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于方寸》 第1章 第一章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都去忙吧。散会。” 周院长冗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一波三折的腔调让会议厅众人听得昏昏欲睡。 “散会”两个字落下,大家如同收到指令一般收拾东西纷纷起身,巨大的会议厅转眼就没剩下几个人。 季然昨天加班做了台手术,结束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今天早上八点按时打卡上班,研讨会开始前刚从手术室出来。即使作为稀有的高等级alpha,他现在也难免有些心力不济,不自觉落后了几步。 “咱们医院跟时兴科技合作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前面是两个普外科的同事,边走边交头接耳。 “听说已经谈成了,我这还有内部消息,周院长早就在计划股份制改革,时兴科技很大概率会入股。” “嚯!那以后咱们不是要给资本家打工了?” “那可不是。咱们呀,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上头的事哪里能做得了主?” 两个人摇头唏嘘,完全没注意季然在后面听到了全部对话。 季然也不是有意要听,医院和时兴科技合作的事早就在医院传开了,只不过之前只听说有合作意向,他出差一段时间,回来竟然演化成直接入股了。 如果消息是真实的,也就意味着医院的话语权将会交到别人手中。 季然去病房查看了昨晚做完手术的患者,患者还没有苏醒,季然向管床护士嘱咐了注意事项。回到科室大办公室,周睿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探头跟旁边的林辰搭讪。 周睿是新生儿科的,来神外科串门却熟悉的像回自己家一样,科室的同事们看到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季然瞥了眼林辰,把手里的病历本拍到周睿面前,“聊什么呢?” 周睿这才看见他,有些惊讶,“季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说一声?” “昨天。”季然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刚下飞机就上了手术台,等下还有台手术。” 他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飞机落地就赶回医院主刀一台排了很久的手术,结束后直接睡在了值班室,早上查完房接着手术,一上午匆匆过去,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也就刚才的会议才让他喘了口气。 周睿挤眉弄眼地调侃他,“今年附院评劳模奖,我铁定投你一票。” 季然从喉咙挤出一声冷哼,仰靠在椅子里,短暂地闭了下眼。 办公室灯光打在他清隽的五官上,显得侧脸弧度利落干净,一节修长的脖颈从衣领延伸出来,凸起的喉结有种莫名的性感。 周睿恶狠狠打了寒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悚。他一直知道季然长得帅,五官突出,身材高挑,是大众审美中最流行的一款。但两人好哥们做了这么多年,那可是坚如磐石的钢铁纯友谊! 忽然又想到什么,周睿心里有点别扭,连忙多看了两眼林辰,瞬间放下心。还是娇软甜美的omega更让他心动! omega转脸往他胸口拍了张病历单,表情冷淡,“周医生,你挡路了。” 季然在边上发出一声轻笑,周睿一脸无所谓地起身腾位置,两只手按在季然的椅背上,“说好了给你接机呢?一声不吭就回来了,这让好哥们情何以堪呐?” 季然无动于衷,“无事献殷勤。” “嘿!”周睿见四下无人,脖子伸到他面前,“让你帮忙带的东西呢?不会忘了吧?” 季然抽出病历本开始填写信息。 “说话呀,”周睿急了,“兄弟后半生的幸福就压在你身上了,到底带没带?” 季然“嘶”地一声,转脸看他,“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发毛呢?” 不再跟他卖关子,季然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拿去。别再烦我。” 周睿心满意足地左右端详,又警惕地四周看了一圈,悄声问季然:“没让林医生看见吧?” 季然打开电脑查看资料,背对他摆了摆手。 周睿放下心,“这可是专为omega特制的限定款香水,目前只在首都销售,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了。” 这款香水是某高端品牌推出的新款,味道清新别致,还加入了抑制剂的成分,可以一定程度遮掩不小心外泄的信息素,很受消费者的欢迎,加上限量款的噱头和某知名omega女星的代言,一经推出就被疯狂抢购。 季然出差的城市就在首都,周睿得知这个消息就拜托他一定带回来,季然还为此起了个大早去排队,粉丝的力量不容小觑,队伍长得叹为观止。得亏有大学时的交情在,否则季然怎么也要跟周睿绝交了。 周睿满意地把香水揣进口袋里,想起来一件正事,犹豫一下,坐到季然旁边,“季然,我大伯私下跟我透露了一件事,时兴科技确定注资南附院,江时尧以后就是咱们医院的最大股东了。” 他语气平淡地转述完信息,季然却因为某个字眼停顿了一下。 周院长是周睿的亲大伯,他的信息准确性可比普外科两个同事的高多了。 看来这件事已经是确凿无疑了。 护士站苗苗过来通知季然,病人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开始手术,季然起身去准备。 周睿还想再说什么,季然顺手按了下他的肩膀。他手心温度偏低,冰的周睿哆嗦了一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被憋了回去。 季然做完手术按着肩膀回到休息室,拿出手机,已经下午五点。他中午就对付了两口面包,早就消化干净了,现在感到胃里很空。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季然准备回办公室找点吃的垫垫。 附院的外科楼和住院楼之间有一段连廊相接,走到连廊尽头时,他注意到前方似乎有领导在视察,身边经过的医护人员工装全部穿得一丝不苟,同时脚步飞快,唯恐被领导抓住问话。 季然在荣誉墙的位置看到了他们科室的项主任——同时也是医院副院长。正跟周院长一行人聚在一起,围绕着一个格外高大的alpha,像是在介绍墙上张贴的医生信息。 住院楼人群杂乱,隔着重重人影看不真切,季然不怎么在意地绕过一台自动贩卖机,刚走到护士台就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是项主任。 “季然?快过来,见一下江总。” 路过的小护士同情地看他一眼,季然转过身,面前的人自动分出一条路来。 猝不及防看清人群尽头的alpha,季然怔在原地。 江时尧身高腿长,西装革履,视线静静投过来,让人看不出情绪。 怔愣过后,季然硬着头皮上前,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项主任笑眯眯地为江时尧介绍,“江总,这就是我们神外科的季然,季医生。年纪轻轻就能主刀了,是我们科室最年轻的主治医生。” 又转向季然,“这位是时兴科技的江总,季然,快跟江总打个招呼。” 一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季然垂在白大褂衣袖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微不可查地深吸口气,他主动上前,朝江时尧伸出手,“江总,幸会。” 他的视线放在江时尧系得工整的领带上,态度恭和,余光看到对方慢条斯理地把他上下打量一圈,然后轻笑一声,纡尊降贵地伸手回握。 “季医生,久仰。” “医生”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读音,出口后显得这句话十分的玩味。 项主任精明的目光转了一圈,恭维道:“江总,听说您的母校是南城大学?”说完笑吟吟地看向季然:“巧了不是,我们季医生也是南城大学毕业的,跟您还是校友呢。” 季然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听到江时尧意味深长的声音:“是吗?”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季然脸上,“那还真是巧啊。” 项主任和周院长意味不明地对视一眼,周院长开口道:“这么说二位还是师兄弟了?季医生年纪跟您差不多,说不准上学时期还在学校还见过面呢。” 季然如芒在背,偏偏周院长这时候看向他,“是吧,季然?江总可是南大的杰出校友,你们平时同学聚会有没有谈起过江总啊?” 他本意是想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顺带恭维江时尧一把,却因为不知情而弄巧成拙。 众人都在等他的回答,季然如鲠在喉,僵硬回道:“没有,毕竟跟江总不是一个专业的,不怎么熟悉。” 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他明显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的灼热,仿若刺痛皮肤的温度。 周院长没料到他的直白,一时间竟然没接上话。 一声冷哼落在耳边,音色清淡,却如碎裂的冰块一般砸进季然心里。季然知道,这是江时尧生气的前兆。 不管这个alpah在人前是多么的光鲜亮丽,都掩盖不了他性格恶劣的事实。 气氛陷入僵硬,项主任眼见不对,连忙哈哈道:“也是也是,哈哈,南城大学可是咱们国内顶尖学府,校区那么大,没接触过也很正常。那个,季然——” 项主任冲他挤眼,“这位江总是咱们附院未来的股东,年轻有为——既然都是校友,你以后可要多向江总学习啊。” 季然攥紧手指,对于这种阿谀奉承感到腻烦。这时,一位办公室主任看了眼手机,提醒道:“江总,院长,饭局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大家就移步餐厅吧?” 周院长随即客气地做出“请”的手势,“车也备好了,江总这边请?” 江时尧淡淡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一点头。 一行人挪动脚步准备出发,季然松了口气,江时尧却忽然转过头—— “季医生也一起吧。” 第2章 第 2 章 项主任亲自挑选的高档私人餐厅,屏风隔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窗外能看见假山流水,格调雅致。 季然选了个下首的位置,听着席上众人侃侃而谈。人前是德高望重的医者,酒桌上依旧难免露出酒色财气,两杯酒下肚就自恃身份地吹嘘起来。 在座之中明明江时尧才是真正的商人,偏偏他却泰而不骄,骄而不纵。面对主任、经理一众人的吹捧逢迎,始终态度谦和。 季然来不及收回视线,恰好和抬眼看过来的江时尧撞上。alpha微微眯了下眼睛,那一瞬间的神情像是威胁,又像是不满,总之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江时尧无波无澜地转开了视线,季然十分无力地想到他喜怒无常的性格,已经能预见到他之后的行为,内心生出几分烦躁。 听着席上的高谈阔论,季然食不知味。 饭局过半,话题转到公事上,从季度财报讨论到人事任命,说到发展前景时又是一番奉承敬酒。 季然兴致缺缺,正琢磨找个机会提前离席,坐在首位的江时尧却不怀好意地朝他看过来,眼神戏谑,“季医生怎么只低头吃饭?不知道是否有幸一起喝一杯?” 