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拧巴前任甩了两次后》 第1章 山城酒店 山城。 九月中旬的南方,暑热稍减,不过并未凉下来。 太阳打在身上辣辣的。 “哗啦哗啦”,行李箱的滚轮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见寒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双脚踏上这片热气蒸腾的柏油马路。 司机在帮她取行李时还感叹了句,“嚯哟这么轻!小妹儿是提前放假来山城耍咩?” 谢见寒用方言笑道,“家里有些事,请了假提前回来。” 司机大叔约莫四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蓝色条纹polo衫,头上有些许白发,皮肤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笑起来脸颊边出现皱纹,让她想到过年时见到的亲戚。 司机看她的眼神和蔼又热忱,言语自豪,“我女子也是大学生,跟你差不多大,妹崽长大了,这回国庆放假都约好跟室友出切旅游,也不晓得回来看娘老汉。” 谢见寒不知道怎么答,只微笑点点头。 出租车开走后,她刚拉着行李走了几步,又被滚轮发出的噪音被迫停下。 她看着手中的银色行李箱,把手上还夹着之前几次飞机的托运单,她一直没取下来。 行李箱上没什么图案,有了这些杂乱的清单,在找行李的时候她就能一眼认出,就留了下来。 她拿着把手将行李箱提起来,确实不沉。 里面只不过装了一套睡衣,一件短袖,一件薄外套,还有一些简单的洗护用品。 谢见寒左右环顾,是再普通不过的街道,路边绿植树木,还有几栋高楼,环境比较清幽。 前方亮蓝色招牌很是抢眼,离她只有十几步路。 她打车时把位置定在了离酒店最近的便利店这里。 谢见寒进去拿了几个面包,饭团和两瓶矿泉水,还有一小支脱毛膏。 手掌放在冰柜的透明玻璃上,凉意顺着皮肤渗透进身体。 再拿开手,掌心已经沾满了冰水。 谢见寒没有买雪糕,一会还要走路,手上又提着东西,实在不方便。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很快结完账后,她将买的东西全都塞到背包里。 在走出自动门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做好建设,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涌过。 谢见寒也不想擦右手的冰水,就这样继续提着行李箱。 掌心依旧冰凉,脑子却已经被光晕和热浪熏陶得昏昏沉沉。 她转过头,看见便利店透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灰色短袖,下摆扎进蓝色牛仔长裤。 玻璃上的人扎短马尾,额前的刘海乱糟糟的,再下面是一张略微泛红的脸,鬓发被汗水黏腻地贴在额间。 她躲到屋檐阴影下,一只手点开微信里的聊天框。 [金兰姐:悠悠,下车了吗?] 她单手打字回复:“刚下车,马上到。” 绿色的对话框迅速发出,对面很快发来消息, [金兰姐:好,我和哥哥在酒店门口等你。] [金兰姐:青嬢也到了喔。] 第二句话突然冒出,谢见寒的心跳一滞,又恢复跳动。 点开地图,一条蓝色的线自她所在的便利店开始蔓延。 直条条的蓝线最长,到达某个位置后又九十度向右拐弯,接着又是一条稍短的蓝线。 预计步行五分钟。 “步行导航开始,从当前位置——”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女声突兀地响起,谢见寒被吓一跳,迅速按在侧边按键上将声音调小。 山城的夏天永远这么长这么热,只不过走了几分钟,她的背和肩都被热汗黏湿了。 她背着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里面放着一本书,一个平板,还有充电器。 包上的拉链上挂着一个人送的亚克力吊坠,走起路来清脆地“啪嗒啪嗒”。 几乎以为自己要晕倒在大街上的时候,谢见寒终于见到了酒店的大门。 五星级酒店,占地面积很广,周边没有其它建筑物,放眼望去是蔓延的绿植。 外面是一大块空地,还有着巨大的喷泉。 门前的墙壁上沾着烫金的酒店名字。 大门稍侧面站着两个人,谢见寒认出是沈金兰和她即将结婚的丈夫。 沈金兰很年轻,只不过比她大两岁,如今二十三。 一男一女并排站着,靠得很近。 左边的女人头戴藏蓝色棒球帽,穿灰色修身短上衣和同色阔腿裤,身形高挑窈窕,棕色长发。身上斜跨一只小巧的奶白色Hermes。 她旁边的男人比她高半个头,穿白色短衬衫,黑色西装长裤,戴着黑色薄框眼镜。 “金兰姐,哥哥。”谢见寒乖巧地上前打招呼,脸上带着小辈腼腆又礼貌的标准微笑。 转头看向许久未见的沈金兰,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只是有些水肿,还有一些微红的小痘,的确是长胖了。 眼神不经意见下移,灰色短上衣勾勒出柔软的腰线,腹部略有起伏。 沈金兰变化最大的是眼神,谢见寒看着那双笑盈盈的眼睛,觉得自己是在望着一汪暖热的潭水,还在冒腾着热蒸汽。 她微笑着朝旁边的男人点头,眼神只一瞬间略过,又移开。 “终于回来了,好想你哦。先去房间里吧,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沈金兰笑道,“哥哥送你上楼哈,我还要在这里接其他人”。 谢见寒点点头。 “妹妹,行李给我吧。”程启文笑着接过谢见寒手中的行李。 谢见寒接过他递来的房卡道谢。 低头瞥了一眼,房卡上贴着白色的标签,1006。 踏进酒店,清凉的冷气袭来,整个人都被冰块凉丝丝地熨过。 清淡的花果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好似忘却了一天的舟车劳顿。 冷气开得有些低,谢见寒站在电梯里,胳膊上很快起了鸡皮疙瘩。 2,3,4......谢见寒看着电梯上的按钮一个个变红,中途上来几人又下去。 叮的一声,10楼到了。 她跟程启文不熟,两人一路无话。 程启文很有分寸地把她送到电梯门口,就回去了。 谢见寒接回自己的行李箱。 这个酒店的走廊宽敞,地面铺了厚厚的深红色地毯,行李箱拉在上面也没有声音。