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 第1章 花浪拾旧骚 日正当中,沙滩四周阒无人声。 这是一个屎不拉鸟的海岛,被孤苦伶仃的丢在一片无际的汪洋中,不知道飘了多少年。 城阙把自己从身下的人形沙坑中拔出来,观察了一番周围。 向上看,天上倒是悬了个要死不活的太阳,只是这个太阳却像是被人用笔随意几下草草画了挂在天上当装饰品的一般,虽然是正午,却几乎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远处是乌天和滚海,黑压压,乌沉沉的,水天一色,几乎要分不清界限,别说小艇了,连片稀碎的破木板都没有! 乍一看到这景象,城阙愣了一会儿神,战火硝烟在记忆中渐渐远去,恍然间他心道:这就进不寐了? 没错,这种一看就像素不太行的鬼世界应该就是不寐之地了,等等,不是说不寐很难进的吗?城阙想起那个被他随手几下就散架的黑色正方匣子和胡乱一签的合同,咂咂嘴,评价道:菜。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城阙站起身,他刚刚拍干净糊在屁股上的沙子,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般,抬头看去。 像是一道白光划开了天际一般,一架纸飞机在风举云飞间腾挪辗转,清灵灵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城阙伸出手,它竟然像是有目的地一般,轻飘飘,乖巧巧的落在城阙手心,恍然间,城阙的手痒了一下。 虽然他极度怀疑刚刚自己手被亲了,但是一来苦于没有证据,二来,这坨白色飞机下一秒居然将自己拆了,露出柔软腹部上的字,啊不,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儿。 “……” 说实话他是真没看懂,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吃的那么空给他寄这么个只会占人便宜的玩意儿,城阙将纸折了几道,妥帖收好,心道:当务之急不是看懂这张莫名其妙的纸,而是先探探这个岛。 放眼望去,这岛上的树木不多,却各个长得一言难尽,像驴的,像狗的,最离谱的是还有一颗的形状居然是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树排列的整整齐齐,简直就像是长在一条直线上一般。 微风带起树丛沙沙,透过几片打着旋儿斜飞而过的调皮落叶,一个极具现代感的圆柱形建筑却陡然映入城阙眼帘。 建筑不高,上下统共两层,上方是呼啸的腾腾黑云和蜿蜒爬过的闪电,那原本就不高的建筑在这黑漆漆的云层下,像是又被令人喘不过来的气压压低了几分。 城阙心道,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他沿着那条笔直的树线,在惊雷中往建筑的方向走去。第一道雷劈在第一颗树上,闪电照出爬在树干上的字——恭喜你成功把自己卖给不寐,详情见进来前签的合同。 城阙:“……”他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市面上出现了一款叫“匣”的盒子,乌漆墨黑,四四方方,这长的是挺像话,价格却不太像话,居然狮子大开口,直接标价两万,这可笑坏了一众市民,如果要说各家茶余饭后的第一手笑料,那么必属这黑乎乎的死贵糟心玩意儿了,毕竟谁都知道,买这么个东西回家,那必定只有两个字,血亏!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几天后,这以往连乞丐看了都直摇头嫌弃没用的赔钱物什,居然被一抢而空! 这是怎么回事?一问才知,原来是口风变了,坊间都传言,这匣子,根本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粗笨无用,里面竟然是有机关的!只要先以两万的价钱淘下,再费点小心思,比如花个三四天,比如死亿点脑细胞,等破解了机关,打开匣子,再签一份奇奇怪怪的合同,就能进到一个叫做不寐的地方,虽然里面大概会比较危险,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会出意外,最重要的是,不寐之地无法律。但是只要能从里面出来,无论鼎铛玉石,高官显爵,还是如云佳丽,皆可尽收囊中! 那又有人要问了,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出来,你怎么知道出来的人是不是活的,不过想想也是,万一这人是出来了,但魂却给永远留里面,那岂不是白给了? 不过当然了,能引得人们这么积极不惜花大价钱进去的,那肯定是他们认为能一本万利的啦,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有人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从此飞黄腾达,一日千里,一次努力换来终身躺平,何乐而不为呢。