项主任人精似的,一眼看出他们不仅仅只是校友的关系,可江时尧的态度又实在让人摸不准,在医院看到季然那会儿分明很有兴味的样子,这会儿看起来似乎又像是有什么过节。他不可能去劝江时尧高抬贵手,于是转向季然,疯狂朝他使眼色。 季然强压下内心翻涌的躁郁,顶着众人或逼视或探寻的目光,抓过手边的酒倒了半杯,走到江时尧身边,“江总,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一饮而尽。 江时尧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半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季然压下不适的呛咳,“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 水流哗啦啦地流淌,季然洗了把脸,抬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迷茫。 初见江时尧,他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后来一步步撕开面具,露出底下的青面獠牙……可为时已晚,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心情愈发烦躁,胃部开始隐隐作痛,季然一手扶着水池微微弯下腰,听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江时尧停在门口的位置,季然从镜子中看到那张俊美锋利的脸,不动声色垂下眼睛,抬腿就走。 路过门口时被他伸手拦住,“怎么,我就这么拿不出手?让你看到就躲着走?” 季然冷声道:“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不暴露关系,你今天这一出又是想干什么?” 江时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啊,季然?” 他一步步把季然堵到洗手池边,语气森然,“不愿意又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一辈子都没有逃掉的机会!” 季然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急促起来。 ——是的,没错。 不管他愿不愿意,江时尧都不会放过他的。 看到季然眼睛里闪过的郁色,江时尧突然心情好了一瞬,一只手扶着洗手台,一只手拂上alpha屈辱的侧脸。 季然扭头躲过,“既然你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就该记得,你保证过不会插手我的工作,控股附院这件事,你到底什么目的?” 江时尧动作一顿,手指往下,握上他的脖子,“怎么?你以为我什么目的?” 他缓缓逼近,直到季然的腰抵在池沿上,身体后仰,再没有半分退路,“难不成你以为,是我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着你们院长谈合作吗?” 拇指按着alpha凸起的喉结,微微用力,感受到温热鲜明的触感。仿佛将这个野性难驯的alpha的命脉握在手里,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江时尧眼神暗了一瞬。 “你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季然冷冷看着他。 手指收拢,江时尧语气危险,“果然,”他猛地把季然推压在身后的镜面上,“在你眼里,我就只会仗势欺人,逼良为娼!” 季然瞳孔骤缩,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是!我可没忘了,你当初是用什么手段逼迫我的!” 视线交锋,空气中仿佛有浓厚的火药味。 呼吸交缠在一起,两个alpha无声对峙。季然上半身后仰,只有腰部受力,那一截绷紧的腰线就尤其紧致。 江时尧按在洗手池上的那只手顺着衣摆摸了进去,触手光滑柔韧,“放你跑了这么多天,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季然,不要得寸进尺。” 季然脸色一变,猛地抓住他的手,“别在外面发疯!” 江时尧置若罔闻,强硬地把他按在洗手间光洁的镜面上,手往里探去。季然挣扎的动作忽然一顿,门外走廊有人路过,脚步声渐渐逼近。 季然双目微红,紧紧盯着门口的位置。来人停留在门外,几乎下一刻就要推门进来。季然手上猛地用力,狠狠推开身上毫无顾忌的alpha。 江时尧顺着他的力道撤身离开,竟意外地好说话。 “好。”他一只手整理微乱的袖口,露出一个微笑,“今晚我要在家里看到你,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说完不再看季然一眼,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外的工作人员被突然出现的alpha吓了一跳,呆呆地愣在原地,擦身而过的alpha却连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他回过神来看向卫生间里衣衫微乱的季然,颤声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季然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没有,谢谢。” ——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出租车行驶在宽敞的机动车道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季然慢半拍地摸出来。是周睿的电话,他按下接通。 “季然,去吃宵夜啊,林医生也去,你在哪呢?” 季然看向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语气淡淡,“我吃过了。” “啊?今天下班这么早?稀奇啊!”周睿惋惜地哀怨,“那算了,我跟林医生打个电话吧,改天再约。” “你跟林医生约你们的,我不去你们就不能吃饭了?” “也不是,”周睿磕绊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在追林医生呢,我俩单独出去吃饭有点不太合适,而且他一个omega,大晚上的跟我一个alpha单独在一起,我怕他会多想。” 季然有点无语,“跟两个alpha在一起就很合适吗?” 周睿梗了一下,十分大度地谅解了季然的迟钝,“算了,反正你是不会理解omega的心思的,毕竟你都多少年没接触过异性了,作为你的大学同学兼最好的哥们,我表示理解。” “……”季然窝在后车座里,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话说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林医生说一下午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一直在手术室呢——”说到这,周睿想到了什么,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你是不是见到那谁了?”他已经听说了江时尧到医院视察的事。 季然没说话,半晌,周睿叹了口气,“你们这关系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年了……” 季然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中断,他却恍然未觉。 路边有情侣在漫步,环卫工扫去街道的落叶,下班的人急匆匆地赶地铁…… 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该如何破局,如何走出这窒息的困境? 季然和江时尧相识在大学,仔细算来,这段不清不楚、由暴力开端、充满了压制和反抗的关系,竟然已经持续了六年。 出租车停在一处靠近市中心的高层住宅小区,司机提醒季然目的地到了。季然回过神来,道谢后下车。 打开公寓大门,屋子里设施摆放规整,桌面却落了薄薄一层灰,厨房冰箱空空如也,明显有一段时间没住过人的样子。 看来自己出差这段时间,江时尧根本没有回来过。 季然一边洗漱一边给兰姨发消息,让她明天过来打扫卫生。 收拾完在书房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工作,季然去客厅倒水喝。这时候江时尧带着一身酒气进门,瞥了他一眼,单手扯开领带,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 自顾自走到正在喝水的季然身后,伸手摸进他洗完澡刚换上的居家服里。 季然皱了下眉,一把拨开他的手,不料身后的alpha反手握上他的手腕,骤然发力,动作强硬地把他按在琉璃台上,低下头亲过去。 水杯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摔裂成无数玻璃碎片。 随着酒气渡过来的还有其他不明的味道,季然忽地变了脸色,使劲推开身上的alpha,“去哪鬼混了,惹一身骚!” omega香水的味道像是直接撒在衣襟上一样,浓的呛人,鬼都能闻到, 江时尧轻笑,“你们院长的美意,我也不好辜负啊。” 饭局之后一般还会有续场,这种场合,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季然用力抹了把嘴,推开他往卧室走,刚迈出去一步胳膊就被人拉住,季然回过头,“今晚我去住酒店。” 江时尧皱眉,“什么意思?” 季然讥讽道:“你要是还没玩够,我就给你腾地方,把人带到家里玩多方便。” 江时尧脸色变幻,忽然冷笑一声,抓着他拉扯到客厅中央,一把扣进沙发里,声音狠厉,“季然,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一次两次的,你在跟我撒什么泼?” 季然都要气笑了,“我跟你撒泼?” 江时尧不管不顾地撕扯他的衣服,“别以为我会惯你的脾气。跑出去这么多天,今天你别想躲过去!” 季然咬牙护着衣服,居家服裤腰宽松,江时尧的手已经摸进来。 “给我滚!”季然一个激灵,一巴掌甩到江时尧脸上。 “滚去找你外面的人,别碰我!” 江时尧侧着脸,眯了下眼睛,正准备发怒,忽然想到什么,“季然,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看到季然僵住的脸色,江时尧心情大好,“你放心,不管在外面怎么样,我心里始终都是把你放在第一个的,你跟别人都不一样,他们谁都比不上你。” 江时尧笑的得寸进尺,“放心了吗?” 季然脸色难堪,终于忍无可忍,朝他可恨的脸一拳打了过去。江时尧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直接摔下沙发,嘴角很快浮起一片红肿。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居然笑了。 “真是反了你了。” 第3章 第 3 章 两个人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拳拳到肉,落地灯摆件碎了一地,茶几沙发通通翻倒在地上,客厅里一片狼藉。 最后双双脱力,一个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一个倚着翻倒的沙发喘着粗气。 热血鼓动着耳膜,季然身上肌肉骨头针扎般的疼,心里总算痛快了几分。 