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手术刀流落蛮荒兽世,屡被医闹我红了》 第1章 穿越巨型蕨林 刺目的无影灯悬在头顶,心电监护仪持续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安瓶掌握着自己的节奏,双手迅捷的左右穿插。柳叶刀划开苍白失血的皮肤,精准避开颤动的血管和神经,暴露出那颗被钙化瓣膜死死扼住、奋力挣扎的心脏。汗水沿着她护目镜的边缘悄然滑落,最后的关键缝合,瓣膜置换即将完成。 “轰——咔!” 突然手术台剧烈震颤,无影灯疯狂闪烁,金属器械盘叮当作响,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地震?! 安瓶心中警铃大作。 “所有人暂停操作!护住患者头部和伤口!”安瓶立即下达指令。 “麻醉,严密监测患者生命体征!一助,检查设备,固定患者!二助,稳住器械台,防止器械倾倒污染伤口!”依照紧急避险程序,安瓶指挥众人将手术床向相对安全的墙角方向牵引。 时间过渡几秒,最初的慌乱被压下,在安瓶清晰迅捷的指令下,手术室内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撤离。安瓶行在最后。室内众人依次进入隔离室,通道门与隔离门被同时拉开,空气对流,一股裹挟刺骨寒意的飓风迅猛的穿堂而入。随着冷风的灌入,一道惨白的霹雳电光在天花板上炸开。 安瓶条件反射地闭眼。 “啊,老大!” 一个惊恐地声音响起。 随着这声呼喝,安瓶的身体迎来万丈高楼一脚踏空的极致失重感。 仪器的尖鸣声、金属器械的碰撞脆响,以及助手们短促的惊呼,在一瞬间被一种更高维度的空间尖啸音淹没。 根本来不及啸叫,安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虚无的黑暗中极速坠落,她睁不开眼睛,也不能呼吸,一股超强的气压挟裹着她在急速旋转。 在迎来身体呼吸的极限之前,她感觉她摔入了一滩柔软的烂泥中。一股浓重又陈腐的气味挟裹着冰冷的空气,蛮横的灌入她的口鼻。 安瓶猛地睁开双眼,干呕伴随着胸腔的窒息感,让她胸痛,让她剧烈咳嗽。 “呕......咳咳咳!”她咳的昏天暗地,似乎肺都要从胸腔里咳出来。 因是四脚朝天着地,她的屁-股,后背、双臂以及脑袋等都沾满了腐臭的黑泥。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艰难的站起身,抬脚甩脱脚下的污秽。她举目四望,眼前不再是熟悉的金属冷光,与熟悉的消毒水味。这里目之所及,是一片足以让任何理智者崩溃的、噩梦般的景象。 无数擎天巨柱拔地而起,直插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高处苍穹。数不尽的巨大羽状复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一片由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蕨类植物构成的、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它们的主干粗壮如上古神树,虬结盘绕,上面满覆暗绿苔藓,在穹顶透下的稀薄光线下,泛着幽幽暗光。 不是楼塌了,也不是地震,她穿越了,穿越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原始巨型密林深处。 待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安瓶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擂得她耳膜生疼,擂得她头晕目眩。 她双手无意识的去抓自己的脖颈,她的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身体僵直,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继而模糊……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绝对不能晕!”在意识放飞之前,安瓶右手猛地抬起,一道冷冽的银光在幽暗中一闪而过。噗嗤!小巧精致的柳叶刀,被她倒扣着,狠狠刺向自己臂弯内侧最敏感的区域。 “嘶!”刀刃刺破皮肤,尖锐的剧痛,如狂暴的电流将她混沌游离的意识强行拽回了躯壳。 她再次跌坐回去,她闭上眼,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该死!可恶!天杀的!穿越就穿越,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安瓶内心恨得咬牙切齿。 她患有严重的巨物恐惧症。自童年起,就对巨大无比的事物怀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平时看到远洋巨轮、低空掠过的飞机、甚至天空中大片翻滚的团云、巨大的城市雕塑,乃至缓缓转动的摩天轮,都会让她瞬间陷入难以自控的恐慌——行动迟缓、呼吸困难,直至窒息昏厥。 这片密林的生态位不正常,它们能随时要了她的命,安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自我平息了好一会儿,安瓶才敢睁开眼。 穿越即天崩开局,连捡来的孩子都算不上,安瓶心如死灰,痛定思痛后,她再不敢随意地大范围张望周围环境,她老老实实把头低垂下来,目光紧锁脚下三寸之地。 