。 第二日,又是梳头洗脸净面敷粉擦香打包送至月华宫门口。 李锦月还是在盯着他看。 不中,这可不中。 沈玉琅暗自想,一定要把故事拉回正轨。 “我决定把楚子陵绑了。” “然后在李锦月宫里放把火。” “火烧起来的时候把楚子陵往里一扔。” “他不救也得给我救。” 009呆滞的听沈玉琅说完这一番“详细周密”的计划,才懒懒开口:“行不通的宿主。” 沈玉琅不解:“为什么?” 009笑的很命苦,说:“你不会以为李锦月是因为救命之恩喜欢你的吧?” 沈玉琅:“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009眯起眼睛,说:“她当时以为自己快死了,烟雾缭绕中,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你那张帅脸。” 沈玉琅:“……” 沈玉琅:“?” 009叉着腰说:“早知道我还不如把你分配给一个丑东西,就不会有被女主角看上的风险了。” 那倒也没必要啦。 沈玉琅沉默不语。 这边,李锦月见他神游,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玉琅,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沈玉琅绞着衣袖,上面绣的云纹溃不成军,他觉得,他得想个办法。 “只是突然想到,我的身世……”沈玉琅话峰一转,眼眶就红了起来,“我娘原本只是大夫人房里的洗脚婢,身份低微,我自小无人看管,连府里的狗都能欺负我,我娘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自怨自艾的人可要不得,这小公主若是个明眼人…… 李锦月突然握住沈玉琅的手。 “我都知道。”李锦月哭道:“以后不会了。” 沈玉琅:“……” 此路不通,换道。 沈玉琅低下头,嗫嚅道:“殿下,我的意思是,我是小妾生的,不配……” 李锦月反问:“小妾也是人,你也是人,本宫也是人,有何不配?” 此路亦不通,再换道。 沈玉琅又说:“我这人有毛病,我嗜酒如命,好赌成性,熬夜看话本……” 李锦月却面露喜色,身子微前倾,低声道:“你也喜欢看话本?看的什么话本,何人所作?” 沈玉琅低头叹息一声。 好的很,他要祭出终极武器了。 沈玉琅看着李锦月,琥珀色的眼神里酝酿着视死如归的绝心。 “殿下,我喜好男色。” 李锦月正看着他的脸出神,听到他说话,下意识道:“无妨,本宫也喜好男……嗯?” 李锦月:“………” 李锦月:“!” 短短一瞬,李锦月脸上风云变幻,晦暗不明,连带着身后宫女都惊着了,手中茶盏落地。 “呯”的一声,打破寂静。 几人都没发现,不远处的锦鲤池中冒了几个泡,随后水面起伏,倾刻归于平静。 李锦月说她想静静,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为沈玉琅引路。 宫女叫水皎,方才打破茶盏时心慌了一下,至今没缓过神,路越引越偏,发现宫墙下开始长出枯草时才缓过神来。 更慌了。 “沈,沈公,公”水皎有个毛病,一紧张就结巴,可她胆子又小,所以平日里说话都尽量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吐。 沈玉琅笑了笑,说:“那个,我记得你叫……水饺是吧?” “是,奴,奴婢水,水皎。”水皎咬到舌头,说话更不利索了。 “就送到这吧。” “啊?” 水皎抬头看去,沈玉琅己抬步走远了。 水皎不解。 这条路的尽头,不是偏殿吗? 好端端的,去那里做甚? 水皎脑袋里想着事情,自然也注意不到自己身后,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个黑影翻过宫墙,从一处杂草掩映的洞钻进去。 楚子陵坐在水池边上磨刀,听到脚步声停下动作。 “什么事?” 岑山浑身湿漉漉的,又沾了许多枯草屑和土,显得异常狼狈。 “殿下,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 “嗯?”楚子陵递给他一块帕子,转头继续磨刀。 岑山也顾不得擦脸了,咬牙道:“殿下,您以后千万离那个沈玉琅远些吧,他,他……” 楚子陵没当回事,嗤笑一声。 “他能做的了什么。” 从前也无非是诬陷,打压,使绊子,就算是亲自动手打他也使不上什么力气,何况现在…… 楚子陵磨刀的速度更快了些。 现在这人学聪明了,懂得装娇弱扮可怜来获取别人的怜惜了。 呵,有点手段。 以为他会上当吗。 楚子陵心里想着事情,岑山唧唧呱呱的说了一堆他也没怎么听,但他却很清楚的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居然,喜欢男人!” 