积攒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发泄出来,他一声不吭起身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江时尧坐在客厅里拿冰块敷脸,一只手还在翻看他的手机。 季然视若无睹,进卧室拿了枕褥睡在书房,江时尧也没有再去招他。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然按灭闹铃,起床推开书房的门,主卧的方向安安静静。 “季先生,”兰姨在厨房里招呼他,“早饭准备好了,快来吃饭吧。” 季然洗漱完去餐桌前坐下,盘子里摆着精致的早餐,搭配了新鲜水果,旁边放着一杯牛奶。 兰姨一边忙一边说:“我一进门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东西碎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打扫呢。” 季然慢慢吃着,说:“辛苦你了。” 兰姨是从前照顾江时尧的保姆,听说原本已经辞职回老家带孙子了,又被江时尧请回来,每天早上过来做早饭顺便打扫卫生。 江时尧从小生活骄奢,身边佣人环绕。如今放着郊外的别墅不住,跟季然委屈在一百多平的小小公寓里,生活中一点不如意的细节都被他无限放大,最后在季然身上发泄出来。小到一件日常用品的摆放,大到衣柜里衣服的分门别类,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能引发他毫无来由的刁难,吹毛求疵的性格让季然烦不胜烦。 所幸自从兰姨来了之后,他因为这些琐事发脾气的次数明显降低不少,也让濒临窒息的季然稍稍松了口气。 江时尧从主卧出来,兰姨连忙招呼:“少爷,快来用早饭吧。” 江时尧脚步顿了一下,走到餐厅拉开季然对面的椅子,两人视线短暂接触,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江时尧脸上挂着伤,季然胸口还有些钝钝的疼…… 兰姨眼观鼻鼻观心,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又进厨房忙碌去了。 “下周有个商务晚会,你跟我去参加。”安静的餐桌上,江时尧突然出声。 季然头也不抬,“没空。” 江时尧冷笑,“都不问问是哪一天?你就说没空。” 季然看他一眼,“我下周工作排满了,估计周末也要加班。” 这是实话,他出差攒了不少工作,手术排到了下个月,下周还有一场学术交流会,根本抽不出时间。 “你们医院除了你就没人了吗?”江时尧语气不满。 季然当即就要反驳,江时尧威胁道:“季然,你还想不想出门?” 季然动作一顿,抬眼冷冷看着他,“你就只会用这一招吗?” “管用就行。”江时尧慢吞吞挑着盘子里的青菜,“只要你还想要自由,就得给我乖乖听话。” 季然深吸口气,他最受不了江时尧拿这件事威胁他。 “你就没想过,哪一天我被你逼急了,大家鱼死网破,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统统没用了,又能拿什么来要挟我?” 江时尧猝然抬眼,一字一顿,“你敢!” 季然毫不示弱地回视,餐厅陷入长久无声的对峙,只剩下厨房传来的“哗啦啦”的流水声。 “嘭”地一声,大门被甩上,江时尧出门的时候气还没消。季然瞥了一眼玄关的方向,安静吃完早饭,赶去医院。 做完上午的手术,刚回到科室,不出意外周睿又霸占了他的椅子,正跟旁边的林辰献殷勤。季然过来时,正好听到周睿追问他为什么不收自己的礼物。 周睿在追林辰,这是他们整个科室都知道的事,还经常拿出来调侃。 林辰对周睿高调的追求无动于衷,周睿却越挫越勇,花样百出的手段都往林辰身上使,要不是看在他是周院长的亲侄子,林辰估计早指着他鼻子骂流氓了。 周睿转脸看见季然,指指他办公桌上摆着的花篮,调侃道,“怎么又有人送花?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患者吧?” 林辰闻言朝着这边侧了侧头。 季然抽出花篮里面的卡片放进兜里,“你想多了。” “提醒你哦,”周睿看好戏似的,“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你可一定要小心处理,不然被人投诉了,可是会影响你评职称的哦。” 季然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林辰,“管好你自己吧。” 周睿摸了摸鼻子,摸鱼时间结束,拍拍屁股滚回自己科室了。季然看了眼时间,去病房查看做完手术的病患。 照常询问了术后恢复情况,正低头填写病历,一只黑漆漆的摄像头突然怼到脸前。 季然面无表情,“出境按时间收费。” 苗苗从摄像机后露出半张脸,吐了吐舌头,“别这么小气嘛季医生,这可是项主任交代的任务!你可要配合工作呀!” 按项主任的话来说,现在是信息化时代,咱们医院也不能落伍,账号多上传一些日常内容,也能让大众多了解咱们医院,拉进医患距离嘛。 先不说有没有改善医患关系,视频内容倒是挺受欢迎的。 “所以你就转行做摄影了?”季然挑眉问。 苗苗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嘿嘿,项主任说账号做好了给我发奖金呢。” 季然只好配合她出境,被苗苗扛着摄像机追了大半个病房区,跟电视台采访似的,所到之处受到所有病人及其家属的瞩目。 季然查看完病人恢复情况,头抬到一半,连忙紧急后撤了一段距离,避免近在咫尺的摄像机撞上自己的脑袋。 无奈地瞥了眼镜头,季然说:“其实你们护士站更辛苦,一定有更多素材。” 苗苗态度坚决,“不不不,当然是医生们更辛苦。” 季然叹了口气,“门诊部病人多,一定更有看点。” 苗苗语气不容拒绝,“不不不,季医生,帅哥的脸就是最大的看点!” 旁边的病人家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季医生,你这么一表人才,长得跟明星似的,上镜一定更帅了!” 苗苗立即附和,“对呀对呀,说不定还能收获一大批粉丝呢!” 季然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对粉丝不感兴趣,对被人观赏心有余悸,抓紧查完房躲进办公室了。苗苗遗憾地转头去骚扰别人,迎面撞上观摩手术回来的林辰。 “哎呀!好巧啊林医生!” 半个小时后林医生摆脱摄像机的堵截,微微喘着气坐到办公室,季然看了一眼他微红的脸,适当关心道:“林医生,你还好吧?” 林辰躲了一下他的视线,“我没事……就是对镜头有点不太适应。” “这很正常,”季然善解人意道,“我也不太习惯,私下跟苗苗讲一下就行了,她也是为了完成工作,不会强人所难的。” 林辰点点头,季然看他没什么事了,继续忙自己的,正在认真翻看病人资料时,林辰忽然开口,“季医生,那瓶香水,其实是你买的吧?” 季然眼皮一跳,林辰继续道,“那天我找U盘传资料,不小心看到了抽屉里的包装盒,我认识那款香水,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omega。” 气氛陡然微妙起来。这一块相对安静的位置只有他们两个人,对话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就在季然想好搪塞过去的措辞,准备开口的一瞬间,林辰忽然展颜一笑,“麻烦帮我转告周医生吧,我有喜欢的alpha了,不能接受他的追求。” 迟疑片刻,季然说:“抱歉,这种事还是林医生亲口说比较合适。” “也是,”林辰点点头,“虽然我已经委婉拒绝过了,但态度不坚决,难免让人产生误会,季医生的话,我记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然生怕一句话搅了兄弟的好事,连忙想要挽救,林辰却摇头制止了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季医生,这是我的选择。” 他态度坚定,季然只好闭嘴。幸好马上有台手术,把他解救出这诡异的氛围。 长时间高精度的手术最消耗精神和体力,季然连续一周都在手术台上度过,今天排的手术又刚好都是需要站立操作的,一天下来腿都站直了。 刚走到停车场,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江时尧发来一个地址,接着是一行简短的字:“半个小时到这里。” 季然按灭手机,深吸口气,站在原地犹豫了足足两分钟,最终想到了对方的胡搅蛮缠,不甘不愿地去取了车。 正值下班晚高峰,前方似乎发生了不小的车祸,路上堵了长长的车队。 季然揉了揉额角,抬手关闭车内音响。这时静止的车流中传来一阵骚动,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侧方离他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些摩擦。 他被争执吸引了注意,只见一辆档次不低的私家车开着驾驶侧车门,一对年轻情侣六神无主地面对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坐在地上,头上有明显的红肿伤痕,声称自己被撞到了脑袋,要求赔偿。 堵在路上的车主纷纷伸出脑袋,恨不得把脖子拉长十倍看热闹,甚至有不少人直接下车围观。 情侣中的alpha一边低声安慰怀里的omega伴侣,一边跟对方你来我往争执了几句,最后像是被男人逼烦了一样,眼看车流密集,交警一时半刻也赶不到,他皱着眉掏出手机,似乎准备拿钱了事。 季然看到地上那个男人眼睛一亮,接着欣喜若狂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收款账号。 “……” 围观车主们纷纷惋惜摇头,遗憾一场好戏结束。季然原本已经转开了视线,不料那边有人尖叫一声,接着开始拉扯起来。 原来是年轻alpha气不过骂了句难听的脏话,地上的男人一听瞬间急了,拉着他不放,既要求对方赔偿还要支付精神损失费。 围观路人吵吵嚷嚷,有人指责alpha恶语伤人,有人让男人不要得寸进尺。那男人见势也大声嚷嚷起来,誓不罢休。 年轻alpha没被人这么围观过,加上被地上的男人抓着不放,烦躁之下一脚把人踢开,那男人顺势翻倒在地,立马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大家都评评理!他们撞了人还打人,有没有没天理了?!” 这一下犯了众怒,大家纷纷指责起年轻alpha,骂他仗势欺人。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刻意露出自己红肿的脑门,更显得他像肇事后还打人的无赖恶人,旁边的omega伴侣也抓着自己的衣摆,两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那中年男人哭嚎半天,眼看没有人替自己出头,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车主,半路担心自己不是那年轻alpha的对手,改为去抓旁边的omega。 omega注意到他朝自己抓来的动作,“啊”地一声尖叫起来,连忙后退。 围观路人看到他一脸凶恶的扑向一个柔弱的omega,连声呵斥“呀!”“快住手!“ 那男人猛地扑过去,蒲扇一般肥大的手差点就要碰到omega的衣摆,下一秒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半途截住。 众人“嚯”地一声叫好,男人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入目是一张长相格外出众的脸,衬衫笔挺,气质泠然,正冷冷看着自己。 第4章 第 4 章 Alpha气势逼人,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季然近距离看到了他头上的伤痕,冷笑一声,撒开手,“别装了,交警马上就会过来,你这种拙劣的化妆技术,不用到医院就会被识破了。” 