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永远是敬谢不敏,可是一旦有人从这未知的事物中获利,开了头,那么后面必将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争相效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卖也确实把自己卖了,呸,合同签了,可是,就算是要恭喜他,也不用他走哪就把这雷劈哪吧!城阙看着自己旁边被劈的焦黑的第二棵树,一阵无语,那坑坑洼洼的树皮上再次留下一行字——颠岛 这应该就是这座岛的名字,话说为什么每个岛都必须得有个名字,不过城阙心道,岛不岛的不知道,反正挺颠的。 但是,这一次后,那道惊雷总算像是顽皮够了一般,缩回了自己带电的触手。城阙再走几步,这建筑便全然显现出来。 奇怪,奇怪。为什么这么说,先前城阙远观时,只觉它圆得很是个东西,可是现在走进了,便顿觉诡异,这建筑,外观通体银白,闪现着金属,科技与狠活的光泽,可是门扉大开,望进去时,里面却又是一派的古色古香,就连头顶正上方牌匾上的题字都是这种风格,名为神魂堂,表面和内面,竟像是两个割裂的小世界般,处处是违和感。 没等城阙再进一步仔细看,忽然,从这建筑内闪现出一条人影,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好啊尊贵的客人,我是管家,请进。” 其实这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但由于离人极近,所以听起来便格外响。虽然城阙并没有被吓到,但还是极为配合的惊讶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道:“我想我现在有点不太好……” 那一瞬间管家原本无比标准的职业微笑似乎有些挂相。城阙走在管家后面,越发觉得,这个人,简直过于细瘦,像根细脚伶仃的竹竿劈了腿一般,在地上腾挪,还有时隐时现的不知是发馊的还是在什么地方待过沾染上的霉味,让城阙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好几百年都没洗澡了。 这个人,这个地方,这种氛围,城阙唇角微勾,有意思。 一楼是大堂,大片大片朱漆红木铺就的地板,其上,一池假山叠水造景在袅袅浮烟间若隐若现,只是这假山有意,流水无情,不成片飞落鸣溅,只一滴一滴垂落下面池水,引得其下锦鲤逗弄嬉戏,虽不是什么阆苑琼楼,却也别有几分古色古韵的滋味,这里陈设简约而不简单,华丽而不奢靡,简而言之,有钱! 城阙看看外面的电闪雷鸣,再看看里面的景象,更觉割裂。他一眼扫去,却并不止看到室内装修,更让人震撼的,是大堂中心那一张巨大的圆桌以及它周围几乎快要坐满的一圈人。 那圆桌极大极圆,目测很像某种画出来的大饼,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城阙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桌子旁边围着的一圈椅子并不是胡乱排列胡乱坐的。椅背上有序号,从一到十二按序围成一圈。席间男女皆有,这些人眼底的神色各不一样,虽然身处一个未知的环境,也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什么,但有人兴奋之色已经溢于言表,而有些人则凝眉作忧愁状,还有些人似乎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担忧,只一昧扒拉餐桌上的吃食,撑了个肚溜圆,虽然各人情态不同,不过,城阙进来的瞬间,原先只顾埋头干饭那人的筷子先啪嗒摔掉了,紧接着,圆桌四方接连传来阵阵吸气声。 好一个修短合度,俊美无俦的妙人! 这人身形修长,战术背心紧贴前胸,其下,中筒作战靴拉出笔直的双腿,一双露指皮质手套插兜,神气的不得了!虽是一身作战服,可偏偏他却又长得俊极美极,浑然一副玉质天成的气派。 十道目光齐刷刷朝他这边送来,城阙自己却不以为意,环视了一遍周围,在他之前,已经有十个人围着桌子相继坐下,只空了中间两个相连的座位,他一眼扫去,标号分别是五和六。 霎时,城阙明白了,这座位应当不是必须按照顺序来,而是可以自己选择椅背后面的顺序的,不然按照他来的这个时间,现在空着的应该就只剩下十一和十二了。城阙望了一圈周围人,径自在背面标号为五的椅子上坐下了,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不想当老六。 桌上餐点丰盛,却没几个人动筷子,这倒是奇了,本着就算待会儿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想法,城阙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可是刚进嘴他就被这味道震惊了,倒也不是说不好吃,他又夹了一筷子仔细看了眼,等等,他确定自己夹的就是一块肉啊,怎么吃出来的味道跟豆腐那么像??! 再试试其它菜,居然也是如出一辙的豆腐味儿,城阙默默抬头看了眼四周,桌上其他人也皆是一脸的惨不忍睹,对他点点头。 一人道:“别看了,你味觉没出问题。”顿了顿,他又道:“最后一个人怎么还不来?” 听他这么一说,城阙对这最后一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正这么想着,忽然,门外斜斜瓢泼大雨中,走来一个朦胧的身影。 