哐当! 刀掉了。 楚子陵僵硬的转过身,没让岑山看到他脸色。 岑山忧虑极了,他看向楚子陵的背影。 啧,身姿曼妙万中无一,难怪会叫那等登徒浪子盯上! 怪不得,怪不得那沈玉琅先前就与殿下处处为难,近日来又言行举止怪异一反常态,原来如此!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个棒子再扔个甜枣,好手段啊! 我呸! “还有其它事吗?”楚子陵依旧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嘶哑。 “无事了。” “那就先退下,这几日勿必藏好,若无要事不得现身。” 岑山抬头,应了一声。 殿下的耳朵怎么红透了? 岑山倾刻就想明白了。 一定是气的! 羞愤交加,满心厌恶,鄙夷唾弃,引以为耻! 岑山这么想着,气鼓鼓地钻入地道里。 地板砖合上的一刹那,沈玉琅也到了。 “你确定粉地鼠藏在这里了?”沈玉琅停在原地,迎着楚子陵的目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确定。”009伏在他肩头上唉声叹气:“但除了这里,我都搜过了。” “呵呵,哈。”沈玉琅走至殿内,停在那颗枯树下。 楚子陵没看他,只是问他又来干什么。 沈玉琅把009放到地上。 “我来给你除鼠。” 苍蝇再小也是肉,别拿土拔鼠不当耗子。 009半点没迟疑,一落地就噌的蹿走了。 楚子陵指向屋内:“里面有你的东西,是……是我捡的,你都拿走。” 他的东西? 沈玉琅并不记得自己丢过什么东西,但还是进去了。 屋里事物一览无余,所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放在这里就显得十分打眼。 沈玉琅呼吸一滞。 这,这,这这这不会是…… 《风流男鬼俏书生》? 《我师尊与我师兄不得不说的故事》? 《兄诱弟攻》? 他妈的,他现在说这些不是他的东西成吗! 他不要了! ……好吧,他多少有点舍不得。 所以要怎么在不承认这些东西的情况下还能把东西悄无声息的带走? 在线等,超急的。 唉,等等,这些东西他一直放在枕头底下,楚子陵是怎么把它们“捡”到的? “你怎么还不出来?” 沈玉琅回过头,他沉默收起桌上的书和盒子,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你平时就看这些东西吗?”沈玉琅的语气淡淡的,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我没看……”楚子陵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发懵。 明明就是你看的东西。 怎好盖在我头上。 沈玉琅将盒子连同书本狠狠往地上一扔。 平日里地上会有碎石枯叶,但巧的是今日楚子陵刚打扫过,即使是书掉在地上,最多不过沾染些灰尘。 “此等□□之物是如何传入宫中来的?” “我万万想不到,你竟这般玩物丧志。”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好孩子,结果却……” 沈玉琅指着地上的话本,好巧不巧。话本摔下去时,凑巧展开的那一页,刚好是带图的。 荷花池戏水图,上面有一道很轻的折痕。 楚子陵几乎是扑上去把图遮住了。 “你在混说什么!”楚子陵眼眶都红了,吼道:“这分明是你的东西!” 沈玉琅蹲下身平视他。 “你如何确定那是我的东西?” 第10章 寒冬 沈玉琅如愿拿回了话本。 走前,眼中泪花闪闪,说:“你太让我失望了,玩物丧志在先,诬蔑攀咬在后,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你这种人。” 说完,转身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开开心心的回宫去了。 拿回来了嘎嘎嘎! 楚子陵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片刻后,他回屋,取下放在床边的白色香囊。 其实他是想让沈玉琅把这个拿回去。 没拿也就罢了,还说了那么些奇怪的话,叫人恼火。 009跟在沈玉琅后边跑,突然有些后悔变成一只喵。 太快了,四条腿都跟不上。 “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沈玉琅跑到自己房中才敢停下,将书藏好后,009也跟着跳到床上。 “奇了怪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和书里的描写分毫不差。”