声音落地,众人又是“哗”地连声惊诧。 男人的伪装被当众戳破,一下子慌乱起来,梗着脖子反驳,“你你你!你有什么证据?我就是被车撞了!大家伙可都看到了!” 自然没人替他作证。那年轻alpha忽然上前一步,动作极快地伸手在他头上抹了一把,果然抹了一手的油彩,当即怒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臭叫花子!还敢骗人!等交警来了把你送进监狱!”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跟着指责,纷纷骂他碰瓷,要遭报应。男人气焰顿消,脚下抹油想要跑,却被众人眼尖地围住。 季然看着男人被众人围攻,灰头土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眉头一皱,“等等。” 他上前一步掰过男人的肩膀,只见这中年男人额骨、眉弓宽大,面部粗糙,鼻唇肥肿,联系自己诊治过的病例,他谨慎地开口:“我看你面容异常,恐怕脑子里长了东西,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中年男人一把甩开他的手,嚷嚷起来:“放什么狗屁!老子就长这样,你才有病,你全家都脑子有病!” 季然皱眉,想用理论知识劝服他,围观的一个大姐却捂嘴笑起来,“这位帅哥,兴许人家就是天生长得丑呢,哪有脑子里长了东西还能从脸上看出来的呀,你又不是医生!” 季然顿时呆住。这时有人喊了一句:“交警到了!” 男人猛地挣脱他,趁大家没反应过来,从人群缝隙中钻了出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交警一头雾水赶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描述刚才的场景,最后那个大姐朝季然一指:“就是这个帅哥看出来伤口是假的,那个人就吓跑了!” 年轻alpha也反应过来,跟季然道谢,“哥,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真以为自己撞到他了,差点就要赔钱了。” 季然客气地说不用谢,婉拒了他的谢礼,回到自己车里。 交警又向车主询问了细节,简单记录后疏散人群,这时道路开始恢复通畅,车流渐渐动了起来。 季然赶到地址时,江时尧已经处在发怒的边缘。 “你迟到了整整一小时零四十分钟。” 江时尧坐在沙发上,强忍怒气,“季然,你就非要跟我作对是吗?” 季然在手术台上忙了一天,路上堵车又遇上那么一档子事,此时面对江时尧的怒火,他只觉得身心俱疲。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路上堵车,你让我飞过来不成?” 江时尧显然不信,如今的南城交通规划合理,道路四通八达,怎么可能存在堵车将近两个小时的情况? 他发出一声嗤笑,“今天我不跟你计较,去换衣服。” 一旁恭候的设计师如同接收到指令一般,上前一步对季然道:“先生,请跟我来。” 季然知道这时候的江时尧在压着火,他也懒得找不痛快,二话不说跟着设计师进了服装间。 这里是江时尧名下的一家形象设计工作室,只为他个人服务。参加重要场合前,设计师团队一般会带着服装工具□□,今天也不知道江时尧是什么安排,直接本人过来了这里。 连排的玻璃衣柜展示了裁剪精致的高定西服,设计师搭配出一套棕色格纹西装,加酒红色领带,季然去试衣间换上,竟然意外的合身。设计师又拿出一套鸽血红袖口,弯腰给他戴上。 做好发型出来时,江时尧正不耐烦地看腕表,抬眼看过来后视线停顿了一瞬,接着上下打量一圈,长眉一挑,率先起身,“走吧。” 流畅的车身稳稳行驶在车流中,betar司机一路屏气凝神,宛若一尊没有存在感的雕塑。 后座两个alpha的气场太过强大,上车后一声不吭,一个低头刷平板处理工作,一个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然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但司机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 直到车子缓缓刹停,两个气场不和的alpha分别开门下车,车内威压骤然消失,司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会场工作人员上前率先打开车门,恭敬地弯腰引路,踏入会场的一瞬间,低声交谈的诸位行业大亨纷纷投来视线。 江时尧一身深蓝西装,近一米九的身高气势逼人,抬起目光扫视过去,外泄的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光是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他吸引全场的目光,比起年轻alpha锋利的气场,他那显赫的背景身世更是让在场众人敬畏的存在。 江氏集团长子;夏氏集团掌门人的外孙;同时也是行业新星——时兴科技的实际掌权人。每一个身份单拎出来,都足以让身处南城上层阶级的权贵另眼相看。 江氏集团虽不是老牌贵族,但近年来在南城如日中天。公司专注实业,旗下产业遍布全国,去年的南城富豪榜单中,江氏集团董事长——江修远,赫然位居榜首。 而夏氏更是南城举足轻重的存在,旗下很多耳熟能详的国民品牌,是名副其实的世家豪族。低调,却如同隐居深处的庞然大物一般,不可撼动。 种种身份如同光环一样笼罩在这个年轻alpha身上。江时尧这个名字,不论放在哪里,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季然也是真没预料到,江时尧口中的商务晚宴,竟然是医疗行业各方大拿齐聚的商业交流会。与会人员多是药企代表,器械厂商,医疗机构,投资方和代理商等,他还在宴会上看到了他们周院长和项主任。 两个老油条看到季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季然几乎能猜出他们的心理活动。 毕竟他是和江时尧一起入场的,别人或许会把他当成助理随行之类的角色,但在熟人面前就没有假装的必要了。 既然已经看见了,必然要上前打个招呼,与其跟着江时尧一起接受注目礼,他此刻宁愿跟滑不溜手的项主任待一起,于是摆脱江时尧径直走过去。 周院长率先朝他亲切地致意,“季然,真巧,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季然对他的试探充耳不闻,简单打招呼,“院长,主任。” 项主任笑眯眯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是不是和江总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愧是职场人精。季然心中暗叹,今天之后,他和江时尧的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遮掩,不免对场中那个被众人围绕的alpha多了几分气恼。 季然试图挽救,“主任,其实我是在路上偶遇了江总,他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捎带上我,过来开开眼。” “是吗,”项主任一脸温和的笑意,也不知道信是没信,“哈哈,那很好,那很好。” “……” 季然把目光移到在场的另一个陌生alpha身上,对方自他走过来就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视线,此时找到机会,笑着说道:“劳烦项主任给介绍介绍,这位是?” “啊,”项主任连忙应声,“这是季然,我们科室的最年轻的主刀。季然,这位是常生制药的总经理,是——” 没等项主任介绍完毕,alpha打断道:“不必这么商务化。季医生,我的名字叫常耀晖,不介意的话,叫我常哥就好。”说完态度随和地朝季然伸出手。 Alpha三十岁上下,五官锐利,绝对称不上柔和的面相,却一直笑眯眯的,没什么架子的感觉。季然不由自主想到,不知道他发起怒来,又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季然客气回握,“常总,久仰。” ——常耀晖。这名字他不陌生,南附院的基础药品供应商负责人。常生制药则是本地龙头药企,多年前就通过招标进入附院药品供应链,双方一直以来合作密切。 不仅如此,常耀晖还是常生制药董事长的小儿子,据说目前董事长已经退居二线,常家由长子常明晖管事。 常耀晖似乎对季然很有兴趣,还想跟他就此讨论下去,项主任忽然说:“季然啊,之前跟你提起过一位神经科学领域的老教授,刚好今天他也在,走,咱们去向前辈讨教讨教。” 季然听他这么说,自然无有不应的,当即跟着项主任去拜访老教授,不想常耀晖也颇有兴致道:“哦?我也想跟着长长见识,项主任不介意的话,也带我一起去拜会一下这位教授吧?” 项主任笑呵呵道:“常总自谦了,只是我们这些人上了年纪,说话做事难免迂腐,就怕常总觉得枯燥啊。” “那里哪里,项主任正当盛年。” “哈哈哈,不及常总见多识广。” 季然看着项主任稀疏的头顶,感叹这些人互相恭维的本事。 见到这位老教授,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好在教授确实是位实打实的学者,一番探讨下来,季然受益匪浅,老教授也对这个谦和好学的年轻人十分欣赏,最后主动交换了联系方式。 季然一转身,发现项主任正跟一位不知名器械代理商相谈甚欢。他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喝了口水润喉 忽然身侧传来不容忽视的脚步声,季然似有所感地转身,看到江时尧阴沉的表情。 “你跟那个姓常的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季然又灌了口水,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 江时尧打量他一眼,意外地没有做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杯,自己仰头喝了个干净。 “……”季然克制地瞪了他一眼。 江时尧哼了一声,把水杯塞回他手里,“那个姓常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一点。” 季然把空水杯随手放在旁边的台面上,“今晚之后,我跟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接触。” 江时尧瞥他一眼,“常耀晖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因为酒驾肇事后逃逸,致使受害人终身瘫痪,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被家里人送出国避风头,前不久刚回国。” 季然倚着一排装饰性的玻璃展架,双手抱臂,用眼珠斜他一眼,“然后?” “他目前刚从家里接手部分生意,急于树立威信,可他本人却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且极其自负,借着常家的势力为非作歹,欺男霸女。”说到这里,江时尧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季然好奇道:“欺男霸女?比得过你吗?” 江时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只欺负你一个人,别拿我跟这种蠢货比。” 第5章 第 5 章 季然垂下眼睫。 江时尧从路过侍应生的酒托里顺手拿了杯酒,轻轻摇晃着,“他名下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研发出一款植入性抑制信息素的三类医疗器械,预备在附院进行临床试验,之后全面推广上市。” 