脚下不是黑色的泥沼,而是厚厚的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那些已经完全变质的枯枝烂叶层太松软了,颜色又漆黑如墨。一脚踏上,若不及时抬起,鞋底便会陷入几寸,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叽”声。 安瓶拔脚走出来后,就不敢再做停歇。她的脚步放得极轻、极缓,慢慢向着植物生长相对稀疏的方向小心移动。 行不多远,她便发现一些空地上凌乱的散落着一些熟悉的手术器械,这发现让她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又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手术室那场诡异的白光瞬移,受害者恐怕不止她一人。 “威尔!小薰!”她一边弯腰捡拾地上散落的器械,一边放声呼喊同伴的名字。 “威尔,你在吗?程医生,张张......”所有参与这场手术的同伴她都有提及,她的呼喊在死寂的巨林中显得格外微弱而孤独。 搜寻徘徊了好一阵,人影一个没找到,却幸运地集齐了两个坚固的合金医疗箱以及散落的大部分手术器械。医疗箱里塞满了价值不菲的高耗值医用材料、静脉注射药物和一些特效药,还有一些真空包装的小零食——显然它们是同事们为应对持久战手术而准备的补给粮。她还找到了一个粉紫色的双肩包,那是她的二助小薰的。手术结束,这姑娘原本准备和男友去登山,兴冲冲收拾了满满一背包行囊,没想到竟也被卷入了这场灾祸,流落到这鬼地方。 这些东西原本都存放在无菌室的外套间。看来,那道诡异白光的波及范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广阔。 走了很久,始终未见任何活物痕迹,安瓶又渴又饿,她找到一处长出地表的巨大气生根,高度到她腰部,凸出地面的根须又宽又长,是足够她躺靠的空间。 她低头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跪坐下来。 寻到的零食都被她塞进了双肩包,此时坐下休息,她便翻出一袋小饼干啃。包里没有瓶装水,只有一个粉色小鹿造型的随饮杯。 是小薰的杯子。 想到女孩不久前在更衣室里,举着杯子,眉眼弯弯的笑容——“老大,这可是我的独家秘制,”女孩洋洋自得地竖大拇指炫耀,“它可不是简单的功能性饮料哦,它是长生药!不老泉!古法炮制,我亲手熬煮了七七四十九天得来的精华,怎么样?来一口?.....一口提神醒脑,两口千杯不醉,三口日行千里脚不累……我-干了,你随意......嘿嘿,这次爬山冠军非我莫属……” 安瓶凝视着杯中那粘稠、几乎透明的奇异汁液,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此刻,她不需千杯不醉,也不需日行千里。她只需提神醒脑、在不对身体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前提下,获得足够的精神力,支撑她走出这片诡异得令人发疯的巨型密林。 她掀开杯盖,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的酸苦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直打她的天灵盖。 安瓶蹙眉,这味道......似乎有点不一样? 时间间隔太久变质了?浅饮几口应该没问题吧? 安瓶是干脆说干就干的性格,既然有了心思,她便不再犹豫,咕嘟!她仰头猛灌,连续吞咽。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酸苦味,像一条实体的泥鳅,滑过她的喉管,沉甸甸的坠入她的胃袋。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消一秒,一股汹涌的灼痛感就从她的五脏六腑内烧灼起来。这火焰来的凶猛且剧烈,直冲她的喉咙、头颅、又迅速席卷四肢百骸。仿佛千万根烧红的烙铁同时熨烫她的身体,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刺痛与红痒并驾而至。异变来得太快、太猛烈,快到安瓶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能咬紧牙关,绷紧全身的肌肉,用顽强的个人意志对抗这股瞬间席卷全身的炼狱之火。 她在巨大的气生根上翻滚,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呼声。很快,她的全身都氤氲出一层蒸腾的白雾。 十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身体内部那股毁天灭地的灼烧感终于如退潮般缓缓散去,安瓶身体外层的诡异白雾也随之消散了。 经历几分钟大脑空白的失神,待她身体虚脱后的空茫感完全消散,安瓶才死而复生般重新睁开愈发清亮的眼眸。 第2章 返老返童 慢慢活动身体,安瓶发现刚才因剧痛而汗湿的衣裳奇迹般地恢复了干燥。原本绵软无力、如同踩着棉花的双腿,也莫名地充盈起一股力量。安瓶跳下巨大的气生根,身体感觉变得十分轻盈。 拿起还剩半瓶的随饮杯,看着里头透明的液体,安瓶有些后怕的狠狠盖上盖子。 这玩意跟她记忆中同事们饮用后的反馈不一样。 他们喝完后只是精神亢奋,减少了他们通宵加班的疲惫感,竖大拇指说像加强版红牛。她虽没去凑趣,但她也能确认他们的身体上未承受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区别就如此巨大?是这诡异环境的影响?还是她的体质特殊? 