009苦恼的躺在床上,露着毛绒绒的肚子。 沈玉琅突然打了个寒颤。 好像……天变冷了? 今年的冬日来的比往常早些,一夜间寒风起,水面都覆上了一层薄冰。 楚子陵做了个梦。 虽是冬日,他却梦见了荷花荷叶,枝枝蔓蔓,一只小舟从中穿行而过,上面载着人,隔着水气,怎么都瞧不真切。 可楚子陵却急迫的想要看清。 他近乎粗暴的扒开那些花叶,半个身子浸入池水中,冰凉的池水没让他感受到一丝凉意,反而让他越来越热,到了最后,他就如下油锅一般煎熬。 楚子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偏偏就要走过去,他越是往深处走,水气就越重,一团又一团的把他包裹起来,让他恍若置身雾中。 远处有水声。 远处的人在笑,他伏身在小舟上,手伸入水中,一下两下的撩动。 搅的整池子的水越来越热。 楚子陵无法靠近他,只抓得住水面泛起的波纹。 突然,一粒石子坠入水中,发出一声巨响。 楚子陵醒了,一醒就浑身颤栗。 破窗抵不住风,摇摇欲坠了半宿,终于败下阵来,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楚子陵只能另找东西先把窗口堵上。 他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汗,脸上滚烫。 不由得在心里咒骂。 都怪这个……该死的梦。 他怎么会,怎么能做这种梦? 一块破布挡不住寒风,楚子陵缩回床上,用仅有的厚外袍把自己裹起来。 彻夜未眠。 一方面是冷,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荷花荷叶和梦中的人,一睁眼,他还在那间破屋里,一抬头,能透过屋顶的洞看到星星。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 沈玉琅把趴在窗边的009拎回来,“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癫?” “以我过往的工作经验看,今晚有事发生。”009己经很困了,毕竟它是在一只猫的身体里,需要休息,可他又不敢睡。 它总有种预感,今晚有事发生。 沈玉琅叫了009几次,逐渐失去耐心,也实在是困急眼了,倒在床上,头沾枕头的一瞬间就睡死了。 他又做梦了,他在一个很大的地方四处寻找,好像在找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找着找着,脚底一滑,栽入水中。 他不会水,很快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深处坠落。 梦中的窒息感太真实,真实到让沈玉琅无法呼吸,最后活生生憋醒了。 沈玉琅劫后余生般喘着气,扭头一看,窗户开着,009卧在风口处睡得正香。 看来数星星还是管用。 沈玉琅睡不着了,索性穿上衣服偷偷跑出去。 天还暗着,沈玉琅也不敢闹出动静,他走的很慢。 人在夜深人静时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于是沈玉琅就想到了自己的死相。 掉进下水道。 太他爷爷的埋汰了。 因为玩手机不看路掉进下水道更是罪加一等,又丢脸又埋汰。 不知道路人会怎么看他,打捞他的人会怎么看他,路边的狗会怎么看他…… 沈玉琅又来到杂草丛生的小路,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是沈玉琉亲手给他绣的花纹,又在领子上缀了一圈绒毛。 沈玉琅犹豫许久,直到脸上有了一点冰冷,才回过神来。 下雪了。 那他去躲个雪也很合理吧? 鬼使神差的,他就进入了偏殿。 沈玉琅站在殿内。 我*!我进来干嘛! 趁着没人发现快肘! “砰!” 屋内传来一声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后一声闷响,紧接着,屋里的人咳嗽起来。 沈玉琅没进去,转过身出了殿门。 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屋内。 楚子陵浑身滚烫,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染了风寒,他原本想去拿小几上的水,结果水壶落地,他自己也摔下来了。 偏偏岑山叫他支走了,此刻没人帮他。 