果然军装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子么么哒(???????),下一章老攻出场,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花浪拾旧骚 第2章 无脸草偶人 这人到的不是时候,正值乌云加班,脾气格外不好,如果有谁这时候敢在外头走,那必定会被凄风暴雨一顿狂殴。 可这来人却丝毫不惧,那狂躁的雨珠在触碰到他时竟也变得温驯乖巧了些,他在电闪雷鸣间走得稳稳当当,沉稳中却又步伐轻快,似乎马上要碰到令他愉悦的事和想见的人一般。 暴雨迷了人的眼,待到视线逐渐清晰时,这人已穿过了重重的雨帘,穿入了城阙的眼帘。 他抹掉额间轻佻打转的水珠,抬头朝这边望来,城阙与之目光相接,遥遥听到他开口道;“抱歉来迟了,大家好啊~” 城阙瞬间如被火舌舐到了般偏头扭转视线,可即便如此,还是抵不住心尖突如其来的钝痛,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零碎的画面,纷繁杂乱,可最后这些画面还是有如万千晶透的泡影般,碎的彻彻底底,但饶是心中蔓延出丝丝缕缕的刺痛,看到来人那身打扮时,城阙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蹦出四个大字:骚包的很。 真不怪他这样形容,这人一身花里胡哨的衬衣被雨打湿,贴于皮肤,半透间勾勒出紧致的腰身,衣领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松松垮垮的开着,露出两截明晰的锁骨。 桌间有人刚捡起的筷子再一次和地面发出惨不忍听的脆响,席间再次嘶声一片。 饶是花哨至此,可是,他出现的一瞬间城阙就认出来了,那人是顾瞻。 可是,这人既是顾瞻,又不像顾瞻,毕竟,他印象里的顾瞻也不是这个骚包德行啊??! 他这边正脑内反复思索反复天人交战,头上却冷不防传来一个低沉却又略带轻快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 知道是谁,城阙却故意扭过头不看他,道:“有鬼。” 只听头上的声音轻笑一声,紧接着就传来拖椅子的声音,顾瞻拿出一块金边手帕,边擦椅面边道:“好,没有人那我就坐了。” 城阙气不打一处来,瞪眼过去道:“你!” 换来对方眨眨眼,无辜道:“你自己说的,只有鬼,没有人嘛,那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怕鬼,所以敢跟它抢位置。” 城阙还待再说,大门却如有风自动,“砰”得合上了。原先这堂内虽然安静,却也总有雨声和吵闹声作缀音,现下门一合,众人也都纷纷闭嘴,霎时,一片安静如鸡。 只是,虽然少了风雨声,却是多了些别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圆桌一堆吃食间,一个草偶人端坐在中心。这草偶人头佩珠钗,身着红袍,脚下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静默中透出丝丝诡异,无端的让许多人通体生寒。 城阙虽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以往比这可怕千万倍的事情他也经历过,甚至还觉得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他心道,就是这草偶人放的也太远了吧,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能帮自己拿过来就好了。 席间刚刚肯定城阙味觉正常的人僵硬地扭转脖子,不确定地询问周围人道;“我没看错吧,它它它,它是不是没有脸啊!” 这人刚说完,却忽然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没有脸的头,就像是一只被捏住了细脖颈按在砧板上忽然发出爆鸣声的尖叫鸡一般,他直接一蹦三尺高,惨叫起来。于是以这只尖叫鸡为中心,方圆不知道多少米,一窝人全都跟着惨叫起来,居然还颇有些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味道,然而罪魁祸首却忽然从草偶人后探出头,对城阙道:“真不经吓,对吧。” 城阙:“……” 顾瞻刚刚竟是直接提溜起那个可怖的娃娃怼到人眼前! 哪有人在别人刚说怕的时候就直接把最恐怖的东西这么直接拿起来怼人眼前的啊,那能不吓人嘛?! 然而,下一秒,就见顾瞻随手捞起草偶人,放在桌上,往城阙那边轻轻推了推,道:“神奇,它居然没有脸哎。” 不知为什么,在那个草偶人被轻轻推过来时,城阙感觉自己的心也好像被一根小刺轻轻挠了一下,不痛,却痒痒的。 他抿紧了唇,故意不睬顾瞻,刚伸出手就快要碰到草偶人时,这东西却忽然诈尸一般的蹦了起来,跳回了原先桌子的中央,紧接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推上来一般,草偶人所在的那一圈桌面抬高了一截,然后,从它身上打出一道光,打在后面墙上,仔细一看,这光竟然是从那草偶人扁平的不是脸的脸部投射出来的。 