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湿痕,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脸颊,一种更大的异样感让她突然顿住动作。 这皮肤的触感……似乎不同以往......她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映入眼帘的,是明显变得白皙纤细的手指。 她急切地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只小巧的折叠化妆镜,打开,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一张有点陌生的脸——光洁饱满的额头,圆润俏皮的下颌线条,一双杏核眼里,曾经作为主刀医生的那份冷冽与威严消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惊惶和一种……属于少女的青涩稚嫩。 这是她十年前的脸,是她医学院毕业照里的模样。 安瓶颤抖着伸出手指,抚上右耳垂——那里本该有一个小小的耳洞,是她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印记。然而此刻,耳洞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未受过任何人工干预、完好无损的、细腻皮肉。 她又慌乱地拉开上衣领口,露出纤薄如白瓷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五年前那场可怕车祸留下的狰狞疤痕也不见了。甚至她的双手指节处,十年来无数次操持柳叶刀磨砺出的、象征专业与坚韧的薄薄老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瓶捏着冰凉坚硬的钛合金镜面,指尖颤抖得愈发厉害。 变年轻了……足足年轻了十多岁?! 这怎么可能?! 还有……她忍不住看向臂弯内侧,那里,刚刚为了保持清醒而自残留下的新鲜伤口,此刻竟然已经……结痂了?! 因为常年与手术刀为伴,安瓶对于力道的把控早已深入骨髓。其实她自残的伤口创面极小,且浅而窄,出血量是完全可控的。但即便如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出现明显结痂迹象,这愈合速度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地方……太古怪了!太危险了!必须尽快离开! 无暇细思这些变化的深层原因,安瓶将镜子与杯子胡乱塞回背包,强迫自己迈开轻盈了的双腿,继续向前。 空气中弥漫着腐土、朽木和植物孢子粉混合成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这味道浓稠又沉重,安瓶一次次拉紧脑后防护口罩的系带,以期过滤层能更严密地贴合口鼻,来隔绝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腕上的机械表指针,早在空间转换的那一刻就静止了。安瓶忘记了时间,她不知疲惫地赶路。因四周的巨型植物形态太过雷同,极易迷失方向,安瓶便用手术刀在粗壮的蕨茎上刻下独特的标记。每次抬头,巨大蕨叶缝隙里都有日光闪耀,她一直担忧的黑夜,始终未曾降临。她若累极了、饿极了,就停下脚步,吃几口零食补充能量,渴极了她就喝叶片上滚落的露珠水来止渴,她再不敢碰触那随饮杯里的汁液。 这里,没有鸟鸣,没有虫嘶,没有野兽出没的任何痕迹。没有风,没有黑夜,有的,只是绝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与无边无际、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绿色囚笼。 巨物恐惧症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她的理智,紧绷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不敢随意抬头,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绝望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她,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算了…… 干脆就躺下吧…… 听天由命…… 这或许就是我的归宿…… 当类似这样的念头稍有显现,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抬起柳叶刀,在臂弯内侧再添一道新伤。 医务工作者的钢铁意志在此刻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 再坚持一下,坚持到真正走不动为止,她又一次咬着牙,对自己发出无声的命令。 就在精疲力竭,意志力如同绷到极致的弓弦即将断裂时,她看到前方出现一堵墙。 一堵由无数手腕粗细、长满狰狞倒刺的植物墙,这是藤蔓和荆棘疯狂缠绕、钩扯、堆叠而成的巨大绿幕,它向上向左向右的无限延伸,然后又融入周围遮天蔽日的叶海。 巨大的绝望如涨潮的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向安瓶倾轧而来。 往前无路,向后也根本退无可退! 一路行来,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绝望多无助多孤寂!