他动不了,有些绝望的趴在地上,不多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来人脚步很轻,踩在雪上发出声响,那人来回踱步,最终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倏然,一阵乱音。 那人跑回来了。 还撞开他的门冲了进来,简直粗鲁,有失风度,不成体统。 是吧,沈玉琅。 沈玉琅要吓死了。 他走时心口突突的跳,怎么也静不下来,没走出多远就折返回来,一进房门就看到了让他心惊的一幕。 楚子陵跌落在地,不省人事,手上还抓着块碎瓷片,指尖己渗出了血液。 麻鸭!出人命辣! 沈玉琅脸都吓白了,冲过去将他扶起。 楚子陵身上滚烫,己经意识模糊到睁不开双眼。 沈玉琅把披风裹在楚子陵身上,又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绣帕,浸了水,敷在楚子陵额上。 楚子陵睁开眼,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于是伸手去摸那个人影。 “你醒了,我这就去给你叫太……医。” 沈玉琅低头看去。 楚子陵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这小子…… 楚子陵眼前还是那片池塘,还是那片荷叶荷花,还是那只小舟。 楚子陵这次能走近了,只见那个人身着一袭白色薄衫,因潮湿而紧贴在皮肤上,双足裸着,垂于水中。 可惜,还是看不见脸。 只看的到一具引人遐思,半遮半露的身体。 一阵水浪起,小舟翻了,上面的人也跟着落入水中。 楚子陵惊醒,第一眼就看见头顶上的白色香囊。 烦死了。 一抬手,触碰到了一个毛绒绒的球状物。 沈玉琅伏在床边睡着了,他眼底乌青,面容憔悴,显然是过度操劳所致。 头发乱糟糟的。 楚子陵顺手在沈玉琅头上抓了几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惨不忍睹。 “嗤。” 沈玉琅迷迷糊糊的醒了,他昨夜里没睡好,身上又酸又疼,更要命的是他的脖子又动不了了。 该死的,又落枕了。 沈玉琅抬眸看去,只见楚子陵还在熟睡,脸还有些泛红,不过比起昨日夜里己经好了太多。 “真让人闹心。”沈玉琅小声嘀咕着,将覆在楚子陵额上的帕子取下,又把手贴在他额上试温度。 结果这小子的眼皮诡异的跳了一下。 沈玉琅一怔。 他……醒了啊? 醒了你不睁眼,吓老子一跳! 沈玉琅没心情陪他玩,直接把帕子往楚子陵枕边一扔——他还有麻烦没有解决呢。 于是楚子陵闭着眼睛,只听到床边人站起身,走到门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小心的将门关上,只发出些轻微的声响。 他走了。 楚子陵也没必要再假寐,他伸手一抓,就摸到了那块丝帕。 上面绣了朵海棠,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 呵,雕虫小技。 楚子陵盯着那海棠许久,直到岑山过来他也没将那东西放下。 “殿下,您……” “我无碍,你什么事?” 岑山说:“殿下,北漠的使者年后就要来东虞了,您看咱们要不要……” 楚子陵起身,将那帕子叠好放入怀中,沉思片刻才道:“不必管他们。” 岑山有些急了,道:“殿下,西川回不去了,此地又太凶险,咱们若不设法求救……” “你以为北漠王会帮我们?”楚子陵笑的凄凉,冷冷道:“他当年卖女求荣,把我母妃推向那环狼虎饲之地,多年后,我父王为了苟活于世,把我推向了虎狼窝,呵,多可笑,别人都说我像母妃,原来是像在了这里。” 岑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再者。”楚子陵看向悬在上方的白色香囊,突然笑了。 “此地也未必是虎狼窝。” 岑山没听懂他的意思,也就没敢回话,只隐约觉得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见楚子陵又躺回去,便老老实实的缩回自己的地道里去。 楚子陵的话自然是没说完的。 他身上盖着的并不是往日里无法御寒的薄被,而是干净又柔软的披风,里面是一层厚厚的绒毛,衣角还坠了珠玉。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他没喝完的汤药,碗边一个小碟,上面是几粒桂花糖和白桃干。 手上的伤口己然包扎好了,只是包的不甚雅观,说的直接点,简直丑的没眼看。 他抚上胸口,那条丝帕还残留着沈玉琅的温度,在他掌心发烫。 是他错了。 此地己经算不得什么虎狼窝了。 合该叫温柔乡才对。 第11章 危险 沈玉琅这几日异常倒霉。 