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谢见寒看着长长的走廊,灯光在每道淡褐色的门前亮起,又形成一小片阴影,颇有一种阈限空间的感觉。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拍照,顿了一下,攥紧手机边缘,又收回去。 很快找到了1006,房卡放在门把手上,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进门后插上房卡,房间里的灯光亮起。 宽敞的大床房,白色的床单被套整洁干净,床前则是一个壁挂大电视。 落地窗明亮透彻,窗外是一片绿意。 浴室也里也打扫得洁净,干湿分离,洗护用品应有尽有。 谢见寒扔开行李箱和双肩包,甩掉鞋子,酸疼的双脚终于解放,平平地贴上冰凉的地板,就像是刚踩在棉花上面。 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又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强撑着力气打开行李箱找到睡衣换上。 然后砰地一声,把自己整个砸在了床上。 空调冷气吹过她的发丝,她在床上滚了个方向,冷气不再对着脑袋吹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她才从大脑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 她睁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只手在床上摸索自己的手机。 17:17。 屏保是前几天换上的蓝色大海。 两条信息横亘在时间下方,一条是刚下飞机时受到的: “【山城市文旅委】欢迎来渝旅游!游山水都市,览壮美三峡,品渝味360碗,8D魔幻都市——山城欢迎您!合理规划行程,安全文明出游。服务热线xxx-xxxxx。” 还有一条则是手机运营商几分钟前发来: “尊敬的客户,您好!保姆级教程,手把手教您享受话费流量服务,参与xxxapp,2GB流量,5元话费......” 谢见寒见到这两条信息,突然烦躁,手指往左一划,全部清除。 还不忘给第二条垃圾广告回复“TD”。 她呆愣愣地看了眼掌心里的蓝色大海,就这样直直地看了有一分钟。 17:18。 此外再无任何动静。 她用力将手机扣在床上,还推得更远些,继续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中做鸵鸟。 她心里堵着一股气。 不知道是那个人带给她的更多,还是这一天的奔波更多。 谢见寒今早七点起床,在学校简单吃过早饭,就打车去了机场。 排队出票,排队安检,在偌大的机场里奔跑,排队登机。 一样的事情再重复一次。 她从春城乘机到京市,再转机才到达山城。 折腾一天,从清晨到了下午,现在才得以放松下来。 微信语音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谢见寒一个滚身,从床上翻身起来,拿起手机,明媚的向日葵图像下是大大的两个字。 “妈妈”。 等了几秒,她还是点了绿色的接听。 “喂,妈妈。”一开口,她才想起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喝水,嗓子有些干哑。 手机那头传来谢云青有些尖锐的嗓音,“悠悠呀,我听金兰说你到酒店了啊?” 谢见寒清了清嗓子,温声回话,“刚到一会,哥哥送我上楼的。” “我说你哦,到了也不给妈妈发个信息,害我担心。来不来我这里?干妈她们都在哦。”谢见寒听得手机那头嘈杂的背景人声。谢沈水的尖嗓又大声了些。 “不来了妈妈,我有点累,准备睡会觉,你和干妈她们耍吧。” 空调的白噪音呜呜作响,透明的落地窗外一片绿意,寂寥安静。 小腹部突然一阵酸缩,谢见寒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她喜欢安静的环境。 譬如图书馆,空无一人的房子,幽静的森林。 可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的腹部会都会突然地不适, 语音那头的谢云青嘟囔说了几句,不过都被背景的嬉笑欢呼压下去了。 “诶诶,我胡了!” “哦喲,厉害哦!” “哈哈哈,拿钱拿钱!” ...... “妈妈,我听不清你那边,挂了哦。”谢见寒听了会背景音里的调侃和欢呼声,准备挂断时又听得那边的杂音突然消失。 “悠悠,现在听得到了不?” “现在能听见了,妈妈。”谢见寒又重新将手机贴在而边。 两边都寂静下来,小腹处的不适加剧。 她右手轻轻地抚上腹部,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腰靠在酒店厚软的枕头上。 “这次你一个人回来啊?妹妹呢?”没有任何铺垫,话语就这样砸进她的耳朵。 一只冷硬的手直直地伸进她的胃部猛地一揪,谢见寒感到腹部一阵酸涩的绞痛。 “她没跟我一起,”谢见寒接着快速说完连句,“我先挂了妈妈,坐车有点晕,我睡会。” 没等到谢云青回复,她就挂掉了电话,接着又迅速把手机调成睡眠模式。 房间里依旧一片寂静,空调源源不断地制出冷气。 谢见寒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房间里的矿泉水大灌几口,又在地上打开的行礼箱里找出洗漱用品,到浴室里开始洗澡。 浴室的门是透明的磨砂玻璃,里面的空间比家里还要大几倍。 脱去身上的衣物后,她略过白色大浴缸,直接开始淋浴。 之前旅游住酒店时,她用过一次浴缸。 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全身上下都被蒸得红扑扑,四肢发软,连带着脑子也混沌,整个人快晕在浴缸里了。 自那以后,在看到电影里的主角泡浴缸,她就不再羡慕了。 洗完澡和头发,将全身上下都洗个干净,顺便用了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脱毛膏,方便后天穿伴娘礼服。 站在淋浴下发了会呆,热水从头顶流到脚底。 毛巾擦干身体,吹完头发后,谢见寒才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啪嗒。”