三类医疗器械受到药监部门严格管制,从研发到上市需要经过复杂的临床试验和审批流程,医院采购标准也十分谨慎。 季然听说过这种抑制器,其原理就是将特制器械植入腺体,抑制信息素分泌,从而达到完全阻隔信息素的目的。但由于腺体的特殊性,这一技术很难避免后期产生排异反应,进而造成对身体的损害,因此始终没有被批准上市。 难道常耀晖已经拿到了资质证书?季然疑惑地看向江时尧,只见他悠闲地低头品了口酒,接着皱起眉,一脸嫌弃地放在一边,还拧开一瓶纯净水漱口。 “……”季然忍无可忍,“别卖关子。” 江时尧挑了挑眉,“白费力气。只要无法避免对腺体造成损伤,就永远不会被药监部门批准,最后他只能得到人财两空的结果。” 想了想,季然问他:“你有内部消息?” 江时尧干脆道:“不然我为什么不做。” 商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无法预知商业回报,看不到经济价值的事他当然不会做。 “没有尝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季然说,“任何一样事物的创新都是有试错成本的,难道暂时看不到回报,就完全束手无策、置之度外了吗?” 会场人声鼎沸,季然用漫不经心地声音说:“用可控的成本换取不可知的未来可能性,这是试错的本质,也是创新的本质。可惜大多数人只看到未知的风险,并不在意风险可能带来的,也许是人类医学的进步。” 尽管如今的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到空前繁荣的地步,医学领域也频频发布突破性科研成果,但普通民众依然绕不过信息素外泄如此日常的难题。 等级越高的人越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而那些信息素等级低下,或者腺体有先天缺陷的人,甚至连最基本的生计都成为问题。 抑制剂和阻隔贴的作用毕竟有限,他们一旦在公共场合失控,将会引起周边所有人的骚乱。这是严重违反社会治安的不良事件,所以一些被社会忽略的底层人民,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踏出过家门。 季然淡淡望向空气中没有实质的一点,显得情绪十分空泛,好像下一刻整个人就能凭空化为一团空气,再也无法被掌控。 江时尧不自觉攥了下掌心,他明白季然此刻的情绪其实叫做失意。 腺体与信息素的研究方向曾经是季然求学阶段的重点,是自己强行扭转了他的志愿,逼迫他放弃出国参与科研的机会,从此安分待在自己身边,做一名普通的、再没有机会实现理想的外科医生。 一位老总端着酒杯过来,看到江时尧后激动又恭敬,“呦!江总!您怎么在这?我敬您一杯!” 他声量不小,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些想跟江时尧或者他背后的利益网攀上关系的人纷纷殷切的凑上来。这些人不乏优秀的企业家或者业内潜力股,江时尧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季然默默退出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对名利场的追逐不感冒,只想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偏偏天不遂人愿,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常耀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在他身边落座。 “常总,”季然微微一笑,对常耀晖道,“您这样的大忙人,怎么也有空忙里偷闲?” 常耀晖哈哈大笑,“这里到处都是热闹,吵人得很,只有季医生让人如沐春风,格外心安呐。” “能得到常总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常耀晖笑得春风满面,抬手招来侍应生,端起一杯红酒朝季然递过去,“季医生,赏脸一起喝一杯?” 季然扫了一眼,“抱歉,”他表情无奈地摊开手,“职业忌讳,不能沾酒。” “季医生真是敬业,”常耀晖了然一笑,善解人意地没有强求,随手晃了一圈高脚杯里的酒,“日后有空了一起玩一玩?我经常跟朋友攒一些小场子,工作之余放松放松。季医生要是肯赏脸惠临的话,一定蓬荜生辉。” “常总客气了,”季然随口应道,“有时间一定捧场。” 背景音乐换成了舒缓的调子,季然不自觉放松身体,长腿交叠倚在沙发里,手指放在腿上,跟着音乐节奏轻轻敲击。 常耀晖盯着那一截素白的手腕,黏腻的目光从上到下,滑到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像只打盹的猫一样,alpha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样子,抬手揉了揉额角。医生的手指灵活纤长,白皙的肤色和墨黑的头发对比鲜明。常耀晖恨不得把那看起来就手感极好的手指一把握住,抓在手里细细把玩。 “季医生有没有想过跟alpha试一试呢?其实滋味也不错。”常耀晖色心顿起,试探开口。 季然手指一顿,淡淡看过来,“哦?” 常耀晖眼睛一亮,看向季然的视线愈发露骨,“实不相瞒,从入场起,我就对季医生一见倾心,恨不得立刻捧出一颗真心才好,只求季医生能够怜惜我的一片痴情。” 季然对上那双潮湿暧昧的眼睛。对方似乎还在殷切地等待他的答案,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他若是个omega,此时或许就能应对自如地拒绝,给双方留一个说得过去的体面。 偏偏这些人好像都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宠物,如饥似渴地扑上来,饮血啖肉一般,冒着光的眼睛像发情的狼,却忘了他也是同类。 “常总,”季然语气冰冷,“我要是你,就不会对着一个alpha说出这种话来。” 常耀晖笑吟吟的表情一僵,似乎没料到季然直白的怒意,险些支撑不住脸色。 季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逼视他,“您未免也太心急了。” 他被恶心的不行,懒得再虚与委蛇下去,正准备离开,忽然后颈皮肉一紧,莫名感到一股灼人的视线投射过来。 季然在某种时候有种野兽般的直觉,下意识就要抬脚离开,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肩膀上从后面搭过来一只手,把他牢牢按在原地。 江时尧危险的声音响在耳边,“看你们半天了,聊什么呢?” 季然浑身僵硬,江时尧带着刀子般的视线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一定要跟我对着来是吗?” 常耀晖眼珠一转,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久不见啊江总,您这是……”他满怀深意地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不怀好意道:“您来得正好,我正跟季医生说呢,要是得空能和季医生一起聚聚,那真是常某三生有幸了。” “是吗?”江时尧警告似的在季然脸上狠狠剜了一下,看向常耀晖,“那真是不巧,季医生今天没空,以后也不会有空。” “这样……”常耀晖玩味道,“那真是可惜——不过江总,您还能做季医生的主?” 季然微微蹙眉。江时尧冷哼一声,“做不做得了主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烦常总多管闲事。哦,对了——”江时尧语气一顿,缓缓道:“常总跟附院合作的那批医疗器械,我看过了,质量方面实在堪忧,常总要是多把精力放在产品把关上面,也不至于随时随地把不住裤子了吧?” 这话既粗俗又不留情面,常耀晖脸色微变。他自小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看上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搞上手,即使面对江时尧这样棘手的角色,他也顾不得权衡利弊,被对方两句话激得怒火上头,说什么也不肯善罢甘休。 两个alpha互不相让,一个气势凌然,镇定的表皮下包裹着发狂的醋意。一个怒火中烧,不甘居于下风。 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愿意先退一步。 季然扯了扯江时尧的袖子,“闹够了没有?” 江时尧一顿,视线从眼角垂下来,望向他。 季然实在怕他被对方不知轻重的惹怒,不分场合的发难,狠狠瞪他一眼,抬脚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料常耀晖突然出声,“季医生,我实在是好奇,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不如说出来看看,没准,我也能满足你。” 季然眉间一跳,转眼看过去,江时尧果然已经变了脸色。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二哥?好巧,你在这里。” 是一个omega女性,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身材清瘦,长相清纯。 她打完招呼似乎才意识到几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犹豫道:“二哥,这是……” 江时尧单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不屑一顾道:“一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你怎么在这?” “我刚接触公司的事务,父亲说这种场合要多参加,让我过来长长见识。”江令仪掖了下头发,笑容恬淡,“刚才就看到二哥了,就是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上话。” 常耀晖就这么被刻意晾在一边,面部肌肉僵硬的抽动,不甘寂寞道:“这位就是江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江小姐果真天生丽质,叫人钦慕。” 江令仪在江家排行第三,为人低调,鲜少露面。她是江修远与外室所生的女儿。然而,顶着私生女的名声,却没有人敢轻视她——只因为她是江氏集团的三小姐,江修远的血脉。 在这个阶层中,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掌权者的私生女,地位比小门户的正牌千金更有分量。 常耀晖念头一转,暗中留了心思。 “多谢,常总也仪表堂堂,卓尔不凡。”江令仪态度和婉地回道。接着转向江时尧,“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寿辰了,他不愿意大操大办,只想一家人在一起聚聚,到时候二哥一定要抽时间回家一趟,父亲他也很挂念你。” 她的声音温润轻柔,给人的感觉就像春风里的细雨,花海里的百合,像一只不争不抢的蝴蝶,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 此时满眼期盼地等着兄长的答复,一派兄妹手足情深的样子。 第6章 第 6 章 江时尧淡淡开口,“我知道了,一定到场。” 江令仪立时笑开了,眉眼弯弯,“太好了,我今晚回去就告诉父亲,他一定很开心。”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江时尧和父亲江修远感情不和。 