如果说刚刚它的疑似脸的部位还有布料遮挡的话,那么现在便是连这布料也没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空荡荡的窟窿眼。 城阙:“……”这跟投影仪有什么区别? 这顶多只能算一个比较抽象的投影仪吧??! 顾瞻:“我原先以为它只是没有脸,没想到转眼就变不要脸了。” 众人:……请不要在这么诡异的公共场合说这个话啊谢谢您嘞。 静默片刻,投影仪,啊不,草偶人开始发出声音,与之遥相对望的倒霉墙壁上也开始出现画面转换。 伴随着一阵诡异中带着些许欢快的bgm,那声音道:“十二位匣人,欢迎来到不寐~~~” 城阙心道:欢迎你个大头鬼啊,你哪只眼睛看到在场所有人除了顾瞻有笑过,哦好吧你的确没有眼睛,打扰了。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破烂投影仪响完这声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买保险,死过去了,总之众人等了好一阵它都没反应。 就在城阙觉得有必要找找有没有电话之类的可以骚扰一下维修公司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转头一看,那草偶人凄惨惨的倒在原地,从窟窿眼大概是脸的部位“吐出”几根稀稀拉拉的草,它整捆草都扁了一轮,而在它上面,顾瞻慢条斯理收回了刚刚锤人偶的手,冲转过头来瞪他的城阙笑眯眯道:“哦,我家投影仪坏了一般就这么修,看,这不就好了。” 城阙:“那要是这样修不好怎么办?” 顾瞻:“一般的这样都能修好,实在不行的我会邀请它去回炉重造。” 城阙:“……” 果然,不知道是不是被顾瞻这一拳打通了任督二脉,草偶人浑身抽搐了一下。那一瞬间城阙竟是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可怜,可是虽然他心里抱着一种终于免费把机器修好了不用交维修费的感慨,并不想对此发表感言,席间却是有人发话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喷出口粗气,“啪”的将一柄匕首往桌上一掼,道:“是修好了,你倒是厉害的很,要是因为你这一拳改变了什么东西,大家就一起去死吧。” 这话就难听了,众人望过来,皆是脸色难看,桌上的匕首反射着暴躁和恶毒的寒光,致使所有人都敢怒而不敢言。顾瞻懒懒看他一眼,脸上毫无惧色,道:“这位暴躁的……牛先生,麻烦你高抬贵脑思考一下,既然这草偶人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且这里十二双眼睛都能盯着它看,那就代表了它并不能成为这里最大的威胁,毕竟你见过哪个电视剧中的鬼会先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再来杀你?况且这玩意儿就目前看来除了丑一无是处,最后……”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道:“就算它有威胁,我也敢保证,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狂,简直不要太狂,城阙忽然心念一动,扭头去看他,巧极妙极,他发现顾瞻居然也在往自己这边看,似乎他的眼神除了刚才分给牛先生那不耐烦的一眼,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城阙心中纳闷:不对劲,这也太不对劲了,顾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还是之前那个呆呆傻傻,跟他说两句话就要脸红一阵的顾瞻吗??? 那男子听完刚才那番话,瞬间几缕红丝爬上眼白,倏地起身,似乎是想跟顾瞻单挑,城阙皱了皱眉,心道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打起来,于是他一手指向草偶人,状似惊恐万状地道:“它好像又动了!” 城阙本意只是想引开话题,却不料草偶人真的开始继续运作。牛先生好似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带动身下椅子刮擦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城阙心道:看来你也只敢对着人横啊。 眼见着投影仪又死过来了,刚刚那声音继续道:“楼上房间与楼下圆桌一样,皆是1到12号,而你们现在坐的位置的顺序就将是你们在楼上房间的顺序,擅自更改后果自负。从今天晚上开始,每日正午和午夜,都将在一楼圆桌上进行票选,票选形式和票选内容不固定。午时一过,神魂殿将将不再提供任何食物。” 城阙望望窗外,雨势渐消,正当午时。 “温馨提醒,你们十二个,真的都是人吗?” 不知是不是大门没关好漏了口子,众人只觉一阵寒意倏地爬上脊背。原先众人看向彼此时,眼神中顶多也只带着些许的试探和揣度,但是这话一出,似乎有些东西在发生微妙的改变。 “最后,不寐出品,必属精品,生路有且只有一条,恭喜获得最终任务:逃离颠岛。” 恭喜什么恭喜!这小破岛上有哪一点值得恭喜的吗?是连块烂木板都漂不了一个的海面,是那个死过去又死回来的倒霉破草人,还是某个花里胡哨的骚包? 简直没有一件顺心事,城阙扶额。 