只要出了房门,就会有各种意外接踵而至,包括不限于:从天而降一个花瓶,迎面冲过来一只疯犬,地上突然出现一块砖头导致他被绊倒前翻滚几圈后栽进湖里。 沈玉琅差点被冻死,万幸的是湖里的水还没结冰,不至于摔的鼻青脸肿。 呔,肯定是有人暗算他! 沈玉琉愈发觉得他身体孱弱,态度强硬的把他留在宫中。 沈玉琅左右没事可干,终日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翻看那些男欢男爱的话本,头上都快长蘑菇了。 今日送来的话本子不大一样。 有些……厚? 书里头似乎夹着东西。 送话本子的太监也不大一样,他低下头,弯着腰,右手护在书上,像是在遮掩什么。 沈玉琅扭过头,正好对上009那双蓝色的眯缝眼。 又来了! 太监从书中取出一把匕首,直冲着沈玉琅刺过来,他抬头的一瞬间,沈玉琅也基本看清了他的长相。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说不上难看,还有些清秀,但往人海里一丢,也就消失不见了。 沈玉琅反应及时,用桌上的书简挡住了,但腹部还是挨了一下,倾刻染红了白色的锦袍。 “来人呐!” 沈玉琅喊着,往房门处跑,可不知为什么,没一个人来。 太监的速度比他更快,飞身挡在门前,又将匕首高高举起。 009冲上去撞了他,但似乎没什么鸟用,对方连晃都没晃一下。 但却为沈玉琅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沈玉琅捂着伤口,从窗口跑了,009不一定能拖住那个太监多久,但他知道有一个地方兴许能让他躲上一躲。 他不敢回头,只敢暗骂这孙子下手真狠,血液从他指尖溢出来,留下了一路的痕迹,终于让他倒在了一堆杂草旁。 血液己经染红了他腰间的衣服,他的脸上沾了泥污,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远没平时那般鲜亮。 岑山发现沈玉琅时,他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岑山缩在地石砖下,犹豫许久,还是把沈玉琅带走了。 无他,殿下吩咐过,但凡在外头见着受伤的活物,一律带回去。 “但我的意思是,带回来烧熟。”楚子陵冷着脸,怒从心头起,却又不想跟一个二傻子较劲。 “你说说看,他能烧吗,怎么烧?烧的起来吗?” 岑山沉默着缩回地底。 楚子陵没权利找太医,但若这么把沈玉琅送回去,定然遭人构陷,所幸他这里还有些伤药,倒是可以简单包扎一下。 沈玉琅伤的不算重,只是带着伤口跑来,此刻己然脱力了,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任人宰割。 楚子陵脱下沈玉琅的外袍,又去解那条腰带。 腰带上缀了一圈金玉,不显眼,但细看之下十分精致。 楚子陵辣手摧花的把那条作工精细的腰带远远一扔,冷哼一声。 “骄奢淫逸。” 最后一层是里衣,上面染了血,血液将干未干,与皮肉粘连,需得十分小心的脱下。 楚子陵试图冷静下来,去撕那一层贴着肉的里衣。 沈玉琅身上烫的很,他紧闭双眼,此刻额头上全是汗,里衣被剥下来时,他的双手无意识的抓紧。 衣物褪去,露出来里面洁白的软肉,可惜上面多了刀伤,看着不甚雅观。 有那么一瞬间,楚子陵想了很多很多。 他幼时,母妃整日疯疯癫癫,没人管他,只有一个老宫女照顾他,后来老宫女死了,没多久母妃也死了,他以为自己很快也要悄无声息的离去。 后来…… 楚子陵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伤口也差不多包扎好了。 沈玉琅在楚子陵关门离去的那一瞬间睁开双眼,他没起身,只是轻声说:“出来吧,他走了。” 009那庞大的身躯硬是从墙角裂开的缝隙中钻进来,灵活的跳到床上,它抖落身上的土,说:“确定了,那个追着你捅的太监就是本世界另一个宿主,负责他的系统还没找到,应该就在这附近。” “附近?”沈玉琅不解。 “没错,我己经能确定另一个宿主的身份了,你看看。” 009把屏幕扯来,伸爪指向原著中的一段文字。 [楚子陵就此躲过一劫,那小太监却没那么好命,一头磕在了石头上。疯疯癫癫了此余生,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他的手在发抖。”沈玉琅说。 “谁?”009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离沈玉琅最近的地方。 “那个太监。”沈玉琅说:“他在害怕。” 