他的omega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被外祖父夏弘光接到身边养大,成年后也并没有回到江氏集团,而是一手创办了时兴科技,在江氏集团虽有父亲留下的股份分红,却并没有实际参与过决策,甚至很少回江家。 江令仪为他的承诺感到高兴,而常耀晖似乎终于想起忌惮江时尧背后的家族势力,短暂找回理智,眼看几人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冷哼一声悻悻离开。 江令仪许久没有见到大哥,亲切地关心他的近况,态度亲昵却不叫人反感。 季然自觉留给他们兄妹相处的空间,江时尧见他要走,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季然熟视无睹,径直回到车里,司机正在一边摸鱼抽烟,看到季然就立马熄灭烟头,季然摆了摆手,自己坐进后座。 没过多久江时尧大步走出宴会厅,司机上前为他拉开车门。 alpha怒气未消,上来后整个车内空间都狭小许多,把季然逼到角落里,身体紧挨着他,温度如有实质。 “说了让你离那个姓常的远一点,为什么不听话?!” 季然深吸口气,那股从心底冒上来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能控制我的身体,还能决定我的想法不成?” “说得对,”江时尧被彻底激怒了,“是,我控制不了你的想法,但是只要你本人还被我抓在手里,你就永远不要想跟别人有任何瓜葛!永远只能被我掌控!” 季然喘着粗气,“你简直不可理喻!” 江时尧扯开领带,冷笑一声,拍拍季然的侧脸,“乖乖听话,我说过,只要你听话,我就给你自由。” 他动手去扯季然的衣领,“只要你人还在我手里,就足够了。” 季然抓住他的手,慌乱地看了眼驾驶座。司机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已经满脑门冷汗。 江时尧不管不顾地撕扯他的衬衣,季然上车后就把外套脱掉了,薄薄的一层衬衫根本经不住他暴力的撕扯,扣子瞬间崩掉几颗。 “啪”地一声脆响。 司机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偷偷往后视镜瞄了一眼。 江时尧头侧向一边,脸上很快浮起明显的手指印,他缓慢地转头,阴沉地看着季然,满脸的风雨欲来。 季然不甘示弱地回视,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显然被江时尧的行为气得不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骤然划破紧绷的空气。 是医院的铃声,这种时候打来的电话必定是出现了紧急情况。季然脸色一变,忙抓过外套翻找手机,却被江时尧中途拦截,两个人在车里动作激烈地拉扯起来。 季然被他不分场合的任性气的满脑门怒火,抬手就想再给他一巴掌,却被江时尧抓住手腕别在身后,面朝下压在座椅里。 季然气极,厉声喊道:“给我停车!” 司机一抖,脚下意识踩上刹车。 江时尧怒吼:“不准停!” 车身滑稽地颠簸一下,磕磕绊绊地驶入车流。 冷汗顺着下巴滑落,司机连抬手擦拭的动作都不敢。 季然怒不可遏,骤然爆发,猛地挣脱江时尧的钳制,扬起的手肘狠狠撞上他的肩膀。 江时尧吃痛松开手,脸色难看,季然翻过身,眼底微红,盛怒未消。 “我说过,”季然声线不稳,“不许干扰我的工作,否则,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决不会再受你的胁迫!” 江时尧神情一僵,季然反手就去掰车门。 车辆还在行驶,江时尧猝然瞪大眼睛,连忙伸手去拉他,季然却已经动作极快地打开了车门。 “吱!!” 司机注意到他不要命的动作,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急刹声,季然已经一只脚踩到地上。 踉跄一下站稳身体,他转身冷冷看着江时尧惊魂未定的脸,狠狠甩上车门。 —— “病人突发性脑积水,家属称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基础疾病。” 季然争分夺秒赶到医院,边洗手消毒边听急诊护士的汇报:“影像结果显示肿瘤压迫脑脊液循环,需要立即进行引流加肿瘤切除。” 季然抬起双手,让护士帮忙穿上无菌服,“病灶评估情况?” “初步判断为胶质瘤,边界清晰。家属已经签过知情同意书,同意手术切除。” 手术台上,林辰已经完成备皮,正在涂抹碘伏消毒,季然接替了他的位置。 手术结束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季然实在不愿回去面对江时尧的怒火,干脆在医院值班室休息。 刚坐到椅子上,值班室的门被人敲响,接着林辰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面包和水。 “不知道你吃没吃晚饭,饿了的话就垫一垫吧。”林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对季然说。 “谢谢……你今晚值班?” “对啊,不然季医生怎么会这个时间看到我?” 季然语塞,他转移注意力一般从书桌上抽出一本大部头文献,翻开研究,林辰忽然说:“季医生真刻苦,半夜一点多了,还不准备睡吗?” 季然淡定合上书页,“对,正准备睡了。” 他身上还穿着手术时换上的刷手服,深蓝色短袖包裹着alpha年轻的身躯,皮肤在白炽灯下反射出冷白的色调,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搭在书页上的手指骨节分明。 莫名的,有种性感又禁欲的矛盾感。 “原来季医生还靠这个助眠。”林辰瞄了眼他手里晦涩难懂的专业书,语气平淡。 “……” 看到alpha无言以对的样子,林辰笑出来,“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他说完晚安就干脆地转身离开,出门后还贴心地给季然关上了门。 空气安静下来,季然盯着书桌上的面包和纯净水,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如果跟江时尧没有这么多复杂的爱恨牵扯,或许他此时正在跟一个omega谈恋爱,也许已经结婚,也许在听从家里的安排相亲,总之他的生活会和前二十多年一样,或平静,或充满未知的挑战,永远都不会产生迷茫、无力等等情绪。 那样的他,一定不能预见自己此时的软弱。 早上八点,季然按时查完房,去重症监护室查看了昨晚手术的病人。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不过术后效果不错,预测一两天内就可以清醒。 回办公室的路上看到项主任在护士站,季然加快脚步,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 项主任正跟护士长强调值班护士给病人换药时没有保持微笑,态度差等投诉问题,护士长一脸不耐烦,扬言要跟病人对质。项主任无奈地安抚几句,突然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拽住路过的季然。 “季然呐,你上午也没有排手术啊,怎么这么着急啊?” “……”季然被迫停下脚步,“主任,我还有病人今天要复查,我先去忙了。”说着抬脚就要走。 “哎,不急不急。”项主任背着手,格外稳重的身体挡住他的前路。护士长隔着心宽体胖的项主任跟季然对视一眼,麻利地溜了。 “……” 项主任压低声音,“季然,我问你啊,你跟江总……到底是个什么交情啊?” 季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按他们项主任的处事风格,越是隐秘的事他越是能沉得住气,如果当真看出了他跟江时尧不同寻常的关系,他反而会心照不宣地放在心底,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既然当面问到他这里,至少说明江时尧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过对自己的另眼相看,项主任本人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毕竟两个alpha,正常人一般也不会轻易联想到那种下流的关系上去。 “只是不怎么熟悉的同学,没什么多余的交情。”季然说。 “这样……”项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昨天你们一起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场上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能轻易问出口,现下就是逼供的时候了,项主任精明的眼睛直视季然。 季然叹了口气,面不改色,“真的是恰好遇见了,毕竟曾经也是同学,还有您跟院长的关系,他顺路带上我一起去见见场面而已。” 项主任眯缝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镜框后的视线无比锋利。季然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终于,他摆了摆手,放过季然,“没事了,去忙吧。” 季然吁了口气,连忙迈开长腿一头扎进大办公室。 晚上轮到季然值班,林辰跟他简单交接了工作就下班了,科室实习生小高带了男友的爱心宵夜,大方地跟季然分享了一份。 小高是个年轻alpha,还没毕业,因为年纪最小,所以被科室里的同事“小高”“小高”地叫习惯了,大家都快要忘了他的大名。他全名高士垚,父母起名字的时候卖弄了一把,说“垚”是土地高高堆起形成高山的意思,加上“士”,则是期望他日后仕途高升,能有一番成就。 日后的境遇他说不准,但几乎每一个刚认识的人喊他的名字之前都会短暂卡壳,然后不确定地问:“是这个读音吗?”“你爸妈怎么起了个这么生僻的字?” 只有季然第一次见面就十分自然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你,高士垚。“垚”是高山的意思,你父母对你的期待很高。” 除此之外,平时在工作上季然也经常照拂他,有什么不懂的也会耐心指导。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心思纯粹,遇到一个专业能力强还愿意指教的年轻前辈,简直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低。他在别的科室轮转的时候,不但每天免费当牛做马,还要被前辈轮番压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毫不夸张地说,当他第一次忐忑地向季然问出一个愚蠢又低级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对方的白眼时,那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俊美的alpha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人性的光辉,从此看向季然的目光就自动加了一层滤镜。 因为年龄相仿,他跟季然也没有什么顾忌,随口就打趣道:“季医生长得这么帅居然没有谈恋爱,真是暴殄天物。” 季然吃着他的“爱心炒饭”,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小高试探性地问:“那个……然哥,你对林医生什么看法呀?” 小高脑子短路脱口问出了这句话,等待回应的间隙紧张得打了个嗝。 季然吃干净了便当盒里的饭,忽然牛唇不对马嘴地说:“你应该去急诊科。” 小高不明所以,张着嘴,“啊?” “这样你就可以近距离观摩各种情感纠纷、因爱生恨、失控伤人等等激情戏码,每天都不重样。”季然收好饭盒,瞥他一眼,“带薪八卦,多好。” “……”小高闭嘴了。 