房间里的灯灭。 再把窗帘拉上,只留若隐若现的一小条缝隙,透出一丝亮光在屋子里,谢见寒终于得以全身心地放松,躺在床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漆黑的梦境里,谢见寒又坐在了飞机上,感受着颠簸的气流。 接着,她从座椅上的安全带脱落,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黑洞旋涡。 后来又好像是掉进了水中,她一直挣扎,无边的鬼魅张牙舞爪着扑上来将她死死压住。 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她还不会游泳,会不会就这样淹死了?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的四肢僵硬,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 强烈的恐惧引发本能的求生反应。 “呜——”她听见自己挣扎的声音,音节破碎不完整。与平日里的说话声完全不同。 就像是山林中的某种困兽,发出沙哑难听的号叫。 可是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 “笃笃笃——”略带沉闷的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敲碎黑暗,将谢见寒从无边的噩梦里拉回人间。 第2章 夜露海棠 床上的谢见寒猛然惊醒,四肢逐渐回温,接着便是一阵酸麻感浸来。 她将压在胸口上的右手移开,喘了好几口气平复心情,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双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房间里漆黑不见五指,之前留下的一丝亮光此时也不知何时消散了。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三声。 谢见寒没有急着开门,她在床上摸索不到手机,“啪嗒”一声,暖黄色的床头灯亮起。 空调还在呜呜作响,只是她才发现应当是在睡梦中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竟然把温度调到了16,怪不得房间里这么冷。 “滴”的一声,空调被关掉。 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不知是来人走了还是在等待。 在灯光照亮下,谢见寒在床另一边的地板上找到了屏幕朝下的手机。 22:10. 微信已经收到了好些条消息。 最近的两条醒目地蹦进她的眼睛, [妈妈:然然今晚上到,我给她说了你房间号。] [妈妈:你们姐妹两个住一间房哈,就不麻烦金兰姐姐多开一间了,这个酒店的房间好贵的。] 再往上,是沈金兰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金兰姐:悠悠,下来吃饭啦,你和青嬢一起哦~] [金兰姐:悠悠醒了吗?我听青嬢说你睡着了,今天坐这么久飞机确实是累坏了,那就好好休息吧!等你醒了后给我发消息哈,姐姐给你点外卖~] [金兰姐:比心jpg.] 十分钟前。 [金兰姐:悠悠,然然妹妹刚刚到啦~青嬢给她说了你的房间号,她好像还没吃晚饭的,你醒了我给你们一起点~] 22:11。 谢见寒把手机放下,光脚去开门。 也不知道门后面的人走了没有。 门打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眉眼深邃的漆黑眼眸。 谢见寒不止一次羡慕过谢飞光的外貌。 跟自己清浅的淡眉不同,谢飞光剑眉凌厉,英气逼人。 眉下是一对好看欧式双眼皮,睫毛浓密细长。 鼻锋挺直,犹如雕凿得利落的山脉。 谢飞光的五官立体又深邃,尤其是眉眼。 她是被谢云青的姐姐,也就是谢见寒的姨母从国外带来的。 虽然看起来不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谢飞光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但谢见寒想,她的父亲,或是祖母有着异乡的血统。 视线继续往下,是微微凹陷的人中,让谢见寒想到之前她的手指轻抚过谢云青丝绸旗袍时留下的凹痕。 再往下,是微厚的嘴唇,背光下呈暗红色。 谢见寒记得这嘴唇很柔软。 亲起来很舒服。 站在门口的谢飞光在见到谢见寒的模样时便是呼吸一紧。 谢见寒刚起床,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和锁骨,胸口的起伏令谢飞光不自然地视线上移。 刚做了噩梦的谢见寒额上还微微冒汗,双颊是不自然的红润,眼神水润迷离。 而浸了水的嘴唇则显得格外红艳欲滴。 夜露海棠。 谢飞光的脑中闪过四个字。 接着又是眼前人**着身子,肌肤如雪,在自己身下泪眼朦胧,娇软哼啼的模样。 面颊陡然热起来。 她见谢见寒呆呆地仰头看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模样。 屋子里的冷气逸散,跟打开的冰箱没什么区别。 谢飞光敛眉,低头掩住眸底的晦色:“空调怎么开这么低?还穿短袖短裤?” 不待谢见寒回答,她便拉起谢见寒的手腕,另一只拉行李箱,后又单手关上房门,落锁。 谢见寒的手腕很细。 手指圈在上面尚绰绰有余。 “手这么冰,”她仍皱着眉头,移动目光在房间里环顾,“空调关了?” 滚烫的掌心隔着冰冷的皮肤导热到血管,整只手臂都沸腾起来。 谢见寒扭出手腕,坐在床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我刚刚关了。” 清凉的冷水入喉,谢见寒干涩的嗓子稍稍舒服了些,她光着脚到浴室洗了把脸。 从浴室里出来,谢飞光已经坐在了床边,她刚刚坐的位置。 谢见寒微微皱眉,“你怎么回来的?” 她现在才有意识地打量谢飞光的衣着。 深蓝色的棉质短袖,浅灰色的衣领敞开成V型。上面夹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 上衣扎进深灰色直筒西裤里,腰间系了黑色的银扣细皮带。 