这时,席间有人爆发了:“艹,真是日了鬼了,这要怎么逃?” 一人附和:“就是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过了,这岛要不是有现在大家所在的屋子和岛上那几颗树,简直一马平川的可怕,那海面上也是,船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况且还不知道逃离这个岛有没有时限,要是逃不出去怎么办,鬼草偶人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听它一席话,简直白读十年书。” 没有可以飞的,可以漂的,可以穿在身上游的,一言蔽之,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况且,就算有这些,谁知道这不寐之地的尿性,又不是现实世界,鬼知道海的外面还是不是海。 沉默。 确实,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如果在不提供食物还找不到逃脱方法的话,那这简直就是一盘死局。不过,没有食物这一点却难不倒城阙,他几乎什么都吃,尤其是在这种野外,无论是草根还是树皮,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肚去。只是……如果要想办法逃离颠岛的话,城阙眼神自动掠过顾瞻环视四周,看到了一直敬职敬业站在对面充当背景板的管家。 忽然,城阙斜对面一人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不管怎么样,大家应该都是自愿来不寐的吧,听我一言,现下这么个情况,既然谁都不知道旁边是人是鬼,那不妨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说不定真正的鬼就能被这样试探出来,我先来……” 没错,其实对顾瞻我只有五个字的形容:爆裂花衬衫。。。 然后放一个自创式狗屁不通合同桀桀桀 不寐生死合同 甲方:不寐 法定代表人(主要负责人):无责任人 经营公司:钱途无量但未来有限公司 乙方: 是否自愿进不寐:很自愿□ 非常自愿□ 有点自愿□ 一.协议期限 本合同自拿到手那一刻开始起,至通关出不寐为止。 二.劳务内容 乙方承担的劳务内容为:通关不同副本,看甲方心情以及一些客观因素决定能不能出不寐。 三.劳务要求 1.不寐内禁止私斗,尤其严禁自相残杀。 2.不寐内生死由人,富贵在命。命由自己保管,不寐概不负责。 3.入不寐者禁止携带手机。 四.劳务报酬及福利 只要乙方能活着从不寐出来,则甲方承诺完成乙方不论多离谱的一个**。 五.协议的解除和终止 本协议秉承着霸王条款的规则,自愿签订,概不解除。 甲方(盖章): 乙方(签字/盖章): 签订日期: 以及最后,球球收藏,滚来滚去滚来滚去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无脸草偶人 第3章 彼岸与纸鸢 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打在地上,却无端在人心里点出涟漪。 椅背后标着十二的那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继续开口道:“我姓叶,从我的穿着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是个医生,这是我的胸牌,有名有姓有工作,我说完了。” 这就是很聪明的说法了,只讲明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不刻意证明,不夸夸其谈,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叶秋凉说完后便示意下一个人,也就是坐在他旁边的一号可以开始了。城阙不动声色地推开旁边顾瞻一直悄悄挪近的椅子,对叶秋凉道:“劳驾,可以问个问题吗?” 叶秋凉:“请便。” 城阙:“可以请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才选择进不寐的吗,或者说,你的**是什么?” 叶秋凉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反应过来,扯起嘴角干笑两声道:“作为医生,我当然是因为希望天下再无疾病了,可这个愿望在现实世界中又没人可以实现,所以就只能进不寐碰碰运气了。” “哦?是吗,那你这愿望可真高尚。”城阙打断他,似笑非笑道:“可是这位医生,你白大褂里面的内衬上,似乎有血呢。” 众人一惊,视线纷纷投射过去,叶秋凉下意识拉紧了自己的衣领,略有些不自在地道:“血不是很正常嘛,哪个医生做手术还不沾点血了?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快点下一个吧。” 话音刚落,还是那个熟悉的掼刀声,之前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叫武忍贝,是个雇佣兵,雇主所托,所以没什劳子理由进不寐,我只想活着出去,养家糊口。”