吃完宵夜的小高朝科室常年摆放的果篮摆了摆,祈祷今天晚上平安无事,可以睡个好觉。 第7章 第 7 章 “江总,到了。” 司机开门下车,管家早就侯在一旁,一步上前,俯身打开后座车门,语气恭敬,“二少,老爷等候您多时了。” 一只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到地上,江时尧从车里探身下来。 Alpha身高腿长,西服挺括,气场上的威压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管家弯下去的腰瞬间又低了几分。 江时尧看了眼腕表,回头吩咐司机:“一个小时后出来。”继而转身率先走进江家富丽堂皇的别墅。 江时尧对这里算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 他六岁之前都生活在这栋别墅里,在那之前他度过了一个还算无忧无虑的童年。 至少那时候江修远还没有出轨,他的omega父亲还没有离世。他和姐姐在草坪上捉蚂蚱,穿成一串向父亲炫耀,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年轻omega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边摆手让他们离远点,一边又忍不住露出慈爱的微笑。 直到一切都结束在一个大雪天。 那场雪下得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南城处于亚热带地区,冬季气温温暖舒适,那是他长这么大遇见的第一场雪。 管家快走几步在前方引路,江时尧跟着他穿过待客厅,转过一片室内花园,迎面撞上一个年轻alpha。 alpha眉目张扬,英俊的五官带着一丝稚气,是很年轻的长相,细看能发现与江修远有几分相似。 这是他的继母何琳的亲生儿子,他的便宜弟弟,家中老幺,可以说是除江时尧这个长子之外的唯一家族继承人。 江宥希看到他愣了一下,眼神嘲讽,“呦,二哥。” 江时尧懒得应付他,随意哼了声算作回应。 江宥希回回都能被他轻蔑的态度激怒,当即冷笑道:“二哥真是贵人事多,父亲让你回家吃个饭都要三请四催的,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江时尧几乎听腻了他的阴阳怪气,毫不客气,“先操心好自己手下的仨瓜俩枣吧,管得到宽。” “你!”江宥阳不出意外被激怒。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视线转了转,和颜悦色地扯开话题,“二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今天是父亲的寿辰,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见过父亲吧。” 一场戏忽然就唱到了兄友弟恭上,江时尧被他转变的态度恶心的不行,若有所感地扫了一圈。果然江修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尧,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家?” “父亲。”江宥希立马乖巧应道。 江时尧心底冷笑,他这个弟弟一手把戏从小玩到大,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江修远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小儿子,目光包容地落在江时尧身上,耐心等着儿子的回应。 “公司有点事需要紧急处理,所以耽误了。”江时尧简单回答。 外人或许会以为江修远作为杀伐决断的财团掌舵人,性格难免强势独断,然而实际上他看起来十分地平易近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找不到太多褶皱,唯有眼尾留下几道岁月的痕迹,但因为他总是亲切地笑着,所以看起来更像是笑纹。 alpha气质温和,不似自己的儿子一般锋芒毕露,早些年还能从细枝末节看出一丝难掩的锐利,近年来修炼得越发沉稳内敛。 江修远点点头,语气和蔼,“你的公司经营的很好,但是身体也很要紧,平时别加班太晚,要注意休息。” 江时尧不冷不淡地应下。江宥希却嫉妒的快要发狂,他的父亲从小偏爱这个被他敌视的二哥,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取代不了江时尧这个长子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一位气质雍容的中年omega从楼上款步下来,妆容精致,长裙曳地。江宥阳喊了声:“妈。” 何琳淡淡点头,视线扫过客厅,仿佛没有看见江时尧这个人。江令仪这时过来说晚饭备好了,众人移步餐厅。 何琳是江修远的续弦,在江时尧的生父离世不久就嫁进江家。何家在南城也算名门望族,只不过时代更迭,发展到现在早已不复曾经的辉煌,因此何家把女儿嫁给江修远做续弦,也是存了攀附新贵的心思。 何琳嫁进江家的第一年就怀上了江宥希。这个omega或许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只是家族联姻的棋子,生下儿子稳固地位之后就搬出江家,一个人独居在城郊的别墅,她不在意江修远在外面有多少红颜知己,自己也很少回江家住宅。 似乎是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之间的默契,江修远从不过问她在外面的生活,她也默认自己的丈夫把一个接一个的情妇带到家里。哪怕丈夫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比自己亲生儿子还大的私生女,她也不吵不闹,十分平静地接受了。 江修远问右手边的江时尧:“你姐姐还是不肯回来吗?” 江时尧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汤,“她忙得很,听说上个月应邀出国参加一个红毯,还没回来。” 江与夏和江时尧是一个父亲所生,作为江家长女,对于这个家族的感情,她似乎比自己的亲弟弟更加决绝。一个柔弱的omega,从不依赖家族的庇护,竟也能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打拼出一番事业。 “大姐和二哥工作都忙,连父亲过生辰都没空回来,哪里像我们,一事无成,只能在家讨父亲的嫌。”又是江宥希,他总是见缝插针地给江时尧上眼药。 “你也别总是游手好闲,也该收收心了。”何琳插口道,“光折腾你那个破游戏公司有什么前途,不如跟着你父亲好好学学。” 对比丈夫和其他人生的孩子,何琳对自己亲生儿子算得上苦心孤诣的慈母心肠。她本人在江家只占据微不足道的一点股份,即使全部交给江宥希,跟江时尧手里的股份比起来也有天壤之别,这种情况下,江修远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就尤其关键,没有人能猜到他将来会把集团交到哪个儿子手里。 她拢不住丈夫的心,也拿不准他的态度,只能尽可能地为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 而江氏的利益核心集中在集团总部,只有接触到集团内部事务才能掌握到更多资源,江宥希却刚进入集团就被江修远分配到了子公司,远远支出权利中心。 不过尽管如此,何琳母子俩也没有过于心急,毕竟江宥希太年轻,进入公司的时间太短。没有资历就难以服众,下放到子公司历练也很正常,这也是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培养后代常用的方式。 何况他们最忌惮的江时尧暂时也没有展现出争权的意思。 但这段时间他们母子却坐不住了,那个从来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私生女——江令仪,不但悄无声息地在集团站稳了脚跟,近期还低调进入了公司财务部门。而当他们母子迟钝地得知这个消息时,一股强烈的危急意识油然而生。 尽管江修远安抚性地交给江宥希几个高收益的项目,却依然不能让他们放下心来。何琳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及让江宥希调回集团总部,江修远却始终态度暧昧。 “宥希还年轻,让他多历练历练,对他有好处。”江修远喝了口汤,淡淡开口。 何琳和江宥希对视一眼,眼中情绪复杂。 江修远关切地看向江时尧,“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别折腾了,在家里休息一晚?” 何琳立马接口道:“是啊,你工作忙,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里休息吧,我吩咐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她话里的别有用心简直要满溢出来,江时尧作为江家长子,在家中过夜,居然还要临时收拾客房,简直就差直接说他跟江家关系不和了。 江时尧挑剔地搅着碗里的四神汤,莲子苦涩,他从小就不爱这个味道,“不麻烦了,我晚上还有事。” “二哥可真是个大忙人,不像我,只管着手底下几个人,每天清闲的不得了。”江宥阳阴阳怪气地插嘴。 江时尧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是在抱怨吗?还是你觉得接管一个子公司,对你来说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没有,”江宥阳立即反驳,“我只是阅历不足,父亲才让我到下面积累管理经验,二哥你可不能误会了父亲的苦心。” “好了。”江修远适时出声,打断两人间的暗潮涌动,“宥希,你二哥把公司经营的蒸蒸日上,短短几年就成功上市,这份魄力连我年轻的时候都没有,你应该多跟你二哥学着点。” 江宥阳乖巧应下:“是,我听父亲的,”他看向江时尧,语气恭敬,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那就辛苦大哥多教教我了。” 何琳悄悄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跟江时尧起正面冲突,江宥希脸色微妙,不甘心地低头吃饭。 江令仪起身为每个人添汤,有礼有节,乖巧懂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何琳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继女,忽然关心地说:“令仪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我一个娘家侄子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年轻人有时间多接触接触。” 江令仪笑着说:“谢谢何阿姨的好意,只是我还小,想在家多陪父亲几年,不着急的。” “你跟你的哥哥弟弟们不一样,他们都是alpha,你是omega,早晚要嫁出去的,也该提前上上心。” “何阿姨说的是,我会上心的。” “妈你也不能太偏心了,”江宥希带着谑意地说,“大姐也是omega,你也要替大姐操操心才是,她忙得肯定顾不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如你给张罗张罗,挑几个合适的青年才俊,也算是给父亲分忧了。” 江修远没开口,江时尧却瞬间沉下脸色,手里的汤勺“啪”地摔在餐盘里,突兀的声音骤然打破勉强维持的和谐氛围。 江时尧一双眼睛寒光凌凌,丝毫不加掩饰的逼视江宥希,周身仿佛萦绕着沉重的低压,警告的意味一览无遗。 