她张开腿坐在床边,两手自然落在腿上,眼神直落落地望过来。 “比你晚点,下午四点多的飞机,转机两趟,刚到。” 谢见寒仍蹙着眉,“你把衣服换了再坐床上。” 见她皱眉,谢飞光心头一缩,立刻站了起来。 谢见寒仰头看她一眼。 这个天气还披散着头发,也不嫌热。 不敢看眼前人的紧蹙的眉眼,视线下落。 小巧的下巴上,水珠滴落,洇湿了敞开的领口。 又顺着锁骨往下滑落,留下一条湿润的水痕。 谢飞光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走到了房间里的椅子边坐下。 人又走远了,心中莫名空落。 谢见寒轻轻摇头,右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坐在凹陷处的一边。 没睡好,都是噩梦。 “不舒服吗?”略微沙哑的沉稳女声遥遥地传来。 “嗯,有一点。”谢见寒的回答带上了鼻音,又猛地打了个喷嚏。 靠在椅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就要站起来,又生生压回去。 谢见寒抽了张床头的抽纸擤鼻子。 攥成拳的手又慢慢松开,谢飞光起身,走到窗边,回头询问,“把窗户拉开吧,屋里的温度太低了。” 房间里依旧沉闷安静,这次就连空调的白噪音也无。 谢见寒坐得不安生,光脚在地上踢来踢去,随后把纸团隔空扔进垃圾桶。 完美命中。 见她点头,谢飞光“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又开了窗户。 热气喷涌而来,很快冲淡冰室里的低温。 谢见寒抬眼,转过头看向窗外。 近处一片漆黑,再远点能看见暖色的路灯。 “咕~” 谢见寒皱眉,捂住肚子。 她转过身又灌下一大口矿泉水。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响起。 “还没吃饭的吧,正好,我也饿了。”试探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讨好。 谢见寒嗯了声,拿起手机简单回复过微信后,便点开外卖软件。 “吃什么?我发给金兰姐一起点。” “你决定就好。” 谢见寒低头,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头也不抬。 “点好了,半个小时后到。” “好。” 谢飞光找到房间里的热水壶开始烧水。 “我洗个澡。” 谢见寒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枕上玩平板游戏,没理她。 浴室一墙之隔,还是透明的磨砂玻璃墙。 视线瞥得旁边人影绰绰,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止。 谢见寒将平板声音又按得大声了一些。 她在玩装修房子的治愈小游戏,不过这次在里面捣鼓了好半天也没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热水壶咕噜咕噜,水开了。 “啪”的一声,把手上的红色按钮变成绿色。 平板退回主屏幕,被倒扣在床上。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 谢见寒从床上站起来,又跳下去,找到背包侧面的保温杯,拔下热水壶的插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水还太烫,没有扭上瓶盖,只放在桌上凉会再喝。 胃里空落落的,外卖还没到,她翻找出两个面包,一个放在桌上,另一个自己就着矿泉水垫垫肚子。 手机屏幕亮起。 外卖已经到了,放在楼下。 恰逢此时,浴室门打开,谢飞光洗完澡出来,带出白腾腾的蒸汽。 谢见寒看了她一眼,还穿着之前的衣服。 “外卖到了吧,我下去拿。”谢飞光简单吹了头发,如今发丝还是有些湿漉漉的。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呢。 谢见寒疑惑。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飞光又笑道,“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 谢见寒没开口,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戳戳,把外卖信息发给了她。 没有消息响起的声音。 谢见寒看着镜子里的谢飞光拿起手机,一边在门口整理衣服,“嗯,我收到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带上来的吗?” “没有。” 五分钟后,房门解锁的声音响起。 谢飞光将外卖袋放在房间的桌上,又进入浴室。 隔着玻璃,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在楼下遇到干妈她们,就聊了会儿天。” 谢见寒窸窸窣窣地拆包装袋,假装没听到她讲话。 青椒肉丝盖浇饭。 香菇滑鸡盖浇饭。 分别配上了两碗番茄鸡蛋汤。 两碟爽口酸萝卜。 “撕拉——”奶白色的塑料盖子被掀开,热腾腾的蒸汽就接连冒出去。 一个顺手,谢见寒把所有盖子都开完了。 房间里的桌子还算大,除了自带的台式电脑,放一桌吃食也是绰绰有余。 浴室里的人还没出来,她背对着磨砂玻璃,就开始埋头吃自己的香菇滑鸡盖饭。 这家店的包装很好,严严实实,一点汤没有撒出来。 餐具被装在厚硬的纸包里。 撕开后是结实的木筷和蟹有钳。 舀一口热乎的番茄汤到嘴里,酸酸的,很开胃。 热汤入胃,谢见寒整个人也跟着被点亮。 夜间的温度还算凉爽,热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拂动额间的发丝。 冰凉的四肢也渐渐回温。 心中的郁气稍稍消散。 这家的香菇滑鸡饭确实比之前她吃过的好吃。 浴室门滑开,身后的脚步声走近。 谢飞光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谢见寒咀嚼的空当抬眼瞥一眼。 对面的人已经换上了睡衣。 蓝色的HelloKitty,短袖短裤。 跟她身上粉色HelloKitty一起,是谢云青之前买的。 第3章 共进晚餐 两人沉默地吃饭。 