他用匕首尖指了指顾瞻,继续道:“要是胆敢挡老子的路,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说完搡了一把二号,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顾瞻默默收回刚被城阙拍掉的手,将筷子往桌上随意一丢,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敢就来,我奉陪到底。” 城阙淡淡扫了武忍贝一眼道:“匕首不错,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不寐中禁止自相残杀。”闻言,武忍贝哼了一声,虽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好歹没再开口了。 紧接着是二号。虽然他被武忍贝粗暴的搡了,歪了一个趔趄,却并没有对此说什么,反而浑身抖了两下,挪的离一号武忍贝远了些,这才哆哆嗦嗦地道:“我……我叫庖辉,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听同学说,这里面有可以对我很好的人才进来的,我,我……” 叶秋凉惊讶道:“你是学生?” 庖辉诺诺点头。 他结巴了半天,除了名字,几乎什么都没说出来,但叶秋凉和武忍贝的眼神中却已经带了点别的东西。不寐中生死由人,富贵在命,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露怯,不然就会被认定是最弱的,柿子挑软的捏,就是这么个道理。 叶秋凉还待再问,城阙却趁着他停顿的空挡,将桌上仅有的几盘不是味道豆腐的甜糕点轻轻推到庖辉身前,让他吃点东西缓解一下紧张。 随即看向之前二人,眼神一凛,道:“问完了吧,问完了就下一个。” 庖辉略略抬起头,瞄了一眼城阙,快速捏了一小块糕点缩回手,他声如纳蚊,道:“谢谢。”叶秋凉推了推鼻根处的眼镜,武忍贝喘着粗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城阙刚要坐下,面前却忽然伸过来一个碗,顺着肌肉线条明晰的手臂向上看去,是城阙托腮的一张笑脸。他理直气壮地道:“我也想吃糕点。” 城阙冷脸看他:“手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眼见着碗怼的离他更近了。 顾瞻微笑:“我够不到,谢谢。” 城阙:“……”他心念一动,拿过刚刚自己尝过的那盘豆腐味道的肉,坏心眼的一股脑儿全部扒拉进越怼越近的碗里,然后面无表情,心里偷笑。 这个顾瞻,虽然貌似跟以前比更不要脸了一些,但是一定不会吃自己吃过的东西,现在给他倒了这么多进去,看他吃不吃,不吃也应该不会想再靠近我了。 他正这么想着,三号开口了。 “我叫吴茗,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并不打算透露更多信息,也不打算合作,我说完了。” 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管其他人再怎么说都不再开口,这时,邻近他的四号似乎是忍不住了。 他还未说话,先是眼珠转了两转,那两粒眼白大于中间一点黑的眼珠咕噜噜滚了两下,透出些许精明的光,然后才对吴茗道:“佩服佩服,这位先生能拥有如此高的警惕心,在下实在是佩服至极。” 吴茗脸色稍稍舒缓了些,道:“客气客气,这种情况下能小心还是尽量小心为妙。” 四号继续道:“确实如此,不过我看先生似乎是比较喜欢喝红酒……” 话题被打开,二人聊了一阵。 他们越聊,城阙越是在心内惊讶:这人有点意思,聊了这么久,不仅让对方连名字都没问出来,反而还自己滔滔不绝将对方想获取的信息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眼见着想知道的都被套出来了,四号将话题止住,这才悠悠来了一句简短的介绍道:“我叫筱仁,虽然能力并不出众,但也绝不是最弱的那个,鄙人很乐意与大家合作,谢谢。” 他说完便转向城阙道:“我说完了,接下来该这位先生了。” 终于轮到了城阙,叶秋凉嘴角再次扯起一个笑容,对城阙道:“既然你能问别人来不寐的原因,那你自己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哦。” 城阙定定看他一眼,道:“我自然记得,不劳费心。”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进不寐…… 疼,难以忍受的疼痛,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如洪水决堤般涌入万千纷繁杂乱的画面,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暗无天日的透明囚笼,一人咽气前的最后一个眼神,铺天盖地的尸山血海,还有……一颗半化的糖,以及一支染血的花。零零散散,破碎杂乱。他记得自己好像紧紧握住了一朵鲜红的花,花红,血更艳,自花间滴落,漾开一圈血色涟漪。 城阙睁开眼,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红艳滴血的彼岸花,他轻声道:“我叫城阙,是个花匠。” “至于我进不寐的理由嘛。