绕行可能意味着永久地迷失,安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死就死吧!” 把心一横,她将粉紫色双肩包紧紧抱在胸前,两只沉甸甸的合金药箱则被她用绳索粗暴地捆叠在背上。 “若是困死其中,也不算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处荆棘巨墙便是我的棺椁。”一边动作,一边自嘲。 终于,她全部处理好,她弓起身体,如同一只准备冲锋的猎豹,用锋利的柳叶刀劈砍开路,一头扎进了这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暗甬道。 万幸,巨大植物间错综复杂的缝隙,对于她此刻纤细的身体而言,尚算宽容。只是那些湿滑坚韧的藤蔓和无处不在的尖锐倒刺,在不断地刮擦、拖拽着她背上捆缚的合金药箱,它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吱嘎——”的金属摩擦声。 爬行、钻绕、躲避……苦难仿佛没有尽头,当安瓶身上的衣物全部被刮擦成一条条褴褛的碎片,前方,那浓密交织的枝叶屏障,终于透出了一道缝隙——几缕金色的、久违的阳光,如同舞台上的探照灯光柱,穿透层层阻碍,洒落下来。 她手脚并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向最后一道缠绕的藤蔓。当她长立起身,胸臆中那种劫后余生的淡淡喜悦,尚未在脸上完全绽开,她又被施咒一样定住了。 一股浓烈到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腐臭恶息,如开闸的洪水,一瞬间劈头盖脸、排山倒海般地向她砸了下来。 这味道是如此浓烈、如此古老、如此令人灵魂战栗。它瞬间冲垮了防护口罩的脆弱防线,蛮横地直灌安瓶脑髓。 熟悉的颤抖、心脏狂跳、呼吸困难,再一次强势出击。 眼前,是地狱的展览场——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堆积着小山般连绵起伏的巨型兽尸,每一具都庞大得如同四轮小卡。它们的四肢裹着厚重僵硬的皮毛,从背脊到尾部则覆盖着嶙峋的黑色鳞甲。它们的尸体姿态扭曲狰狞,显然在生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搏杀。部分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裸-露出森森白骨和暗红色的肌腱,黄绿色的脓液与黑红粘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在地面泅开、干涸,形成深浅不一、散发着冲天恶臭的污秽凹槽。无数蝇虫聚集其上,嗡鸣不止。 仅仅是用眼角的余光匆匆扫过这片尸山血海,安瓶的胃就一阵翻江倒海的抽痛。 她惊恐地后退,指甲狠狠抠进臂弯刚刚结痂的伤口。 “嘶——!”锐痛让她从惊骇中清醒。 跑! 这个念头深植她的脑海,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向着侧后方那片看起来相对稀疏的蕨林冲去。 然而,刚冲出不过两步,她感觉她的身后突然变得冰冻一样的寒凉,氤氲在周围的、原本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臭,仿佛瞬间凝固了。有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让她挪不动步。 仿佛流淌的空气都冻住了,身后令人烦躁的蝇虫嗡鸣声,也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这是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一般的寂静。 安瓶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叫着危险。 她猝然止步,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玩偶,一寸寸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头。 二十步开外。 一头巨大的、通体漆黑的四蹄生物,不知何时已如幽灵般静立在那片尸骸之间。它庞大的体型,比那些兽尸还要大上一倍有余,它油亮的皮毛在穿透叶隙的惨淡光线下,流淌着冷铁般的幽暗光泽。而最令人灵魂冻结、血液凝固的是那双眼睛,它拥有一双巨大无比、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熔金竖瞳。 而此刻,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正穿透巨大尸骸,精准无比地锁定着她。 时间停滞了0.1秒,没有预兆,没有试探,甚至没有蓄力的姿态,那巨大野兽只是后肢肌肉瞬间绷紧、压缩,地面松软的腐殖层大面积塌陷。下一秒,庞大的黑影已撕裂了二十步的空间,带着腥膻灼热的狂风,如同出膛的黑色炮弹,朝着安瓶,轰然扑来。 黑暗,吞噬一切。 第3章 交易 噔噔——咚咚——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巨大声响,是坚硬蹄铁踏在岩石上的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在极速颠簸的移动中,安瓶昏昏沉沉地恢复了一些意识。 