对上他凌厉的眼神,江宥希一时间竟然产生畏缩的念头。 江修远再次充当调节子女关系的大家长,“宥希!”他语气难得严厉,“这是我们大人该操心的事,你以后不许再提。” 江宥希讷讷回是,何琳连忙岔开话题,缓和气氛。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 —— 第9章 第 9 章 “抱歉,”季然诚心道歉,“我这个月出差了几天,不太方便……” “这不是理由。”学长打断他,“精神类药物一旦开始服用就不能随便停止,即使发现有明显好转也要坚持服用,这一点我已经明确告知过你了。” 季然握紧手机,承诺道:“我明白了,学长,以后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学长的声音放松下来,“说起来我也有问题,最近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情况。” “别这么说,学长,你能无条件地帮助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不要提这些了。季然,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有一点还是要提醒你——”他短暂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种程度的心理问题仅靠药物治疗收效甚微,我建议还是要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 季然沉默下来。 半晌,学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季然,尽快过来做个心理评估吧。” —— 国际会展中心。 最新一届科技产业博览会在南城举行,展会上聚集了各界商业大鳄、金融行业巨头、科研人员以及相关政府部门人员,江时尧的团队为此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做准备。 时兴科技旗下的创新团队研发出一套智能环保系统,在这次科技会展进行首次展览,吸引了大量关注,相关政府部门的参展人员也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手机在口袋震动,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江时尧抬手打断身边之人的滔滔不绝,拿出手机查看。 那人是一家行业初创公司的合伙人加工程师,被江时尧打断时明显愣了一下,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对方使了使眼色,他便恭敬地退到一边。 事实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信息,而是一款定制腕表的到货信息。经理客气地询问他什么时间方便,江时尧想了想,回复对方:晚上过去。 工程师还在一旁等待,他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得到和江时尧对话的机会,显然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如果能攀上江时尧的关系,且不说时兴科技如今势头高涨,光是他那实力雄厚的家族背景,就能为自己公司带来难以估计的经济价值。 江时尧耐着性子听他长篇大论、展望未来,要不是还有政府相关部门人员在场,且这人是由一位重要政客引荐,需要给几分薄面,他早就让人把这个没眼色的工程师赶走了。 会展下半场,贴身助理态度客气又强硬地挡下一拨自荐的老总,江时尧跟一位环保部门的负责人结束谈话,余光瞥见他那讨人嫌的便宜弟弟——江宥希,正一脸亲热地走过来。 许助理伸手拦了一下,迟疑地看向江时尧,江宥希一手插兜,满脸的挑衅,“怎么?二哥如今炙手可热,连我这个弟弟都懒得应付了?” 展会进行到这里江时尧差不多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他的团队基本都能应付,此时碰上江宥希,他只觉得对方实在不长眼,耽误自己的时间。 江时尧轻蔑地扫了一眼,“你有什么值得我付出时间的?” 江宥希的公司虽然背靠江氏集团,但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子公司,跟时兴科技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他确实没有和江时尧叫嚣的资本,“二哥说得对,如今连父亲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他当年的魄力,二哥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 江时尧皱了下眉,“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怪恶心的。” 江宥希冷哼一声,“比不上二哥,谁让父亲偏疼你呢,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福气,肯定也不屑这些手段了。” 他这话说出来是带着几分不服气的,江时尧年纪轻轻就把事业做到这种地步,他可不信这其中一点都没有依靠其他的助力,就算不靠着江氏,江时尧可还有个低调的豪门世家外祖父。那位老爷子可是把江时尧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虽然现在躺在医院里,但在他的遗嘱中,江时尧却是明确的第一继承人。 如此惊人的巨大财势,难道江时尧就一点都没有依仗吗?反正他是不信的。在江宥希看来,江时尧所拥有的风光,不过都是凭借他那个死了的omega父亲,一边继承母家的势力,一边得到父亲的疼惜,才能在这里趾高气昂地轻视自己。 因为从小有母亲护持,加上家族财势兴盛,江宥希自然而然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比不过他这个被父亲偏心的哥哥。 他嫉妒得眼睛发红,想到什么,却忽然笑起来,“二哥最好还是多回家看看吧,从前父亲是疼爱你,可自从江令仪来到家里之后,二哥你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可大不如从前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咱们家都要被那个私生女给霸占了。” 这话说的机敏,江时尧心里冷笑。不过是想让自己介入江家,最好能跟江令仪斗的鱼死网破,他跟何琳母子两人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的算盘是打不响了,毕竟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外面的情妇都能登堂入室了,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母子是愚蠢还是大度,主次都拎不清。”懒得再跟他周旋,江时尧随口刺了一句,抬脚准备离开。 江宥希眼神陡然狠厉。父亲跟母亲感情不和,并且在外面情人众多,这不是什么秘密。可让他感到难堪的是,父亲不仅对自己的妻子从不上心,还丝毫不顾她的脸面,把得宠的情妇带到江家老宅是常有的事。尽管母亲对此事并不在意,但身为人子,他却不能坦然以对。 从小身处名利场的修养还在,江宥希不会在这种场合失态,不过,他倒是想起另一件有趣的事。 “二哥,父亲虽然纵容你,但他若是知道你和一个alpha纠缠不清,还会继续放任你在外面肆意妄为吗?” 不出意外看到江时尧瞬间警惕的神色,江宥希打了胜仗一般,笑起来,“那个医生,听说还是出身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哎呀,这么说来,还真是有点不好办呢,像这种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家庭,更害怕惹上什么不好的传言吧?” 他得意地看着江时尧,难得处于上风的感觉让他格外兴奋,对即将迎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江时尧握紧拳头,面部肌肉因为强忍的情绪而显得僵硬,季然是他的逆鳞,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提起,都足以引起他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 会场喧闹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江宥希挑衅的表情让他脸色愈发难看。 有人往这边看过来,许助理连忙上前一步,“江总,您接下来还有行程安排,要现在打电话给季先生吗?” 攥紧的手指倏然放松,江时尧抬步走到江宥希身边,完全释放的强悍气场如同酝酿的暴风雨般令人窒息。 他低声警告:“你们母子如果还想安生地待在江家,就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绝对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的眼神实在冷厉,布满霜寒。同为alpha,江宥希在这种强势的视线压迫下竟然心生惧意,尽管没有一丝信息素的压制,那是基因中弱小者臣服于强大者的刻印。 江时尧收回目光,带着浩荡的一行人离开了。江宥希垂头站在原地,直到助理小心询问工作事宜,他才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的狠意。 一连几天在医院停车场看到江时尧的车,季然有些头疼。 打开门,这次却没有看见江时尧本人,司机他倒不陌生,是负责江时尧行程的专用司机之一。 季然坐上车,司机对他点了下头,沉默地启动车辆。 季然没有问目的地,上车后就闭着眼睛休息,司机大胆地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alpha样貌生的实在出众,宽肩窄腰,身姿颀长,不经意的动作带出一丝知识份子的矜贵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难怪老板对那些千姿百态的omega无动于衷,唯独对眼前这位放不开手。 老板的私事他自然不敢过问,但作为贴身司机,他难免听到看到一些外人难以窥见的私密,他虽不清楚这位气质出众的alpha跟自家老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光从不引人注意的侧面视角来看,这位似乎对自己老板并不怎么上心,倒有些被逼无奈、被迫妥协的意思,总之不像是自愿。 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再怎么稀奇那也是老板的事,不是他能窥探的,司机暗叹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路况上。 车辆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一个胸口别着铭牌的工作人员上前打开门,语气恭敬,“请问是季先生吗?” 季然点头,注意到他工作牌上的职务介绍,是商场经理。 “季先生您好。江总已经到了,在贵宾室等您,请跟我来。” 季然跟着他乘坐专用电梯,空阔的商场顶层只有工作人员守在工位上。经理一边引导路线一边适时介绍,“这一层都是奢侈品牌,怕打扰到江总跟您,我们工作人员已经提前清场了。” 季然未置可否,走到一扇掩着的玻璃门前,经理推开门,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