009长叹一声,说:“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我们无法知道他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你,有他在一天,你的处境……” “为什么我进了偏殿以后他就不追了?”沈玉琅没看009,自顾自的说:“因为他不能在楚子陵面前对我动手,会崩人设,那又为什么会崩人设,因为他本身的设定就是一个胆小如鼠之人。” 009歪着头,不知道宿主在想些什么。 “小零啊。”沈玉琅往后一仰,躺在榻上,说:“我找到新的龟壳了。” 009:“……” 009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后半辈子就打算在这凑合了?” 沈玉琅点头。 好好好好好好好。 009趴在沈玉琅肚子上,举起肉垫拍了他两下:“那另一个宿主怎么办,我们就不管他了?” “谁说的。”沈玉琅摸着它的猫头,说:“这不是还有你嘛。” 009:“……” 突然好想辞职,但又舍不得五险一金。 岑山去而复返,顶开了水池边上最大的那块地砖,探头说道:“殿下,我查到他了!” 楚子陵正端坐在池边独自冷静,顺手就接过了岑山递过来的小册子。 “沈玉琅,永平九年生人,沈丞相……庶出……五子……这都写的什么?” 岑山绞着衣角,头也不肯抬:“殿下您是知道我的,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写成这样己然不错了……但,但我写的什么我都还记得,可以背给殿下听。” 楚子陵把册子扔还给他,道:“讲。” 岑山把整颗头露出了,清了嗓,讲道:“沈玉琅此人,乃是沈丞相与魏氏姨娘所生。魏姨娘生完他不久,就不慎溺死了,只留下沈玉琅和他姐姐沈玉琉二人相依为命。” “沈玉琅这人,自幼没了母亲,家中除了姐姐没人疼他,打小就胆小谨慎,十四岁以前连府门都很少出。” “后来,东芜这老东西要选妃,本挑了沈丞相的大女儿,不知怎的,最后进宫的却是沈玉琉。自打沈玉琉一得宠,沈玉琅简直就是鸡犬升天,进了宫,给太子过伴读,也不再谨慎了,行事上越发肆无忌惮。他在宫内尚知收敛,装的一副端方君子模样,在宫外可就……” “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楚子陵看着水池中,那浅浅一层水将他的身形映的真切,他往那水里扔了块石头。 “他当初为什么要让我下水捞那块玉,我跌进水里后,他又为什么要跟着我跳下来。” “如果是如往常一般欺辱我,他又何必自己也跳下来,我溺水,他又为何要给我渡气?” “他以往做的那些事确实让人憎恶,可他现在不同了,自打落水那日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般,让人再也厌恶不起来。” “我在想,他以往羞辱我,欺压我,是否并非出自他的本心,是否有何苦衷?” “若真是遭人协迫……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他这么柔弱的一个人,肯定很容易受人欺负,毕竟……” 岑山都听困了。 他不敢合眼,努力把双眼睁的大大的。 听着楚子陵絮叨了半天,等的天都黑了,岑山终于忍不了了。 “殿下!属下明白了,属下什么都明白了!像沈公子这样的良善之人,又怎会犯下那样这样的恶行,这背后,这背后定有一个阴险歹毒的小人,他威胁沈公子做这些事,至于是拿什么威胁……查!属下这就去查,属下什么都能查到!” 语毕,不等楚子陵开口,岑山就迅速把头收回地底,地砖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跌回原位,中间摔出了一条裂缝。 沈玉琅看起来还没醒,身上盖的披风上有几个小脚印,从沈玉琅身上一直蔓延至窗口。 有猫? 不会是上次那只吧? 楚子陵屋里屋外搜寻一圈也没瞧见一根猫毛,但屋内和窗口处的脚印作不得假。 罢了,罢了。 楚子陵生怕那只会伤人的猫再过来,彻夜守在沈玉琅身侧,始终没合眼。 床上的猫脚印蔓延至一处地砖,009偶然发现这块砖是松动的,亳不犹豫躲了进去。 它疯狂划动着屏幕上的文字,越往后看越心惊,越看下去呼吸越急促。 反了,反了,反了都反了! 009忍不住哀嚎起来,它蹲在地上,作思考状。 事情……是怎么就到了今天这步呢? 剧情的发展己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改变,势必会影响到结局。 虽然不影响任务的完成,但是…… 要进行修正吗?还是…… 屏幕上出现画面,破房子内,沈玉琅睡的正熟,楚子陵没扛住倦意,趴在他身侧睡着了。 还是任由其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