她感觉自己被死死桎梏在这头庞大野兽宽阔而冷硬的脊背上。一股铺天盖地的沉重感如同无形的山峦,将她牢牢压制,动弹不得。野兽的皮毛粗粝坚硬,如同实质的钢针,无情地摩擦着她脊背裸-露的皮肤。 每一次巨兽微弱的呼吸起伏,都带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锐痛。这是一场酷刑,是滚钉板似的行刑,装死无效的安瓶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视野被一片完全的黑暗填满,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和呜咽呼啸的山风,她知道她出来了,她离开了那片如同地狱坟场般的巨型密林。 而代价则是落入另一头恐怖巨兽的掌控。 “呃……痛!”喉咙被挤压着,只能发出微弱的抽气声。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挣扎,她双脚胡乱蹬踢,嘶声力竭地尖叫,“松开!你快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鼻尖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野兽体味,粘稠温热的液体如同滚烫的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脸上、脖颈、手臂,很快把安瓶整个浸透。 这头巨兽……受伤了?! 一个念头闯入安瓶混乱的脑海。 “你受伤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颤抖,几乎不成调子,“我……我能帮助你!我能给你……治伤!” 根本顾不上对方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拼命推销自己可以输出的价值,“我能……我能治好你的伤!” 或许是她的挣扎和嘶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庞然大物本身也并无意立刻终结她的生命。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从背上甩脱。 噗通!安瓶如同一个破麻袋,狼狈地摔落在溪边的青草地上。 “咳咳咳……呕……”她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干呕,又贪婪地将带着湿润溪流气息的清冽空气大口吸入肺腑。 清冷的月光如同薄纱,淡淡地挥洒下来,勉强为眼前的景象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月光下,那头巨大的、通体覆盖着油亮漆黑皮毛、外形酷似远古黑豹的恐怖生物,正静立在不远处。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泛着冷铁幽光的黑色山岳,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勾勒出顶级猎食者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与压迫感。 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瓶,那双摄人心魄的熔金竖瞳中,闪烁着纯粹掠食者的冰冷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审视新奇玩物的探究。 这种如有实质的、源自体型与力量的绝对视觉威压,让安瓶的巨物恐惧症卷土重来。 只抬头短暂一瞥,她的手脚开始酸软无力,心脏狂跳不止,阵阵眩晕猛烈袭来。安瓶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不敢与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金色眼眸对视。 而在她紧闭双眼的瞬间,唯一的一支神经腺素抑制剂,已被她悄无声息地从侧腰口袋转移至紧握的右手中——这是她最后的依仗,是在那片死亡蕨林中千辛万苦寻到后一直珍藏不舍得使用的保命符。 这种强效药物能镇定心神,能极大缓解和压制她对巨物的病理性恐惧。之前因未遭遇活物,她凭借意志力尚能勉力支撑。但此刻,面对这头活生生的、散发着致命威压的恐怖存在,她不得不使用了。 她迅速撕开无菌包装,动作快而娴熟,银亮的针尖在惨淡的月色下闪过一道微弱寒光,冰凉的药液已被稳稳注入进她大腿外侧的静脉血管。 那巨兽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这一系列小动作,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熔金竖瞳中闪过一丝玩味,却并未做出任何阻止的反应。 “不要吃我!”药效尚未完全发挥作用,恍恍惚惚间,安瓶被它看得心慌意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太瘦了……骨头多肉少,不好吃!”她试图用荒谬的理由打动对方。 “求求你!留下我比吃了我强!” “我是一位医生!技术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我能救你!” 她拼命强调自己的价值。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一句浑厚、低沉、带着奇异磁性,却又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的男声,在寂静的溪边夜空中,如同惊雷般毫无预兆地乍然响起。 