谢见寒一个人吃饭时习惯看电视剧或者电影。 后来和谢见寒住一起时,两人也习惯边吃饭边看电影。 不过这碗饭很好吃,香菇好吃,鸡肉好吃,切成碎块的番茄好吃,汤好喝,酸萝卜脆脆的也很好吃。 她的胃被逐渐填满。 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直到饭碗和汤碗都见底,谢见寒才放下勺子筷子。 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开始收拾桌面。 视线往前,对面的碗里也吃完了,比她还早一些。 谢见寒埋头吃饭,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时候吃完了。 就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见她收拾,对面的人也跟着一起收拾。 “这家的青椒肉丝很好吃。”声音清净温柔,带着笑意。 “嗯。”谢见寒冷漠回应。 一只小麦色的手臂伸过来,肌肉线条利落又好看。手臂内侧正中是一颗黑色小痣。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接过她手中的外卖袋。 “我去把它放在门口。” 谢见寒鼻子轻嗯一声,在那灵巧的手指要覆过来的时候松开手。 门一开一合。 蓝色HelloKitty又出现在视野中。 谢见寒坐在床上开始在平板上做披萨。 余光里那道蓝白色的身影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一会去窗边,一会坐在椅子上,最后去了浴室。 清脆的声音传来,隔着磨砂门听不真切。 像是在剪什么东西。 谢见寒又趴在床上做了几轮披萨,才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她把被子一掀,从床上起来,目不斜视地越过那人走近浴室。 两只透明玻璃漱口杯并排靠着。 淡粉色的牙刷被拿起,挤了牙膏,留下另一个淡黄色的牙刷留在被子里。 晚上回来已经洗过澡了,这次简单洗漱一下就行。 刷牙洗脸后,谢见寒拉开磨砂门从浴室里出来。 之前被她弄得一团糟的床单和被子现在已经被整理得清爽又整齐。 鼓鼓的枕头被乖乖地靠在一边。 另一个枕头已经被蓝色HelloKitty靠住了。 谢飞光手中拿着她的Kindle正在看。 谢见寒突然就有些恼怒,拿起温度已经降下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杯盖被用力盖在杯口上,发出清脆突兀的声音。 “你怎么拿我的看?” 蓝色HelloKitty抬头,见她生气,心中突然心慌,“我的平板没有带回来,想看会书,就在你的包里找到了。” “可以看你的书吗?” “姐姐?” 拿着Kindle的人已经戴上黑框眼镜,一头乌发披散,盖着白色的被子。 谢见寒却觉得这样的人下一刻极有可能开始在她的Kindle上解数学题。 她咬了下自己的下嘴唇内部,垂眸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咬牙轻哼一声,“现在记得我是你姐姐了。”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要翻我的包。”音色愈发冰冷。 谢飞光心中一滞,低头道,“嗯,我下次一定问你。” 语调平缓,听不出喜乐。 垂落的发丝遮住视线,谢见寒打开平板继续做披萨。 身边传来清新的花果香。 是酒店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液的味道。 心中想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手上做披萨的动作也跟不上客人的需求。 连连出错。 她这个时候应该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是问她为何在同床共枕后不辞而别? 还是问她这些天一个人去了哪里? 她们现在算什么? 姐妹? 还是一夜情人? 谢飞光到底把她当什么? 思绪凌乱,后脑勺隐隐发疼。 谢飞光比她小三岁,还未满十九。 姨妈谢云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谢见寒已经在上高一。 于是谢飞光跟她在同一个中学读初中。 谢见寒高三为高考拼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谢飞光初三,忙着中考。 谢见寒高中毕业,到春城上大学。谢飞光依旧在她曾经的中学读高中。 如今谢见寒大四,谢飞光一年前已经高中毕业了。 只是她没有上大学。 用现在流行的网络语来说,就是GAP了一年多。 听说姨妈会接她去国外。 至于哪个国家,谢见寒也不知道。 姨妈谢云岚自从把谢飞光送回国内以后,便撒手不管。 只在谢见寒隔壁买下房子,让谢飞光一个人住在那里。她定期打生活费。 姨妈生**自由。 从小到大,谢见寒也就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听谢云青说,是她三岁的时候。那时谢云岚抱着刚在国外出生不久的谢飞光回来过。 只是谢见寒已经没了那时的记忆。 第二次是她十岁生日,谢云岚恰好回来,还送了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 谢云青以巧克力吃多了会蛀牙为由,把那大几盒巧克力全部没收。 谢见寒至今不知道那些巧克力去了哪里,也一口没有尝过。 第三次,便是谢云青带着十二岁的谢飞光一起按响她家的门铃。 那时谢见寒十五岁。还是一米五六的小个子。 而十二岁的谢飞光就已经一米六五了。 比她高半个头的女孩子礼貌地叫自己姐姐。 当时的谢见寒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慢慢接受这个称呼。 谢见寒是典型的川渝女生长相。 骨架小,个子矮,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 谢飞光则完全相反。 眉眼深邃,眉目凌厉,五官立体精致,大骨架,高个子,头发还带着微微的自然卷。 在现在还总是被人称中学生的年纪,后者却是无论怎么看都比她更像一个成年人。 