有一株花快死了,但他希望自己能开遍全世界,我来帮它完成遗愿。”顿了顿,他继续道:“顺便进来玩玩。” 顾瞻一瞬不瞬地看着城阙,嘴角勾起弧度,其余人则全是如出一辙的震惊脸。 你说什么?花匠就算了,跟百花仙子一样能听懂花说话,帮一株花完成遗愿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不寐是能顺便进来“玩玩”?的吗?你可是花了巨款签了生死契的啊喂,这也是可以顺便的事???还有你真是花匠啊,难道花匠就是随时能掏出花的犟人吗??! 还能有比这更离谱的理由吗? 答案是:有。 因为我们的六号骚包先生开始说话了。 顾瞻先是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块金边丝帕开始擦手,他手指指节分明,修长纤细,用丝帕擦拭时,好似在打理一件世间罕有的玉瓷,城阙一时竟然分不清他的手和瓷哪个更为精贵一些。 可是擦手指归擦手指,你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金边手帕?这是什么很便宜烂大街的东西吗?它貌似有点贵的离谱吧,要知道一条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可以抵的上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了,这人怎么还一条一条掏个没完的…… 城阙不由自主往顾瞻那边瞟了一眼又一眼,猝不及防的,一个已经见底的空碗闯进了他的眼帘。 顾瞻竟然全部吃完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连别人吃过的东西都吃的了? 可是,还没等城阙心中碎碎念结束,就听到旁边顾瞻开口道:“我是顾瞻,我喜欢花。” 霎时,城阙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猛地看向顾瞻,恰好也对上了对方撞过来的视线,那人朝他勾了笑意,虽很淡很淡,却能直达心底。 这是什么情况,花匠这个身份,城阙心知肚明,那百分之一百是乱说的,可是总不至于他刚这样说完,顾瞻就这么恰好是个花花草草爱好者了,这其中绝对有鬼!他敢赌一个鲜花饼顾瞻这话百分之两百也是瞎编的!!! 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哎。 城阙暗自苦恼了一会儿,忽然,如一道贯天的白虹般,他眼前掠过了一阵白花花的风,极快极劲,风回电掣间就已在空中迂回盘绕了好几圈,它擦过木制廊檐时,瞬息间便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那东西携着一股气流降落到顾瞻手上,城阙定睛一看,才看清它的样子。 那居然是一只通体白色,神灵活现的飞机! 那飞机虽然身形比不上真实机场中的那些庞然大物,却是生的精巧异常,头锐似箭,身薄如刃,它飞在空中时,身后拖着的两条白色细尾有如云中白鹤,时隐时现,乍一看去,气势竟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凌厉。 旁边一人手动帮自己合上大张得险些脱位的下颌,震惊道:“这是什么?!” 顾瞻微笑着淡定道:“哦,这个啊,我养的宠物,名叫鸢,它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不好,所以你们可千万要小心了,不然我可保不准它会不会希望自己机翼的薄刃上沾上点谁的血腥味儿。” 他虽是笑着说出这话的,可是众人却都没由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刚那人忽然非常不可思议地指着城阙道:“你确定它脾气不好??!” 众人纷纷朝着城阙望去,登时一阵无语。原先这飞机在空中时,端的是一派风驰电掣轻盈飘逸的风姿,到了顾瞻手中时也是老老实实的,可是这老实劲儿还没维持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它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自己飞离顾瞻手心,转而向着城阙投奔而去! 飞机尖尖软软往里一卷,机翼变宽变厚,肥肥白白,主动停在城阙手上,往手心中一拱一拱,像是幼儿园里最后那个左等右等终于盼来家长的小孩般,欢快的在城阙手上尽情撒泼打滚。 众人:??? 什么!居然被你们发现了,没错,作者吃颜还手控。 以及,小鸢终于出场啦,它其实是一只白白的,软乎乎的小灰机,摸上去的感觉大概跟面团有点类似,虽然材质不详,但肯定不是纸做的,但是由于这个作者文化有限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所以,嗯……纸鸢……就酱吧。(狗头保命) 最后放个小彩蛋: 鸢的n种用法之第一种——捏捏乐 居家必备,解压神器,做不出题捏两下,写不出文捏两下,看爽了文先点收藏,然后捏两下(不要悄咪咪夹带私货,喂!) 其实鸢不凶的时候只是一只糯唧唧的白团子,不过要捏的前提是得先跟城阙处好关系,至于顾瞻……他的意见不重要,一边凉快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彼岸与纸鸢