安瓶的身体猛地一僵,她霍然抬头,蓦地瞪大双眼,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巨兽那张微微开合的、露出森白狰狞獠牙的兽口。 或许是那支镇定抑制剂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安瓶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眩晕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的、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你是医者?”月光清晰地勾勒出巨兽那威严而恐怖的口吻轮廓,它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清晰。 是它!真的是它在说话!用人类的语言! 天啊!她听到了什么?!人类的语言!她的语言! “类人语?”似乎轻易地读透了她内心的惊骇,巨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低哼,那声音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蔑,“兽人是全能的,任何低劣种族的语言,皆可驾驭。” 它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冰珠,狠狠砸在安瓶的心尖上。 “真有趣……”巨兽熔金的竖瞳微微眯起,危险而玩味的光芒在其中流转,“一只类人雌性……一只完好的、能自由出入永昼禁区的类人雌性!” 安瓶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变作一截被雷劈焦的木桩,僵立原地。 巨兽微微低下头,灼热的鼻息,裹挟着浓重的血腥、腐肉和一股奇异的松脂香气,再一次刮过安瓶犹如木塑的面颊,那双熔金之瞳如同两盏探照灯,近距离地审视着安瓶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安瓶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战,身体也如同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她强迫自己站直,用尽残存的勇气和药力带来的镇定,坚强地迎向那双令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眼眸。 永昼禁区?类人?兽人?这些陌生的名词疯狂砸入她的脑海。 可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消化理解! “证明你的能力。”低沉冰冷、毫无感情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安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但她的声音却在药效的支撑下奇迹般地稳定下来:“我的包……我的医药箱!它们在那片林子里……我需要它们才能证明!”她一边快速说着,一边警惕地、极其缓慢地向后挪动脚步,她试图拉开与巨兽的距离,虽然这距离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寸两寸。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那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源自基因深处的巨物恐惧,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桎梏压制着。虽然恐惧的阴影并未完全消失,却使她可以忍受了。然而,药物的作用时间只有宝贵的十个小时,她必须在十个小时内完成这场与死亡赛跑的交易,然后远离这头恐怖巨兽的致命威胁。 心中的盘算尚未完全落定,只听“砰砰砰”几声沉闷的重响。 她的粉紫色双肩包以及两个沉甸甸的银色合金药箱,如同天外来物般,重重地、精准的掼在她面前的空地上,激起草屑与尘土飞扬。 “这些小玩意……”巨兽低沉的声音响起,尾音拖长,它那条巨大的、如同钢鞭般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个慵懒却充满危险气息的弧度。 安瓶心中沉甸甸的恐惧,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冲散了,“哦!它们还在!太好了!谢谢你!谢谢!”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急切地检查被粗暴丢在地上的救命稻草。 合金药箱坚固的外壳上有着精密的密码锁,寻常外力难以破坏。她颤抖着手指输入密码,“咔嚓”一声轻响,顶盖应声弹开——里面的手术器械和各类药品虽然散乱,但万幸,无一损坏。双肩背包的顶部有一处被刮擦磨损的破口,但拉链完好无损,里面的物件也似乎没有遗失。 安瓶内心涌起巨大的庆幸,如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这些东西将是她在这片诡谲莫测的蛮荒大陆上安身立命的最后依仗。 “开始吧!”