谢云岚扔下谢飞光以后,坐上飞机,再次不知所踪。 她也只偶尔在微信朋友圈里看过姨妈发的动态。 纸醉金迷的霓虹夜景,亮着彩光的东京塔。照片右下角一只倾泻的高脚杯入境。红色的长甲和酒杯里的红酒一样鲜艳。 古老宏伟的哥特式建筑前,行人如织,穿着卡其色风衣,戴墨镜的女人格外亮眼,她卷发红唇,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自拍视角的红色贝雷帽女人,卷发散落在两肩,穿着黑白碎花裙,与贝雷帽同色的红色开衫,对着镜头露出温婉的微笑。她身后则是一个同样在画框里微笑的女人。 谢飞光一个人住空房子,谢云青便每日都叫着她来家里一起吃饭。 自此谢见寒家中便多了一对碗筷,上下学时也多了同伴。 房间里一片漆黑。 两人吃完晚饭后已经快十二点。 索性直接躺下睡觉。 空调开到了二十六度,发出轻微的白噪音。 身边是平稳的呼吸,应该已经累得睡着了。 晚上已经睡了几小时,谢见寒此时却仍精神着。 她微微转头,旁边人的身影混在黑夜中无法看清。 逃兵。 谢见寒薄唇轻启,舌尖轻点上颚,两片嘴唇碰撞。 吐出气声。 身侧的人已经仰面躺着,气息平稳。 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两侧。 两道山峰之间是一条幽深的山谷。 各自远离。 谢见寒猛地翻身,背对着那人。 在黑暗中开始默数羊群。 一只又一只咩咩叫的小羊从她面前跳过。 轻柔的花果香包裹她的感官。 后来那些羊莫名其妙变成了人脸羊身。 谢云青,沈玉芬,沈金兰,程启文。 竟然还有今天在飞机上遇到的空姐,邻座,出租车司机。 最后那些人脸又纷纷变成谢飞光。 冷着一张脸。 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咩,咩。 一只又一只。 又轻松地越过面前的栅栏,消失在黑暗中。 翌日。 谢见寒是被饿醒的。 意识刚从混乱的梦境回笼,食物的鲜香就蛮横地冲进了鼻尖。 酒店的床和枕头太软,一夜醒来才觉得身上有些酸软。 昨晚的梦境是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在一大团棉花里面,温暖地往下陷落。 在床上伸展成大字,身边的温度已经凉了,白色的枕头上留下几根黑色的卷曲长发。 “买了生煎包和豆浆。”穿戴整齐的谢飞光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 谢飞光换了昨晚的衣服,上衣是藏蓝色短袖,下身则是枣红色轻薄长裤。 黑色方框眼镜配上低马尾,可以去拍法国文艺片。 谢见寒冷笑一声。 掀开被子去浴室洗了把脸,才坐下来吃早餐。 对面的人还在滑动手机。 房间里只剩下咀嚼声和吞咽声。 - “我悠悠长高了喔!”沈玉芬笑得像朵花似的,拉着谢见寒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啊?真的吗干妈?”谢见寒顺着她的力道坐下,一下子陷进软绵的沙发里。 沈玉芬跟谢云青是多年的好朋友,谢见寒一出生就认了她做干妈。 “真的呀,还长成大姑娘了。看看这皮肤这么白,跟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样水灵!”热乎乎的手指迅速捏上了脸颊,谢见寒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玉芬年轻时南下打工,成绩出众又勤劳肯干,成了制衣厂的主管, 后来她携本金创业,成为厂长,在那段黄金时期赚得盆满钵满。 她拿着这些钱回到老家盖了房子,又在内地做起了服装生意。 直到遇上沈金兰的父亲,漂亮多金的女老板和年轻俊朗的小生,两人一见钟情,闪婚后生下了沈金兰。 沈玉芬一直忙于创业,拒绝了丈夫回归家庭做主妇的要求,两人矛盾激化,最后不欢而散。 她成功带走了女儿。 沈玉芬极具商业眼光,近些年也赶上了电商的风口,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些还是谢云青之前翻到老照片时讲给谢见寒听得。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站在某厂前,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意气风发的年轻女人,实在很难与现在脾气温婉的沈玉芬联系起来。 沈玉芬的手紧紧拉着谢见寒,不停嘘寒问暖。询问她在学校里过得是否习惯,是否开心。 她的另一只手则抓着谢飞光,带着她也坐在了自己旁边。 谢飞光不擅长应付长辈的热情,这些也都由谢见寒替她回答了。 “那你们姐妹俩现在一起住哦?” 对上沈玉芬笑盈盈的眼眸,谢见寒微笑着点头,心中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嗯,我们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我平时去学校上学,她就在附近兼职。” 沈玉芬笑着将谢见寒和谢飞光的手叠在一起,她看向谢云青,眼睛亮亮的,“青青,我才是羡慕你哦。相当于养了两个女儿。还都这么大这么懂事了。” 谢见寒看着她的严重泛起泪光,连忙抽来一张纸巾,“干妈......” “我悠悠乖。”沈玉芬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 谢见寒小名悠悠,还是出生时身为干妈的沈玉芬起的。 谢飞光小名然然,则是谢云岚起的。 恰好就这样凑了一对。 “这几天都是好日子啊,你哭什么。”谢云青嗔了还在抹眼泪的沈玉芬一眼。 “你这样,让金兰看到,岂不是伤心?” 沈玉芬又扯了张纸巾,“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就要嫁人了。” “娇娇也真的是,我从来没催过她恋爱和结婚。她倒好,这次直接给了我一个大炸弹。” “她才多大啊,刚刚大学毕业呢!” “我又不急着她嫁人!就算她一辈子待在屋里,我也养的起!” 谢云青连忙上前来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娇娇只是嫁人了,又不是以后不回家了。你还可以随时去看她嘛。再说了,你不是还有甜甜?” 谢见寒顺势起身,将位置让给谢云青。 谢飞光也借着机会从沈玉芬的手中挣了出来。 