巨兽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我的时间很宝贵!” 安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杂念。她快速打开其中一个合金药箱,取出一支医用强光手电筒,“啪嗒”一声旋开开关。 一道雪白的光束瞬间撕裂了沉沉黑暗打在了巨兽庞大的身躯上。 面对这突然爆发的、刺眼的电子强光,巨兽的瞳孔骤然收缩。它那条巨大的黑尾猛地一扬,尾尖如同灵巧的鞭梢,只听“嗖——笃!”的连续声,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在空中划出长长的抛物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插入安瓶脚前一寸之地的泥土中。 正是之前在巨型密林里,安瓶用来劈砍藤蔓开路的那把手术刀。 明确的警告!赤-裸的威胁! 一股莫名的愤怒与委屈瞬间压过了恐惧,安瓶弯腰拔起那柄柳叶刀,声音陡然拔高,“你别动!我是要检查你的伤,给你治疗!不是要伤害你!”她浑身颤抖着,双手摊开,指尖向内用力地指着狼狈不堪的自己,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悲愤,“……况且!就凭我这样,能怎么着你?!” 她此刻的形象确实凄惨到了极点——从头顶到脚底,糊满了黑泥、血污、枯枝败叶;全身衣物早已被荆棘撕扯成褴褛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脏污不堪的脸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原本肤色的好肉,唯有一双因愤怒和药效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紧抿的嘴唇间露出的一口白牙,还能勉强证明这是一个人类。 “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溪边回荡。 巨兽淡漠地看着她,熔金的竖瞳中似乎闪过一丝评估。 幼小的类人雌性,虽然手中的工具颇为古怪,但以她的体型和力量,确实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似乎想通了某个环节,巨兽如同山峦般的头颅微微垂下,浓密的眼帘聋拉下来,配合地俯卧在草地上。 它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黑色山丘,在月光下投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阴影。 它闭上眼眸,将巨大的头颅搁在强壮的前肢上,摆出一副看似全然交托的姿态。然而,那紧绷如百炼精钢的肌肉线条,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蕴藏着恐怖力量的胸腔,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安瓶将强光手电筒牢牢扣在头上,强忍着即使药物也无法完全消除的、面对庞然巨物时深入骨髓的心悸感,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检查这头恐怖巨兽的伤势。 凝聚的光束首先落在巨兽的右前肢根部—— 一道巨大的撕裂伤赫然入目,皮肉如同被巨力强行撕开,狰狞地向外翻卷着,深可见骨。断裂的肌腱如同粗大的缆绳般扭曲着,碎裂的森白骨茬在强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惨白回光,浓重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 安瓶的心猛地一沉,第一处伤口就超出她的预估。 光束迅速移向巨兽的左腹部—— 这才是致命所在。 一道巨大到令人胆寒的开放性伤口,横贯整个左腹。伤口深不见底,暗黑色的、如同粘稠沥青般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翻卷、坏死的皮肉边缘缓慢渗出。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血液的颜色,那些液体在强光的直射下,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深邃的黑蓝色。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血液! “你中毒了?!”安瓶的眉头高高拧起,“是神经毒素?!”脱口而出的专业判断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一个搞不好,她或许也会因此丢了小命,目光带着越来越深的绝望继续扫视…… 这样的创伤,如果按比例换算到人类身上,任何有经验的医生都会毫不犹豫地宣告死亡。 清创?需要割下的腐肉和坏死组织,估计能堆成埋葬她自己的坟包。 缝合?那坚韧如同厚实皮革的皮肉,将是何等巨大的一项、远超人类极限的艰难工程。 更别提她手中器械的严重限制——那些为人类设计的手术器械,在这巨兽面前如同玩具,还有那绝对悬殊的体型差距,她踮脚仰手才堪堪勉强够到它腹部的伤口。 还有麻醉……药箱里仅有的两只小型麻醉剂,对于这如同山岳般的巨兽身躯,根本是杯水车薪,即使两只同时使用,可能连它的表皮都无法充分浸润。 她根本没有足够剂量的、能用于如此庞然大物的麻醉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