大人谈话,谢见寒不想留在这里。 与房间里的其她几个亲戚打完招呼后,她便走了出去。 “手机看够了吗。” 谢见寒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听见这话时,手指一顿,把手机放回兜里。 视线往前,正看见谢见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第4章 她的承诺 看着谢见寒微微皱起的眉头,谢飞光下意识想要伸手将它抚平。 却还是用力掐灭了手机,微微笑道,“在回复老板的信息。” 谢见寒扭头,径直向电梯走去。 谢飞光连忙跟上。 进电梯后,谢见寒看着电子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电梯没有停下,也没有多余的人进入。 冷气喷洒在她的胳膊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谢见寒心中堵塞。 然而屏幕上的数字再次变幻。 还是沉默。 谢见寒眼睛眨也不眨。 很快双眼就干涩起来,酸而模糊。 她双手自然下落,交叠在一起。 右手的食指紧紧地扣住左手。 一处痛了便换紧邻的另一初。 她低头一看,左手的食指上已经密密麻麻是手指甲凹陷的印记。 眼泪就这样砸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内心涌上来的屈辱。 “叮——” “说什么?” 电梯楼层到达的声音和身后人的话语同时响起。 谢见寒走出这个电梯,直奔房间而去。 跟在后面的谢飞光紧随其后。 谢见寒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她几乎要跑起来才能跟上。 “怎么了?” 谢见寒已经将房卡放在门把手上解锁。 “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谢见寒的发丝垂落,谢飞光看不清她的脸。 谢飞光想要拉住她的手问问到底怎么了,可没想到她的手指刚落在手腕上就被用力甩开。 她的心头一凉,胃部被撕扯着下坠。 谢见寒进屋后也不关门,径直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 谢飞光眉头皱起,在想着要不要现在离开。 她就站在门口。 就在她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谢见寒肩膀在微微颤抖。 胃部仿佛遭到了拳击。 谢飞光眼镜也不敢眨,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去,蹲在谢见寒面前。 而谢见寒此时正捂着脸哭泣。 谢飞光慌了,就连呼吸也停滞,她站起来,躬着身子,想轻抚谢见寒的肩膀,又想把她掩在面上的双手移开。 可她的手一接触到谢见寒的身体,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微微颤抖。 于是她的手指只是不停地轻轻点在谢见寒的两肩,还有两只手背上。 她开口,声音也带上颤抖,再次半跪下来,“怎么哭了?” “是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吗?” 谢见寒的肩颤抖得更厉害。 而谢飞光的整颗心也跟着一起抖动。 “对不起,悠悠,都是我的错,让你不开心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谢飞光直直地看着掩面哭泣的谢见寒,手足无措,两手无意识地攥成拳放在了谢见寒的腿上。 她直挺挺地跪着,膝盖和腿已经麻木,可一颗心就像被钝刀子反复割来割去。 谢见寒一直沉默,抽泣声逐渐传出来。 “对不起,悠悠,对不起......姐姐......” 谢飞光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可谢见寒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谢见寒侧过身子,拿开捂在手上的脸,一手抹了抹脸,另一只手抽来桌上的抽纸擦眼睛。 跪在地上的谢飞光膝行着移动位置到她面前。 却看见一张遍布泪痕的脸。 谢飞光眼眶里积攒的泪水瞬间便落下来。 她将头埋在谢见寒的双腿上,口中喃喃,还在不停道歉, “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错,我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是因为我之前离开了吗?对不起悠悠,我以为你讨厌我......” “你是为这个难过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对不起......” “不要讨厌我,悠悠.....姐姐.......” 谢见寒一面用纸巾擦眼泪,听着谢飞光的话,眼泪却又源源不断地自己流出来。 她想止都止不住。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谢飞光?” “我是什么很廉价的人吗?” “你想用就用,想扔就扔?” 谢见寒的哭腔里带着愤怒。 话语落下,她却感到自己的大腿愈发湿了,是谢飞光的眼泪浸湿的。 埋在她腿上的谢飞光不停摇头,又抬起头来,眼中水润,脸上是交错的泪痕, “不,不是,不是这样。”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从来没有!” 谢见寒却更加恼怒,愤怒和委屈的火焰一起燃烧到她的大脑,眼泪还在不断滑落,模糊她的视线,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睡了我,第二天就跑,还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 “你说,我会怎么想?” “从前你是这样逃避,现在你还是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处理问题呢?” “逃避是有用的吗?你知道你的做法会让我多难受吗?” “你就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鬼!又幼稚又自私!” 谢见寒将一切脱口而出,又有一瞬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会让谢飞光直接夺门而出。 可她却敏锐捕捉到,趴在她膝上,眼眶含泪,抬头望她的谢飞光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就连眼泪落下来也没有眨眼。 可很快,她又伏在自己的膝上,将头都埋下去,一个一米七五的大个子此时就像挨着自己哭泣的大金毛。 谢见寒的怒火突然就落下来。 她看着谢飞光现在的模样还有一点想笑。 “对不起,对不起......”谢飞光不断喃喃,声音越来越小。 谢见寒的眼泪突然就不再落下,她轻抚谢飞光蓬松的头顶,谢飞光的发质与她的细软塌不同,发量更多,也更毛躁,发丝偏粗,发质偏硬。 摸起来就是柔软的一大把。 她轻声哄道。 “乖。” 声音是温柔的沙哑。 略有些冰凉的手掌一遍遍轻柔地抚过些飞光的头顶。 “好了,不哭了。” “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不然,我真的会很生气。” “很生气。” “我会再也不理你。” “明白了吗,小乖?” 伏在她膝上的谢飞光抬头,又对着她点点头。 “嗯,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谢见寒心中郁结散去,手指擦过谢飞光的脸颊,带走温热的泪水。 “乖宝宝。” * 一起吃过午饭后,谢见寒和谢飞光一起陪着沈金兰婚礼彩排。 地点是一处宽敞的大厅,隔壁则是明天要进行婚礼的场地。 两扇大门虚掩着,谢见寒微微拉开,探进去一看,这处大厅更大,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布置了。 不过才刚刚开始,猜不出完成后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彩排的大厅,谢见寒找了个椅子坐下。 谢飞光也坐在旁边。 参加彩排的人在空旷的场地里看着不太多。 应当是为了省电,这个大厅里的水晶灯并未全部打开,而是只开着众人头顶上的一个昏黄小灯。 谢见寒左右环视,看不见的远处都是暗色。 暗红色的地毯,暗红色的丝绒座椅。 在此刻看来,看似奢华的五星酒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小花童给两位新人送戒指啦。”主持人是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她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块状小卡片,应该是记录流程和台词的。 除了新娘新郎外,人并不算多,主持人,一个小花童,还有新娘的一个朋友。 为了不让两个新人不自在,双方新人的母亲父亲都没有到场。 但谢见寒知道沈玉芬和谢云青会在婚礼上发言。 为了这次发言,谢云青之前已经私下里练了好多次,还将文章发给过她询问有没有修改的地方。 谢云青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很明显的方言口音。 每次抑扬顿挫念起来总有些蹩脚。 “我年轻的时候普通话可好了,那时候学生的学生家长都夸我呢。” “不过前些年做了牙齿,说普通话就有些漏风,说不成字正腔圆。” 谢云青曾对她说过很多次这句话。 谢见寒没能在谢云青年轻的时候听她讲过话。 不过她猜测,谢云青那时的形象应当跟沈玉芬差不多。 不然她们怎么会成为密友呢? 再联想到在国外逍遥自在的姨妈,谢见寒却好像总是很难将自己的母亲和她联系在一起。 姨妈说普通话也会带着方言吗? 也会为了一场婚礼的发言稿而反复练习吗? 她都不知道。 也想象不出来。 一个穿着嫩黄公主纱裙的小女孩拿着一个戒指盒朝沈金兰和程启文走去。 她头上还编着两个麻花小编,炼丹也白皙圆润,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姐姐,哥哥。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女孩童音稚嫩,垫着脚将手上的戒指盒递给沈玉芬。 而她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便友好地笑起来。 沈玉芬笑得温柔,微微附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星星,明天这个姐姐叫到你上台,你就上去,也要说这句话哦,记住了吗?”一个戴黑色贝雷帽的女人走上前去,将小花童抱在华丽,笑着叮嘱。 名叫星星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对着妈妈点点头。 “嗯,我记住啦。” “女儿真是暖心小棉袄,好羡慕你哦。”沈金兰朝好友笑道。 黑色贝雷帽女人则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她一眼,“你多想想,也会有的。 沈金兰笑着打骂。 坐在灯光阴影下的谢见寒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些无聊。 她和沈金兰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不过对方却比她成熟得多。 沈金兰在与人的相处中总是照顾人的一方。 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有时候,谢见寒却觉得她都比自己大一辈了。 因此沈金兰这么早的婚期,对她来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可能也正是因为她们的这层关系,沈金兰才要求自己陪着她一起彩排。 虽然这中间好像并没有自己什么事。 作为沈金兰的妹妹,她会是明天的伴娘,负责布置婚房,还有照顾新娘。 原本,谢飞光也应该是伴娘,不过因为她的身高在伴娘中太过突出,所以就作罢。 小手指突然被人轻轻勾住。 “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